小全最近心裡很不得勁兒，不知道為什麼老感覺少爺對自己有點愛理不理的，具體有什麼呢又說不上來，要說沒有呢又好像不是。他和淨雲一起長大，淨雲的臉在旁人看來是一貫平靜無波，小全卻能分辨出細微差別。
“小安，你幫我想想，我這幾天到底哪兒得罪少爺了？”小全百思不得其解，憋不住了就去問小安。小全向來很簡單，需要動腦筋才能搞定的事兒他一般都指著小安，可是這回小安也幫不了他，看著小全一副眼巴巴的可憐模樣，小安也想不出原因。但是小全又確實沒錯，最近少爺的確反常，有時候明明手裡拿著書，眼睛卻盯著別處，偶爾還會無緣無故地傻笑。以前淨雲從不在他倆面前掩飾情緒，這回不然，察覺到他們的存在，他就立刻收起笑容，裝模作樣地看書。
小安瞭解淨雲，他是那種不想告訴你你永遠什麼也問不出來的人，所以小安當做啥事兒沒有，配合著淨雲裝傻。好在淨雲對小安的態度是正常的，他只在面對小全的時候，不時流露出一些些嫌棄的神色，而且轉瞬即逝，除了小全和小安其他的人根本毫無所覺。
楊二到西山寺時還比較早，他先去拜見了慧明，順便說明今日接淨雲出去吃個午飯。現時淨雲雖寄住在寺裡，不過他已經成年，方丈並不束縛他的日常生活，來去都隨他的自由。他居住在寺廟的別院，與和尚們起居的地方還隔著一堵圍牆，出來進去並不打擾和尚的作息。淨雲從不託大，外出時從未忘記跟寺裡僧人招呼一聲。他本不愛熱鬧，西山又離城頗遠，外面也不過是山野田莊，這些年他逛得也夠了，因而外出的次數實在屈指可數，而且多半是去了楊二在附近的莊子。
楊二附庸風雅地給這座莊子取了個名字，叫作“西山別院”。那匾額便是他死皮賴臉求著慧明方丈給題的。本朝尚佛，楊二一貫嗤之以鼻，偶爾到西山遊玩聽說了慧明老和尚的傳奇經歷，十分好奇，日日纏著老和尚探求他當日斷然出家的緣由。慧明也不煩他，也不趕他，隨他在寺廟裡上竄下跳。楊二花數日也不得其果，竟毫不氣餒，跑回家去宣稱自己要寄名在西山寺。楊家聞之大喜，立即允了，慌不迭地跑來西山寺送香油錢，西山寺裡眾僧人眼見著自己這小廟不僅迎來了柳家少爺，又招來了楊家公子，簡直喜不自勝，有了這兩座財神，這廟裡的日子焉有不紅火的？
楊二寄名之後更是時不時地理直氣壯地跑來叨擾慧明方丈，老和尚打太極的功夫簡直已臻化境，日子過去這麼久了，楊二也沒探出一點實在東西來。一來二往的，倒是和長住在別院的柳家少爺混得熟稔了，一動一靜，本是南北兩極，卻偏偏十分合拍。
小全尋思著這回少爺去“西山別院”還得和以往一樣帶著自己，便自然而然地呆在馬車外面等著。歷來都這樣，小安不愛出門，一般都留守，小全是個極愛熱鬧的，淨雲上哪兒都是他跟著，這也有一個好處，淨雲不愛說話，小全是個話癆，能幫著自家少爺把能說的話都說了，免得無端端地冷了場。
小全正和楊二的隨身小廝小五打鬧著，楊二的小廝個個都他這樣叫，小三，小四，小五，一溜排下去。這些年，楊二和淨雲混得熟稔，小全和小三，小四，小五們個個也是極好的交情。正鬧著，淨雲和楊二一同出來了，看到小全，淨雲微微一怔，與楊二對視了一眼，然後對小全說：“今兒你不用跟著了，先回去吧！”不由分說先自個兒上了馬車。
小全急了，正要上去理論一番，卻被楊二一把抓住，皮笑肉不笑地說：“先回去吧！”跟著撇下他也上了馬車。
小五有些憐憫地拍了拍小全，“行，先回去吧，別擔心，有我家公子看著，你家少爺不能有啥事！”話還沒說完，臉上象繃不住似的，嘴角扯開一下又連忙作出一個正經模樣，趕著跳上了車。
小全看這主僕倆表情俱有深意，還來不及仔細辨別，馬車已二話不說地飛馳而去，小全跟在後面追趕不及，只得停了下來，望著那馬車轉過前面的彎兒失去了蹤影，只剩下一路激起的灰塵隨風飄了過來。
楊二和小五在車子裡看著小全氣急敗壞的模樣哈哈大笑，淨雲見怪不怪地白了他們一眼。小五雖然鬧騰，卻十分知道分寸，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他心裡門兒清，這麼些年，楊二信得過他，淨雲自然也不避著他。倒是可憐了小全，他至今也不明白淨雲這些日子不待見他是因為那晚他跟小安說的話恰好被淨雲聽見了，哼，說什麼長得一般，還說什麼唱得也不怎麼樣，究竟哪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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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究竟哪裡好？淨雲覺得這是一個愚蠢的問題，難道不是哪兒都好嗎？芸娘的好他認為這是顯而易見的，不需要格外強調，也不需要她努力表現，更不用去說服誰，正因為是她，只是她，恰好是她，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