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聽到夏秋的話抬頭望了一眼, 李姨則神色慌張, 手忙腳亂一不小心還將膝蓋上的箱子打翻在了地上。
夏秋不想繞彎子，於是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們最近表現這麼異常是因為我不願意出租土地嗎？”
“不不不，當然不是，”李姨慌的一下站了起來，還連連擺手, “不是的，不是的。”
夏秋並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他只是想要一次開誠公佈的談話。看到一個和父母同輩的人在自己面前張惶成這樣, 他心裡也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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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秋只好上前扶了一把激動的李姨，“李姨你先坐下，別急, 我們有話慢慢說。”說完他又自己搬了張小椅子坐到了李叔李姨面前。
李姨大喘了好幾口氣才將情緒穩定了下來。
“唉……真的不是因為你的關係, ”李姨嘆了口氣，“你李叔是因為我不同意轉讓技術的事在和我鬧矛盾。”
一旁的李叔聽到她這麼說也仍是一聲不吭，自顧自頭都不抬的繼續整理代售貨品。
李姨看著他這幅模樣就來氣, 一時之間手都有些哆嗦, “你看他那樣, 比茅坑裡的石頭還臭還硬！”
夏秋也發現了, 同樣是沉默寡言，但是李叔和舟舟的爸爸——德叔完全是兩種不同的人, 李叔這種冷戰態度無疑是更讓人生氣的。
李姨咬了咬牙，撇頭不再看李叔，但是嘴裡卻還在向夏秋說著李叔的好話, “他就是這樣的人，真的不是在特別針對你，你別往心裡去。”
夏秋笑了笑，卻什麼都沒說。
李姨也無奈，她只好嘆了口氣繼續說了下去。
“技術不能轉讓啊，這些都是鎮裡要求保密的，全鎮的人都指著這門手藝吃飯呢，真要是從我們手裡漏了出去，等以後回去又該怎麼和父老鄉親們交待吶。”
“難道等種子全部死完了，再也沒辦法種的時候就又能和鄉親祖宗交待了嗎？！”一直沉默不語的李叔突然抬起了頭，他聲音壓抑著火氣，拳頭攥的死緊，怒目瞪視著李姨。
李姨被他這話一衝，自己想說的話都哽在了喉嚨裡，半響沒能再出聲。
周邊一下子陷入了更凝滯的氣氛中。
良久之後，李姨才苦笑了起來。
這會兒的她不再搭理李叔，只對夏秋繼續道：“我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你當初願意留下我們已經是個恩情了，不然那時候天氣轉冷，一時半會的我們也找不到合適的落腳處。”
說到這裡，李姨又是一聲嘆息，“你李叔石頭脾氣，腦子轉不過彎來。不過真的不是在生你的氣，他在氣自己無能呢。”
這次的李姨沒再提讓夏秋別往心裡去，她說完頓了頓隨後就換了話題。
“技術轉讓的事情實在不行，我這裡是絕對不會同意的。”李姨滿懷歉意，“之前的事情實在是太麻煩你了，浪費了你這麼多時間。”
夏秋自然是不會在意這個的。
他搖了搖頭說道：“事實上，即使你同意轉讓，我也不會同意換的。從一開始我就反對用技術交換土地這回事。”
李姨倒是沒想到這個，這會兒聽夏秋這麼說頗有些詫異。
李叔也一下子抬頭望了過來。
“我和你們直說吧，”夏秋解釋道，“我不同意有兩個原因，第一個，你們這項技術涉及到保密內容，我不知道你們之前有沒有簽署過保密合同，如果有的話你們可能無權進行轉讓，我用土地和你們換了這個後，將來可能會有很多麻煩事情。”
“這一點李姨你剛剛也有談到。”夏秋看向李姨，李姨點了點頭。
夏秋繼續說了下去，“第二個原因……你們的冰果種植技術對我來說其實沒什麼意義。”
夏秋這話一出口，一旁的李叔就狠吸了一口氣，看上去就像是要站起身來大聲反駁。
“別激動，聽我說完，”夏秋伸手向下壓了壓，示意李叔控制下情緒，“我知道冰果種植技術對你們來說很重要，和身家性命差不多，但是對我真的沒什麼意義……這不是說冰果技術不好。”
夏秋解釋道：“在目前冰果市場處於壟斷狀態，市價基本穩定的情況下，想要靠冰果賺大錢只有一種方法，大批量的生產、投入市場，直接把目前的壟斷狀態和市價都打破，重新制定新的定價規則。”
“大批量的需求意味著如果我要進入這個市場就需要其他作物都不種，所有土地都空出來改種冰果。”
夏秋指了指眼前的這片牧場對李叔李姨道，“你們在這裡也工作過一段時間了，應該大體上知道我現在的營業情況，突然間改換經營方向對現在的我來說完全是個得不償失的大冒險。”
李姨點了點頭，李叔也不再吭聲。
夏秋繼續道：“如果只是小批量種植冰果，完全按著現在市場定價來的話，冰果對於我來說就只是多了一個可銷售的作物品種。這種情況下，我有這個技術最好，但沒有也完全無所謂，再算上因此要承擔的風險的話，我自然是選擇不要這個技術的。”
“你們能理解我的想法嗎？”夏秋問道。
“能理解……”李姨面上有些苦澀，“我們別的什麼都不會，就會種冰果，這保密技術只在我們這裡是個寶，但是對你們這些有其他技術的人來說還真是不值錢。”
“不能這麼說，”夏秋忙反駁，“技術沒有值不值錢的，只看怎麼使用，在誰手上使用。既然它能帶你們村子致富，那它就是個寶，好好珍惜它。”
李姨嘆了口氣，雖然點頭，但面上仍有些愁容。
夏秋知道這是為什麼。
在他拒絕了用技術交換土地的方案之後，李叔和李姨只有出資租賃土地這一條路可走。但是他們沒有足夠的金錢，種子生存期這個急迫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種子的存活關乎著他們未來的收入進項，這種情況下沒辦法不愁。
夏秋頓了頓，他沉思半響開了口。
“李叔李姨，你們暫住的屋前有個花壇，對吧？”
李姨雖不知道夏秋突然提起這個是為了什麼，但她回想一下還是點頭道：“對的，有一個。”
“那個花壇底部不是水泥封裝的，裡面的土壤和牧場是一樣的。”
李姨的眼底亮了起來。
夏秋接著道：“我會在村鎮裡提個提案，將那一小塊花壇暫時借給你們用。這個花壇很小，產量自然是不能種出來賣的，但是應該足夠你們儲存好種子了。”
“真的嗎？”李姨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她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李叔的表情也起了點波瀾。
“嗯，但是我只是提個提案，具體得看鎮裡同不同意，那塊花壇是鎮裡的公用面積。”夏秋補充道。
“好好好，有提案就很好了，太感謝你了，真的，太謝謝了。”李姨拉住了夏秋的手千恩萬謝。
夏秋有些不適應，忙安撫她又坐了下去。
“如果村裡同意暫時借用的話，你們可以種植。不過……”
夏秋敲了記警鐘，“你們的冰果涉及到保密技術，雖然你們住的地方相對偏僻，平時沒什麼人去，懷樹鄉也不會有人去動這個歪腦筋。但是畢竟事關保密，確定能借花壇給你們的話，到時候村裡可能會需要和你們簽訂免責條款，以免到時候發生倒打一耙有嘴說不清的事。”
“任何有關保密的東西都請你們自己注意好。你們仔細想想，確定自己能接受這種條款再簽約，可以嗎？”夏秋溫聲道。
“可以可以，”李姨笑道，“我們的技術沒那麼容易被偷的，光在旁邊看是沒用的，笨點的人手把手教都學不會。”
“那就好，具體事項等鎮裡有了訊息再說吧。”
夏秋談完這件事後再沒說其他的，很快就轉身離開了牧場。
只是，話雖然說開了，夏秋的心中仍然有些沉重。
李姨很好，但是李叔……
先不提態度的問題，未和村鎮協商就提出轉讓技術的事就已經讓夏秋給他的人品打了個問號。
夏秋確實能理解他的苦衷，但是，人有所為有所不為。
先不提不知情的人買了他的技術會不會陷入麻煩中。
事實上一旦李叔私下轉讓了技術，那就勢必會有其他資本進入冰果市場，到時候市場價大幅度波動，首當其衝受到最大打擊的就是河樂鎮其他種植冰果的人，也就是和李叔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的父老鄉親。
本來就流離失所好不容易才回到故土重新開始生活，但是卻連賴以生存的技術都無法倚靠，那時候的他們才是最絕望的。
代表著全村立足根本的技術被李叔用來換三年的土地使用權，這只能讓夏秋覺得他這麼做既自私又短視。
只不過，作為一個莊稼漢，有些時候種子真的比天還重要。
身為牧場主的夏秋沒有立場去苛責李叔，他只能警示自己永遠不要做李叔這樣的事。
如今他留下李叔李姨還幫忙拯救種子，完全是看在李姨和種子的份上。
又心軟了一次啊……
只希望最後別讓人失望才好。
夏秋有些疲憊的閉了閉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作者有話要說： 補二更~話說小天使們有沒有看到我昨天的請假吶，我一般在評論區請假，昨天還修改了章節名稱和作話，但是聽說用app看文的小天使不點選別的章節再點回去的話看不到修改的內容。
那以後我萬一還是要請假小天使們還是看評論區吧，不過我請假了第二天會把更新補上的，麼麼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