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令小童阿順無從招架,他雖然伶牙俐齒,但到底還是個孩子,當下吭哧吭哧哼哼唧唧說不上來一句完整的話。倒把這孩子急的要哭。
就在這個時候,裴卿聽到了一個如珠玉般溫雅的聲音。
“王妃娘娘,黃家商隊在昔縣有駐點,駐點掌事認識全昔縣的人、並將其整理成冊報給鄙人,這也有錯?”聲音是從黃公子的方向傳來的。
在場的幾個人齊刷刷的看向了他。
每個人的眼睛裡都有震驚和迷惑。
其中也包括了裴卿。
“為什麼你閉著嘴也能講話?——你會腹語?!”裴卿往前一步,纖細白皙的手指忍不住搭在欄杆上,微微俯身打量著輪椅上的男子。
從他外貌上看,完全不屬於充滿銅臭味的豪商,而是那種擅長黃老之學的閒逸君子 ,再加上他那手出神入化的驚豔楷書,怎麼看怎麼是個仙氣飄飄的絕世佳公子。
尤其他因坐姿看不出身高,而寬闊的椅背使得他看上去格外瘦削,就有了一種弱不當風的病態美。
——實話說,這個黃公子的外貌,有點長在了裴卿的審美上。
而黃公子如此一個謫仙般的人,居然去學了時下被人視為“下九流”的腹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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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腹語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學會的,天賦和努力一樣都不能缺少,這麼一個生意遍天下的商人,為何要費時費力去學它?按理來說,他只需一個眼神,手下人就該懂得他要什麼了吧?
阿杏小聲的問:“王妃娘娘,啥叫腹語啊?”
裴卿搖了搖頭,沒有給她解釋。
因黃公子露的這一手,倒叫她對他的防備略略散了一些。
她款步走下木質臺階,一步步向黃公子行來,衣襟飄飄欲仙,同樣清華絕塵。
黃公子雖然被寬寬的輕紗蒙著眼睛,倒像是能看到她似的,微微側頭迎上她的打量,腹語語調板正的說:“某,黃十七,拜見瑞王妃。某喉嚨受損無法言語,因此與人學了腹語之術,倒叫王妃見笑了。”
說著,他抬起寬袍大袖輕輕一拱手,修長手指在袖子裡若隱若現,竟然比臉色還要白上一分。
裴卿沒有第一時間回應他,而是以審視的眼神看著他露出來的絕美下巴,淡淡的問:“黃公子面色白的不太正常,可是有疾在身?”
她下一句都準備好了:如果有疾在身,不如讓瑞王府孫渺渺給瞧瞧?
然而,黃公子回答道:“某天生體弱,故而膚色如紙,慚愧慚愧。某隨行有郎中調養,王妃不必費心。”
沒有給裴卿可趁之機。
旁邊站著的阿順忍不住看了瑞王妃一眼,他家公子富可敵國、相貌頂尖、卻不良於行又不能說話,簡直又強又美又慘,正是說書人口中最惹女子憐愛的那一款。
但瑞王妃竟然拿審犯人那一套對待這樣的翩翩公子,她還是個女人嗎?
他家公子所到之處擲果盈車 ,京城貴女在路上見到了都得給他家公子讓路,誰人不愛、哪個不敬?可公子他卻從未拿正眼瞧過任何一個女人。
偏生公子他一輩子的傲氣在瑞王妃這裡都折了進去!
瑞王妃不心疼他家公子也就罷了,居然還逼的公子自揭老底……
“我家公子太可憐了。”想著想著,阿順的眼圈不由得紅了,不由自主咕噥出聲。
惹來阿杏偷偷瞪他一眼。
“我家王妃娘娘講話的時候,其餘人都要噤聲。”阿杏悄聲叮囑小童,“你不想被趕出去就別再插嘴。”
阿順擦了擦眼睛,嚇得連連點頭——他要是被趕出去,他家公子可真就孤立無援啦 。
裴卿徐徐挪動腳步,淡淡花香隨著她的舉止而擴散開來,黃公子不動聲色的偏了偏頭,似乎是想躲開無形的香氣。
“黃公子,”踱步到黃十七正前方後,裴卿轉過了身,居高臨下的看著輪椅上的俊逸男子,“話又說回來,你想讓本王妃將黃家駐點從昔縣移出去麼?”
輪椅上的絕色男子微微仰頭,因鼻樑上方全數籠罩在一層輕紗裡,反倒襯得鼻樑下方的唇形秀雅至極、頜骨線條逸美至極。
黃公子菱唇慢慢抿緊,腹語答道:“某知錯,這就將駐點設到城外。”
他認錯態度飛快,倒讓裴卿沒想到。
她心裡的氣又消散了一些。
“你不告而來,還帶著上千人馬,是來昔縣示威的嗎?”她繼續質問。
對於昔縣目前唯一的渠道商,她只想將其絕對掌控在手裡,不允許有一絲一毫的意外。
而黃十七突然而至,卻打了她個措手不及,乃是意外中的意外。
誰料,黃公子愈發的光棍:“都是某的錯,某不該事先不奉告王妃。不過……”
裴卿的氣靜悄悄又散了一些。
“不過什麼?”她的語調稍稍和緩了下來。
風吹動黃十七的墨髮,深黑色的髮絲在雪白的臉上有如一道神來之筆的水墨痕跡,惹眼至極。
他腹語道:“不過,鄙人去年來的時候也是帶了這麼多的人,王妃去年為何不斥責,偏生今年卻……”
裴卿登時沉默。
去年她還沒穿過來好不好?原主唯唯諾諾吃糠咽菜都不敢抗議,還會出面管昔縣的事?
不過這話,她卻是不能對黃十七說的。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昔縣的規矩是上個月剛定下來的。”裴卿嘴角微微一勾,笑得挺甜,“黃公子駐點的人沒告訴你?”
黃十七:……
被反將一軍後,他微微低下了頭,也不知是不是在尋思對策。
裴卿乘勢步步緊逼:“說,你帶這麼多人來昔縣做什麼?難不成是來闖空門的?”
黃十七袖手,腹語幽幽:“王妃居然忘了?去年這個時候,鄙人是來和瑞王爺聯手參與邊關互市的,今年瑞王爺離世時某病得厲害,以至於耽誤了弔唁,也未曾來面見王妃,王妃若因此怪罪鄙人……鄙人無話可說。”
連消帶打,給了裴卿一個糖衣炮彈。
裴卿笑納了糖衣,轉頭把炮彈打了回去:“自然該怪黃公子,互市這麼大的買賣,本王妃居然今天才知道,黃公子待人不誠矣!”
一個“待人不誠”的大帽子,再度將他一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