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吃下去就是誰的,”孫渺渺憊懶的又翻了一個白眼,端起碗來,索性把湯喝的一乾二淨。
阿桃氣了個倒仰,一時沒控制住,忘了保持老師的驕傲,眼眶子都紅了:“你!這可是王妃娘娘今天剛教給廚房做的果肉相連餅!我排好久的隊才搶到的!”
被一個新人如此欺負,掌管教育工作的阿桃老師氣得發抖,自來到昔縣就沒有流過的眼淚再度流了出來。
孫渺渺吧嗒吧嗒嘴,心裡很是詫異,如此好吃的炊餅居然是瑞王妃給出來的配方,而不是廚房自己摸索著做出來的?
“那你吃過骨湯撈面嗎?那也是瑞王妃的秘方?”她好奇的問阿桃。
阿桃這個時候已經開始找外援了:“阿季,阿月,快過來一起管管這個新人!”
這時就有人在旁邊勸說孫渺渺:“新來的你還不趕緊給阿桃老師重新打一份飯?得罪了她,以後你還想上學嗎?現在都開始講小學一年級下冊的課程了,你不會還想當大字不識的村姑吧?”
看到她不明所以,勸說她的人趕緊補了幾句:“阿桃老師和阿季老師阿月老師都是王府裡的管事,那手裡的權力大著呢,你要想在王府裡呆下去,可不能得罪她們!”
孫渺渺面色古怪的說:“身為一個管事,也太懦弱了吧?有本事叫她們打我啊!別的王府裡哪有這麼懦弱的管事?都是抽鞭子打人,誰跟你還廢話?”
勸說她的人哭笑不得:“在咱們瑞王府可不興打架,打架的人一律開除公職,你要不想被趕出瑞王府就收斂著點——除了瑞王府哪家有這麼好吃的飯,工錢給這麼高,還給一年四季衣裳?”
這下孫渺渺倒真被驚訝到了。
別的不說,瑞王府下人們的心可真夠忠的呀,居然對這個王府有如此高的歸屬感?
天底下哪個地方的下人能有這麼表裡一致忠心不二的?居然揹著主子都還維護府裡?
除了瑞王府這裡,她還真沒見過。
心頭念頭急轉,當阿季和兩個姐妹們站到她眼前,虎視眈眈看著她的時候,她便馬上服了軟。
“我給錢還不行?”孫渺渺不耐煩的掏出一定銀子丟到桌上,“夠你買兩份炊餅了吧?”
阿桃狠狠的說:“我不要你的錢,我就要剛才我沒吃到嘴的那份飯!我要吃果肉相連餅!”
阿季憨憨的在旁邊勸說:“算了算了,都是當夫子的人了,氣性收一收,沒有這個飯還有那個飯,隨便吃一口得了。”
阿月卻若有所思地盯著孫渺渺打量:“你是新來的?是誰介紹你來的?”
孫渺渺沒想到一口好吃的,還給自己惹來的事端,隨口敷衍道:“我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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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追問:“你嫂子叫什麼名字?在哪個部門工作?直屬領導是誰?”
這誰能回答她的話?
孫渺渺果斷拍案而起,準備走人。
她這邊剛起範,胳膊就被人捉住了。
“把你的銀子收回去,去給我新打一份飯!”阿桃眼淚汪汪,同時又態度強硬的說,“把飯給我重新擺到這兒,你還要給我道個歉!”
這個時候孫渺渺的不耐煩已經到達了頂點,她自從出江湖以來還沒有受到過這樣的挑釁,身為毒手藥王的關門弟子,所到之處誰不對她恭恭敬敬?
看著阿桃捉住自己的那隻手,孫渺渺眼神陰毒的問:“手不想要了?”
下一瞬,阿桃的手上便多了許多水泡,她像是被燙了一樣,慘叫一聲鬆開了手,自己中藥的手只打哆嗦。
在孫渺渺的意識中,自己只要露了這一手,周圍的人就該齊刷刷退避三舍,面帶敬畏的放她離開。
誰知瑞王府這裡全不是這麼回事——
在一陣齊刷刷的桌椅推拉聲響之中,孫渺渺被人包圍了,包圍他的人是所有來食堂吃飯的人包括但不限於阿桃他們三個。
只聽阿月厲聲喝問:“你不是瑞王府的人!你到底是誰?”
孫渺渺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個王府的小小管事居然會有如此聰明的心思,三兩句話就把她識穿了。
“本座懶得理你。”她翻了個白眼飛身而起,刷刷兩下,踩著眾人的頭頂飛出了食堂,有如一隻鷂子。
阿季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了:“快去保護王妃娘娘!這個刺客是不是要害王妃娘娘?”
刷拉一下,不管有沒有吃飯的人,甚至就連阿桃這個傷患也都不顧一切的衝出了食堂,向著瑞王妃所在的地方飛奔而去,每一個人心裡的念頭出奇的一致:王妃娘娘千萬不要有事啊!
*
孫渺渺在瑞王府裡如入無人之境,身形猶如鬼魅,加上天色已黑,一時半會兒還真沒被人發現。
她以為,現在如果離開瑞王府就無形之中承認了自己的失敗,太傷面子了。
所以她不光不能走,她還要找到瑞王妃、除去瑞王妃、完成這次的任務,大搖大擺的離開。
就這樣盲無目的的胡亂竄了一陣之後,孫渺渺誤入一座花園深處。
就在這時,一縷無比玄妙,有如九天之音般的奇異香味,衝入了她的鼻腔。
那是混雜了炭火,穀物,肉類,蔬菜,安息茴香和蜂蜜的味道。
安息茴香這種昂貴的西域香料,自打傳入京城便成為王公貴族的專屬,高貴富有如三皇子者,也不能每頓飯都用安息茴香來招待客卿。
所以孫渺渺不是沒吃過安息茴香煮的菜,只是數量很少很少,菜裡面的香料也用的不多,竟然不如偏僻小縣這座後花園裡面的安息茴香用料十足而濃郁。
那味道是如此的雋永而迷人,擁有著勾魂射魄般的魔力,像是無形之中一隻大手緊緊抓住了孫渺渺所有的感官,身為一隻標準吃貨,而且飯量很大的她,不由自主便順著香氣飛了過去。
隨著目標越來越近,香氣變得越來越濃烈而霸道,本來只是若有若無,現在則有如實質,像是一張細細密密的網,緊緊地罩住了孫渺渺。
只見靜謐的小花園裡,一座小巧的炭火爐子上架著一層架子,下方是暗紅色的火焰,上方則是一串串被木籤子串在一起的各色食材,一雙纖纖玉手正在擺弄那些串在一起的吃食,在月光之下這雙手似乎泛著白玉般的柔光。
烤串翻面,抹油撒鹽撒上香料,香料被炭火的香氣烘烤的沁人心脾,讓人無法把眼神從食材上挪開。
玉白手指的主人抬起眼眸對孫渺渺的方向輕輕一笑,溫軟柔弱的說:“夜間清涼爽快,正適合吃燒烤喝小酒,香料是豪商朋友給送的,酒也是他託人從江南捎來的果子露,一個人吃東西好無聊,一起坐下來吃吃喝喝怎麼樣啊?”
孫渺渺不遮不掩快步走近,毫不客氣地坐到了她的對面。
天大地大,都不如口腹之慾大。
天王老子也得等她吃滿足了再說。
所以,藝高人膽大,自覺完全不怕任何人對她下毒的“毒手藥娘”,很不客氣的拿起裴卿親手烤制的烤串,張嘴便擼了起來。
肉也不知是什麼肉,柔韌嫩滑汁水淋漓,除了安息茴香之外,內裡似乎還有其他的香料,以至於這肉沒有半點腥氣,也掩蓋了它的品種。
一串肉吃完,孫渺渺竟不知自己吃到了什麼肉。
當她剛丟開空了的木籤子,纖纖玉手又給她遞過來一串。
“嚐嚐這個蜂蜜雞翅。”裴卿殷勤的對不速之客說。
孫渺渺先打量了一下手裡面的東西,能看得出來,籤子上面穿著的是兩個雞翅膀,烤得油潤發亮,清香撲鼻。
入口之時,雞皮焦脆清甜,混雜著濃烈的安息茴香味道,但內裡的肉質又軟嫩無比帶著淡淡的鹹香,這種甜味和鹹味和香味一起交織的矛盾感覺共同衝擊著口腔,讓人忍不住想要連骨頭都吃下去。
孫渺渺入神的吃完一串雞翅膀,感覺整個人都被喚醒了,尤其是胃口。
今天在昔縣各處吃到過的所有東西似乎都化成了水,消失不見,她被饞的整個人都餓了起來。
“再嚐嚐這串兒掌中寶。”負責烤制食物的女子又溫柔的給她遞過來新的吃食。
孫渺渺接過這串名字古怪的東西放到嘴裡,卻吃到了脆韌彈牙的口感,只有一丁點彈道無法察覺的香氣和鮮味,但卻十分的有趣,嚼在嘴裡咯嘣咯嘣響,這樣的東西她能吃100串!
現在孫渺渺再看火焰後面站著的嬌軟女子,已經像是在看活菩薩。
“還有碳烤牛排。”裴卿笑盈盈的又給她遞過來一片巴掌大的肉片,“用松肉錘松過的,應該不柴。”
孫渺渺不知道什麼是松肉錘,但這不妨礙她大口吃肉——肉質軟嫩松酥,外皮焦脆,內裡卻還有汁水,這肉也不知道是怎麼醃製的,半點沒有腥氣不說,突出而濃郁的肉味卻一點都不讓人發膩。
就是這個所謂的烤牛排有一點點鹹,表面上撒的鹽似乎多了一些?
孫渺渺開始口渴了。
這時傳來了倒水的聲音。
譁啦啦,纖纖玉手手持玉壺,正在往一個小小的玉杯裡倒酒,酒水的香氣瞬間散溢位來。
一共兩杯酒,裴卿自己先拿起一杯,也不敬酒,放到嘴裡一口喝乾,之後滿足的吐了口氣。
孫渺渺看著剩餘的一杯酒,自然毫不客氣的搶過來,咕咚一下倒嘴裡。
原來是葡萄果酒,滋味有些寡淡,孫渺渺抿了抿嘴唇,不是很喜歡這種西域來的酒,但用來當水喝倒也挺好。
她能夠清楚的分辨出來,酒水裡沒摻別的東西,更沒有什麼毒和藥——那就更不用客氣了。
牛排之後是烤香菇,香菇是王二狗帶人上山的時候蒐集來的,一個個非常新鮮,表皮裂著口,在火焰上散發出美妙的香氣。
裴卿把烤香菇遞給闖入後花園的陌生人:“這個可是我們昔縣特產,對不起自己。”
孫渺渺怎麼可能允許自己對不起自己?當然是大吃特吃。
烤香菇之後是烤的焦脆綿軟清甜的小酥魚,魚是本來的味道,只在外面抹了蜂蜜,帶著炭火的撩人香氣。
孫渺渺從來沒有吃過純甜味的魚類。
明明應該很膩,但因為魚皮酥脆魚肉軟嫩,吃到嘴裡卻十分的香甜,就連骨頭都給烤酥了,嚼兩下就可以咽下去。
這個時候,孫渺渺看到對面的那個女子正在烤炊餅,炊餅有什麼可考的?本來就沒有什麼味道,她平時吃都懶得吃——除非是今天剛吃過的果肉相連餅。
這樣想著,當給她遞過來一串烤的焦黃的吹餅時,孫渺渺有些遲疑的說:“我還想吃肉……”
嬌軟甜美的女子笑容淡淡,語氣卻不容人忽視:“這可是燒烤的精髓,烤饅頭片如果不吃,燒烤等於白來。”
孫渺渺最終還是接了過來,咔嚓咔嚓塞進嘴裡,別說,挺香的,安息茴香的味道十足,就是有一點點鹹……越鹹越香。
就這樣交替的吃下清甜和香鹹的食物,孫渺渺的嘴巴越來越渴,喝下去的酒水越來越多。
起初的時候,她仗著自己有著師父親手培育出來的藥身,不懼百毒,所以對任何東西都肆無忌憚,唯獨卻對酒水有點數。
後來的時候吃的越來越嗨,想要提醒自己少喝點酒的心思越來越淡,最終biu一下消失,她就放開量喝起了酒,甚至當所有食物吃完,她依然酒到杯幹,喝的越來越多。
而神秘女子的酒水似乎無窮無盡,無論孫渺渺喝下去多少,她都能重新拿出一壺酒給她滿上。
燒烤爐子裡面的火焰都弱了下去,地面上一片雜亂的籤子,孫渺渺卻還在喝著葡萄果酒。
到了這個時候,她的眼神已經開始發直了,而自己卻認為自己十分清醒。
“你知道我是誰嗎?”孫渺渺想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結果卻指到了左邊耳朵。
廚藝出神入化的溫軟女子微笑著問:“那麼,你是誰?”
孫渺渺努力伸直舌頭,讓語調不那麼模糊:“我,是京城來的,你知道,我要來這,幹什麼嗎?”
又一杯酒被滿上,纖纖玉手的主人輕飄飄的問:“那麼,你是來做什麼的?”
孫渺渺醉眼迷離,笑的肆無忌憚:“我是來取瑞王妃項上人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