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
金光。
偏僻的小山頭上，簡陋的毛草屋外，大風氏彷彿發了狂一樣的，修煉著前不久才學來的劍印之道。
或許是真的在劍印之道上，有著非凡的天分才情，此子修練起來之後，速度飛快，至少比起他那同伴，要快的多了。
而他的勤奮，更是前所未見。
從白天到黑夜，無論刮風下雨。
彷彿像抓住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樣，要抓住這個機會。
……
但他終究是只有引氣初期的境界，還沒有達到完全的辟穀程度，隔上幾天，總會感覺到飢餓。
這一天，在一連修煉了七八天之後，大風氏終於感覺到飢腸轆轆，進了自己房間裡，摸出已經有些變味的乾糧，就著山泉水，就吃了起來。
他的腦海裡，回憶著當日，方駿眉講道時的點點滴滴，彷彿著了魔一般。
人心是個很古怪的東西。
大風氏如此發了狂，究竟真的是天生的劍印之修，還是要抓住這個畢生難逢的機會，或許兼而有之。
回憶到最後，只剩方駿眉的身影。
“我要拜他為師，我定要拜進他的門下……”
大風氏又一次喃喃起來。
……
拜入方駿眉門下，這股渴望，彷彿火焰一般，在大風氏的心裡，越燃越旺，燒的他精神都開始恍惚起來。
但他終歸是古劍聖殿的弟子，哪怕只是一個雜役弟子，拜外人為師，也是叛宗之舉，除非——方駿眉能夠看的上他，跟古劍聖殿討要。
以方駿眉對古劍聖殿的恩情，應該沒有多大問題。
大風氏是個極聰明的人，啃著乾糧的這時間裡，就把這樁事情，理的通通透透，恍惚的神色，是終於冷靜了下來，陷入了更深邃的思索當中。
……
當天晚上，星月之光黯淡。
大風氏獨自一人，朝著北邊的赤誠峰摸去。
方駿眉便在那山上暫居，此峰只是一座待客峰，倒也沒有什麼陣法禁制重重包住，不過守衛總是有一些的，免的有不長眼的小輩來打擾。
“來人止步，這裡是方前輩暫居之地，嚴禁打擾！”
大風氏還未上到峰頂，已經有喝斥之聲傳來。
大風氏停住腳步，神色恭敬道：“不知是哪一位祖師在上面，弟子在劍印之道上，有些困惑，想來請教一下方前輩，萬望祖師，開個方便之門。”
砰砰砰砰——
話音落下，就砰砰磕起頭來。
這是大風氏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只要讓他見到方駿眉，讓他單獨見到方駿眉就行。
而這一磕，也並不是真的指望上面的修士，會放他去見方駿眉，而是指望那房間中的方駿眉，能夠看到，指望方駿眉沒有用禁制封鎖了房屋，指望方駿眉，垂憐他一次！
勤奮，執著，瘋狂，有心機，彎的下膝蓋，忍的住羞辱。
這就是大風氏。
這樣的人，會是適合方駿眉的徒弟嗎？
……
“開什麼玩笑！”
喝聲從上方傳來。
“方前輩是你一個引氣小子想見就見的嗎？還不速速滾下山去！”
山中守衛修士大喝。
“前輩，請你開開恩吧。”
大風氏哀求，連磕頭的速度，都更快了幾分，額頭有血跡漸出。
上面守衛修士的反應，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他這磕頭與哀求，就是要給方駿眉看的，就是期望方駿眉能夠起幾分惻隱之心。
只可惜，他連元神功法，都沒有開始學。
若是學了，便可看到，方駿眉居住的那房屋的大門，已經被禁制包裹著，為了掏出一點高深貨色來傳下去，方駿眉不想受到一點打擾。
方駿眉根本不知道，此刻外面發生的事情。
“冥頑不靈！”
山上守衛再冷哼了一聲，終於施展手段。
呼——
風嘯聲起。
上方天空裡，一團狂風陡來，捲起大風氏，就朝山下而去。
“前輩，晚輩真心求教啊，請你給個機會吧——”
遠遠還傳來大風氏的聲音，哀傷絕望。
山中守衛，悠然嘆息。
此人做的並不錯，若隨便一個引氣小輩，都要來煩方駿眉，都要他出來解惑，那方駿眉未免也太廉價了一點。
而大風氏，還會有下文嗎？
……
暫時不提古劍聖殿這一邊，回說那逃走的百蠻子等人。
山蠻聖殿這一次，傷亡慘重，幾乎是大半個宗門的修士沒了，這口惡氣，以百蠻子的性子，怎能忍的下？
逃到半路之後，此人便吩咐其他幾人先回宗門，穩定局面，自己則是分道而去。
他要找一個人，找一個能幫他扭轉局面的人！
這一趕，就是大半年過去。
這一日，百蠻子一腳踏進了一座靈山之中，此靈山裡盤踞著一個強姓修真家族，族中中堅力量雖然不強，但卻機緣巧合之下，出了一個頗有幾分盛名的祖竅中期的修士，名叫強無月。
之前幫助山蠻聖殿，破了那古劍聖殿的護山大陣的修士，就是此人。之所以出手，是欠了百蠻子一個小人情，具體如何，也不用再多提。
百蠻子之前，緊追此人，也沒有找到，只要奔此人老家來了。
報上姓名，進了強家。
很快，就見到強無月。
強無月此人，是個身材高高，頭髮花白的老者，身穿道袍，外罩黑白鶴氅，長長的臉頰繃著，透著古板嚴肅之色，彷彿一頭孤高的野鶴一般。
這樣的人物，向來難打交道，但若是欠了別人什麼，多半也會還。
“你我之前的那份人情，已經了了，還來找我做甚？”
大殿之中，強無月瞥了百蠻子一眼之後，冷冷說道。
“前輩所言極是，晚輩本來，也不敢多來打擾你了，只是，只是……”
百蠻子神色難看。
“是不是依然栽了？”
強無月飲了一口茶，幽幽說道。
“前輩怎麼知道的？”
百蠻子愕然問道。
強無月冷哼道：“老夫離開遊龍山的時候，看到一個小子，施展空間手段，朝那裡趕去，你們若是打不過他，老夫一點都不會意外。”
百蠻子聞言，面色又難看了一截。
“你今天來見我，是想請我出手，殺了那個小子嗎？”
強無月再問，目光如電一般，看向對方。
“正是！”
百蠻子點了點頭，馬上又補充道：“前輩若能再幫晚輩這一次，我們山蠻聖殿願奉上大筆仙玉。”
強無月搖頭一笑道：“別說我已經不欠你的人情，就算是還欠你人情，也不會幫你殺他的，那個小子，若我猜的沒錯，來頭不簡單，我可惹不起。”
老家夥很精明。
百蠻子聞言，瞳孔立刻凝了起來，問道：“那個小子，是什麼來頭？”
強無月神神秘秘一笑，說道：“你可以離開了，你打算找誰來對付他，都與老夫無關，老夫反正是不會再幫你的，送客！”
話到最後，聲音極冷起來。
站了起來，一背手，轉過身後，不再理他。
“前輩，前輩，至少告訴我，他到底有什麼來頭吧？”
百蠻子急了。
強無月聽的目光微閃了一下，終於開口道：“我們祖竅修士裡，有個極厲害的老家夥，叫做振眉道君，是祖竅後期修士裡最有數的高手之一。那個小子，應該是他的後人，你若是惹的起，儘管找人殺他去！”
百蠻子震然。
混混厄厄，下山而去。
……
遊龍山上。
眾修翹首以盼，但直到三年之後，才等到方駿眉的第二次講道。
這一次講道的內容，就要更高深的多了，不光演示更厲害的劍印，而且方駿眉沒有吝嗇的詳細傳下，如何推演一個新的劍印出來。
就連風野氏那幾個老家夥，都再忍不住，親臨廣場上聽道。
大風氏當然也在其中，依然來的極早，聽的極認真，而目送方駿眉離開的時候，此子神色，無比掙扎。
……
第三次講道，十年之後。
方駿眉越講越艱深，第二次講道結束之後，風野氏便來找他，希望他後面的講道，不再面對全宗，而是只對應相當境界的修士。
方駿眉堅決不同意，他要的是劍印之道，更廣闊的開枝散葉，而不是被某一小撮人壟斷。
風野氏也無可奈何。
境界低微的小輩修士們，自然是樂了，雖然已經聽不懂，但記下來總是做的到的，以後慢慢悟就是。
似大風氏這樣的小輩，開始瘋狂記錄起來。
……
第四次講道，已經是又隔了二十年後。
“諸位，這一次，是我最後一次講道，講的是凡蛻期的劍印，講完之後，我就將離開貴宗，繼續我自己的修行和更多的傳道。”
這一天，方駿眉講出開場白。
話音落下，就是一片嗡嗡之聲，這小幾十年裡，已經不少修士，能夠施展出同境界的劍印，實力的提高，有目共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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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聽方駿眉要離開，頓時生出失落之意來，這樣的機緣，他們畢生恐怕也就只能遇上一次。
風野氏等一干凡蛻大佬，神色複雜，既希望方駿眉多留一段時間，多講一些，但又敏銳的感覺到，方駿眉和他的劍印之道，在門中的聲望，越來越隆了，這對於自己的傳承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
還有一個人，心中格外的不平靜。
大風氏遠遠看著方駿眉，心中某個念頭，某個決定，某個唯一能嘗試的方法，已經越來越無法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