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陀羅崖上的氣氛，瞬間就森冷肅殺起來。
陀羅氏深深凝視著方駿眉，一雙老眼再眯。
“小子，你可知道，老夫的活人傀儡的死亡率有多高？”
片刻之後，陀羅氏聲音，陰不陰陽不陽的問道，平靜到有些詭異，目光卻是駭人異常，彷彿老妖怪。
“知道。”
方駿眉微微點頭，聲音竟然也是極平靜。
“那你可知道，只有助老夫實驗身魂禁制成功了，老夫才會幫你，失敗了不算數的！”
陀羅氏再問。
“知道。”
方駿眉再次點頭。
陀羅氏聽到這裡，凝視了他兩眼，幽幽再道：“你千萬勿要以為，以前有人成功過，現在你就一定能成功，隨著老夫在身魂禁制上走的越遠，新的身魂禁制，所帶來的痛苦，就越強烈，越是難以熬過去。老夫已經——在一個禁制上，受阻了很多年了，死了起碼上百個修士。”
“我一定能熬過去！”
方駿眉神色堅決。
“光是有決心，是沒有用的。”
陀羅氏哂道，顯然已經聽多了這樣的說辭。
“我不只是與決心！”
方駿眉沒有動搖，傲然說道：“我感悟的，是不動道心，我的意志，比鋼鐵更堅硬！”
話音落下，不動道心起來浮現，彷彿看不見的火焰一樣，熊熊燃燒起來。
陀羅氏凝視向他的身外，彷彿在感受不動道心的氣息一般，片刻之後，一雙老眼裡，終於有光芒亮起。
“光是意志強大，還是不夠……”
陀羅氏幽幽再道。
“前輩，差不多便行了吧？”
海放歌嘟囔道，已經受不了這個老怪物，明明都已經心動了，還要那麼多刁難。
陀羅氏冷哼道：“你懂什麼，老夫的試煉，可不光是意志強就夠的，極少的修士，熬過了意志的這一關，最後也因為肉身承受不住，或是爆體而亡，或是生機滅絕而死了！”
聽到這裡，海放歌，陸縱酒，白露三人，全都頭皮炸了炸，這個老邪物，究竟是要造多少孽。
陀羅氏似乎洞穿了三人心中的想法，神色陡然傲然起來，說道：“我們這個修真世界的每一個進步，都伴隨著無數人的犧牲，你們幾個小子，以為你們現在學的功法神通，都是乾淨的嗎？還不是無數前人的嘗試給換來的，你們的長輩，又比老夫乾淨到哪裡。”
頓了頓，又看向方駿眉道：“不說別的，光是你家那位振眉道君，當年為了創出霸仙酷刑手，當年就不知道弄死了多少修士。”
幾人聞言，不得不承認，此人說的有幾分道理，對於這個老邪物的印象，也是改觀了一些。
“前輩，閒話少提吧。”
方駿眉卻是淡淡再道：“除了意志堅如磐石之外，我的肉身生機，也是遠超一般修士的。”
話音落下，方駿眉捲起左臂袖子來，露出半截粗壯的小臂。
嗤啦！
右手指尖，逼出劍芒，輕輕一劃。
一道傷口就誕生，鮮血飛飆而出。
眾人一起看去。
這道傷口，深可見骨，但又在十幾息之後，流血就先自動止住，隨後幾人清晰的看到，方駿眉的傷口，開始在生長合攏之中，彷彿正在被縫合起來一樣。
那復原速度，決不是一般的修士，可以擁有。
“這個傢伙……是吃了什麼天材地寶？”
海放歌和陸縱酒，看的心中直咋舌，二人都曾以為，自己已經是南聖域凡蛻修士裡，最出類拔萃的之一。
沒想到隨便冒出來的一個修士，處處都壓著他們一頭。若是換成他們來，在運轉療傷功法的情況下，也達不到這麼快恢復。
陀羅氏看的眼中終於是大亮起來。
這也是方駿眉，在衝擊到凡蛻中期之後的那七八百年時間裡的，成果之一，距離生生不息道典的某個門檻，已經不遠矣。
……
“我的肉身強度，同樣經過很多天材地寶的強化，前輩以後，一試便知。”
方駿眉看著陀羅氏，目光極明亮道：“我方駿眉，——就是你這輩子，夢寐以求的，最好的那個活人傀儡！”
這一句話，太有鼓惑性，太打動人心。
陀羅氏聽的眼中又亮了一大截，徹底心動了。
海放歌三人，此刻也不得不承認，方駿眉實在是個好說客。
“哈哈哈哈——”
陀羅氏大笑起來，看向方駿眉的目光，如同看著一件稀世珍寶，又好似一頭最美味的獵物一般。
“小子，你說服我了！”
陀羅氏大聲說道。
方駿眉聞言，終於是松了一口氣。
陀羅氏道：“若你真的能幫我試煉出這個禁制成功，我就幫這小丫頭，解去鎖胎。”
“還有振眉道君的山門所在。”
方駿眉補充道，沒有忘了這件事情。
事實上，他的心裡，還牽掛著龍錦衣中的記憶封印，但龍錦衣人也不知道在哪裡，那記憶封印，也沒有描述，實在無法向陀羅氏說。
“關於振眉道君的山門在哪裡，我也只是一個猜測而已，若真的事成，告訴你也無妨。”
陀羅氏再道。
敢情這個老家夥也不知道。
方駿眉聞言，也無可奈何。
“前輩，可否先幫她解開？”
方駿眉實在不忍楊小慢這麼痛苦下去。
“不行，事後解開，這是規矩，若是解開了，我想你熬過老夫試煉，活下去的心志，也不會那麼強烈了。”
陀羅氏冷冷搖頭，對人心看的極透徹。
方駿眉聞言，又是一陣無奈。
目光掃了掃，看向海放歌和陸縱酒，看看這二位，還有什麼補充。
“前輩，你需立下誓言來，若最後成功了，不可因為你那禁制的秘密，而殺人滅口，殺了我這位道友，也不可在他身上，種下任何陰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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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縱酒說道。
陀羅氏的這個禁制，肯定是個極高深的禁制，成功之後，能讓方駿眉把這個禁制帶走，活著離開嗎？
幾人聞言，均暗贊陸縱酒心細。跟這些老怪物做交易，一點也馬虎不得。
……
陀羅氏卻在這句話後，沉默下來。
沉吟了好一會，終於點頭，深深看向方駿眉道：“可以，若真能成功，便當是老夫回報你的一份禮物，便宜你這個小子了。”
此言一出，幾人不免好奇起來。
陀羅氏很爽快，既然同意，馬上就立下誓言來。
到了這裡，算是塵埃暫定。
……
“跟我進來吧，你們幾個，可以走了！”
陀羅氏再道了一句，自己已經當先朝洞中走去。
方駿眉看向海陸二人，心中說不出的感激，這一趟，若不是有二人，早被那雷海氏宰了。
“方兄，感激的話，就不用多說了，定要熬過去啊！”
海放歌環抱著雙手，挺著胸膛道。
陸縱酒沒有說什麼，只點了點頭。
“為了還二位的大人情，我也會熬過去的。”
方駿眉微微一笑，神色平靜堅定。
二人聽的哈哈一笑。
“那就再會了，方兄！”
再道了一聲，二人就灑然而去，下次再會，已經不知要何時。
……
目送二人離開之後，方駿眉又看向白露，說道：“白露，南聖域的更南方，就是大海，百族領地就在那更遠的海上，你若是想家，你也去吧。我如今麻煩纏身，你已經不適合再與我們一起了。”
白露聞言，那孩子一般的面孔上，露出一個極可愛的笑意來，說道：“道兄當年，花了幾百萬的仙玉，把我買了，怎麼也要還了那筆仙玉，我才能離開。”
神族天性純良，白露哪裡肯就這樣離開。
方駿眉又說了幾句，白露也不肯同意，只好隨她去了。
抱著楊小慢，和白露一起，朝洞中走去。
……
洞中黑暗異常，又有潮溼陰冷的感覺傳來，氣流微動著，彷彿陰冷的毒蛇一般，舔著人的脖子。
腳下是泥土之路，感覺不到什麼禁制的氣息。
一直走了幾百丈，前方才有光芒射來，又走了一段幾十丈的路，終於來到一個巨大的山體洞窟之中。
這洞窟彷彿數里，有一根根粗壯的石柱支撐著。
陀羅氏早已經等候在不遠處，見三人進來，說道：“把那個小丫頭交給那個神族照顧！”
說完，看向白露道：“你自己去找個房間住下，等到他試煉成功，或者——死了為止！”
陰氣森森。
白露聽的瞳孔縮了縮，看向方駿眉。
方駿眉朝她點了點頭。
白露這才離去。
“你跟我來！”
陀羅氏再道了一句，又是轉身而去。
……
跟著陀羅氏，走進洞窟深處，又繞繞轉轉了好一會之後，陡然來到一扇禁制封鎖的門前。
砰！
陀羅氏撤去禁制，一把推開，有冷風吹進來。
“看外面。”
陀羅氏冷冷說道。
方駿眉神識看去。
那門外竟然就是半山崖，山崖之外，當然是雲封霧鎖的虛空，目光微閃了一下之後，方駿眉朝下方探去。
很快，他的瞳孔就微微凝了凝。
骸骨。
骸骨。
白的，黃的，灰的，黑的，完整的，破碎的，正常的，扭曲的，人類的，妖獸的，野獸的，密密麻麻的骸骨，躺在崖底的山谷中，那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一眼看去，不下數千具一般。
“若你不想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就必須給我熬過去！”
陀羅氏冷冷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