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間城池倒與陽間乍看無異, 街上房舍儼然,街道兩邊有鬼叫賣, 還有鬼在開店鋪,開旅舍。要不是見他們走路飄搖, 地上無影,肩頭陽火早熄,還真看不出是鬼。
三公主看得目瞪口呆,低聲問二郎真君道:“這,人都死了,還賣什麼東西呀?”
楊戩笑道:“鬼也有需要的物件,陽間親人沒有燒來, 便只能互通有無了。”
“那旅舍呢, 鬼到了陰間還住店啊?”
楊戩挑挑眉道:“等待投胎,或是因為某些案件被提到此處暫住吧。”
案件暫住?寸心瞪大眼,那席方平不是……
夫婦二人走進旅店中,就見一個乾巴巴的瘦老頭站在掌櫃的位置, 見他們兩人進來, 笑問道:“喲,這位爺和夫人,是打尖還住店吶。我們這裡有上等的房間,飄著睡,趴著睡,站著睡都可以,還有吃的, 各式各樣的蠟燭香燭都有,您要哪一種都可以啊!”
寸心:“……”哪一種我都不要。
楊戩上前笑道:“老人家,我們不住店,我們來向您打聽一個人。”
那老闆聽了仍笑呵呵道:“打聽什麼人啊,咱們這兒就只有鬼,你們是剛死的吧,還沒緩過神來。
“……”楊戩默了默道,“您說的是,是打聽一個鬼。”
老闆把毛巾飛得挽出花來,問道:“打聽誰,不是老頭子自誇,我這店就設在鬼門關不遠處,經過此地的鬼,多多少少都有些印象。”
“那您知道席方平嗎?”寸心上前一步急急問道。
“!!!”老頭愕然睜大一雙咪咪眼,第一次仔細打量眼前這一男一女,生得好,穿得好,看著和尋常鬼一般無二,但總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對於某些事物的感覺,動物其實比人要靈敏許多,而當人一旦脫離了軀殼的束縛,只餘一個靈體,此時他們的感知能力,也會提升。
楊戩對著這老者狐疑的眼神,依舊面不改色,而寸心則不自覺收斂身上的龍威。
半晌,這老頭道:“你們,活著時是貴胄子弟?”
楊戩微微一笑:“正是齊候姜子牙的遠方侄兒。這席方平的父親不是做大米生意的嗎,曾經送糧給我叔叔,我陽壽盡時,叔叔特地叮囑我來當面謝謝他們父子。”
“哎呀,失敬失敬。”那老頭聽了忙行禮道,“怪不得,二位看著就不大一樣,總感覺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威嚴。這個席方平啊,二位算問對人了,他起先就在小老兒的店裡住著呢。”
寸心聽了一喜,問道:“那他人呢,住哪間房?”
那老頭嘆道:“早不在了喲。他被陰差傳到森羅殿去了。這席先生生前原來做過那麼大的好事,死後卻倒黴透頂啊。”
楊戩挑挑眉道:“願聞其詳。”
寸心蹙眉拉拉楊戩的袖子,這席方平都被帶上閻羅殿去了,萬一這閻羅也是貪官,那他可不就吃苦頭了,他們倆不去救人,在這裡聽什麼往事呀。
楊戩含笑對她搖了搖頭,輕聲道:“不急。”
寸心只得作罷,聽這老者一一道來,方知席家苦事的究竟。
席方平的父親——席廉,為人忠厚耿直,做大米生意。武王伐紂,戰亂一起,許多百姓無糧可吃,席廉便低價售給他們糧食,這便斷了他們隔壁姓羊財主的財路。兩家因此結怨,羊財主先死,買通地府差役,竟然將席廉的生魂拘到地府來,拷打他至死。
此事席家母女也曾說過,說席廉突然病危,渾身無故紅腫,死前哭道:“姓羊的買通陰間差役來打我了。”而後,席方平便成了他們看見的那樣子,席家母女只道是羊財主連他都不放過,也派鬼來祟了他,讓他中邪。
只是兩個弱質女流,又能如何,開始還請了些道士神婆驅鬼,皆是無用。再後來五通作亂,羊家得妖邪之助,益發猖狂。席夫人便把席方平的肉身和席方雲都藏在地窖裡,獨自支撐門戶,以求保全兒女性命。
寸心也以為是如此,可萬萬沒想到,這席方平不是被人家把魂拘走的,而是他自己跑來的。
旅店老者道:“這席先生,當真是個鐵錚錚的漢子。他生魂離體,為父伸冤,先去這東安縣的城隍廟告,可那城隍收了賄賂,把他趕走了。他不甘心,又連夜趕了一百裡路,跑到郡司上告羊財主和城隍。誰知道,郡司也收了賄賂,這次將他打了一頓。城隍害怕他繼續上告,就派差役將他的魂魄壓回席家。他受此冤屈,如何能甘心,這不,半途跑到地府來了,要向閻王告狀啊。”
楊戩聞言,挑挑眉道:“那依您老覺得,閻王會為他做主嗎?”
老者苦笑著搖搖頭:“豈不聞天下烏鴉一般黑。”
楊戩笑道:“可這小烏鴉敢如此黑,上面總有大烏鴉替他描補吧。不知,這閻羅王上面的大烏鴉,又是誰呢?”
那老者面露惶恐之色,低聲道:“這話可說不得。那上頭的神通廣大,指不定就讓他們聽到了,那時可就完了。”
楊戩以扇擊手,若有所思,這就告別老者,帶著寸心出來。
敖姑娘生在西海龍宮,有父王仁善,有摩昂哥哥坐鎮,哪裡見過這種從上到下都是黑心狗的官府。
她仰起頭問楊戩道:“現在該如何是好,我們還是快叫人去人間抓那城隍,我就說他不是個好東西,讓你抓,你還不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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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戩神秘一笑:“你怎麼知道我沒抓,我不僅抓了城隍,只怕此時,連他的同夥都一網打盡了。”
“!!!”三公主震驚臉。
陰間楊戩夫婦急急往森羅殿飛去,而陽間,一幹牛鬼蛇神也聚集在城隍廟中大擺筵席。
在楊戩夫婦面前被捆得如同孫子一樣的五通神現今坐在上席。不久前還笑得一臉和藹的城隍如今是一臉奸相,主位上還多了一位長官,正是郡司。
五通神中的老大起身對城隍敬酒道:“此次還多謝老哥相助,不然我們兄弟怕是要折了進去,來,我先幹為敬!”
城隍哈哈大笑,一口悶之後,得意道:“我見那雷霆氣勢非凡,還以為是哪裡來的高人,結果。切,不過如此,還是郡司大人高明,教導下官略施小計,綁你們幾兄弟取信於他們,便救了四郎歸來啊。”
五通神和一干差役齊齊稱是,便開始對著郡司溜鬚拍馬起來。
“原來是郡司大人的妙計,我就說,這一般人也想不出來啊。”
“郡司大人當真聰明絕頂。”
“郡司大人果然不同凡響啊。”
這郡司頭頂烏紗,腰圍犀角,身著羅袍,長鬚冉冉,此刻聞言,也是舉杯笑道:“諸位莫要客氣了,大家皆是同氣連枝,一道享受這世間福氣的。本官出手相助,也是應當的。不過,能發出天雷來的,那兩個,確實是高人吶,只不過,這本事雖然大,可腦子不好用也是枉然啊,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皆是笑開。那四郎灌了兩杯黃湯,也張狂起來。
“要我說,還是大人您過謙了,您手下那些將軍,隨便都能將那一對狗男女拿下。唉,要不是那男的變成一個美女來誘拐我,老四我也沒有那麼容易上當啊。那變得,叫一個活靈活現,我在外面盯了半晌,愣是沒看出半點破綻。”
郡司聽了這話,漸漸斂了笑意:“此等厲害的變化之術,恐怕不是有些修行的凡人,而是哪裡修道的仙人。那兩人樣貌如何,速速一一道來。”
城隍聽了皺眉道:“大人怕是多慮了,他們雖然長得不錯,氣度也還好,可並沒有穿道袍,仙人總得有道家打扮吧,再說哪有仙人有老婆的。男的是一身玄裳,就是普通料子,手持摺扇,頭髮微卷,哦,對了,還是個小白臉。那個女的,是挺漂亮的,穿一身淺藍羅裙。”
郡司聽了臉色卻益發嚴肅了起來,他扣桌道:“聽著有點耳熟啊,他們還說什麼了嗎?”
郡司這般,底下的小嘍且捕己e鋁似鵠矗逋ㄉ裰械奈謇賞蝗喚械潰骸岸粵耍腔刮食勤蚶細緙患囁詼繕瘢勤蚶細縊導垢敲枋雋艘環裁窗虼笱倉嗟模〉囊布遣磺辶恕
灌口二郎神!一身黑衣,手持摺扇,精通變化之術,有老婆的小白臉,全對上了!郡司嚇得猛地起身,連面前的案几都掀倒了,飯菜撒了一地,美酒沾溼了他的官袍,可他也顧不上了,一個勁地往門口跑。
城隍還茫然不知所措:“大人,飯還沒吃完呢,您跑什麼呀?”
郡司回頭罵道:“你當著楊戩的面說你見過二郎神,還有心思吃飯,再不跑,就等著去陰間吃牢飯吧!”
就像是一竿子捅了馬蜂窩似得,剛剛還喝得面紅耳赤的牛鬼蛇神嚇得臉色煞白,前仆後繼地往城隍廟的門口衝,再也顧不上什麼拍馬屁,什麼照顧上峰了。
城隍本人跑得最快,一把將郡司撞開,倒肘就要破門而逃,就在此刻,後面的四郎身上,突然迸發出一道銀光,符咒如電,瞬間貼在城隍廟大門上,剎那間銀輝萬丈,結界牢如大網一般張開,像圈豬似得把這群腦滿肥腸的貪官汙吏關在裡面。
他們開始齊心協力撞門,撞窗,企圖飛天遁地,當然都是徒勞的,待到氣喘吁吁時,門突然開了,一群人喜不自勝,正要衝出去時,就對上一柄柄尖刀和一個巨大的骨頭。
梅山兄弟並同哮天犬拿著繩子微笑著進來,道:“別急啊,一個都跑不了,馬上就捆好你們送去東嶽大帝處受罰了。”
眾人:/(tot)/~~饒命啊!
寸心歪著頭問楊戩道:“你是什麼時候給康大哥傳得信,我怎麼不知道。”
楊戩摸摸她頭上已經消下去的紅腫笑道:“就是當你在我面前竄來竄去,廢話一籮筐的時候。”
寸心氣得拍了他一下,兩人正打鬧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