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年前，某城池中。
少年。
少年屏住氣息，然後潛下身體，儘量讓自己蹲得很低，不被任何人留意。
這裡車馬填擁，人流塞道，是以街道左右兩邊店鋪，都是生意紅火，大家都在竭力吆喝叫賣，招攬生意。
而少年。
少年已鎖定其中一個攤子，那是水果行，上面擺了很多鮮豔水果，紅的、黃的、綠的……顏色可謂繽紛。但它們都擁有同一個特點，它們都需要用錢買下來。
少年沒有錢，所以他準備採取另外的措施，來得到一些水果。現在壓根沒人留意他，他只是個小流浪漢，雖然身上衣服破爛，卻還沒到衣不遮體的地步，因此沒有被人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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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擠過人群，來到水果行一側，老闆正在給人裝袋，並未留意到這邊，於是少年深吸口氣，手疾眼快地抓起一顆蘋果，塞入懷內。
沒人發現他。
但是少年還想要更多，他冒了很大風險才來這裡，他不想只拿到一顆蘋果。因此趁著老闆沒有留意，他又伸手，拿到一顆梨子。接著他伸手想去抓一把櫻桃，手腕卻猛地被扣住。
少年愕然抬頭，發現老闆正直直盯著他，臉上滿是厭惡之情。“你以為我沒發現？”老闆惡狠狠問。
少年沒有回答，他張嘴就咬老闆的手，對方吃痛鬆開，他便立即逃了，逃到一半，又回來抓了一把櫻桃，這才跑掉，留下身後老闆不住的咒罵。
他一直跑回一條偏僻巷弄之中，這才松了口氣，他知道自己現在安全了，他馬上就能見到小虎和小犬，小虎是人，他們相依為命快半年了，一直相互倚靠，小犬則是條真正的小狗，它被他們發現時，一條後腿已經瘸了，很明顯被哪個狠心的人打殘的，他們於是收留了它。
“小虎！小犬！”少年邊興奮喊著，邊衝向自己的庇護所。但是衝進去後，他感覺自己後腦勺受到重擊，人一下子撞到地面。
頭還在眩暈，耳邊卻傳來威脅的聲音，“我說了，你們要留在這裡，就得給我們進貢，你今天帶來了什麼？”
他知道，是被稱為“生哥”的小混混，他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卻總喜歡聚集一幫小孩，到處欺凌比自己更小的人。
生哥讓人蒐羅他，少年拼命掙扎，因此招惹來更多的拳打腳踢，直到眼前一人忽然慘叫一聲，飛了出去。
少年知道發生了什麼，又一個人闖了進來，他人高馬大，他開始和這幫人鬥毆，少年可以聽到耳邊傳來一下下的拳擊聲，拳拳到肉，然後就是一道道慘呼聲。
“可惡，今天就放過你們，我們走！”生哥見到自己一方已落下風，忙帶人逃跑了。
“你沒事吧，小蛇？”那人在他旁邊蹲了下來。
“我沒事，小虎……”少年輕聲對來人輕聲道，“你救了我。”
“嘿嘿，小犬呢？”
“它應該躲起來了，它一向很聰明，”小蛇回答，他們於是找到小犬，小蛇想起自己偷的水果，他從懷內掏出來，然後憤憤道，“都被他們踢爛了！”
“沒事，照樣吃！”小虎抓過來爛了的蘋果，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就大大啃了一口，小蛇便一直看著他傻笑。
……
而現在。
虎老大。
虎老大正跪在蒲團上，虔誠地對上方的佛像進行膜拜，一個和尚正站在一邊，而他的護衛驟雨刀則站在另一邊。
然後虎老大起身，那個和尚對他施了一禮，虎老大還禮，然後問他，“請問師傅，這個月香錢夠否？”
和尚回答，“賴施主所賜，非常充足。”
虎老大於是抬頭看向佛像，它俯視眾生，笑容慈祥，彷彿對好人抑或壞人，都是一視同仁。
想了一想，虎老大便問和尚，“師傅，不知有一事可否討教？”
“施主請說。”
“不知要行多少善，才能洗刷一身之罪孽？”
“回施主，這個便要由佛祖判斷了。”
“那世上是否有完全行善之人，一生之中都無汙點？”
“沒有。”
“沒有？”虎老大驚異於對方回答的如此之快，“師傅你也並不是？”
“當然不是，”和尚笑了一笑，“人活著本身，就已是罪孽。我雖食素，但花果蔬菜之類，亦有生命，如此來說，我吃掉它們，便也算罪孽之人，只是人人之間，罪孽輕重不同罷了。”
虎老大笑笑，“這說法倒是有趣。”和尚於是對他點點頭，往後面走去，虎老大也準備從正門離去，驟雨刀跟在其後，但他卻驀地止步。
！
驟雨刀吃驚抬頭。
廟堂外面就是寬敞階梯，一直通到山下，而現在，他察覺到有一股人正在上山，他們雖然走得很慢，但他們已經很接近這裡。
共有六人，不……七人，而且其中過半都是高手，他們只是純粹來上香，還是來找虎老大麻煩……謹慎起見，還是先避上一避。
於是驟雨刀忙叫住虎老大，他壓低聲音道，“馬上幾人進來，對方身份未知，我們先從後門……嗯？”
驟雨刀此刻面色一變，他察覺到後門也有兩人，他們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驟雨刀察覺到他們氣息亦是不弱，只怕也是高手。
這下情形很明了了。
對方就是衝著他們而來。
驟雨刀於是對虎老大輕聲道，“我們被包圍了，後面被人截住，而幾個人正從前面上來。”
“哼，”虎老大有些意外，卻是不懼，“我們就在這等著，我倒要看看是誰來了。”
於是他們就站在那裡，等著對方上來。
過了一會，蛇老大的腦袋便率先冒了出來。
虎老大看見他後面跟了至少也有六七人。
蛇老大一眾人走了進來，虎老大於是冷笑，“果然是你，我可真是一點都不吃驚啊。”
蛇老大則笑道，“沒想還能在這偶遇，真是巧了。”
虎老大昂首道，“你這招真是巧妙，佯作要與我在榮經開戰，吸引我把大量人手調去，自己卻偷偷跑了過來，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蛇老大微微一笑，“此正所謂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了。”
虎老大只得攤手，“我得承認，你一向比我高明，每每我以為能算計過你，卻又落於你算計之中。”
蛇老大笑著點頭，“的確每次都是我智高一籌。”
虎老大便冷然道，“既然如此，蛇老大，你且就放話吧。”
蛇老大於是笑得更歡了，“還是虎老大爽快，我就直說了，虎老大呢，待會隨我下山一趟，籤點協議，把自己手上財產盡數轉移於我，作為報答，我會蓋一座豪宅，供虎老大居住，保證晚年無憂。”
虎老大聽罷大笑，“好交易，好交易！”
蛇老大便問他，“你答應了？”
“我嘛，嗯……”虎老大低頭抱胸，佯作沉吟一番，然後他轉頭看向驟雨刀，“我現下也沒主意，不知關老弟意下如何？”
驟雨刀對虎老大點頭，然後他一雙眼睛，銳利地掃向前面幾人。
我認得裡面幾人。驟雨刀心道，裂口刀、飛天虎、潛地龍、割臉人、百花劍……若是單打獨鬥，他們皆不是我對手，若論車輪戰，我亦能勉強有幾分勝算。
除此之外，這少年我不認識，但我看他氣息，只怕也是不弱。以及他旁邊這小姑娘……她明顯不會武功，怎會跟著來到這裡？這事也是有些蹊蹺。
還有後門那兩人，我感覺到他們武功更弱一些，或許不在《劍南榜》上，但若要強行突破過去，一時半會兒，我怕是也無法將他們拿下，這該如何是好？
驟雨刀正心下衡算著，蛇老大則開口了。
“這位是驟雨刀閣下吧？”蛇老大笑著問他，“傳聞閣下刀法無雙，在這雅州一帶，可是第一高人。若是閣下願意，我亦會有重金賞賜，叫閣下至少能享盡幾年榮華富貴。”
“多謝蛇老大好意，”驟雨刀緩緩說道，“而且看如今情形，的確虎老大已陷入困境，我雖在《劍南榜》上排行大大靠前，卻也不敢託大，若是蛇老大所帶來這些人聯合來攻，我自問不是對手……我投降。”
他說罷，便將手中之刀丟在眼前地上。
蛇老大松了口氣，但聽虎老大用手敲敲額頭，“看來我已徹底結束了啊……嗯？”
一道勁風猛地從虎老大身邊刮過，同時被丟到地面上的刀驟然不見。接著這把刀已經直直指向蛇老大喉嚨，此刀出現的實在太快！
太快！
太快！
叫人根本就無從提防！
這一刀瞬息就能要了蛇老大性命！
這一刀若是得逞，那麼形勢也會瞬間逆轉！
可惜另一把刀將其架住--裂口刀出手了，他一刀旋舞過來，擋下驟雨刀的攻擊。自剛才起，他就一直緊繃著弦，哪怕驟雨刀已扔了刀，他仍然沒有放鬆警惕。
在江湖之中，放鬆警惕是最愚蠢的事，高手們尤其以此為戒。
然而驟雨刀此擊也只是稍作試探，虛晃一招。
他見自己攻擊被擋了下來，便將刀鋒一轉，反而猛地削向旁邊的百花劍。
後者“誒”了一聲，他壓根就不及拔劍，只得下意識地一個低頭，堪堪躲過這奪命一刀。驟雨刀這一刀勢，便順勢斬向旁邊的割臉人。
割臉人沒料他攻速如此之快，轉瞬便來到自己跟前，忙舉起自己的雙戒刀招架。
於是刀與刀相攻，招招皆為狠命互拼，尖銳的金鐵之聲不絕於耳。
隨後驟雨刀往後一個大大翻騰，落到虎老大身邊，然後起身。
“解決掉一個，”驟雨刀淡淡說道，同時一抖刀鋒，將上面的幾滴血彈落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