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
雅州,盧山縣外,某小道旁酒館內。
一個正在喝酒的男人。
“我麼,咳咳,我叫……咳咳咳……”男人每說幾句話,就咳嗽個不停,最後他只得停了下來,半晌才無奈笑道,“這酒性子好烈,把我都嗆著了,不過,合我口味,合我口味。”
說罷他便舉起大碗,又豪飲了一碗酒。
男人濃眉大眼,身形魁偉,正氣陽剛,他臉上那道從右邊眉毛一直連到左下巴的疤痕尤其格外醒目,另外,他還有一把刀,一把纏著繃帶的刀,被擱置在桌上。
“啊,抱歉……”男人將碗放下,繼續道,“在下關以定,以是以為之以,定是鎮定之定。我乃姚州絳縣人,擅使一口大道,目前隸屬於劍南名刀會。嘛,”他抬起頭來,“這些事情,你們記住也罷,記不住也罷,但我希望,你們能一直記得我這綽號--驟雨刀。”
“那麼現在,”男人右手伸前,握住刀柄,他手上一個發力,繃帶盡碎,然後男人緩緩站起,對著這屋內團團圍住他的十幾個人道,“你們誰先上來受死?”
嚴道縣,萬花樓內,某包間。
蛇老大。
蛇老大正在包間內走來走去,顯得頗為急躁,因為近日一直有壞消息傳來,壞消息甚至延續了半月之久,是以這半月以來,他每日都是愁眉苦臉。
蛇老大和虎老大爭奪這雅州一帶地盤,已經有數年之久。這數年來,他們一直以南北為界,瓜分地盤,但在分界上,卻一直是摩擦不斷,但事態都沒有擴大。
但現在。
雙方勢力都在壯大、膨脹,於是相互之間的摩擦也在增加,兩人都已意識到,他們之間終究會有一戰。
畢竟一山不容二虎。
現在就差一道導火線。
而導火線,在半個月前已經點燃,於是雙方立即相互展開小規模般的交戰。
蛇老大和虎老大都是混黑道之人,他們的經濟來源,多半也是向各個商鋪收保護費,而他們也會承諾給予這些商鋪應得的保護,甚至連帶他們家人都會得到庇護。
他們做出了承諾,他們也一直在踐行。
而現在,蛇老大先遣一些人襲擊了虎老大一座城內的幾個藥草鋪,將它們一把火燃燒殆盡。
虎老大隨後反擊,將蛇老大地盤下的幾個米鋪中的大米,盡數偷偷調換成了黃沙,令這些商鋪亦損失慘重。
雙方互相搞著小動作,又在互相增派人手,護全自己商鋪,但蛇老大很快發現,他正在節節敗退。
他雖然在人手上憂於虎老大,但他聽聞,對方不惜花費重金,僱傭了幾個高手,因此在每次行動上,都是如虎添翼、勢如破竹。
我也該僱傭些高手了麼……蛇老大這麼想著,便坐下來,然後望向他旁邊一直躬身站立著的保鏢--《劍南榜》上排行第九十,綽號“摧心掌”的朱洪。
其人留著長鬚,面如紅棗,目若辰星,正所謂奇人異象。
朱洪見主人望向自己,於是微微頷首,然後問道,“蛇老大可是考慮多加僱傭高手,卻又吝惜錢財?”
蛇老大被他看穿心思,面色不由一紅,於是便沉著臉不說話。
朱洪於是繼續道,“蛇老大與虎老大相爭地盤,此刻已到刻不容緩之機,此戰必會以其中一人之死為終結。一人若是死了,其之所有,也將會為他人所得,若念及此,此時此刻又何必再吝惜銀兩!”
蛇老大聽著內心震動。是了,我若死了,我所擁有一切,豈不盡為那虎老大所得?還不如現下就廣賜錢財、布帛,以此招來四方高手,來和虎老大拼死一戰。
於是蛇老大點頭道,“朱老弟所言極是也,但不知能從何處得高手來?”
朱洪聽罷笑道,“我昔日之闖蕩江湖,自然結交不少志同道合好友,他們之中,一些人如今亦在《劍南榜》上有名,蛇老大若是有意,他們隨時都能效命。”
蛇老大聽罷大喜,“那快請他們。”
朱洪笑道,“他們就在門外,只等蛇老大這句話了。”
朱洪說罷一個拍手,門被推開,便有十幾人魚貫而入,蛇老大放眼望去,心下可是震驚。他亦時常關注《劍南榜》,是以對榜上人物多少有些瞭解,是以他一下認出,進來的人中,至少有五人在《劍南榜》之列,他們分別是-
排行第八十七的百花劍;
排行第八十四的割臉人;
排行第七十六的潛地龍;
排行第七十五的飛天虎;
排行第五十八的裂口刀。
蛇老大趕緊站起來招呼眾人,“諸位都不必客氣,如今你們既然為我效力,我自當以重金相贈,另外,若有能得虎大爺之首者,另贈白銀百兩!”
眾人歡呼,蛇老大亦笑了,他那狹小的眼縫中,亦泛出惡毒光芒。
如毒蛇一般的光芒。
……
“所以說,活口的話,一個就夠了,”驟雨刀將自己的大刀猛地往旁邊一斫,大刀便深深砍進一張桌子,沒入數寸,然後他開始俯視地面上,那唯一存活著的人。
這人此刻早已嚇得面色蒼白,因為恐懼,他甚至絲毫都動彈不得。
而這酒館內,此刻早已成為一片血海地獄。
血,血濺在牆上,綴了點點梅紅,血灑在地面,似是一道道潑墨。
但無論是梅紅還是潑墨,都不及這裡的紅觸目驚心。
血自然是從人身上出來的,現在酒館裡,也自然是躺了一地人。
而且沒有人是完整的,有人缺了胳膊,有人少了大腿,有人則飛了腦袋--他們自然都是遭於同一人之手。
只有一人仍然四肢尚全,他見驟雨刀朝自己慢慢走來,便不由後退,驟雨刀見狀皺眉,“不要動,我不殺你哦。”
那人這才放鬆下來,但他仍顫聲道,“驟、驟雨刀,你怎麼出刀如此之快?”
驟雨刀聞言笑道,“就如閣下所言,咱是驟雨刀啊,所以咱攻勢自然是如驟雨般密集,所以砍你們這幫小娃娃,還不跟砍瓜切菜一般輕而易舉?”
那人點頭如搗蒜,“對對對!”
“那麼問題來了,”驟雨刀壓低聲音,問他,“既然知道我是驟雨刀,你們為何還要前來送死?”
“我、我以為我們人多,就可以搞定閣下,我錯了,驟、驟大哥!”
“什麼驟大哥,你沒記住我名字嗎?”驟雨刀皺眉。
“沒,不不記住了,大哥是叫丁、丁、丁關關?”
“……算了,下一問題,”驟雨刀盯著他,神色亦冷了幾分,“是誰派遣你們來的?”
“是我。”
驟雨刀抬頭,同時酒館的門被推了開來,又一批人走了進來。驟雨刀見狀心中一凜,來者共有七八人,其中半數以上都是高手。
而為首之人,留著光頭,下巴鬍子濃密,身長近八尺,看起來也頗有魁梧粗壯之相,尤其此人相貌之威嚴,叫人望去就心生一絲畏懼,不敢輕視。而且驟雨刀一下看出,這人不會武功,但其他人卻都要聽這人號令。
這七八人走了進來,為首之人在一張桌前坐下,然後看向驟雨刀,笑著指向桌對面。
驟雨刀明白他的意思,於是他也不客氣,在那人對面坐下,然後他第一句話就是,“你是虎老大?”
那人沉聲笑道,“正是。”
驟雨刀指指這一地屍體,“他們都是你派遣而來?”
虎老大道,“我遣他們來迎接你,可惜他們不知禮數,冒犯閣下,還望恕罪了。”
驟雨刀失笑,“分明是派來試探我功夫而已,”他的笑容隨即冰冷,“眾所周知,虎老大你在和蛇老大爭奪地盤,此刻已到水深火熱之時,是以雙方都在招兵買馬。可惜了,我無意捲入你們這場紛爭。”
他說罷站了起來,虎老大卻道,“你內人還好麼?”
驟雨刀猛地轉向他,眼中已現殺氣。
虎老大卻笑了,“這事又非機密,稍微調查便知。據我所知,你內人怪病纏身,已臥床數月,不僅需要重金,還需幾方珍貴藥草。”
驟雨刀冷冷道,“我自己會解決。”
虎老大身體前傾,用胳膊支撐桌子,雙手交叉一起,抵住下巴,“可郎中都說,她已撐不過今夏。”
一股憤怒如烈火般燒到驟雨刀臉上,但他隨即冷靜下來,因為他意識到,對方沒有說錯任何話,他開始感覺有氣無力。
然後虎老大笑了,“叫閣下放心,我稍微出手相助,你內人幾日前已經能下床走動了,你若趕回家去,她還能給你做頓豐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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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雨刀的手於是微微顫抖起來。半晌,他才緩緩說道,“你需要我做什麼?”
“很簡單,”虎老大盯著他,一字一句道,“從現在開始幾個月內,保證我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