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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既然收下請務必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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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候我並不希望自己與眾不同,有些事情可以相同。

我闖入的動靜或許太大,惹得府上的管家一邊提著褲子一邊趔趄小跑,幾米之外他首先看到的是我,他誤以為我是賊人,下意識的就在四周尋找武器,他不知從哪裡搜到一隻小鐵鍬,一手提著褲子一手舉著鐵鍬齜牙咧嘴便朝我進攻。

我條件反射地往後一閃,管家正過臉一看,我身後還有同夥。再仔細一看同夥中還有個人極為眼熟,頓時骨軟筋麻,倒戈卸甲,鐵鍬砉的一聲從手心滑落。

管家手忙腳亂的行了一個標準大禮,姿勢相當到位。

管家說:公子可算回來了。

蘇蘇問:府中如何?

管家說:一切都好。

趁著他們說話的空隙,我撿起地上的尖頭鐵鍬攥在手裡把玩,木柄的長度等同於一臂之長,鐵鍬的頭部還附著細碎潮溼的粘土。

我握著木柄隨意比劃了兩下,這可能是一種職業病,在殺手的眼中萬物皆是武器,它們或許有形或許無形,最終歸宿就是取人性命。

我說:這東西挺危險啊,一不小心腦袋都得搬家。

管家說:是是是,非常危險,注意安全。

蘇蘇說:這幾位都是我的朋友,周叔莫要再失禮了。

聞言,這個叫周叔的管家尷尬的露齒微笑,臉上佈滿褶皺,實在讓人不好意思再欺負他。

對我而言住在哪裡並不重要,只要有屋頂給我爬就行。不得不說蘇府的地理位置相當優越,位居城中心,比鄰皆是赤城權勢煊赫的富商貴族,彼此之間經常串門,久而久之形成了黃金人脈圈。聽聞赤城的姑娘從出生開始就有一個共同的夢想,有朝一日嫁給這黃金圈裡的公子。

……

我剝了一瓣蜜桔塞進嘴裡,緊緊跟在忙碌的周管家身後。

周管家說:哎呀,請姑娘去前廳喝茶,莫要再跟著我了。

我說:茶有什麼好喝的,我比較關心蘇蘇。

周管家說:公子的事你且去問公子,我一個僕人豈能多嘴。

我說:他才不會老實交代,你要是不說的話我就一直一直跟著你,吃飯睡覺如廁都跟著你。

周管家實在拿我沒轍,把我領到後院喝茶,院子裡種滿了蘭草,僅僅只有蘭草,別的品種就連夾縫中也瞧不見一株。我閒逛時也稍有留意,在蘇府蘭草可謂是隨處可見,只不過這後院最為集中茂盛。

我勾著腰,雙手背後,站在蘭花堆裡大口呼吸,周管家見此,差點以為我要把它們給吃了!

我有些尷尬的端坐在嘎吱嘎吱響的藤椅上,端起剛沏好的熱氣騰騰的新茶潤了潤唇。

周管家說:聽公子說姑娘是長安人,這兒的糕點果茶相比與長安不同,姑娘可嚐嚐看。

我瞧了瞧確實新鮮,頓時食慾大開。

周管家問:味道如何?

我顧著咀嚼食物壓根沒法張嘴回答,只能透過誇張的大幅度點頭反饋好吃兩字。

周管家說:喜歡就好,喜歡就好。我們家公子也最愛吃我做的這些糕點。

我嘴裡塞得滿滿當當,抬頭疑惑的看著他。

周管家一臉慈祥的望著我,笑容滿面,他越是笑的燦爛臉上的皺紋越是像被用力擠壓的橘子皮一般慘不忍睹,幸好長得慈眉善目,讓人願意親近。我未曾見過自己的爺爺,他老人家福薄命短未能熬到孫輩出世,我莫名覺得爺爺和周管家感覺很像。

但我不能親切地稱呼他周爺爺,因為我忽然想起蘇蘇稱呼他為周叔。看來管家是個操心的活,人會加速衰老。

周管家說:再嚐嚐這塊玉子酥。

我說:我是不是去了前廳就吃不到這些了?

周管家說:前廳都是更好的吃食,姑娘吃的這些都是老頭我自己做的。

我說:啊,沒想到周管家不僅上得廳堂還下得廚房?

周管家說:哈哈哈哈,姑娘說笑了,原先是夫人愛吃,後來連公子也喜愛,竟然不知不覺這糕點也做了二十多年。

我說:的確好吃,周管家是被管家這個身份耽誤的大廚。

誇著誇著我又朝嘴裡塞了一個玉子酥,酥軟順滑實乃美味。

周管家繼續說:公子與夫人無論是相貌還是性格都極其相似,每每看到公子我都彷彿看見了已故夫人的影子。

以蘇蘇清秀的相貌作為參考,她娘的美貌宛然在目,自古紅顏多薄命,古人說的話不無道理。

我成功拉開了周管家的話匣子,導致他喋喋不休不知疲倦。

我只需喝茶吃糕豎起耳朵,另外時不時地留意他四處橫飛的唾沫星子的去向。

那真是一個冗長的故事,我萬萬沒有想到故事的起點竟然是從蘇蘇的爹孃相遇的那一日開始,當下我雖然吃驚也並沒有任何打斷的意思,如果一個人吸了一口長氣預備說一段陳年往事,結果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那真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

不過我並不打算元元本本地複述,說來慚愧,我記不住全部的內容,只能記得些許印象深刻的片段。關於蘇蘇爹孃相愛的始末周管家巨細無遺地講述了許久,我之所以說很久是因為茶明顯由熱轉涼直至涼透,直到我兩眼無神嚼著苦澀的茶葉時故事忽然一轉。

大約是六年前,武當與峨眉又私奔了一對情侶。

私奔在江湖上已經算不上什麼事了,每隔幾年總會上演一場生死絕戀,逃跑成功的改名換姓混入市井遠離江湖紛爭,逃跑失敗的大多選擇跳崖殉情以死明志。六年前私奔的這一對比較特殊,男方是武當派的讋虛長老,因為其身居長老之位,恰好長得也顯老,所以威望很高。女方是峨眉的某師太,這個某師太也的確很失態,年輕時就與一干江湖小鮮肉曖昧不清,老了之後仍舊與這幫由盛轉衰的老臘肉藕斷絲連。

六年前,這個師太終於下定決心要和讋虛長老私奔,兩人慌不擇路,翻山越嶺,躍馬揚鞭。所謂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逃到赤城時偶遇蘇蘇的父母,並得到短暫的支援,順便討教經驗。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湧泉之恩無以為報。

因為師太舊情人心中忿忿不平的緣故,僱了殺手千里追殺,不見屍骨不罷休,這大約就是書中所說的“得不到的便要毀掉。”

終於還是毀掉了。

毀掉的不僅僅是師太和讋虛長老,還有蘇蘇父母這對已經過上神仙卷侶般生活的璧人。

這就是江湖。

直到現在周管家仍然囔囔:老天無眼,如果當時那兩個災星沒有出現在赤城,如果夫人和老爺沒有施以援手,蘇府就不會遭遇滅頂之災。只是可憐了公子,小小年紀就承受了雙親慘死的悲慟。

原來每個人都會痛,只是疼痛的方式與程度不同罷了。也許每個人生來都是另一個人的解藥,尋找到了彼此方能治癒傷痛。

此外我還如願以償的瞭解到了關於蘇蘇從小到大的許多事,例如他原本矮小瘦弱,十六歲那年忽然發育,之後便如同拔苗助長般迅速長高,直到長成如今這般挺拔修長的身軀,唯獨有些清瘦。

周管家說完來龍去脈,起身進屋熱茶。他似乎是借由熱茶躲在一旁調整心情,待他為我沏上熱茶的時候面色已經不再凝重。

我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茶葉,問:我之所以纏著你問東問西是因為我想要側面瞭解蘇蘇。不過,周管家為何要告訴我這麼多呢?

周管家說:對公子而言,姑娘可不是一般人。

我說:啊,也沒多不一般,稍稍不一般而已。

周管家一邊搖頭一邊嗤笑。

我問:你笑什麼?

周管家說:我笑姑娘天真。姑娘頭上的木簪可是公子親手贈予?

我驚訝之餘連忙點頭。

周管家說:姑娘可別小瞧了那木簪,那可是夫人留給公子的唯一念想。

我說:不是吧,蘇蘇說這是他自己閒著無聊隨手做的。

周管家說:此話也不假,這是當年老爺閒著無聊隨手做給夫人的,雖說是閒著無聊,但老爺一生也就做了著一隻木簪,所以夫人格外喜愛。老爺雖然賺了很多錢,夫人卻依舊勤儉持家,這木簪是最具有夫人氣息的物件,姑娘既然收下了,請務必愛惜。

我說:我的天,這麼重要他居然隻字不提。

周管家說:若是說了,姑娘肯定會拒收。

我把木簪取下放在眼前細細打量,一寸一寸檢查,反反覆覆確認是否有損傷的痕跡。因為過於專注,全然沒有察覺漸漸逼近的腳步聲。

蘇蘇說:原來在這裡,害我找的好苦。

這一句雖然語氣溫柔,卻依然把我嚇了一跳,有種做賊被當場抓獲的感覺。這一嚇木簪離手,吧嗒掉在地上,沾著灰塵滾了幾圈方才緩緩停下。

我哇地一聲就哭出來了。

蘇蘇以為我是被他嚇哭的,殊不知我是心疼木簪受傷而嚎啕大哭。我將它撿起,拿著衣袖一遍又一遍地擦,仔細看過並無明顯刮痕,內心卻被小石子硌破般不能釋懷。

蘇蘇不能理解我的情緒轉變,因為今日之前我對這個木簪的定義僅僅是一個綰發的工具,他也是耗費了一番唇舌才使我摒棄別的金光閃閃的工具而選擇這支樸實無華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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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管家解釋:公子勿怪,老頭我方才多嘴了幾句。

蘇蘇命令我不許動,接著替我重新綰發。他的手法很嫻熟,下手不重不輕,不會扯的頭皮疼,不像師父,以前師父給我梳頭髮永遠會扯的我嗷嗷直叫,給我幼小的心靈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以至於我一度抗拒梳頭,寧可披頭散髮邋里邋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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