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去集市買早點時,一群官兵手握一疊通緝令在城裡大大小小的牆上隨處張貼,連餛飩攤包子鋪這種私人商鋪的門柱上都貼的密密麻麻,當然還有人一天需要光顧數次的茅廁,而且普遍大家都愛往茅廁的牆上糊東西,什麼小廣告,通緝令,打油詩,人體畫。這幾年甚至還出現了交友相親的板塊,如廁的同時還解決了婚姻大事也算人生一大幸事。
大家各自啃著油條包子圍在通緝令前閱覽,擠在前面的主要看字,圍在外圈的主要就是看人像。
我端著一碗餛飩也跟著湊上前去。
官兵指著畫像說:這上面的人是朝廷重犯,發現此人速來官府報案。
大家說:啊,原來這通緝犯是個人。
官兵說:廢話,畫的這麼明顯看不出來?
大家說:還真看不出來,還以為是哪家阿貓阿狗。
官兵敲著通緝令說:這上面不是寫的清清楚楚,性別男,年齡不詳,長相俊秀,江湖人士,作案武器是一把二十公分左右的紅柄青刃匕首。
我身旁的老頭剔著卡在牙縫裡的韭菜葉,剔了半天也沒剔出,索性吐了口痰。
老頭問:官爺,這人犯了什麼事?
官兵又敲敲通緝令說:該男子用那把紅柄青刃匕首斬斷了趙四公子的小拇指,罪大惡極。
老頭把牙籤叼在嘴裡說:竟然做出這種事!英雄啊!
大家紛紛轉頭看向他。
官兵說:那老頭你說啥?
老頭拔下牙籤,立馬改口道:官爺,我剛剛說這傢伙竟然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簡直是畜生啊!
官兵說:行了,散了吧。
老頭嚇得又一口老痰湧上了嗓子眼,正欲吐出,官兵制止了他。
老頭憋著一口老痰不知所措的望著官兵。
官兵說:官府明文規定,不可隨地吐痰,你這覺悟不行,罰款。
老頭把痰咽了回去,委屈巴巴的說:官爺,我,我這還沒吐呢。
官兵說:有這種想法也屬於違規,罰二兩銀子。
我說:那個官爺,其實剛剛這老頭已經吐了一口痰了,就在那——
為了維護長安城的文明建設,我毫不客氣的舉報了老頭,並且拿出了證據。
官爺說:很好,帶走。
老頭問:去去哪?
官爺說:你這素質太低得帶回去教育教育。
……
朝廷根據聖上的旨意全心全意建設文明長安,短短幾年內擬定了幾十條明文規定,例如不能隨地吐痰,不能隨地大小便,不能強買強賣,不能生十胎。
我想那老頭究竟是被帶回去教育還是被官兵扣押索要一筆贖金就不得而知了,我覺得自己當時是有些多管閒事了,事後為此懊悔不已。
我隨手撕了一張通緝令揣進懷裡,又重新找了一家麵館繼續吃了起來。我邊吃邊想:趙四居然為了一根小拇指就全城通緝雪,這心眼未免太小了點,對我而言砍掉一截小拇指和削掉一截指甲蓋是一樣的。我抬頭看著麵館門柱上貼著的通緝令畫像頗為眼熟倍感親切,能把好端端的一個帥哥畫成阿貓阿狗的畫師,我猜整個長安除了長貴和我也就只有聶先生了。沒想到官府竟然招了聶先生去做畫師,可想而知官府是有多節省開支。我想,當一個官府開始省吃儉用這就意味著要麼貪官當道要麼國庫空虛。
秋天的太陽已不足為懼,吃過早飯後我慢悠悠的散步回去,南平王府門口,雪正打算出去。
我攔下他,說:你最近還是別出去了,外面正抓你呢。
說著我將通緝令從懷裡掏出來舉給他看。
雪說:這上面畫的是我?
我說:對。
雪說:額,確定不是你畫的?
我說:咳,雖然說畫風有些相似,可我發誓這真的不是我畫的。
雪表示不信。
我說:要是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我的藝術啟蒙老師聶先生所繪。
雪說:難怪跟你畫的一樣。
我說: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張通緝令貼的滿城都是,你現在很危險。
雪說:就憑這畫像能抓到我?
我說:畫像只是插圖而已,你看這旁邊的文字描述的可是詳詳細細。
雪說:紅柄青刃匕首?
我說:嗯嗯嗯。
雪說:那我把它丟了不就好了?
……
雪把作案兇器丟到一口百年枯井裡,然後去街上大搖大擺的轉了一圈安然無恙的回來。我突然洞悉了官府辦案效率低的原因。
就這樣過了一週,官府那邊仍舊一無所獲。
就在大家把通緝令拿來擦桌子燒火擦屁股的時候官府突然又有行動,凡是長安城內長相貼近俊美二字的男子統統被抓了起來。
全城的男子陷入恐慌,大家一邊害怕自己被抓一邊又期待自己被抓。誰讓官府抓人的標準是長得俊美,被抓說明自己俊,沒被抓說明自己不夠俊。這事情發展到後來變成了大家求著官府把自己抓起來,朝廷一看這樣子不行啊,抓壯丁的時候沒見一個個這麼積極,結果主動要求被抓的男子全被拉去充軍。
在這段時間裡,紅袖確定了自己對雪的感情,願意拋下一切和他私奔。為了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我就像一隻信鴿傳遞著兩人熾熱的情感。
臨走前雪留給我一封信,信的內容總結來說無非兩句話,一是認識你真高興,二是謝謝你。
他們離開的那天天空飄著細雨,我目送著他們的馬車漸行漸遠分不清眼角流下的是淚水還是雨水。我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痴痴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感到沮喪,我討厭這樣的分離。
魯先生當年離開時對我說過: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雪也說了同樣的話。
小柿子學著我的樣子坐在石階上,和我一起吹風淋雨。
我向他請教怎麼才能不和大家分開。
小柿子說:你這問題太難了,我是這麼想的。你看我小時候和爹孃分開,現在又暫時回到他們身邊,過段時間又要分開,接著還會團圓。想來聚散無常就是這麼個意思吧,現在分開不代表永遠分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又相聚了。
我說:那是不是相愛的兩個人就永遠不會分開了?
小柿子說:不懂,可能只有死亡才能將他們分開吧。
我託著腮,大腦不受控制的胡思亂想。
小柿子說:你哭了?
我說:沒有,那是雨水不是淚水。
小柿子說:我娘說眼淚是鹹的,你讓我嚐嚐。
我腳一伸小柿子被絆倒在地,蜷縮在地上悶不作聲。
我愧疚:是不是受傷了?
小柿子依舊不說話。
我嚇的趕緊揹著小柿子往裡面衝。
小柿子說:江山~
我說:嗯?怎麼了?
小柿子說:我逗你玩呢。
「砰」,我手一鬆,小柿子直接從我背上摔了下去。
雪和紅袖離開後,雨斷斷續續下了三日。而小柿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不喊我師哥了,每次都連名帶姓的叫我,他說不知道該喊我師哥還是師姐,所以乾脆直接喊名字。
我問小柿子親可探完了。
小柿子說:此次和你回去我便要和谷主申請出谷了,你看這是我娘寫的信。
我說:你要離谷了?
小柿子說:我娘說我已經長大了,不管本事學到了幾分也該回來準備繼承父業了。
我說:你娘說的對,你畢竟是世子總不能一直呆在谷裡。
小柿子說:你爹孃還沒訊息嗎?
我搖搖頭:我只知道他們應該還活著,但不知道他們究竟在哪。
小柿子說: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我嘆了口氣,點點頭。
突然,奴僕匆匆趕來。
奴僕說:江姑娘,門口有個叫長貴的公子說有急事找你。
我隱約不安,想來長貴這時候跑來找我應該不是因為想念我,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好到對方放個屁就知道中午吃的是什麼,這份友誼和我們兩家幾代為鄰一樣是命中註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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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路小跑到門口,看到長貴牽著小斑正抓耳撓腮。
我喊道:長貴~
長貴說:兄弟你可總算來了。
我摸了摸小斑,小斑用滿是鼻涕的大鼻子蹭了蹭我的臉頰。
我問:你是想我了,還是給我送馬來了?
長貴說:都不是。你站穩了,我跟你說個事。
我稍稍叉開雙腿穩穩站住。
長貴說:你妹妹回來了。
我難以置信的問:誰誰回來了?
長貴說:江!畫!
我說:她在哪?
長貴說:你家門口,我家隔壁。
我問:就她自己一個人?
長貴說:還有你爹和你二孃,還有——
哦呦,我嚇的趕緊上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