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雪發了很久的呆，似乎才開始接受現實。她忽然想起很小的時候，有個模糊的身影，拉著她的小手去街上買糖人，去林子裡看小鳥，有風的時候她們還會放風箏。紙糊的風箏，姐姐能放的很高。
母親說姐姐就像一隻風箏一樣，會飛的又遠又高。然後自己就哭，再也不讓姐姐放風箏，怕她真的會變成風箏飛走。
她怔怔地看著卿莫鳶，許久才道："你真的是，姐姐？"
卿莫鳶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裡，泣不成聲："小蝶，姐姐錯了，姐姐對不起你……"
這時，風夜煌淡淡道："既然知道錯了，便該好好補償她。她今日是生是死，全在你的手裡。"
卿莫鳶看著他道："你要如何？"
風夜煌塞給她一把匕首，道："這匕首上塗了劇毒，你只需將它刺入古歿情的身體。事到如今，古家的秘密我已不想追究，我只想趕快解決了他，越快越好。"
真的不能再這樣耗下去，他一日不死，自己就一日不得安心。他逆轉局勢的力量令人猝不及防，除非是他馬上死去，自己今夜才能睡的踏實。
※※※
清漪被古歿情拉著來到一處毫不起眼的小院裡。一路上她用力甩了幾次都沒甩開他的手，便忍不住拿眼睛瞪他。雖然也想過用術法來逼他放手，但透過微涼指尖傳過來的堅毅卻讓她不忍。她道：“古歿情，你究竟想做什麼？是想趁機放走卿姑娘麼？”
古歿情看著她，漆黑的瞳孔裡深不見底的剛強與執著：“清漪教主，請相信我，古歿情不會讓任何人白白犧牲。阿鳶是被冤枉的，我不能將她冤枉至死。”
清漪淡淡笑了笑，還是為了那個女人啊。乾藍，愛上這樣一個人，究竟是你的幸運，還是你的不幸？
古歿情拉著她走進了一個角落裡的偏房，按下了一幅畫裡的開關，牆上旋即開啟了一道門，原是個不大的密室，上面開了小孔，射進來幾束陽光。
古歿情在小孔邊站定，對她道：“清漪教主，剛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拋磚，現在才是引玉。但等下無論你聽到了什麼，都請你保持鎮定，我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
清漪雖不知他在搞什麼把戲，但看他一臉凝重的樣子，也只能點點頭，透過小孔看到外面一間典雅小屋，一張床，床上有一個單薄的人影。
雖隔著簾子，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那是自己剛剛醫治過的三城主楚惜夕。
她是扶鄉族人，又是眾生教的教主，與生俱來的預感未來的能力和教中的占卜之術，讓她能輕易看透一個人的命格。但這種法子很耗費自己的靈力，除非是遇到強大的敵手，平時她不輕易使用。但對於一般人來說，她不用術法也能看透個七八分。
第一眼看到楚惜夕的時候，只是由心底生出一種怪怪的感覺，膩膩滑滑的，如藻泥一般。她看不清楚惜夕的命格，有一部分是因為她壽命將盡，命途已是一片混沌；還有一部分說不清的原因，清漪還以為那是因多年的惡疾纏身才生出來的戾氣。
但今日再看，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屋頂適時地響起了三聲鳥叫，楚惜夕似乎有些煩悶，道：“妙靈，怎麼突然這麼多鳥，吵的很，你快去把它們趕走！”
“妙靈”諾諾地下去了，很快便回來，笑著道：“恭喜小姐了，方才妙靈聽說了，城主真的毀了那個女人的臉了呢！”
毀了，阿鳶的臉？古歿情猛地看向清漪，清漪卻是奇怪，明明是他下的命令，為何他會這般震驚？
按在牆上的手指生生摳出五個指印，他最終平靜下來，什麼都沒有說。
只聽楚惜夕得意大笑，像是手刃了仇人那般痛快：“妙靈，我終於可以解脫了。我盼了五年，終於盼到了這一天。她唯一可以用來迷惑古大哥的工具都沒有了，我看她還拿什麼來與我爭！”
“妙靈！”急忙道：“小姐，話雖如此，可是難保城主對她日久生情啊！”
“放屁！”楚惜夕瞬間收了笑容，冷冷道：“古大哥的心思我最瞭解，他永遠都忘不了那個早已死了那麼多年的大嫂。可是忘不了又能怎麼樣呢？哈哈，她早就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我與古大哥青梅竹馬，二十多年的感情，是她不自量力，要與我來搶男人。我索性就借刀殺人，讓那幫人生擒了她。
早就料到她會寧死不屈，不過她死了我才能如願，一場苦肉計下來，雖然沒了武功，但能將古大哥牢牢綁在我的身邊，看他對我百般遷就，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可是，為什麼卿莫鳶要出現？她一定是故意來勾引古大哥的，我絕不能讓她好過！”
清漪的眼中不禁帶了驚異，沒想到一個病入膏肓的女子竟有如此狠毒的心思。她雖聽了個大概，也知道了古歿情的妻子是被她害死的。
今日古歿情將自己帶來這裡，分明就是知道些什麼的。只是他到了現在還能如此平靜，真是不同尋常。
“妙靈”笑道：“小姐智慧無雙，只怕這次卿莫鳶難逃一死了呢。她那麼大膽子，竟敢挖了沐姑娘的墳。那個清漪教主那麼厲害，就算城主想保她，此次怕也是力不從心了呢。”
楚惜夕挽起耳邊碎髮，輕輕笑道：“那是自然，清漪只是給我開了一天的藥，便治好了我嗜睡的毛病。大概再過幾天，我的病就可以痊癒了，如此厲害的人物，古大哥自然不會為了一個下賤的女人而去得罪。
不過說起來，那個沐乾藍也是該死！她以為我看不出來她喜歡古大哥麼？當初死皮賴臉地跟著回來，在容華閣裡像影子一樣守著古大哥。她以為她是什麼人？不過就是一個弒父的孽障！她連自己的臉面都不要了，怎麼還有臉說自己喜歡古大哥？她和卿莫鳶一樣下賤！
我正愁沒工夫去治她，她倒自己先死了。哈，以為以死相逼就會讓古大哥記住她麼？別做夢了！”
聽到這裡，清漪的臉已氣得發綠。沒想到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姑娘家，罵起人來竟如此粗穢。乾藍哪裡惹到她了，竟惹來如此的侮辱。清漪真是恨不得立馬將她的嘴撕爛。
古歿情拉了拉她的袖子，對她搖頭。
“妙靈”繼續道：“不過妙靈現在還不懂呢，小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既毀了沐姑娘的墳，還將卿莫鳶也牽扯了進來。”
楚惜夕的目光中滿是得意，她輕蔑道：“這有何難？正好清漪要帶走沐乾藍的骨灰，我就安排人在半路截下了那弟子，用假的換走了真的。然後我再買通弟子推了她的墓碑，哈哈，反正沉諳城上下都知道古大哥最疼愛的人是我，又有誰會質疑我的做法？”
“妙靈”拍手笑道：“小姐真是運籌帷幄啊。不過，最後蹦出來的那個晏雪是怎麼回事啊？”
楚惜夕似是嘆了口氣，道：“誰知是怎麼回事。他也太莽撞了，沒將事情安排周全。若要犧牲晏雪，也不是不得已的事情。不過也多虧了晏雪，才能將卿莫鳶死死地拉入泥潭，否則這一局又白費了。若晏雪真的熬不過去了，他真該好好厚葬她才是。”
“妙靈”慢慢道：“那這麼說來，一切都是晏雪編的，卿莫鳶根本就不知道此事？”
“連古大哥都被我騙了，她如何能知道！”楚惜夕的眼神開始變得疑惑，“妙靈，你今日是怎麼了？說話怎麼怪怪的？”
這時，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側面的一堵牆轟然倒塌。
古歿情看著斷牆邊緣整齊的切口，目光變得幽深。清漪這一掌，用的並不是內力，而是藉助於一種強大的力量，將牆從接口處生生劈開。沒有塵土飛揚，倒塌的牆壁完好無損。
這樣的功力，恐怕連自己都沒有。
清漪的臉色青藍交加，分外好看。但楚惜夕早已嚇得面無人色，連句話也說不出了。伸出手指指著“妙靈”：“你……你……”
“妙靈”扯下臉上的面具，卻是玄修堂的副堂主洛月。傳言中曾受卿莫鳶恩惠，與她關係親近，故城主另眼相看，從一個普通的殺手三年內提升到了玄修堂的副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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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該死的女人，原來都是你幹的好事！”清漪說著便要跳到前面去，但被一隻手拉住。她憤憤道：“古歿情，你放開我！讓我殺了這個女人！還沒有人敢這樣戲弄本座，乾藍的在天之靈也不會饒恕她！”
古歿情沉靜道：“清漪教主忘記剛才答應過我什麼了麼？”
清漪甩開他氣憤道：“鎮定鎮定，古歿情，你要我怎麼鎮定？！剛剛你包庇卿莫鳶我不說什麼，但如今她親口承認了她所犯的罪行，難道古城主還要繼續包庇下去麼？”
古歿情搖頭道：“我並非包庇。只是有些話還未問清楚，請給我一點時間，之後隨清漪教主處置。”
清漪看看顫抖的楚惜夕，又看看毫不退讓的古歿情，只能一跺腳，退後幾步。
“多謝。”古歿情淡淡道。
楚惜夕看著他一步步走過來，覺得惶恐得不知所措。以前她害怕時總會撲到他的懷裡。他的懷抱，從來都只給了兩個人。一個已經被她害死，一個就是她自己。
古歿情並沒有走的很近，他的目光深邃得甚至都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若不是因著心底的疑問，他甚至都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古大哥，我……”楚惜夕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衣袍，卻從床上跌了下來。
古歿情沒有動，冷冷地看著她，道：“我問你，當年沉諳城被困，她和你突然被擒，是不是你故意為之？”
楚惜夕拼命搖頭：“我……我不是故意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