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猜到了開始，卻沒有猜到結尾。
當手持棍棒的護院打死野豬，吳明與音娘滿心歡喜，向著河岸邊走去的時候，他看到了自己的老爹吳員外，而音娘則看到了被兩個婆子壓著，披頭散的柳氏。
“娘！”音娘臉色白，跑上去抱住柳氏，現孃親的嘴角隱隱帶著血跡。
披頭散的柳氏，目光在滿是悽苦，看到音娘的第一眼就落下淚來。哭道：“音娘，你妹妹沒了，你妹妹沒了！”
“妹妹？”音娘連連後退，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劉嬸回去送了食盒，回來再找吳明的時候，就現自家少爺不見了。
這可捅破了天，吳家的家丁護院全部出動，吳老爺恨柳氏的女兒帶走了自己的兒子，一怒之下抓起六娘，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如果，吳明是立志要做壞人，那麼吳老爺就是真正的壞人，而且還是草芥人命的那種。
吳老爺靠著放貸起家，又以賭場當做營生，要心不狠是不可能的。
這一下摔下去，六娘當場就咽了氣，吳老爺不怒反喜的笑道，如果自己兒子出了事，要讓柳家雞犬不留。
“六妹，是我害了六妹啊...”音娘一聽事情經過，嗷啕大哭幾欲暈厥。
槐樹村中日子不好過的人家不少，音娘也曾經帶著夥伴們，上山採野菜補貼家用，根本沒考慮帶吳明上山的後果。
如果知道將吳明帶上山的代價，就是自己的六妹被人活活摔死，她就是一頭撞死也不會那麼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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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什麼都晚了，剩下的唯有懊悔。
柳氏也哭的心酸不已，她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上也有錯，沒想過吳家的少爺會跟著上山，也就忘記提醒了。
一想到自己的女兒，死的如此冤屈與不值，柳氏一口氣沒有上來，居然就這麼哭暈了過去。
“又暈了，嘿嘿，這都是第二次了！”吳老爺牽著吳明的手，掃了眼後笑道：“兒子，這個丫頭雖是無心之舉，卻也差害了你的性命，不懲罰是不行的。你既然喜歡跟這個姑娘玩，爹爹將她買下來，給你當奴婢可好？”
“不好，家裡的那些丫鬟，一個個可沒意思了，音娘這次救了我，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吳明一邊著，一邊問道：“爹爹，音娘怎麼哭了？”
“哭，喜極而泣唄，回頭給她家包五十兩銀子就笑了。”吳老爺的隨意，聽在一眾家丁耳中，卻不亞於十二月的寒風吹過。
一聽兒子可能被帶到了山上，抬手就摔死了柳家的六姑娘。
如今看到兒子沒事，談笑間又想將五姑娘買下來，給自己兒子充當奴婢，這位吳老爺的性格可見一斑。
估計，在這位吳老爺心中，摔死柳家六娘這件事，根本就不算個事。
別尋常人的坎坷不安了，就連一絲憐憫都欠缺，絲毫就沒有放在心上。
“走，回去！”吳老爺大手一揮，在幾十號家丁的使用者下，拉著吳明的手離開了。
吳明一步三回頭，看著暈倒的柳氏與音娘，問道：“爹，不帶著音娘她們嗎？”
“你想帶上？”吳老爺反問。
吳明頭，回答道：“想...”
“那就帶上吧，這個音娘挺標緻的，長大了給你當妾。”吳老爺寵溺的摸著兒子的腦袋，至於柳家會不會反對，他連考慮都沒有考慮過。
浩浩蕩蕩，幾十號人出了山，回到了槐樹村。
柳家的音娘帶著吳家少爺上山，吳老爺一怒之下摔死了六娘，這件事已經傳的沸沸揚揚。
村口處，幾個喜歡嚼舌頭的婦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聲議論著這件事。
其中，吳明就從人群中，看到了音娘的奶奶，那個來搶雞蛋的老太太。
老太太在人群中一臉的不在乎，更沒有往前湊的意思，一副要劃清界限的模樣。絲毫都不清楚，音娘這次上山的起因，就是因為家裡僅有的三顆雞蛋，被老太太給強行奪走了，這才逼不得已的上山去找吃的。
“老太太，這次你們家大朗，得罪了吳老爺，你們家可是有難嘍！”
“胡什麼，大朗早就分出去了，分了家就是兩家人，這些可跟我們沒關係。”
經過人群，坐在二人抬著的竹椅上，吳明看了柳家老太太一眼。
只見柳家老太太沒有任何心虛，與眾人大聲爭辯著，好似故意給大家聽一樣。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多了一嘴，這時候吳明才知道，柳家大朗也就是音娘的父親，並不是老太太的親生兒子，而是前妻留下來的遺腹子。
“爹，前妻是什麼呀？”吳明抬頭問道，很新奇這個稱呼。
吳老爺掃了眼這群長舌婦，不以為然的回答道：“前妻就是前任妻子，你還，等長大了就知道了，別聽這些婦人胡言。”
坐在竹椅上的吳老爺，那是能止兒夜啼的兇人，所到之處盡皆稀聲。
大搖大擺的從村口穿過，對於這些地裡面刨食吃的苦哈哈，吳老爺連看一眼的**都欠佳，直到來到了柳家門前。
“六娘活了，六娘沒死！”
“真是見鬼了，不是都嚥氣了嗎，怎麼又活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六娘準是個有福氣的，柳家祖上積德啊！”
“聲，吳老爺來了，都別往前湊了。”
柳家門口，圍了不少街坊鄰居，一個個都議論著什麼。
吳老爺一聽也奇了，那個六娘被他一摔，當場就死的不能再死了，這又活了是唱的哪出戏。
看到吳老爺一行人，堵門的街坊全都向後退去。
只見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正一臉欣喜的抱著個姑娘，正是音娘的爹爹柳長年。
“爹！”
看到自家爹爹，音娘大聲喊了一句。
柳長年抬眼一看，看到女兒的同時，也看到了吳老爺，當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爹，我們跟他們拼了。”柳長年身邊，還跟著四個半大子，也就是音娘的四個哥哥。
這四個人手中，有的提著糞叉，有的提著扁擔，有的提著菜刀，還有一個握著石頭。
“呵呵，嚇唬我啊？”
面對一群烏合之眾，吳老爺不屑的哼了一聲，臉上帶著倨傲之色：“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跟我作對，心活埋了你們。”
是無奈，是憤怒，還是屈辱。
柳長年抱著六娘，狠得幾欲將牙齒咬碎，偏偏他什麼也不能做。
因為他知道，自己面前的吳老爺，不是街頭的混混惡霸，而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狼。
你要是跟他認真，他一旦跟你認真起來，那可是要死人的。
真到了那個地步，活埋就是活埋，要沒有這些狠勁，吳老爺也不會逍遙至今。
“你們妹妹沒事，這件事，這件事就算了。”柳長年語氣蕭瑟，充滿了無力之感。
四個半大子還不服氣，卻也只能惡狠狠的乾瞪眼，將音娘與柳氏接了過來。
一家人團聚，本該是大喜，可惜柳氏昏迷不醒，六娘也跟傻子一樣，不哭不鬧的看著大家。
吳明揮揮手，讓家丁放下竹椅，從上面走了下來。
音娘一家人各個戒備，四個哥哥更是將音娘護在身後，大聲道：“你想幹什麼？”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想要硬氣也硬氣不起來。
看到柳家人態度不太友善，幾個挎著腰刀的護院，都將手放在了刀柄上，一言不合他們可是真會殺人的。
要知道，如今的安國朝堂混亂，當今皇帝昏庸，最喜歡買官賣官的勾搭。
許多官員上令下行，攀比奢華搜刮無度，殺人者都給出了明碼標價，一條人命五百兩銀子就能抵了，不夠的還可以在商量商量。
人命在這個時代不值錢，值錢的只有黃白之物。
柳長年活了三十多歲，也看清這是什麼世道了，嘆息道：“你們把手中的東西放下吧，這個吳家，我們惹不起啊！”
一家之主當中服軟，街坊鄰居不但沒有出噓聲，反而紛紛老柳家識時務。
音娘的四個哥哥雖然虎，可也不是真的不懂事。
一個個恨不得將吳明踩死，卻也不得不在大佬面前低頭，因為在這十里八村中，吳家就是當之無愧的土霸王。
“音娘，你妹妹她...”吳明才七歲大，嘴上著要做壞人，也喜歡欺負朋友，但是吳老爺比起來，那也不是一個級別的。
看著死而復生，不哭不鬧，靜靜看著其他人的六娘，吳明也是有些不忍。
“六娘可懂事了，是個好孩子，就是命苦。”音娘抬手想摸六娘的腦袋，可還沒等有所動作，六娘眉頭就微微皺了一下。
這種皺眉的動作，六娘以前是沒有的，音娘也下意識的遲疑了一下，隱約中覺得很是奇怪。
奇怪什麼呢，音娘也想不通，只當妹妹大難不死，被人給嚇壞了。
懷著這樣的想法，音娘從籃子中拿出一個雞蛋，塞進了六娘手中，低聲道：“六娘，你別怕，姐姐一會給你煮雞蛋吃。”
“你...”
六娘目光先是迷茫，隨後恢復了幾分清明，過來幾秒才開口道：“姐，我要吃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