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靜悄悄的一片。
陸依安靜地沉睡著，臉色蒼白。
柏楷坐在床邊的沙發上，眉心緊蹙。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前方，堅毅的側臉透著些許暗淡。
一路上，他都提著心，看著她痛苦的蜷縮在後座上，心裡一直緊懸的。
他繃著臉，眸光複雜，最終化作一聲嘆息，抬手調了調點滴的速度。
他的手輕輕撫著她的眉心，回想著剛剛來醫院的情景。
“柏楷，沒想到，你倒是趕潮流，老婆兒子一起抱。”剛剛他的同學不明情況打趣道。“這是打算先上車後補票了？”
柏楷臉色沉沉的，問道，“她怎麼樣了？”
“懷孕初期，有流產跡象，心思太重了，你也別繃得太緊，這個情況也還好，好好養著也沒多大事。”
這時候護士過來，“病人家屬去簽字交費。”
柏楷心裡突然鈍鈍的疼，頓了一下，“我是她的哥哥。”
他那位同學突然一愣，再看著柏楷這表情，腦子突然就明白了，大力地拍了拍腦袋，乾乾地扯了扯嘴角，“是我眼拙，哈哈。”
柏楷看了她很久，明明離這麼近，他覺得這樣的陸依是這麼的不真實，他抓了抓頭髮，心裡一片煩躁。
這一覺睡得沉，陸依醒過時，一睜開眼就看到床前一個身影。在暗夜中，一點也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輪廓，卻是極為的熟悉。
她張了張嘴角，才發現嗓子一片灼熱。
柏楷很快就發現她清醒過來，“醒了？”檯燈“啪”的一下開啟，她一時無法適應這樣刺眼的光線，微微眯著眼。
柏楷小心翼翼的扶著她坐起來，在她的背後墊了枕頭，陸依淡淡的看著他，一時間室內陷入了沉靜之中。
“我怎麼了？醫生怎麼說的？”靜默了半晌，她抬頭看著他。
“你懷孕了。”
陸依勾了勾嘴角，果然啊，這孩子來的真巧。
柏楷清了清喉嚨，“剛給陸阿姨打電話，她一會兒就來。”他的目光微微一暗，“要不要打個電話給江紹南？”
陸依的手倏地一緊，揪著被子，“不了，他在國外，等他回來再說吧。”她狀似輕鬆的說道。
柏楷聽了她的話心裡咯噔一下，面色一沉。“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陸依最終只是搖了搖頭。
“你大概不知道，你有心事的時候，總喜歡咬唇角。”他們彼此熟悉著對方每一個小動作，如今卻是隔得十萬八千裡。柏楷心中一陣抽痛，深深地看著她。
陸依咽了咽喉嚨，“這件事不要告訴我媽媽。”
柏楷心一驚，“陸依――”不自覺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陸依突然一陣酸澀，眼淚撲簌的落下來，“我爸爸曾經那麼愛我媽媽，可是他還是有了別人。我的婚姻又算什麼？”她心中悲痛，孩子的事讓她敏感脆弱起來。她愛著人最終都會放下她，離開她。
柏楷看著她滿臉的淚水，顫著手握住她的手臂，不忍的擁住她，“依依，不會的，不會是你想的那樣的。”
“不是嗎？爸爸離開我了，連你――”陸依哽咽著，沒有說下去。
柏楷眼圈瞬間紅下去，“我沒有離開你，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我是你的――哥哥。”
陸依靠在他的肩膀上，聽著他壓抑著情緒的聲音，心不由得冷下來。角落裡的加溼器噴出濡溼的氣體，陸依嗤嗤一笑，“柏楷，你喜歡過我嗎？”
這個問題她藏在心裡很多年了，柏楷對於她來說，不僅僅是一個哥哥，他扮演了太多的角色，哥哥，戀人，還有她把對他父親的感情，大部分都轉移到他身上，那一種情感的寄託，這份情太沉，太重。
柏楷手慢慢地鬆開，沉吟一刻，“你想太多了，好好休息。”
陸依看著空落落的肩膀，剛剛的餘溫還在，她扯了扯笑容，強忍著酸意，“我是想的太多了。”
她這一輩子都沒有那份勇氣問出口，今晚問出口之後，她已經有了答案。
其實他們之間，早在許多年前已經沒有迴旋了。
陸然過來的時候，風塵僕僕的，臉色有些蒼白，一臉的擔憂，“怎麼無緣無故的就肚子疼呢？”
“下午吃了兩個冰欺凌。”陸依淡淡的說道。
“你這孩子讓我說你什麼好，這麼大了還不會照顧自己，我要是哪天――”陸然的聲音陡然一滯，然後一聲嘆息。
“柏楷太擔心了，讓我住院，醫生也說沒什麼事。”陸依笑眯眯的說道。
陸然抿抿嘴角，盛了一碗白粥，“你自己的身體又不是不清楚，宮寒這件事可大可小，紹南也不小了，就算他現在不提要孩子的事，你婆婆也會念的。”
陸依小口小口地喝著粥，卻是一點味道都嘗不出來。陸然又說了一些，見陸依這副淡淡的模樣，又是無奈。
“媽媽，是不是我婆婆給你打過電話？”
陸然一怔，也沒有否定。
陸依扯笑，這是她的猜想，“你當初不同意我和他的婚事，為什麼後來都沒有提過？”
陸然愣住。
“那晚我聽見你和爺爺說的話了，媽媽既然你不同意，為什麼從來不說呢？”陸依輕輕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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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然輕撫著她的頭髮，“是不是和紹南吵架了？”
陸依放下手中的碗，一瞬不瞬的看著陸然，“媽媽，我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結婚。”言下之意，是誰都不重要。只是感情的事誰能百分之百的掌控住。
“媽媽，你知道江紹南的事嗎？”陸依咬著唇問了出來。
陸然眼裡一閃而逝的愕然，“你胡思亂想什麼呢？我當初不贊成你和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怕他那樣的家庭會困著你，你和我一樣都不適合那種生活。後來他媽媽親自來找我，說服我答應你們的婚事。我看的出來，她會對你好的，這樣我也放心了。”
陸依望著她，她的手不禁的握緊，陸然捏著她手心，“感情的事不是一蹴而就的，媽媽更相信日久生情。”
陸依點了點頭。
在醫院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她便回家了。
陸依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去做。她煩躁地捏著餛飩，門鈴響起來，陸然從廚房探出頭，“依依，看看是誰？”
陸依擦擦手，開門一看，一時間有些微愣。
沒想到江紹南今天回來了。兩個人只是幾日未見，如今倒是像是隔了幾年一般。
兩個人對望著，陸然從廚房出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快把東西放下。喝杯水暖暖身子。”
“媽，給你們帶了些東西。”
陸然點點頭，“我和依依正在準備晚餐，你坐了一下午的飛機，先去休息一下，好了，叫你。”
陸依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出來，陸然似乎很清楚江紹南的行蹤，她一時有些詫異。
江紹南進了房間，脫下外套。
陸依看著他一臉的倦容，心裡也是微微動容，去了客廳倒了一杯水端進來，默聲放在床頭櫃上。
“昨天給我打電話要說什麼？”他揉揉眼角問道。
陸依深吸一口氣，醞釀一瞬，其實昨晚上她一直在想，她到底該如何和他說呢？她沒有想過會這麼快有孩子。“只是問問你的航班。”
江紹南嘴角微微一扯，眼睛有些冷清，“這樣啊。”他悠悠地說完，臉上掠過一抹悵然，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昨天出了什麼事嗎？”
“只是公司的事。”
陸依突然覺得心裡有些難受，她站起來，“我去幫媽媽準備晚飯，你休息一會。”
那杯水漸漸的冷卻，江紹南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直到手機“吱吱”地振起來，他才拿過。
“查到了？”
“夫人昨天下午進了醫院……”
江紹南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掛了電話，閉著眼睛靜靜地沉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