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法生、死、離、愛、老、病、怨、憎！”
林北說的好聽，一出手果然用出了自身“刀法”全力。
八大刀招匯聚成最強一刀劈向思無邪面門。
這一刀。
既不風輕雲淡不沾煙火氣。
也不勢若萬鈞狀若雷霆。
更沒有什麼難以言喻的符合天道的和諧弧度。
這只是普通的一刀。
就和一個剛剛練武的江湖年輕人使出的充滿紅塵氣息的莊稼把式一樣。
簡單的由上而下劈落。
但思無邪卻第一次變了表情。
他從這一刀中看到了無數人的一生。
快樂的，失落的，絕望的，美好的，傷心的，痛快的。
這是千萬人合力劈出的一刀。
沒有人能接住這一刀。
就像沒有人能接住千萬個人的人生一樣。
但他是思無邪。
他是名刀客，他的刀法早已到達他人匪夷所思的境界。
他的刀，不會後退，亦不會防禦。
下一刻。
只見他踏前一步，豎掌為刃，同樣劈出一刀。
紅塵刀與肉掌相觸。
沒有什麼肉眼可見的波紋。
也沒有什麼所謂的天崩地裂。
就好像兩個普通人對拼了一刀。
甚至連兩人腳下一朵堅強生長的紅色野花也沒有搖晃。
僅此而已。
良久......良久......
思無邪收回手掌，看了眼上面那抹刺目的殷紅。
“孩子，你這一招可有名字？”
“就叫‘刀法’。”林北挽了個刀花，做出了起手式，“我自己起的名字。”
“‘刀法’......果然，你有一顆真正刀客的心。”思無邪道，“方才那一刀莫非不是你最強的一刀？”
林北點點頭，眼神澄澈：“方才是，但現在不是了。”
思無邪一愣，爾後撫須大笑：“好！好！好！”
他連說了三聲“好”字。
“孩子，老夫的刀講究就是一句話，‘比你砍得快，比你砍得狠’，其他的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是虛妄！”
“不過那只是老夫對刀之一道的理解。這世上刀客無數，有的人走陰險詭異的路子，有的人走堂皇霸道的路子，這都沒錯。甚至有實力不如你我之人，他對刀的理解可能比你我領悟的更深呢？”
他沒說弱者。
因為若對武道之路有如此見解的人，不可能是弱者。
林北略有些好奇：“您老難道不希望自己的刀法當世第一？”
“老夫希望自己的刀法為當世最弱。”思無邪開懷道，“因為那樣，老夫才能繼續進步啊。”
就好比林北的“刀法”在他看來有些花裡胡哨。
但他不會提出不同的意見。
因為那是林北自己的路。
在思無邪的理解裡，只有做到求同存異，武道才能更加昌盛。
所以他的兒子棄刀習劍，他沒說什麼。
他的徒弟棄刀習劍，他也沒說什麼。
他只是繼續尋找能傳承刀之一道的人。
哪怕那個人對刀法的理解與他並非同路。
他也不在乎。
“呼......”林北收回起手式。
他取出一柄普通長劍，爾後左手紅塵刀，右手鐵劍，一臉鄭重：“其實在下最強的既非劍法也非刀法，不知前輩是否可以指點一二。”
面對如此心胸的武道前輩，他不想藏私。
所以他會用出自己最強的一招。
也是為了給思無邪展示自己的路，希望能對他有所啟發。
兩人的路並不相同。
思無邪的想法是“希望江湖人人如龍，這樣我才能繼續學習變得更強”。
而林北的想法卻是“未來我肯定強無敵，所以我自創的‘劍法’和‘刀法’也會強無敵”。
不能說誰對誰錯。
畢竟林北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江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的劍和刀真的境界最強嗎？
不見得。
但他是這麼認為的，他也會朝著這個方向去做。
若連想都不敢想，不肯定達不到那個實力。
所以他才年紀輕輕就有了現在的實力。
當然，還有他的天賦真的強無敵。
思無邪微微一笑，第一次拔出了自己的刀。
這也是他與林北不同的地方。
林北對兵器的看法只有一個。
好看的，就是好的。
而思無邪不是如此。
他手中是一口刀。
一口普通的由某個小鎮的某個鐵匠鋪打造的普通窄刃長刀。
並非什麼神兵，也不是隨意弄了片生鏽的破鐵片。
這就是口普通的鋼刀。
“來。”
他吐出了一個字。
林北也同時出手。
“橫刀萬里動風色，仗劍八荒落九天！”
............
半個時辰後，柳四娘的酒樓內。
“這酒......莫非沒摻水？”思無邪咂吧咂吧嘴，表情疑惑地放下酒杯。
像這樣的良心酒家可是不多見了。
林北嘿嘿一笑：“這不是看在您老人家的面子上嘛，還記得之前我來的時候，這裡上的可是摻了酒的水呢。”
摻了酒的水......這特麼比摻水的酒還黑心啊......思無邪搖搖頭，笑道：“小北，你的刀法劍法確實給老夫不小的啟發，這一杯，老夫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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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的話。”林北進入商業互吹模式，“在下敬您才是，您的刀也給了在下不小的啟發。”
互吹完畢，一老一少兩人相視一笑。
碰了碰杯子，俱都一飲而盡。
“老爺子，接下來您要去哪兒浪？”放下酒杯，林北夾了一筷子土豆絲。
“說實話，不太清楚。”思無邪沉吟片刻，說道：“現如今還在世的老家夥們不多了，老夫也沒打算去拜訪他們，反正遲早要再見。”
他夾了一塊兒排骨送進嘴內，幾個呼吸之後吐出一塊兒光溜溜的骨頭：“所以老夫打算去見見年輕一輩中的習刀者。”
林北想了想，開口道：“這麼說的話，其實在下有個人選想推薦給老爺子您。她走的是詭邪的路子，不過實力高強，甚至可能比在下現在還強。”
“哦？”思無邪來了興趣，“比你還強？那是誰？”
林北道：“海外櫻染國，逸顏花雪。”
其實就是源夜，或者是大丫啦。
她的刀法雖強，不過感覺有點兒偏野路子。
也不知道這幾千年的轉世她到底怎麼練的。
可能是因為後面成了半妖，所以她的戰鬥方式其實更偏妖物，人身的刀法只是輔助？
有這種可能。
“不去，不教。”思無邪卻更加果斷。
“哈？”林北倒是真沒想到會是這種回答，“老爺子，您老不是希望‘人人如龍’嗎？”
“對啊，人人如龍。”思無邪卻更奇怪，“但老夫又不說要教夷狄。豈不聞一句話，‘夷狄，禽獸也’。”
林北：“......”
敢情這老頭還是個種族主義者......
正在這時，有江湖遊俠衝進上二樓喊道：“快走！據說方才地龍翻身震出一個巨坑來！那巨坑下有寶物！已經有好多人都過去了！”
“什麼？！”
“快走快走！”
一陣鬧鬧哄哄，二樓所有食客全都一窩蜂朝酒樓外跑去。
思無邪哈哈一笑，放下酒杯：“如此熱鬧，老夫怎能不湊！孩子，有緣再見吧！”
說罷，他縱身一躍，便翻過窗戶風也似的跑路了。
“這老家夥，連酒錢都要賴賬。”林北搖了搖頭，自顧自倒了一杯酒。
爾後他舉起酒杯，朝思無邪遠去的背影遙遙一敬，之後一口喝乾。
旁邊候著的柳四娘疑惑道：“樓主，那不是您二位打出來的嗎？思老爺子這是去湊什麼熱鬧？”
她已成功被林北安.利進了山外小樓。
“誰知道呢，許是興趣愛好吧。”林北隨意回答。
那老家夥就愛扮豬吃老虎或是假扮世外高人。
隨他去吧。
一刻鍾後，酒盡菜涼。
林北放下酒杯，一躍翻出窗外：“四娘，江湖路遠，咱們有緣再見吧。”
待聲音消散，他人早已失去蹤影。
他的下一站，便是唐門。
柳四娘無奈苦笑：“樓主啊，妾身又不會收你的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