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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五章 譬如朝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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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葉星露這個名字,聖閣之中唯恐避之不及的人很多,但崇拜敬仰的人也不少,儼然聖閣弟子中傳說一般的人物。

能夠遊刃有餘的犯下那麼多事,每年還都蹦躂的賊歡的,聖閣上下怕是僅她一人。

而且光是她近乎完全純淨的仙靈體這一點,便值得聖閣的高層心甘情願的為其保駕護航,助其不斷成長。排定聖閣入世者人選之時,她也是名列前茅,便是東方曦的優先度都沒有她高。

諸葛霖葉雖然沒有明著給予她任何助力,但在她小時,已經將適合她的東西全都教給了她,只是需要她自己花時間去感悟提升。如果沒有任何意外,她必將如諸葛霖葉在她小時的預言那般,在四十年內晉升仙階,人生亦會在聖閣之中大放光彩。

但就在那一年,聖閣在東方鑫與司馬無花的合理策劃之下,發起了對於墨梅山莊和無岸劍峰的戰爭,聖閣的諸多高層盡數參戰,無一倖免。

在戰鬥之前,整座聖閣似乎都在躍躍欲試。

無岸劍峰的尚雲間當年手持天玄,劈了他們半座閣樓,還將那北冥周的寒冥劍奪了回去,這件事早被聖閣上下引為奇恥大辱,如今有了報仇的機會,上至聖使,下至天天掃雪的基礎弟子,全都迫不及待的等著無岸劍峰和墨梅山莊的覆滅。

她卻不覺得有什麼興奮的。

無岸劍峰與墨梅山莊,這兩個早已同氣連枝的世外仙境,於她而言並不陌生,師傅就時常與她講講墨梅山莊那八位先生的事情,能夠讓師傅讚不絕口的這群人,自然不會是世俗中的尋常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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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日常溜進聖閣內部之時,看到師傅正在嘆息。

師傅並不希望看到這一場戰爭的開始。

從始至終,他所堅持的都是與無岸劍峰與墨梅山莊和平共處,莫要輕啟戰端,然而現在的他已經纏綿病榻,縱然想要堅持,也已無力回天。

她也做不到什麼。

作為聖閣晚輩弟子中的佼佼者,她終究也只是一個晚輩,影響不了大人物的決定,在這種仙人之間的大戰場中,也根本無法影響那戰鬥的天平。

那一戰,是她見識過的第一場仙人之間的大戰,也是她第一次見到聖閣那般慘烈的大戰。

堪稱弟子心中不可戰勝的惡魔的司馬仙師被尚雲間破開萬卷藏重傷。

高高在上的尊者,被天玄劍的鋒芒直接斬得灰飛煙滅。

有璀璨星光盪滌世間。

有劍鋒雷霆相見寂滅。

她只是如普通的聖閣弟子一樣,隨著大流躲到了後山山洞之中,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上空。

在那裡,她敬仰並歡喜著的師傅與墨梅山莊的龍二先生以星羅譜棋局。

若是平時,她會欣喜的等待師傅與龍瑤的棋局結束,不論勝敗,她都會替師傅感到高興。

師傅對龍二先生的評價從來極高,這一場棋局正是棋逢對手,他蒼老的臉上也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但現在,他的狀態分明不是很好。

他本已是孱弱之身,仙壽將盡,或許在當年劍魔之亂時中了一劍之後,他那本該綿延千年的壽數,就已難過百年。

現在的這場星羅棋,他已在壓

榨自己已經燃燒了二十多年的壽數。

她想要阻止,卻又無可奈何。

她沒有阻止的實力。

但就算要阻止,這是師傅做下的決定,她也無法說服他。

老人看著和藹可親,但對著自己認定的行為,從來都是很固執的。

一局棋畢,聖閣仙師諸葛霖葉揚天而笑,一身修為復歸於天地之間。

那是她這輩子流的最多的眼淚,就是爺爺死去的那一日,她也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這一次,不是她忍不住,只是這淚水之中除了感傷之外,還有一部分替師傅感到高興。

師傅強撐了這麼多年,或許早就等著這麼一天了。

而那局星羅棋,與其說是二人之間理念的衝突,不如說雙方都在試圖說服對方。

他最終被龍瑤說服,於是下了一手高妙的昏招,終於得以安心離去。

其人雖死,其志永恆。

她將師傅永遠記在心中,亦在心中下定決心。

師傅要這天下太平,聖閣光耀四方,她便會盡力完成師傅的這兩個願望。

相信蘇師兄也是這麼想的。

……

這一日,聖閣被天誅毀滅,司馬無花引領聖閣弟子重建聖閣,因為迷惘,驚恐,疲勞等負面影響,聖閣的弟子們睡眠大都不怎麼好。

她卻是一個難得的意外,睡得依然很沉。

師傅的意志,已經傳承到了她的身上。

她必須帶著師傅的那一份走下去。

首先,她必須保證自己的身體健康,連本錢都沒有了,談何替師傅完成遺志?

而且只有在睡夢之中,她才能短暫忘卻師傅已經永遠不在了的事實。

然而在這天晚上,她依然夢到了師傅,也很快反應過來:這是託夢。

根據她事後的打探,師傅不僅託夢給了她,還託夢給了蘇師兄與司馬仙師。

他的意思,也被清晰的告知了他們。

聖閣與無岸劍峰,墨梅山莊需要合作,繼續內鬥下去,實是不智之舉。

在聖閣重建完畢之後,師傅空下來的仙師之位也沒有新人上去,就是蘇師兄也沒有。

按照師傅託夢時的囑咐,這個位子,要等待一個外人的到來。

無岸劍峰三弟子,北冥修。

此子性情堅忍,有謹慎小意,亦有衝勁狠勁,雖似無情,實則最重情誼。

這便是師傅給他的評語。

北冥家的事件,早已在數年之前與她葉家的案子一同被師傅解決,只是縱然北冥周的謀叛已經被定性為無稽之談,北冥家也早已被從仙靈體家族之中除名,一聽這個名字,她就知道此人就是那北冥家的後人。

自己至少也在他們家院子裡躲了十來天,於是對這個人,她一開始便抱著幾分好奇與好感。

根據師傅的囑咐,要讓聖閣與無岸劍峰,墨梅山莊聯合禦敵,北冥修是坐這個位子的最好選擇,他本就是聖閣仙靈體出身,本身的純淨程度能夠與她持平,就衝當年北冥周組織聯合天下共抗劍魔的功績,便能讓他名正言順的坐上仙師之位,有司馬無花在,聖閣之中自然不用擔心。

他會是聯絡聖閣與無岸劍峰,墨梅山莊的紐帶,當他羽翼漸豐之後,就是仙尊之位他也有資格坐上,無岸劍峰,墨梅山莊的所有人也能在凌霄峰任意進出,這便是聖閣合作的誠意。

她無所謂,但是司馬無花與蘇師兄的想法,似是與她不同。她便想著找個機會去看看那人再說,師傅說他早已在無岸劍峰上觀察過,但總還是要眼見為實嘛。

不過就算要出發,也得等聖閣重建完之後。

過了幾日,一名女子帶著某件事物進了聖閣,她記的很清楚,她是與無岸劍峰一道的洛輕塵。但同時,她就是師傅時常念念不忘的,那個他愧對的女兒。

她進了聖閣,四象刻印又重新回到了聖閣之中,不過似乎也帶走了兩本書,而自此之後,司馬仙師的態度也就此轉變,一心推動著雙方的合作。

恰好趁著這個機會,她也能去見見那個北冥修,看看這傢伙到底是圓是扁,能不能像師傅說的那樣,履行好仙師的職責。

時光荏苒,已然數年。

葉星露自嘲般的笑了笑,在面對天尊者這般天地之間真正的頂尖強者之時,自己居然還能想起過去的那許多事,還真是悠閒啊。

她望著面前天尊者那略帶嘲弄的神情,取出手中一物猛地一握,周圍的沙石土塊在頃刻間合圍而來,八座石陣伴隨風沙而起,隨天地之勢變化而動,變化莫測,彷彿能將陣中一切困殺在內。

這是師傅留給她的八陣令,是她一直保留著的東西,以往遇到致命危機時都不曾動用。

也只有這一次,她真的能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縱然無法抵抗天尊者,終究能阻擋一時……吧。

她的目光望向身後的“白衣男子”,這個假人她做的很用心,也只有她這個純淨的仙靈體,才能模擬出另一個純淨仙靈體的氣息。

其他人都不會有事,那她最後放縱一把又有何妨?

葉星露強提一口氣,中指直指被八門石陣鎖在中央的天尊者,笑聲隨著風沙一同飄散在荒山之上。

……

蘇義駕馭七星壇,飛掠在妖域上空,八面幡旗獵獵舞動,似是要捕捉到那一絲蹤跡。

花落語等人早已順著他七星壇大致的指示方向四處搜尋而去,但他的狀態已然不佳,哪怕他將風符用盡,速度也最多只能如此。

此時他的心中除了焦急,還有後悔。

司馬無花逝世之時,明說要他將萬卷藏整個交予北冥修,令他不惜一切代價護北冥修周全,最好能夠扶持他與東方鑫抗衡。

但他沒有那麼做。

他見過北冥修,知曉他心中對於聖閣的仇怨有多麼濃厚,如今司馬無花也已仙逝,如果按照師傅與司馬無花的囑咐行事,待北冥修登頂聖閣,怕是會將整個聖閣都給滅掉,那可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他最終選擇與北冥修交好但不深交,萬卷藏的印記,他也沒有真正的交出去。

他想要保護聖閣。

但現在的聖閣,哪裡還要他的保護?二位仙師離世之後的聖閣,早已不再是那個聖閣!

到了現在,他只有一個念想。

“師妹,千萬不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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