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隊其他人還在不遠處看著他們說話,看樣子是要等ray一起走。
ray變了變臉色,壓低聲音道:“你還看那個幹什麼?”
寧秋硯說:“想確認一下影片是不是合成的。”
這幾天寧秋硯在網上查閱了一些資料,發現影片的合成其實很容易,網上就有不少超能力、外星人、鬼魂之類的合成視頻,技術成熟的話不是專業的人士很難看出痕跡,但內行人要找出漏洞還是很容易的,寧秋硯在網上學習了一點淺顯辨認方法。
影片一定是合成的。他想,他只需要確認。
ray的表現和上次不一樣,顯得凝重:“你別看了,對你沒好處,影片我已經刪了。”
樂隊的人在喊他:“ray,走了!快點!”
ray轉身就要走,寧秋硯腦子一熱抓住他的衣服,小聲說了句:“我也想要。”
ray吃驚地看著他。
寧秋硯說:“幻樂,我也想買一點。你說它不是du品,不是嗎?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ray扯開他的手,退了幾步。
雪花飄落在寧秋硯的帽子上,肩膀上,讓他看起來可憐而無助,和在這地下廣場生活的大部分人一樣,都承受著足以壓垮他們的沉重生活。
“我回去後聯絡你。”ray這樣說了一句,就和樂隊的人走了。
一行人勾肩搭背地走遠,寧秋硯隨後也邁開步伐,冒雪回了家。
他到家後不久,就收到了ray在社交軟體上發來的私信,之前他們只在軟體上互相關注過,彼此之間沒有對方的手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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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y警戒心很高,一邊發送信息一邊撤回。
ray:[你真的想買?]
撤回。
寧秋硯:[嗯。但是我想先看影片。]
看到這一條,他就知道ray上次撒了謊,ray一定還有別的購買途徑,否則不會這麼問,而且他看起來有點想發展下線。
對於人性,寧秋硯感到一點失望。
ray:[影片真的沒有了,我們都刪了,被查到很麻煩的。]
撤回。
看到這條,寧秋硯猜影片可能真的沒有了。
他有點失望,然後發現更多的感覺竟然是松了一口氣,他的內心深處在為無法求證影片而感到輕鬆。
他不想和ray過多的交流,便打字過去:[那就算了。]
過了一兩分鍾,ray又發了新的資訊:[如果你真的想買,我可以帶你去看。]
撤回。
寧秋硯:[?]
ray:[活生生的,要不要看?]
撤回。
許久,寧秋硯用輕輕顫抖的手指回了一條:[要。什麼時候?]
ray:[明天早上見。]
他發來一條地址。
雪下了整夜。
可能是春天來臨之前最大的一場雪了。
寧秋硯出門的時候看到很多鄰居都在小區裡鏟雪,人們幹得熱火朝天,好不熱鬧。他揹著包,穿了一件連帽的加厚羽絨服,匆匆從人們旁邊走過。
ray給的地址距離寧秋硯家並不太遠。
他步行抵達的時候,對方站在一輛破舊又騷包的越野車旁等著他了。
看到寧秋硯來,ray扔掉手中的菸頭,拍拍車門道:“上車。”
寧秋硯問:“我們要去哪裡?”
白天的日光下,能清楚看見ray的臉瘦得有些脫形,他的笑容讓寧秋硯覺得有點不舒服:“放心,認識這麼久我還能賣了你不成,我還指望你給我唱兩場呢。”
寧秋硯上了車,車裡也是一股挺大的煙味,後座扔著一床毯子,看起來ray應該是住在這車上的。
ray問他:“今天出來沒和誰說吧?”
寧秋硯搖搖頭:“沒有。”
ray啟動車子,往通向城外的主路開,路上告訴他車上的人都是他朋友,今天都是想跟著他去找點刺激的。寧秋硯發現他的精神有些亢奮,說話雖然還是很謹慎,但顯然充滿了自得。
寧秋硯猜這幾天肯定發生了什麼。
他問ray他們現在要去看什麼,懷疑自己昨晚是不是理解錯誤。
ray說:“等到了你就知道了,我對他們說你是我弟弟,到時候你要是怕就只管跟著我就成,可別露了餡兒。”
見寧秋硯心神不安,他又神神秘秘地說:“小寧,這次絕對顛覆你對世界的認知。”
車子出了城,駛入寬敞的林間路。
霧桐市周圍森林環繞,林間道路上的積雪被樹木擋去,雪倒不如城市中心的平原那麼厚。樹梢縈繞著霧氣,天空遠處是灰色的,預示今天並不是個好天氣。
“有車跟著我們,出城起就跟在我們後面了。”ray忽然朝後視鏡看了眼,“你確定沒和誰說?”
寧秋硯朝後方看去,果然看見一輛黑色轎車緊隨其後,他心中咯噔一下,差點忘記了身邊有渡島的人。
“我沒和任何人說。”他鎮定地告訴ray,“應該是碰巧吧。”
ray抿著唇不時盯著後面。
沒過多久彷彿如有天助,一輛載重十幾噸的大卡車忽然從路旁的林場駛出,車上滿載的木材足有幾米高,正好將他們與後面的轎車隔絕開來。
ray見狀猛踩油門,走到一個路口,隨便選擇了一條岔路把那輛轎車甩開了。
ray罵了句髒話,然後舒了一口氣:“不管是不是碰巧,被跟著就很不爽。”
說著,他在導航上快速按了幾下,準備從另個方向重新開去目的地。
寧秋硯看了一眼導航標記的位置,那是地圖上的一片綠色,看起來是在森林裡,附近並沒有什麼地標性建築,位置很隱蔽。他剛收回視線,手裡的手機就震動了一下。
陸千闕:[小狗狗,你這是要去哪裡?]
寧秋硯不知道怎麼回覆。
陸千闕:[現在等一等,我們的人看不見你了。]
這時,ray警惕地看了過來:“你在做什麼?給誰發資訊?”
寧秋硯輕輕一抖,立即關掉螢幕:“是我姨媽,問我要不要去她家過新年假期。”
ray大約知道一些他的事,便笑了下:“那你姨媽對你還是挺好的 。”
寧秋硯應了聲。
ray又給自己點了支菸,一邊開車一邊吞雲吐霧:“一個人肯定很不容易吧,煩心事到處都是,就沒幾件順利的,要生活,要賺錢,還要上學。我看你心情不好也正常,要換了我,可能早就崩潰了……偶爾放縱一下沒什麼,不代表你就是壞蛋。”
每個萬劫不復的癮君子都是這麼說的。
或許寧秋硯在某個方面感到很迷茫,但對於底線方面他分外的清醒。價值觀不敢苟同,他沒說話,轉頭看向窗外。
車子開了三四十分鍾,就開上了一條顛簸的小道,他們的目的地果然在森林深處。
路面泥濘,樹木參天,天空被遮擋得只能看見一絲白。
他們停在樹林裡,這裡已經挺有另外的兩輛車了,ray叫他下車,從這裡開始走路。
積雪在樹梢上融化成小水滴往下墜落。
寧秋硯戴上外套的帽子,他白皙的臉龐,清澈的眼睛,都與他們即將要做的事格格不入。ray產生了一瞬間的動搖,但在寧秋硯問他往哪邊走的時候又打消了叫他回去的念頭。
路旁久無人煙,長了許多溼滑的青綠色苔蘚,寧秋硯有幾次都差點摔倒,拒絕了ray要扶他的提議。
他們來到了一個廢棄的養豬場。
這裡不知道多少年沒來過人了,到處都是破落的,房屋的牆面垮塌,開了大洞。一個個低矮的棚圈分佈在雜草叢生的場地,有的棚頂已經被積雪壓垮了。
那裡站著幾個人,全是生面孔。
ray對寧秋硯說:“我去和他們說說。”
然後就先走了過去。
隔著十幾米遠的距離,寧秋硯雙手揣在外套口袋裡,捏著手機。
他看到ray和那些人說了什麼,然後所有人都朝他看了過來。這個時候他手中的手機開始震動,把他嚇了一跳,慶幸自己剛才在車上把手機調了靜音。
外套口袋很大,寧秋硯不敢把它拿出來,更不敢接聽。
他緊張地捏著它,但它卻一直都在持續震動。
趁那些人回頭商量什麼的時候,寧秋硯低頭,飛快地朝口袋裡看了一眼,然後血液就凝固了似的,整個人都呆住了。
螢幕上顯示著來電者的名字:關珩。
電話那頭像和寧秋硯有心靈感應,在他低頭的一瞬間,電話結束通話了。
緊接著螢幕上就跳出了新的文字資訊。
關珩:[立刻回家。]
寧秋硯的心跳得幾乎到了嗓子眼。
此時他腦中就一個奇怪的想法,他覺得關珩知道他在幹什麼了。
ray重新朝他走了過來。
如同真相在朝他靠近。
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挪動不了自己的腳步,也開不了口。那片低矮漆黑的棚圈裡,有東西在吸引他,他想要搞清楚那到底是什麼。
ray走近說可以了,讓他把手機交出來,他們就能一起進去了。
寧秋硯關了機,把手機交給ray,事實上已經沒有什麼思考的能力。
他只知道自己在做一件瘋狂的事,並且無法停止。
他被帶到那幾個人面前,聽到ray介紹他是自己的弟弟,其他幾個人表現得有點無所謂,也許根本不覺得這個白紙一樣的少年能對他們有什麼威脅。
進入棚圈的時候,寧秋硯感到一陣耳鳴。
一根根漆黑的柵欄看過去,想要看的東西卻不在那些黑暗處。
他們來到一間骯髒的房子,大白天的,房子裡點了一盞油燈。
寧秋硯注意到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這裡所有的窗戶都被人用木頭封死了,不讓一絲光線從外面照進來。
——和渡島一樣。
“這不是影片裡那個,是前不久他們抓到的,很新鮮,一直關在這裡。”他聽見ray在耳邊興奮地說,“有它在手,只要我們搞清楚到底怎麼取那東西能取得更多,就不需要再找上家了。”
寧秋硯的目光落在屋子中央鏽跡斑斑的鐵藝床上。
那裡躺著一個人,幾根鐵鏈把他牢牢地捆在了床板上,動彈不得。
那人的右小腿上掛著個血淋淋的捕獸夾,正在發出微弱慘叫,口中一對尖齒清晰可辯。
而他的膚色,像寧秋硯所熟悉的那樣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