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鈺哈哈大笑, “你認真起來也像開玩笑。”
他從枕頭下摸了摸,隨手丟了個禮盒過去, “站誰的隊不是我能決定的,不過送你一份禮物還是可以的,恭喜當上太子。”
顧晏生手上髒, 拉起衣襬接住那禮盒, 隨後放在窗臺下,洗手擦乾後才過來開啟。
裡頭是個長命鎖, 靜靜的躺在中間, 底下的掛珠纏在一起, 他小心翼翼解開, 戴在脖子上。
“長命鎖本該是長輩送的, 寓意長命百歲, 沒有長輩送你,我便裝一回大, 送你吧。”
上回在鳳秀宮, 顧晏生瞧著他的長命鎖問他是不是母親送的?真幸福云云, 話語平靜中多了一絲羨慕。
何鈺察覺到了, 一直記得, 也給他打了一副,雖然送的漫不經心,可這玩意著實花了何鈺不少功夫。
特意選的上等白銀,不摻雜雜質,請了最好的師傅, 本打算顧晏生生辰的時候再送,誰料顧晏生居然當了太子。
早送是送,晚送也是送,總歸要送,不如提前給他。
“有心了。”顧晏生似乎也記得鳳秀宮的事,何鈺站在屋頂上,風吹的胸前長命鎖叮叮噹噹的響,格外悅耳。
“你喜歡就好。”不枉他為顧晏生冒一次險。
聽說長命鎖不能亂送,年輕人送的話,被送的人活多久,送的人就活多久。
所以年輕人不能送別人長命鎖,等同於將小命與被送的人捆綁在一起,換句話說,顧晏生要是不小心嗝屁了,何鈺也會嗝屁。
這也是為什麼一定要長輩送,因為長輩已經活的很久了,不怕活不過小輩。
“什麼時候舉辦冊封大典?”何鈺隨口問道。
“日子還沒定,不過怎麼著也要等父皇身體好些了再舉辦。”顧晏生將長命鎖塞進衣襟裡,繼續擼了袖子除草。
他那雙修長白皙的手插入泥間,不怕髒似的,扣起野草的根,陡然拔了出來。
何鈺倒是挺意外,原來瞧人拔草,也是一種風景如畫。
“那我一定捧場。”顧晏生冊封大典,舉民同歡,他也可以參加。
然人算不如天算,皇上的身體竟遲遲養不好似的,拖了好些天依舊沒有半點動靜。
一眨眼小半個月過去,何鈺還沒等來顧晏生的冊封大典,反而等來了太后的一顆桃和梨,不是送給他的,是送給周浩然的。
那日何鈺報的是周浩然的名頭,太后貴人多忘事,前段時間把他忘了,叫他逍遙了小半個月,才剛跟顧晏生說太后怕是不會追究了,沒成想太后便將桃和梨送了過來。
沒有親自來,差人送的,她不僅貴人多忘事,她還懶,從慈寧宮到書苑那麼近的路也不願意過來瞧瞧,那日嘴上說的好,會過來聊聊天,下下棋,實則也忘了個乾淨。
桃和離送的巧,一個是討好的意思,一個是分離的意思,叫周浩然選。
周浩然甫一接到懿旨,嚇的整張臉都白了,哆哆嗦嗦伸手,在桃和梨之間猶豫。
選了桃,便是與太后親近的意思,選了梨便是與太后背馳的意思。
周浩然看不出裡頭的意思,只覺得莫名其妙,嚇的不敢選。
太后好端端的送來桃梨做甚?
他想了想去,挑了個喜歡吃的,那手剛要摸向梨,何鈺在他身後叫他,“對,就選那個。”
周浩然被他打岔,一怒選了桃,正中何鈺的下懷。
就知道這小子一定會跟他唱反調。
周浩然選了桃,那侍女便笑嘻嘻的告訴他,明日有貴客降臨,叫他早做準備。
送來桃梨的人是太后的御前侍女,那個貴客,不用說便曉得是太后,無緣無故多了一條太后的大腿,周浩然喜形於色,眾人也為他開心。
太后的侍女來的極為高調,是在書苑內,恰好休息一柱香時間,綵衣侍女便帶著兩排人,浩浩蕩蕩進來,走的也風風火火。
周浩然忙追出去塞錢感謝,順道問一問是好事還是壞事?綵衣侍女捂嘴偷笑,“這還用說?周公子,自然是好事。”
周浩然得了準確回應,這才敢慶祝,揚言請大家喝酒,誰都有份,就沒有何鈺的。
這個小氣巴拉的,還記著仇。
這結果何鈺早已料到,也沒意外,身子一歪,繼續趴在桌子上睡覺。
周浩然從他身邊路過,冷哼一聲沒說話,其實想得意得意,奈何何鈺裝了睡,他沒機會。
許修竹拉拉他,“周兄,還好你選了桃,若是選了梨,怕是不知不覺便得罪了太后。”
周浩然皺眉,“怎麼說?”
“桃和梨,周兄仔細念幾遍。”這種事不能指的太明,尤其是對周浩然,否則周浩然會覺得他諷刺他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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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梨,桃、梨,桃、梨……”周浩然當真仔細念了幾遍,越念越快,越快,感悟越多。
桃梨,和音就是逃離,可沒病沒災的,太后沒必要叫他逃離,加上叫他選其一,所以是選一個的意思。
“太后叫我逃?”
許修竹翻個白眼,“是討,討好,討巧的討。”
太后叫他討巧自己。
周浩然猛地回頭瞧了一眼何鈺,何鈺剛剛突然插話,是早已明白了其中含義,還是碰巧?
一定是碰巧,他不可能那麼好心,會提點自己。
他倆是世仇,何鈺又老愛捉弄他,這次肯定也是想破壞他跟太后之間的感情,雖然並不知道哪來的感情,不過何鈺肯定不會成全他。
敵人好,自己便不好的道理他不會不懂。
周浩然自我安慰了一番,又繼續心安理得的冷落何鈺,晚上便帶著所有人,到他的院落喝酒,迎接貴人,還弄來了一些小菜,一切準備就緒,就差太后降臨。
太后此刻正在慈寧宮拜佛,自從皇帝掌權之後,她為了避嫌,便整日吃齋念佛,為自己當年犯下的錯彌補,偶爾有時候午夜夢迴,會被嚇醒,偶爾又會忘了都做過什麼錯事。
許是真的老了,記性越來越差,可她還沒傻,鬥了一輩子,該懂的都懂,依舊還能幫她兒子拿主意。
再想想曾經與她一道進宮,稱呼為姐妹的其她太妃,死的死,守陵的守陵,打入冷宮的也不少,運氣好跟著兒子去往封地,運氣不好兒女一起下地獄。
到了宮裡,哪裡還有善良的人,她們死後,全都要下地獄。
“太后,時辰到了。”太后記性差,事事都要人提醒著,否則沒多久就忘了個乾淨。
“急什麼,叫那小兔崽子多等等。”太后手裡拿著念珠,大拇指撥動念珠,嘴裡唸唸有詞,那雙眼也未曾睜過。
純蘭不曉得她什麼心思,自己拿不定主意,便又等了等,心道剛剛提醒過太后,太后應當不會這麼快忘,誰料太后唸完了佛珠,叫她去廚房溫湯,要剛溫的,新鮮。
怕有人下毒,對太后不利,她自個兒盯著,太后喜歡小火燉的,時辰不到端回去必然又要捱罵。
太后還不是一次性罵個夠,她是想起來罵一次,下回以為自己沒罵過,又會罵一次,偏偏她們當宮女的,也不敢反駁,便只能忍著受著。
那湯燉了一個多時辰,廚房的婆子終於告訴她,可以端走了。
純蘭惦記著去書苑的事,走的微急,待她回到慈寧宮,沒瞧見太后,一問才發現太后歇息了。
太后果然老毛病犯了,忘了去書苑的事。
她一向睡眠不好,若是打擾她歇息,沒睡好第二天便會頭疼,她頭疼,大家就是掉腦袋的事,純蘭不敢打擾她,吩咐人將湯溫在廚房,等太后醒了再喝。
太后這一覺睡得是香,半點醒的意思也無,她這邊不來,那邊周浩然便不敢放開了吃喝。
叫太后吃剩菜殘羹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餓著肚子等她,從講課結束,一直等到戌時,大家期盼著吃大餐,一睹太后風采,講課剛結束便急急跑過來,生怕錯過了時辰。
幫著周浩然擺好了酒,上好了菜,太后就是遲遲不來。
因為這場桃梨之選是何鈺惹出來的,所以何鈺也來了,只不過他知道周浩然不待見他,便躺在屋頂上,也在等太后。
顧晏生也來了,大概是想著幫他圓回來,也從酉時坐到戌時,滴水未沾。
底下苦逼兮兮,何鈺卻躲在屋頂吃肉喝酒,好不瀟灑。
太后還沒來,何鈺便順道瞧了瞧月色,一低頭,發現原本坐著顧晏生的位置空了。
“你害大家等了一晚,自己卻坐在這裡看燈賞月,當真好意思?”顧晏生撩開衣襬,跟他並排坐下。
“現下你也是啦。”言下之意,顧晏生現在也跟他一樣,看燈賞月。
“至少不是我害大家等了一夜。”
“雖然我也有責任,不過太后的責任更大。”
是太后爽約不來,他們才會在這裡白等一夜。
說來太后還真是記仇,上回毒舌,多說了她兩句,便被她報復了回來。
其實他誤會了,太后單純是記性太差,忘了還有書苑赴約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