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是第二次來新月樓，但是那考究的佈置，依舊讓趙御有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走到天井處……
上次趙御來的時候，這裡圍繞著廊溪展開的，還是那些只能在一樓參加堂會的名流。
而此刻，卻搭起了一個不大的臺子。
臺子上，幾位伶人長袖起舞，形如陽絮，聲如輕鶯。
“恰正好喜霓裳舞，不堤防魚陽戰鼓。劃地裡慌忙，紛亂奏邊書……”
臺上老生字正腔圓，臺下榮蒼單手拂楠牘，雙指輕點。
走進天井處，趙御看向戲臺上正在開腔的老生，微微有些出神。
而一旁原本算是新月樓半個少東家的榮鯤，此刻卻好像跟班一樣，落後趙御一個身位。
趙御不動身，他就真能安靜的在身後站著。
新月樓對於服務人員的素養向來苛刻無比，不過在看到這詭異的一幕之後，一樓伺候的幾位年輕女子，還是有些好奇的看向趙御。
這個年輕男人她們倒是不陌生，就在幾天前，這個傢伙在這裡力壓京津圈所有權貴，風頭一時無二。
原本在她們的理解當中，這個年輕人已經足夠跋扈了。
但是看到此刻跟在這個年輕人身後的少東家，她們才知道，終究還是小看了這個傢伙。
“攜貴妃同去，又見遮天兵戎，只剎那，畫就一副亂世佳人絕命圖！”
一曲畢。
趙御輕輕的撥出一口氣，而坐在臺下一直不發一言的榮蒼，這才緩緩的睜開雙眼。
“坐吧！”
榮蒼起身，看向天井處的趙御。指了指自己對面的那一張檀木雕花椅。
趙御淡然一笑，隨即走到榮蒼面前的檀木椅上，四平八穩的坐了下來。
身旁伺候的女子，正是那一天堂會，站在天井處為寶貝掀紅的錦袍女子。
在趙御坐下的時候，女子正要抬手添茶，卻被一旁的榮蒼抬手攔下。
榮蒼直接示意女子退下，然後親自為趙御添茶。
“好一個手眼通天的榮家！”
趙御端起眼前的細瓷茶杯，只是輕輕一嗅，便不由自主的驚歎了一聲。
比起當初參加堂會的時候
品嚐的唇茗，顯然，眼前的這一盞茶更加的驚豔和難得。
“何以見得？”
榮蒼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榮鯤，隨即轉頭笑著看向趙御問道。
“御前十八，這是有錢都弄不到的稀罕玩意，榮家六爺這一盞茶，可是讓小子我坐立難安了！”
趙御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弧度，隨即將那萬金難求的香茗，輕輕的倒在了茶臺上。
他趙御不是蠢蛋……
榮蒼說到底還是個生意人，能拿出這樣的東西來招待自己，那麼接下來想要從他身上拿走的，只會更多。
面對榮家這樣的龐然大物，不由的趙御不小心翼翼。
魚餌越誘人，裡面包藏的禍心就會越大，這個淺顯的道理趙御還是很清楚的。
“茶道講究自然，通性，品茶的時候如你這般想，豈不是落了下乘？”
榮蒼也不惱怒，微微一笑，再次給趙御添上一盞。
這一次的趙御，倒是端起茶盞，一飲而盡，如牛嚼牡丹……
“茶無意境而人為之，心境自然，土沫亦不覺澀苦。”
將茶盞輕輕的倒扣在茶臺上，趙御笑著的說道：“榮六爺今天喚我來，不只是為了喝茶，有話直說。”
背後的榮鯤眉頭一跳，他和趙御已經接觸了一段時間，自以為很瞭解這個傢伙了。
可這兩句話一出來，他都不由的替趙御捏一把汗。
榮蒼是什麼人？
能讓榮家派遣到京都鎮守新月樓的，能是一般的角色？
要知道，這新月樓可是榮家的根，四方堂會，就是從洪武爺那個時候開始，從這新月樓走出來的！
真的以為在堂會上為各路大佬跑腿服務，虛心解惑的榮家六爺，只是一個跑腿的管事？！
“不急……”
榮蒼面對趙御的鋒芒畢露，顯的很有耐心。
微微一偏頭，身後的榮鯤轉身離去。
不大一會，榮鯤端著一個紅木託盤走了上來，放在榮蒼和趙御面前的茶臺上。
榮蒼似笑非笑的看著趙御，而趙御則看都沒看一眼面前的紅木託盤。
兩人就這麼對峙著，誰也沒有後退一步的打算。
一時之間，整個新月樓平靜的有些瘮人，唯獨那天井處的叮咚聲，似乎特別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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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好奇？”
最後，還是榮蒼先敗下陣來，指著面前的紅木託盤，皺眉看向對面的趙御，沉聲問道。
不好奇？
此刻面無表情的趙御，心窩子都快被撓成絲瓜瓤子了。
不過，從田子厚手下活到現在的趙御，更加明白一個道理，越是想要，越不能表現出來。
否則，自己的好奇心就成了別人抬高價碼的籌碼了。
這一點，在長樂坊撿漏過的趙御，是深有體會。
“很好奇……”
趙御沒有否認，卻依舊不肯碰那托盤上的紅布一下。
抬頭看向榮蒼，再次輕聲的說道：“但，我更好奇的是，榮六爺您此行找我來的目的。”
聽完趙御的話，榮蒼直起身子，朝後微微一靠。
站在榮蒼身後，自從進入新月樓就沒有說過一句話的榮蒼，走上前。
“榮家想要的，不過是你的一分香火……”
榮鯤說著上前，掀開紅木託盤上的紅布，一份手札出現在趙御的面前。
“這應該是你要的東西，榮家雙手奉上！”
不等榮鯤動手，榮蒼直接抬手解開手札上的牛筋繩。
看到手札上面寫著的那幾個字，趙御雙眼猛地眯起。
賀安！！！
這手札上，記載的應該就是關於賀安的一些事蹟。
“香火？”
趙御心中震驚，不過臉上卻帶著了一抹冷笑。
“我不信這玩意，不過我卻是對這東西很感興趣，榮家想要什麼，或者說，你們爺倆想要什麼，直說！”
趙御說著，單手輕輕拂過手札。
雞賊如趙御，自然不可能講究什麼君子好物，取之有道的屁話。
能順來的，絕不掏錢，才是趙御的人生信條！
“你答應過英吉殿下一個條件，同樣，我也需要你這樣的一個承諾！”
榮蒼見趙御手拂過手札，眼底閃過一抹精芒，快速的收斂之後，不動聲色的對趙御說道。
聞言，趙御微微點點頭，然後直接抓起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