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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七章 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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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敏自病倒以後, 病勢越發的沉重,尋醫問藥不見一絲效果。覺得大限來臨的她強撐著病體, 費盡心思為黛玉籌謀。不放心呀,不放心, 不管怎麼安排,如何籌謀,賈敏都放不下心來。只是自她病重之後,還從來沒費這麼多的心思,說那麼多的話,所以說到一半之後,支撐不住, 暈了過去。

其實不是賈敏不想早早的把人給黛玉配齊了, 而是配齊了又如何?若是她真的病逝,等賈府來接的時候,她相信,就算那時黛玉身邊前呼後擁, 有一大堆人伺候, 到時能被她帶去賈府的,恐怕依舊是小貓兩三只。

黛玉天資聰穎,心有九竅,自然比別人想的多些。賈家接她過去,她就會想,既然是去做客,那麼作為客人, 自然要小心一二,不能討主子嫌。自然不肯大張旗鼓的帶許多人去,免得讓人覺得她張狂,從而惹人生厭。再則,她帶的人多了,只怕賈家的人會多心,覺得她如此做派是怕賈家委屈到她,就不好與親戚們相處了。

客隨主便,這做客的,少不得要遵從主家的規矩,偏這邊對於賈家的規矩不清楚。當年賈敏身邊服侍的人乃是特例,並不能作參考。因此這人帶多了惹眼,只能往少了帶。到時黛玉帶的人不夠,賈母自然會給她配齊。何況自家的人到了賈家,人生地不熟的,到不如用賈家本府,地頭熟,好使喚。黛玉也不忍身邊服侍的跟著她背井離鄉。……凡此種種,黛玉寧願委屈自己,也不會多帶人去賈家。

至於,林海,那更不要指望了,他對內宅的這種彎彎繞,一向不精通,自然是黛玉怎麼說怎麼是。在他看來,不過是服侍的丫頭下人,不帶就不帶吧。反正少的,賈家自然會給補上,難道堂堂國公府還找不出幾個會服侍的丫頭。反正,由誰服侍不是服侍,何必一定要自家的人。何況,林家每年送到賈家的銀錢,照黛玉的模樣,打幾個與她一般大小的金人兒,也儘夠了,更不要說買幾個下人,無論多少,都足夠。

他們爺倆,從來沒想過,人到了一個新的地方,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身邊沒有幾個熟悉的,貼心的人,如何使得?使自家的與使別人家的,看著好像是一樣,實際上還是有差別的。別人家的再好,在貼心,終究不是自家的人。做下人的,心中難免有些偏頗,別人家的人豈能一顆心完全向著自家?

比如原書中,賈母給黛玉的紫鵑。紫鵑自己也說,兩人極好,黛玉待她比從家裡帶來的好十倍,一時一刻她們兩個離不開。因此心中發愁,黛玉若是走了,她不跟著去說不過去。可是讓她撇了老子娘又不願意。於是為了她這點念頭,就對寶玉說出黛玉會被接回姑蘇的謊話來試探他,以至於寶玉慟痛迷心,驚動了賈府的一干人等。

先不說紫鵑的行為妥不妥當,若說她完全為了黛玉考慮,沒有私心,那麼她對寶玉所言,說因為兩人要好,黛玉待她甚厚。因此若是黛玉將來離開賈府,她必要跟了去的。她是賈家的家生子,閤家在這裡。若不去,辜負了她與黛玉素日的情份。若跟著去了,又棄了本家,心中不捨。這話又是什麼意思?終究真心為主的同時也夾雜著私心。偏紫鵑對黛玉還說什麼她完全是為了黛玉的終身考慮,一片真心為她。一番冠冕堂皇的話騙得了單純的黛玉為之感動,因此更加看重她。

的確。若是黛玉嫁給了寶玉,不僅可以解決紫鵑的難題,而且黛玉的終身也有了著落,正可謂兩全齊美。為了黛玉的終身兼她這點私心,紫鵑就打著為黛玉著想的旗號,自作主張,去試探寶玉。她的行為勉強可以說是忠心為主,急黛玉之所急,但是她有沒有想過,這般莽撞行事會給黛玉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紫鵑在試出了寶玉真情的同時也把寶黛的關係明朗化,公開化。就算寶玉鍾情黛玉有什麼用,他的婚姻大事,從來都不是他自己能夠做主的。她這樣做,除了對黛玉閨譽的影響之外,就是讓原本就不喜歡黛玉的王夫人更加厭惡她,加快了她分開黛玉和寶玉的步伐。

而原本作為黛玉最後依靠的賈母也會因此對黛玉產生看法。賈母雖然默許寶黛的婚事,但是不代表她可以接受兩人私相授受,暗地定情。給寶玉和黛玉本來就不明朗的未來在蒙上一層陰影。就為了她不想和家人分離的這個念頭,紫鵑把黛玉推到了懸崖邊上。讓黛玉退無可退,除了嫁給寶玉之外,再無其它的路可走。說到底,最終的緣由,就是紫鵑她不是林家的人。

下人們總是有個偏向,黛玉手裡若是沒有幾個心裡偏著她的人,讓她遇事怎麼應對?總不能一個千金大小姐親身上陣,和一個下人去對嘴吧,這也太失體統了。再者,就黛玉的性子,和賈府錯綜複雜的環境,她也需要身邊有幾個家裡帶過來的得力的下人。

在這方面,黛玉年紀小,從來沒有離開過家,也沒經過事,雖然知道出門做客比不得在自家,但是也想不深遠。林海身為男人,心粗,考慮的自然不周全。父女兩個生活環境簡單,林家人丁單薄,無從見識親人之間的爭鬥和傾軋。在他們看來,就算有那麼一時想不到的地方,做主人的也會幫著考慮到了,畢竟主人把客人招呼周到本就是應有之意。何況黛玉還有親外祖母照看,差不了。

這兩個人想不到的,不代表府裡沒人想到。可是府裡其他的人又何必趟這趟渾水?黛玉在賈家過得好不好,與他們有什麼相干?賈家,是賈敏的孃家,是黛玉的外祖母家,是林家的至親。若是說了,在黛玉沒有親身經歷賈家的複雜之前,他們不但討不得好,沒準會落得個“挑撥離間”,說賈家壞話的嫌疑。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沒有人會去做。至於府裡的幾位姨娘,不要說出言提醒,她們不落井下石,暗中下絆子已經是好的了。

賈敏正是知道這些,所以才沒有早早的把伺候的人派到黛玉身邊。她想著,若是她無法避免舊有的命運,她就把她安排的後手都當作遺言說出來。將死之人的意願,是無法被拒絕的。她臨死之前對黛玉做出的安排,堪稱殷殷慈母心,黛玉不管多麼不情願都得聽從,何況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黛玉沒個不肯的。當然,她若是還活著,那就另說了。

這次賈敏是真的以為她過不去這道坎了,所以就把人指派給黛玉了。至於她隱藏起來的財物,本來也想著一併說出來的,但是孱弱的身體支持不住,暈了過去。等丁嬤嬤施展手段,將賈敏救醒,並重新為她擬定藥方。賈敏聽她說的頭頭是道,心中升起一絲希望,把銀錢的事情也就按下不提。

原因是把這筆錢財交到誰的手中,賈敏還沒想好。若是她真的就此去了,那麼是不是說明命運無法扭轉呢!若是命運真的無法改變,那麼林海和霽玉是不是在她去了之後,也將不久人世?那麼清玉、釉玉還有漱玉會不會也不復存在?畢竟在原來的命運中,黛玉是孤女一個。

若是那樣的話,這錢交到黛玉手上最保險,因為至少能夠確保彼時黛玉是活在這個世間的。可是,黛玉的秉性基本上繼承了林海文人清高的那一面。就算賈敏多方面糾正,依舊沒有太大的改變,黛玉仍然沒有把黃白之物看在眼裡。究其原因,除了本性之外,還有林海和劉夫子的教導之功。林海自不必說,劉夫子雖然做不到視金錢如糞土的地步,但是他也不屑在黛玉面前談錢,認為那是件俗不可耐的事情。因此,黛玉也羞於談錢。

前有林海,後有劉夫子,就算有賈敏在旁教導,並允許她出門,見識市井百態,黛玉受兩人影響,讓賈敏對她的教育起不到什麼效果。黛玉每月二兩的月錢基本上都存了下來,再加上逢年過節,或者夫人們交際往來,得了不少金銀錁子,所以小小年紀,私房錢數額不小。她深宅大院,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哪裡知道知道外面的市井經濟。

何況黛玉出門,在外面也不過買些樸而不俗的新奇土物,在豐厚的錢包支援下,只會覺得東西便宜,根本不能體會到銀錢的珍貴。而為了她安全考慮,賈敏就算讓她出門,也不可能允許她去太危險的地方,所以黛玉並沒有見識到貧民最低層的生活,也就無從體會“一文錢逼刀英雄漢”的窘狀。

雖然,賈敏在家裡的孩子讀書識字之後,就開始著手讓他們學習本朝律法,不僅要做到倒背如流,還要熟知其意。釉玉和黛玉學習的時候,曾提出異議,覺得清玉和霽玉是男兒,將來是要在外面辦事的,學這個理所當然,可是她們身為女子,學了似乎沒有多大用處。

賈敏之所以讓孩子們學這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讓黛玉知道本朝“關於在室女財產繼承”,為將來做準備。只是他們學習的時候,賈敏和林海都活的好好的,黛玉兄弟姐妹皆全,若是把真正目的說出來,絕對會讓人認為賈敏瘋癲了,哪有人好好的咒自己不說,而且還惡毒的詛咒一家死絕了。因此,賈敏告訴兩小,雖然女子身處後院,也不該把目光侷限於後院一畝三分地。

後宅之事從來都不是單獨存在的,和外面的事情有著千絲萬縷,密不可分的聯絡。明曉本朝律法,日常管理後宅,約束家人,交際應酬,……行事就有了準則,就不會在男子在外奔波勞苦的時候,發生後院起火的事情,“妻賢夫禍少”就是這個道理。只是黛玉年紀小,就算記下了律法,在父兄姊妹皆在的情況下,又不像賈敏這樣,有“前瞻”的目光,也未必放在心上,當一回事。

何況,若是真的林家就只剩下她一個的時候,那個時候,她就算知道自己擁有林家的財產,可是她一個養在深閨的閨閣兒女,孤苦無依,若不藉助賈家的力量,這錢未必能夠到她的手裡。就算她拿到了這份財產,若是賈家真的起意謀奪她所擁有的那份財產,難道她還有什麼法子和賈家相抗不成?就黛玉的性子,知道的越多反而越痛苦。若是真的到了那個地步,還不如什麼都不知道的好。

除了擔心黛玉不識銀錢之外,賈敏還擔心她純良的性子。不識錢,沒關係,身處賈家那樣的環境之下,吃過幾次虧,碰過壁後,就會懂得銀錢的重要性了。可是黛玉這個別人待她一分好,她就十分的回報於人,真誠相待的性子讓賈敏不放心。

若是把銀錢交到黛玉的手上,賈敏擔心,黛玉在疼她的賈母幾句好話之下,就把這錢交到賈母手上了,讓她的安排化為流水。在原書中,直到了黛玉死去,她一直都認為賈母對她很好,她在賈府的立足也全都是建築在賈母的疼愛之下(後四十回的章節本文不承認,所以後面賈母對黛玉的慢待是不存在的。個人觀點,應該是原著中賈母年紀漸老,精力不到,顧不過來,在仗著女兒封妃,勢力增長的王夫人一步一步的逼迫下,從而對她支援的寶黛姻緣有心無力,最終無可奈何之下,贊同了王夫人讓寶玉娶寶釵的意見。黛玉是死在二寶婚事定下之前。)。就算賈敏叮囑黛玉,要把這份錢財藏匿好,不得告訴任何人。但是賈敏所說的任何人,未必和黛玉所認知的一樣。

若是賈敏直言這其中的任何人包括賈母的話,黛玉必會覺得賈敏秉性涼薄,竟然連自己母親都不相信,令人齒冷。恐怕她這個做母親的形象在黛玉的心中不僅大跌,而且對她的話也未必肯言聽計從了。若是解釋的話,個中複雜的緣由,哪是和一個稚齡女童解釋清楚的。再者,一面依靠著人家,一面又防備著人家,的確難為情的,讓人說不出口。說一千道一萬,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黛玉太小了。就算賈敏再怎麼教導,不管她多早慧,她都是一個嬌養長大,不過六七歲,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在沒經過世情磨礪之下,有些東西是無法理解的,可是真等她經過賈府的風霜之後,付出的成長代價未免又有些昂貴了。

思慮種種,醒過來的賈敏就把她藏起來的錢財之事暫且按下不提。準備看看,用了丁嬤嬤的藥後的情形再說。“雖然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是說發病快,病好慢,但是換了藥之後,賈敏雖然依舊病臥在床,精神一天比一天好轉,待到後來,每天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四個孩子看見賈敏身體好轉,一個個喜極而泣,黛玉更是一大哭。看著站在床前的幾張原來滿是擔憂和惶恐的小臉因為她病勢漸輕而展露笑顏,賈敏心中愴然,看來她這病,可是嚇壞了他們。

本來,幾個孩子自幼錦衣玉食,又有賈敏的精心看顧,再加上嬰兒肥,小臉圓潤,可是如今卻瘦削下來,露出尖尖的下巴,格外惹人憐惜。“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沒媽的孩子像根草。”若是賈敏真的去了,指望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林海看顧好幾個孩子,根本是天方夜譚。

母亡,父親又顧不上,親生父母都靠不上,這世上還有誰來憐惜幾個孩子?想到因為她不在了而被送到賈家的黛玉,所受的種種苦楚,賈敏心中又是一痛。望著站在病床前小小的幾個人,賈敏心中一軟,下了決心,她才不管什麼宿命,只要有一線希望,她就要活著,一定要活著,而且要好好的活著。只有她活著,別人才不敢糟踐她的孩子!

有了強烈的求生意願,再加上丁嬤嬤的精心診治,賈敏在死亡線上徘徊了多時,轉了一圈,終於回來了。只是人雖然救了回來,可是到底大傷元氣,賈敏足足將養了一年多才停了藥。此次痊癒之後,日常生活要倍加精心,稍不注意就很有可能再次染病。為此,賈敏和黛玉一樣,也開始吃起藥膳調養身體。除此之外,不管是古代的還是現代的健身方法,賈敏皆拿過來,在不引人側目的情況下悄悄的鍛鍊著,為的就是儘早把身體養好。

病好之後,因為賈敏的身體不宜勞心勞力,賈敏想著在白姨娘、章姨娘和文姨娘分管家事的基礎上把管家之權再次拆分,交付下去。反正府裡經過她接二連三的整頓,已經牢牢的握在她的手中了,就算她養病不管事,幾位姨娘想著藉機做點什麼,也絕非易事。只是賈敏有心,幾位姨娘卻不肯省事。

早前,賈敏讓白、章、文三位管事的時候,田姨娘就已經心生不忿。論資格,她比不上白章兩位。可是她和文姨娘是一起進府的,憑什麼她能幫著管家,而她就只能在一旁看著?難道就因為文姨娘生了個小崽子?田姨娘不服,早前她就向林海鬧過,只是林海一句“後宅的事情全由夫人做主”將她的要求堵了回去。

如今賈敏病重,田姨娘的心思又起來了,一面打著為賈敏分憂的幌子,又向林海要管家之權。一面找幾位姨娘的麻煩,下絆子,上眼藥,向林海哭訴她的委屈,說幾位姨娘藉著管家“苛待”她。幾位姨娘正想著趁賈敏病弱,擴大手中權柄之時,怎肯讓人“虎口奪食”,何況田姨娘背後還對她們下暗手,自然要給予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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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幾位姨娘鬧得不可開交,讓林海煩不勝煩。即為外面公務憂心又擔心賈敏的身體而心情煩躁的他一怒之下,將幾位姨娘的管事權全部收回,讓賈敏房裡的媳婦和嬤嬤管著,反正一切都有例可依,實在不行,可以問賈敏。反正就算是幾位姨娘管事的時候,碰見委決不斷的事最後還不是要讓賈敏拍板。

對幾位姨娘的爭鬥,賈敏選擇冷眼旁觀。倒是最終林海把她們的管家權全都收了回來,還出手懲戒,並責備她這個當家主母待下過於寬厚,讓她有點驚訝。對家裡的這幾位姨娘,賈敏是真的寬宥。面對她們的不懷好意,賈敏只是一味的防禦,甚至是逃避。明知道她們不安分,也沒有實施什麼霹靂的手段,只是卸了她們的爪牙,讓她們就算再想做什麼都有心無力。

起初是因為,賈敏覺得她是穿越而來,心理上帶著一股天然的優越感,不想陷於宅鬥之中,所以從不主動出擊,只是被動的防禦。待到後來雖然意識到了後宅爭鬥的殘酷,可是賈敏卻不想逾越了心中的底線,不到萬不得已,不是你死我活的地步,她不想讓手染上血。

每個人的心裡都住著一頭兇獸,蟄伏在道德的約束下。可是一旦某些道德底線被打破,那麼在放出兇獸的人心指使下,會發生什麼實在是難以預料和控制。所以,在賈敏可以控制的情況下,她對於幾位姨娘的小動作,雖然表面上只是敲打警告一番,但是在心裡默默的為其記上一筆,累積之後,再行出手,務求一擊必中,免得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因此,幾位姨娘在她的這種“寬大”中折騰著,沒想到她們的舉動尚在賈敏容許的範圍內就已經先惹翻了林海,管家權收回,每人還被禁足半年,田姨娘懲罰加倍,涵容更是因此被厭棄。

涵容雖然面上待遇和姨娘一樣,可是不過是個通房。身為通房,無法像姨娘一樣長久的留在林家,是可以隨時被打發出去的。賈敏曾經說過,她若是有個一男半女,就可以被抬為姨娘,可是早已經被幾位姨娘嚴防死守的涵容怎麼可能有懷孕的機會。心急想正名的她也曾旁敲側擊的向林海撒嬌看能不能把她直接提上去,得到的結果自然是失望的。

等賈敏病重,涵容忍不住了。若是賈敏真有個萬一,不管是新來個主母,還是府裡的幾位姨娘,都不會容下她,因此她找了個機會向林海提出抬她為姨娘,藉口是“給賈敏沖喜”。話剛出口,林海幽深的眸子死死的盯著她,半晌,一言不發,拂袖而去。等後來賈敏要養病,把管家權下放的時候,田姨娘以幫她抬姨娘為條件,拉攏了她做幫手,和其他幾位打擂臺。事情鬧大,惹怒了林海,幾位姨娘受到懲戒,涵容更是因此不被待見。雖然明面上沒有處罰,但是只要有林海出現的地方,就不允許涵容在那出現。林海更是絕跡於涵容的房前,而後更是將她打發了出去。

涵容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在後宅爭風中失敗是一個原因,更大的緣由是她提不起來的爹孃惹出來的。此次老皇退位,新皇登基,大肆改革。原本林海遞上去被擱置的整頓鹽務的辦法被啟用。身為倡議者,又是兩淮巡鹽御史,林海主持此事,責無旁貸。這番鹽務整頓,牽涉的瓜葛和利益讓不少人尋門路求到他的門上。主持內務的賈敏這時病臥在床,讓本來想走夫人門路的人大失所望。偏這個時候,有人打著林家的旗號行事,打聽到對方家裡的女兒是林海心愛的姨娘,有那鑽營的或者不懷好意的,就往這家送了重禮。

事情暴出來,一查,查到了涵容父母的頭上。得悉真相的林海,大怒,本來看在涵容是賈敏身邊出來的人份上,他雖然不待見她了,但是還是把她留在家裡。如今見她的家人這麼不知事,竟然敢打著他的旗號任意妄為,自然不肯再留下涵容。為了避免“驚擾擾”到病中的賈敏,林海下令,直接把涵容攆了出去,把她的家人以欺詐的罪名送進大牢。處置完,林海親自到上房告訴賈敏,讓她不要覺得他為涵容的事情而傷了她的體面。

病床前,賈敏聽到林海飽含歉意的言語,再一次確定兩人不在一個腦波上。天底下沒有哪個女人願意把自己的老公和別人分享的。涵容是她身邊的人不錯,可是從她選擇作林海的通房丫頭開始,就已經站在賈敏的對立面了。林海不僅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反而因為涵容是賈敏身邊的人,她犯了錯,被處置,還擔心賈敏會護短,護著她。讓人無法理喻。

對林海,賈敏已經無力了。林海的行為在當前社會規則下,並沒有錯。就連寫出“一生一代一雙人”的納蘭容若,還不是生活在嬌妻美妾的環繞中,哪怕妻子過世,哀傷到形毀骨消,從此“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深”,身邊還不是接二連三的出現新的女人。所以,對林海的行為,就算生氣,氣壞的也只能是自己,因為嚴格遵守社會準則的林海根本不知道你為什麼生氣。

本來,看到林海因為她病重不起,憂心忡忡,吃不好睡不好,每日親身守在病床前,一副鶼鰈情深的模樣,讓賈敏有些感動。想著,等病好後,是不是改善一下目前相敬如賓的夫妻關係,拉近一點兒彼此的距離。如今看來,算了吧,還是保持現狀為好。

時間就在賈敏調養身體,林海改革鹽務中流逝。孩子們也一天天的長大了。跟隨弘一法師學習多年的清玉和霽玉於去年和弘一法師結束了四處遊歷的生活,回到了揚州,開始為科舉做準備。在參加正式科考以前,考生先要取得入學的資格,即成為生員。

生員入學有兩個途徑,一是透過稱為童試的縣、府、院三級考試。另一方法是進入國子監,成為監生。監生中有皇帝恩准的恩監;因長輩曾為國建功而特准的蔭監;和最常見的透過捐獻金錢財物而成的捐監。

林海身為二品大員,他的名下有一個入監讀書的名額。另一個名額,以林家的家資和權勢為其捐監也很容易就能做到。但是不管是清玉還是霽玉,都拒絕走捷徑,想著要依靠自己的力量透過考試,取得入仕的資格。對此,林海和賈敏兩個自然樂觀其成。

清玉和霽玉順利的透過了童試,得到了秀才的身份,並且在最後的府試中考了一等,成了廩生,每月有二兩銀子一斗米的收入。為此,清玉和霽玉兩個得意洋洋的在釉玉、黛玉和漱玉面前炫耀,被姐三個毫不客氣的敲了一筆竹槓。

在清玉和霽玉隨弘一法師遊覽九州山河的時候,賈敏並沒有把釉玉、黛玉和漱玉拘在房裡,也時不時的帶著她們踏青、拜佛、遊河、賞景,……並且藉著給回祖籍蘇州給婆婆辦十年的冥祭的機會,帶著三人玩遍了姑蘇。除此之外,賈敏還利用林海查探福建鹽場改革情況之際,帶著三個女兒去了一趟福建。

在福建,賈敏帶著釉玉她們三個,住了大半年。在福建,賈敏除了檢查了和與她聯合作海貿生意的姚家交上來的賬本,並收取了分得的利潤之外,最大的收穫就是徹底矯正了黛玉的“君子恥於言利”的毛病。

這幾年,不管賈敏怎麼教導黛玉,黛玉對經濟事務都不感興趣,說的多了,甚至讓黛玉覺得她這個母親渾身充滿“銅臭味”,為此母女兩個每每鬧得不歡而散。在這方面,就連林海,也不支援她。其實就賈敏而言,並不想把黛玉教成錙銖必較守財奴。對賈敏來說,在她眼中,一文錢和一千兩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不同,她並沒有把錢看得多重。

只是賈敏無法接受的是黛玉在欣賞“千金散盡還復來”豪邁的同時卻不知道,錢,有賺才有花。而黛玉只學會了“花錢”,卻無視“賺錢”這一個過程,只認識到“錢不是萬能的”,卻沒有認識到“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這個道理。就算黛玉是仙子,可是她也要懂得,在這個紅塵俗世,仙子也是要吃飯的。

到了福建,賈敏在查賬之餘,就想著藉機教導一下黛玉。這裡沒有林海護在前面,而且遠離揚州,正好便宜行事。用一身粗布衣衫換下了黛玉身上的錦繡華服,又蠲了她身上所有的首飾,賈敏派人將黛玉送到了自家莊子上一戶勉強過活的莊戶家裡。賈敏希望黛玉在那裡能夠明白不管她怎麼教導,都學不會的東西,做個真正的“能驅使金錢而不為金錢所使”的雅人。

經過此事,黛玉到底有什麼感想,賈敏並沒有問。但是本來按照賈敏的計劃,黛玉至少要在農家住上兩三個月,可是不到一個月黛玉就回來了。回來之後,本來只愛好琴棋書畫陽春白雪這些風雅之事,連女工都不太感興趣的黛玉,面對賈敏花大價錢請來教導她們姐妹三人的繡娘,再也不像以前一樣,只當作打發時間的餘興節目,也端正態度,和釉玉、漱玉一樣認真的學起來了。雖依舊愛風花雪月,可是對於賈敏教授的經濟事體,人際應酬往來,再也不像以前一樣不屑一顧。對於黛玉的改變,賈敏很是欣慰,不由得慨嘆,看來,響鼓還需重錘敲。

從福建回來後,賈敏再也沒有帶三人離開過揚州。不過釉玉、黛玉和漱玉三人已經很知足了,比起她們被關在家門,只能在揚州城有限的幾個地方走動的朋友,她們已經好多了。只是和跟著弘一法師四處領略九州風光的清玉和霽玉相比,她們又不免吃味起來。不過這個時代,對女子的要求就是這樣,她們就算嫉妒也無可奈何。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清玉和霽玉隨著弘一法師出門一趟,洗去了身上的浮躁,人變得沉穩多了。面對他們的變化,最欣喜的不是賈敏,反而是林海。和兩小談過之後,他整日裡捻鬚含笑,直呼林家後繼有人。所以在兩小考完童試,林海和賈敏商量,決定送他倆到京城讀書。霽玉入國子監,清玉入官學。

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不是弘一法師教的不好,而是為了清玉和霽玉的未來考慮。一朝天子一朝臣,林海身為先皇的臣子,把持著鹽政這麼一個肥缺。像這樣的職位,一般情況下,都會被新皇酬以他的心腹干將,不會交到別人的手中。

但是,林海心中有數,他不是新君的心腹臣子,就算他再出色,新君也不容許不是他的心腹在鹽政這個職位上。若非新皇剛剛即位,暫時在朝臣上面不宜有過大的動作。林海在巡鹽御史的職位上,不僅有幫著新皇穩定江南局勢的職責,同時還主持著鹽政整改,不能替換,否則,他早就被調職了。

林海估計,他很有可能再在鹽政上連任一屆,等鹽政的整改各項步入正軌就離開。他在外任這麼多年,已經做到了正二品的高官,因此繼續外任的可能性不大,多數會被調回京。如果新皇認為他還不錯,那麼林海就有可能進六部作長官,若是新皇看不上他,那麼他回京之後,會掛個大學士之類的官職榮養。

既然要回京,那麼就要早作準備。因此林海讓兩個孩子到京裡讀書就有打前鋒的意思。當然,這不是主要原因。最根本的原因,是林海想為兩個孩子擴充套件人脈。揚州不是不好,只是遠離中樞,終究有所不便。何況,揚州的官宦世家不過就那麼幾個,比不得京城。作為弘一法師的弟子名頭好聽,可是清玉和霽玉不能永遠窩在通明寺不出來,是要入世的。況且不在弘一法師跟前,不代表不能繼續跟他學習。

京城是權貴最多的地方,除了宗室,還有豪門,有世家,有勳爵,有顯貴,有清流,……他們的子弟大都生活在京城,在那裡讀書習武。這些人中的多數在將來都會成為新皇麾下的一員。清玉和霽玉將來步入仕途,將會和他們同殿為官,那麼先熟識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以林家的權勢、財力和清玉的成績,他完全可以和霽玉一起入國子監讀書。之所以把他倆分開,除了積累更多的人脈緣故,還因為嫡庶有別。雖然在林家,清玉和霽玉的待遇一樣,但是社會上,嫡庶還是很分明的。能入國子監讀書的,基本上沒有庶出的子弟。身為庶出在沒有出仕為官之前,一般情況下是打不進嫡出的圈子裡的。就算進去了,也會被人瞧不起,受到排擠,被人當做小廝一類的看待。因此,林海安排清玉進官學。

清玉去的官學是林海寫信問過在京裡的幾位同年故交,挑了又挑的。在裡面執教的除了從翰林院致仕的幾位老翰林之外,最差的也有個舉人功名在身。在裡面讀書的,有那考取秀才,卻進不了國子監,退而求其次進來讀書的,也有權貴之家的庶子,還有那官位不高,出身小吏家的沒有蔭監資格的孩子,也有那出身平民百姓之家,刻苦讀書想著鯉魚躍龍門的學子,……雖然魚龍混雜,可是那官學也是京裡數得著的,近年來裡面很是考取了幾名進士和舉人,深受好評。

對於林海對兩個孩子的前程的安排,賈敏深表贊同,只是就這麼讓兩個遠赴京城讀書,她不放心。此去京城不比在通明寺學習。不管怎麼樣,通明寺都在揚州的治下,在賈敏的眼皮子底下。就算出去遊歷,以弘一法師的身份,衣食住行都不需兩小操心,安全也有保障,賈敏並不太擔心。但是京城不一樣,京裡的水深,沒有大人在身邊,就兩個半大的孩子,出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找誰,賈敏怎麼都不放心。

不說別的,單飲食住宿就是個大問題。國子監還好些,給那些家不在京城的學子提供吃住。但是,林家在京有房,不知道國子監是否收留他?何況還有清玉呢?清玉的官學不提供食宿,一切自理。就算林家在京裡有宅子,可是自從林海外任,那邊除了留下幾個看宅子的,再沒有旁人。那宅子雖然說每年都修葺,但畢竟長時間不住人,真要住進去終究需要好好整理一番才是。

一旦清玉和霽玉入住,府上就需要有人管理,這可不是多帶幾個僕從就行的。清玉和霽玉每日裡忙於學業,自然是無暇管理,何況身為男子,怎可插手內宅事物?託付給別人,一日兩日還好,天長日久,又不是自家孩童,怎能盡心,定然有照顧不周道之處。何況,京城紙迷金醉,奢華之極,若是無人監管,很有可能讓兩小迷失。賈敏把她的思慮講給林海聽,林海想了幾天,決定讓賈敏帶著孩子們先回京,照顧清玉和霽玉的日常生活。反正,沒兩年,他也該回去了。

兩下商定,就往京中送信,讓正在督造藏的林安趕緊把林家在京中的房子打掃收拾出來。說起這藏來,又是一個笑話。當初林海請高人設計出藏的圖樣,送到京中讓林安照圖建造。眼看就要建成之際,林安來了一封信,告訴林海,因為朝廷規定,內城建築的高度沒有皇家特旨不得超過皇家宮殿的。所以,眼看就要建完的塔樓模式的藏不得不拆掉。

收到訊息的時候,林海在賈敏面前使勁拍著額頭罵自己是“豬腦子”。這個規矩林海不是不知道,只是馬虎了。他想著林安在京裡督造,自然會注意這方面的問題,所以也就沒提醒。林安是個老實頭,屬於主家吩咐什麼就是什麼,交代他什麼事情就悶頭幹活的人,從來不多嘴,也不亂打聽。

當初就是看中林� ��的老實才挑的他到京裡,為的就是避免惹事。也正是因為他這份老實,所以他完全聽從林海的指令行事,從來沒想過要打聽一下在京裡建房子的講究。在他看來,不就是建房子嘛,買來材料,請來匠人,開工就是。而林海請來設計的人以為這藏是在揚州建造,只想著設計的怎麼完美怎麼是,自然也想到這個上去。三下裡一馬虎,結果出了紕漏。

為此,藏的建造又要重新選址,再次尋人籌劃起造,因為原來的地方不夠大,就算造了房子也擺不開那麼多的藏書。所以如今新的藏,還在選址中,正可謂好事多磨。對此,賈敏反而覺得是件好事,因為她一開始就不贊成選中的地址,地方窄小不說而且還在權貴之地中間。本來建造藏是為了惠及天下學子的,在權貴雲集之地建造藏,貧寒士子去看書太不方便了。這個世界可不像她來的那個世界,貧苦人家想去市中心無所謂,是有限制的。

擬定了由賈敏帶著孩子進京,自此長住京城。將來再次回來也不過是處理這邊的產業。因此賈敏此次除了留下揚州的產業作日常花費和交際應酬之外,庫房的存銀和值錢的古董字畫,金銀細軟盡數帶入京中,整整齊齊的收拾了二三十個大箱子。揚州這邊的內宅事物由文姨娘總攬,其它幾位姨娘在一旁協助。至於僕婦,除了每人身邊服侍的和家生子,從後買的人中挑出好的,剩下的則本著自願的原則,不夠的賈敏則打算到了京裡在採買。

釉玉、黛玉和漱玉三個聽說要進京,一開始非常開心,興奮過後,心中又滿是離愁。捨不得林海,捨不得在揚州交下的朋友,捨不得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捨不得眼中看慣的所有。漱玉更是因為要和文姨娘分開而連著幾日哭紅了雙眼。

收拾東西的時候,賈敏從她的陪嫁的箱子底翻出一包“絕育藥”。這是她出嫁前夕,賈母塞給她的,準備用在恃寵而驕,行為猖狂的姨娘身上。或者,等她生出嫡子,不想讓庶出的孩子刺眼的時候,用在林海身上的。只是,原主的情況特殊,這包藥直到她香消玉殞,都沒有用武之地。翻檢著記憶中的前塵往事,雖然賈敏知道那個和她面容相同的女子並不是她,但是她也無法做到像一個旁觀者在看電影一般冷靜自持。

手裡捏著藥包,賈敏思索了半晌,這次北上,和林海分開並不是一個月兩個月的事情,少說是一年兩年的,多說三年五載也很有可能。這段時間裡,再冒出一個庶子庶女來大有可能,若是給林海用了這個藥,就可以一勞永逸的杜絕隱患了。

林海極擅養生之道,這點從他教導黛玉飯後以惜福養身,每飯後務待飯粒咽盡,過一時再吃茶,方不傷脾胃,可見一斑。古語說“十滴髓生一滴血,十滴血生一滴精”,損失□,會大傷元氣,使骨髓空虛,從而精髓枯竭,早夭短命。所以他在女色上並不看重。《黃帝內經》強調人要“與天地相應,與四時相符”。醫者認為“冬至陽生,真火正伏;夏至陰生,真水尚微”因此就房事上提出“春二夏三秋一冬無”的理論。已經上了年紀,講究惜福養身的他比照這個只少不多,完全一副清心寡慾的狀態。

自從賈敏生下霽玉之後,因為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她和林海同房的次數並不多,到了最後這一年,因為賈敏一直纏綿病榻,更是杜絕了魚水之歡。但是林海為了表示對她這個嫡妻的尊重,每個月依舊有大半的時日是在她房裡度過,睡在套間裡面的床上。剩下的日子扣除他每月忙於公事和耽於愛好在書房裡過夜的時日,每位姨娘分吧分吧,不過就是一兩天而已。再以他的好惡為標準,有的就要獨守空閨,兩三個月才輪上那麼一天,有的則稍微多上幾天。

自從林海罷免了府裡姨娘們的管家之權之後,他踏入她們房裡的次數更少了,剩下的時間,更多的停留下在書房裡面,再剩下的又用來和幾個孩子相處。這樣的他,似乎不值得浪費這藥了吧?賈敏拿著這藥猶豫了半晌,目光落在博古架上那個她讓醉墨擺起來的雨過天晴色的汝窯茶盅,一下子想起賈母寫給她的關於子嗣的密信,賈敏只覺得心中發冷,手中的藥重逾千斤,她嘆口氣,把藥和藥方原樣包好,丟進箱子裡,落下了鎖。

啟程之日,賈敏帶著幾個孩子揮別了林海。三隻大船浩浩蕩蕩的沿著京杭大運河揚帆北上。此行,從揚州啟程,過淮安、淮陰,經徐州、滄州,直達京都。水路通達,晝行夜宿,就算船行緩慢,有月餘也該抵達了。只是釉玉、黛玉和漱玉三個,去了頭幾日的離鄉之情,身邊有母親陪伴,又有清玉和霽玉湊趣,每到一地就給三人講述當地的誘人風光。

三人在清玉和霽玉的逗引下,已經不滿足手裡捧著《徐霞客遊記》和《山水雜記》這樣的地理遊記,對著地圖過乾癮了。因此,每到一處,就靠岸停幾天,然後在清玉和霽玉的帶領下,尋訪當地的風景名勝,品嚐其特色食品。如此耽擱下,多花了一倍的時間,還沒有到達目的地。這可急壞了在第三條船上的人。

賈敏此行還帶著一名特殊的客人——甄英蓮的母親,甄封氏。當年,賈敏回姑蘇給婆婆辦冥祭,住在客棧的時候,遇到了甄封氏。當時她拎著個籃子到客棧貨賣。賈敏聽說過這種職業,因為大戶人家的女人們不好出得門,就有那婦人走東家串西家拎了頭花、不值錢的首飾、胭脂之類的小東西,或者其它新奇有趣又不貴的東西,到大戶人家貨賣,討賞。只是這種掮婆去的所謂的大戶人家還到不了林家這樣的高度。就連勉強進去了,也進不得二門,只能在外把東西售給府裡的丫鬟婆子。所以賈敏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的人,心中好奇,如今碰到了,就把她叫了過去。

賈敏見甄封氏進房來,目光最先從屋裡年紀較輕的小丫鬟身上掃過,然後才給賈敏見禮,讓賈敏有些詫異。而後,又見她頭髮花白,衣著整潔,言語知禮,行為有度,沒有絲毫諂媚之意。在貨賣的時候也沒有一般小商販一樣斤斤計較,反而一副並不太在意的模樣。被丫頭指出她販賣的堆花還是從林府裡出來之時,面上也不見窘迫。甄封氏的種種表現都不合常理,賈敏心中奇怪,因此詢問她的姓氏,得知她是甄封氏的時候,賈敏也就明白她為何如此了。項莊舞劍志在沛公,甄封氏做這種提籃賣貨的行為,最重要的目的是想藉此看看能不能找到女兒,求財是次要的。

賈敏看到甄封氏頭上的白髮,蒼老的面容,只覺得五味陳雜。甄封氏年紀比賈敏大不了幾歲,可是經過女兒丟失,家計敗落,丈夫出家打擊的她和賈敏站在一起,根本不像姐妹,說是母女還差不多。如果賈敏沒有遇到甄封氏,那麼甄封氏過的如何賈敏根本管不著。可是賈敏遇見了她,而是看到她變成了這幅模樣,又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女兒的下落,若是就這麼袖手旁觀,走了,賈敏覺得她良心上過不去。

於是賈敏向甄封氏表明身份,告訴她,她可以幫著她找女兒。如果甄封氏相信她的話,就跟她走。起初甄封氏對此表示懷疑,賈敏一句“你有什麼好讓她圖謀的,幫她只是因為大家都有一顆做母親的心而已。”打消了甄封氏的疑慮。於是甄封氏收拾她的所有,帶著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嬌桃隨賈敏來到了揚州。而今,又跟著她,去往京都。離開揚州,甄封氏恨不得立時就到了京城,進而借住賈敏孃家的力量,幫她找女兒,如今見賈敏一行人走走停停的,真是急壞了她。

好在,不管這路有多長,走的有多慢,終有到頭的那一天。在路上花了近半年的時間,船終於到了京都碼頭。到達碼頭的時候,天色尚早,船在河中下了錨。跟著林圖在京裡辦差的林園帶著媳婦從收到賈敏要進京的信,計算著日子早早的就來碼頭等候,並與碼頭這邊遇到了收到賈敏進京的訊息,帶著賈母的命令,親身來接的賈璉。兩家左等右等,都不見人來,心慌的以為路上出了什麼事情,趕忙去信詢問。從回信上得知一行人正在遊山玩水,到達日期不定。無奈之下,賈璉只好先回去,留下王信夫婦和林家一起在碼頭等。留下的兩家商量著,輪換著守在碼頭等候。

賈敏他們到的這日,正趕上林家輪守。林園夫婦接到了賈敏一行,棄舟登岸,於賈家前來接人的人員匯合,奔赴京城。賈敏帶著幾個兒女,一行人於下午進駐林家東南的京郊莊子上。這邊,賈敏一面安排人往賈府上送訊息,一面將甄封氏安排妥當,將坐船時就已經分裝安排妥當的物件留了下來,吩咐林圖把它們送到林家老宅。

休息了一晚,次日清晨,賈敏大異於素日的簡雅衣飾,盛裝裝扮起來。一身玫瑰紫二色金刻絲及膝窄袖對襟褙子,玉色印暗金竹葉紋的小立領中衣,頷下的盤扣上是一顆以指甲蓋大小粉色寶石為主體,其它各色碎寶石為輔鑲嵌而成的蝴蝶作的釦子。海藍梅花刺繡馬面裙,那一整枝梅花,虯結蒼勁,從裙子的左下角,蜿蜒而上,佔了足有三分之一的裙幅。

頭挽高髻,中間插了一隻大赤金嵌玉鑲珠蝴蝶梳篦。那蝴蝶展翅欲飛,上面鑲嵌的各色寶石相映生輝。觸鬚和翅膀隨著賈敏的動作微微顫動,更顯得上面的寶石耀眼灼目。腦後的玲瓏立體赤金五彩蝴蝶壓發與領口的釦子、發前的梳子相互呼應。

露垂珠璉金抹額,精緻無比,一粒粒的石榴石圍繞著中間的橢圓翡翠珠,有眾星拱月之勢。鬢邊一隻紅翠滴珠鳳頭釵,耳邊紅寶石攢成的梅花墜子和垂下的水滴狀的紅翠交相輝映。腕上一串翡翠手串,手串的翡翠佛頭相連,下穿紅色的珊瑚珠。手上套鴿子蛋大小的祖母綠戒指,這一身打扮愈發襯得賈敏容色照人,風姿高雅,莊重華貴。

釉玉、黛玉和漱玉三人也已收拾停當,來給賈敏請安。一樣的衣著,都是一身雪荷色銀白小朵淺金菊花紋樣雲錦長襖,下邊是同色同款同質的挑線裙子,外罩束腰對襟比甲。釉玉的是一件淺玫瑰粉印花滾寬邊羽紗的,黛玉的則是蟹殼青鑲領品藍雲雁紋錦粉藍撒花的,漱玉的是水綠色壓松綠繡花邊軟緞開領的。錦緞斗篷的顏色和每個人身上比甲的屬於同一色系,只是深淺方面有所不同而已。

髮飾上,三人都留著覆額的劉海,鬢邊垂下兩縷頭髮。釉玉梳著彎月髻,用一隻雙菱赤金大髮夾固定住了頭髮,並戴了兩朵精緻非常的石榴紅絹花,又斜斜插了兩柄半月型鑲珊瑚瑁玳蜜蠟插梳和一隻小巧的累絲鑲蜜蠟三翅斜鳳釵,耳上墜著赤金嵌蜜□□眼石的墜子,鬢後一隻絞金銀絲的“鬧蛾”,鬚子微顫抖動,十分靈俏。手鐲則是用金剛石鑲成的一大朵菊花和六朵小梅花連貫而成,璀璨耀眼。

黛玉則是偏分的三環髻,鬢邊的兩縷頭髮於耳畔紮緊,紮成了麻花辮,幹淨利落之餘帶著緊緻精巧。發中插有星星點點的各色小花裝飾。那花乃是米粒大的各色珍珠加各色寶石點翠鑲金做成的和真花一樣的飾品,花雖只有指甲蓋大小,卻光彩奪目,精巧逼真,讓人見了忍不住嘆一聲巧奪天工。水晶葉子耳墜晶瑩剔透,搖曳生輝。手上是一串繞手三四圈的珍珠手串,顆顆都有拇指大,圓潤瑩白,滾圓明淨,絢麗暈彩。清雅中暗藏華貴。

漱玉用鳳尾纏絲扁簪將頭髮從尾梢定住,將雙丫髻梳得高高的,髮髻間一對紅寶石串珠金絲纏枝發環點綴其上,一對點翠鑲紅寶石金銀絞絲花鈿對稱分插兩邊,零零散散的幾星淡緋瓔珞散在發上。右鬢間插了一隻金墜角扁簪,下面墜著紅珊瑚滴珠,螓首輕揚之際,晃動之間便有光華閃爍,與耳上的搖曳生光的紅寶燈籠耳墜相應成輝。腕上一對鏤空雕花象牙鐲,一對嵌金纏絲瑪瑙鐲,因怕兩對鐲子相撞,又在當中戴一個單圈的紅珊瑚手串。

賈敏仔細打量過三人,見都按照她的吩咐在出門做客的正裝之外,再添幾分華貴,卻也不失書香之家的風雅,滿意的點點頭。目光落在三人光禿禿的脖頸上,賈敏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眉頭,道:“把你們貼身帶著的玉鎖用金項圈帶在外面。”所有的地方都要讓賈家的人無可挑剔了去。

原本釉玉她們三個的玉鎖都配有做工精細,金光璀璨的金項圈,只是三位都嫌棄掛在脖子上沉甸甸的,把脖子上都墜了下去,又覺得整日裡戴著它,有炫富的意思,所以哪怕是經過高僧加持過的,也不肯帶。把玉直接用絡子絡上,貼身佩戴,金項圈置之高閣。無奈之下,賈敏讓人把紅瑪瑙珠上微雕刻著保平安祈福壽的經文,然後穿成珠璉,用來給她們佩玉。

聞言,釉玉她們三個面面相覷,黛玉代表她們三個,開口:“母親,我們這樣已經夠明光閃耀的了,夠好的了。再戴上瓔珞圈,把玉鎖拿出來,光耀燦爛,都能灼傷人的眼睛了。我們是到外祖家拜訪,又不是去炫富,用得著插金帶銀,渾身上下掛的滿滿當當的嗎?”

賈敏輕彈一下黛玉的額頭,道:“讓你們戴起來就戴起來,怎麼這麼多話?我們是去拜訪不錯,可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你們的外祖母必會留我們在府上住下,而我們在京城的舊宅暫時無法入住,所以勢必要在你們的外祖家停留一段時日。留下歸留下,我們卻不能被看作是上門打秋風,依附親戚家的住客。”

瞭解賈家下人是什麼嘴臉的賈敏寧願被看作是“炫富”,讓整個賈家下人明白他們一行是有家底,而不是什麼來搜刮的窮親戚,也絕不能讓他們小看了去。要從一開始就豎立了俯視,讓賈家下人仰望的角度。

見黛玉摸著被賈敏彈的地方,不服氣的張嘴欲駁,賈敏又道:“你們的外祖母當然不會這麼想,但是未必別人不這麼想。再說,你們也見到接我們的這幾個三等僕婦了,服飾顏色花哨富貴,已是不凡,何況今至其家?若是我們穿的簡薄了,不免會被人瞧不起。在我給你們講過的‘茶,喝茶,請喝茶’‘坐,上坐,請上坐’的故事中不是說過這世上有的人淺薄無知,慣會以衣飾取人,你們外祖家人口冗雜,少不了那專門長著一雙用‘富貴眼’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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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一下,賈敏又道:“我們此去你外祖家,雖是走親戚,可是說到底還是出門做客。既然是做客,那自然要鄭重一些才是。林家四代列侯,你們的父親又高居二品大員,門第上並不輸於你們外祖家,可是我們畢竟遠離京城,又是第一次上門,因此絕對不能丟了林家臉面,讓人瞧低了去。”

釉玉、黛玉和漱玉三個見反對無效,只好乖乖的把金項圈拿出來帶上,把玉鎖露出來。賈敏打點好東西,又吩咐林圖幾句,一行人在急急忙忙趕來的賈璉帶領下進城。行了半日,到了賈府,從東側門入府,賈璉帶著清玉和霽玉兩個去拜見賈赦和賈政。賈敏帶著釉玉、黛玉和漱玉由車換轎,繼續往裡走。

府內賈母正房二門外的垂花門前,邢夫人的陪房王保善家的、費婆子和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鄭華家的早已經帶著一干丫鬟婆子候著了。轎停,周瑞家的身子一偏,把跟她搶著上前的王保善家的擠到了後面,打起轎簾,伸手扶賈敏下轎。王保善家的不甘心的摸了摸鼻子,恨恨的瞪了周瑞家的一眼,走到後面釉玉轎前,鄭華家的站在黛玉轎前,費婆子在最後,扶漱玉下轎。四人伸手扶住賈敏母女四位的同時,目光從她們的頭上到腳下飛快的掃了一遍,雖然她們自以為作的隱秘,無人察覺,可是賈敏她們依然感到了她們打量的目光。釉玉姐妹三個,心中嘀咕幾人無禮的同時感嘆果真被賈敏說中了。

賈敏帶著三個女兒,後面跟著伺候的丫鬟婆子,簇擁著往賈母的正房來,剛過垂花門,過了抄手遊廊,到二門,華服盛妝,打扮的花團錦簇的王熙鳳臉上露笑,緊走幾步,早已經一盆火似的迎了上來,嘴中的姑媽喊得不離口。鳳姐自來熟的伸手挽上賈敏的胳膊,道:“可是把姑媽給盼來了,就這麼半日功夫老太太可不知派人來問了多少遍了,若是姑媽和妹妹們再晚些來,只怕老太太急得要都要派人出去接了!”說的賈敏和釉玉幾個都笑了起來。

走在後面的邢夫人和王夫人見狀快走幾步,趕了過來。因為賈赦續娶邢夫人的時候,賈敏已經出嫁隨夫在外,兩人並沒有見過。雖然此刻站在對面,都知道彼此是誰,但是還是需要王夫人把邢夫人和鳳姐介紹一下。兩下認識完畢,王熙鳳親親熱熱的上前挽上賈敏的手,一起前行。

穿過穿堂,過屏門,轉過小廳堂,……就見賈母拄著柺杖,在丫鬟的攙扶下,站在正房廊簷下翹首盼望著。賈母早已是望穿秋水了,從昨日得了訊息知道她們今日會到,就茶飯不思。一早上便派賈璉去接,等賈璉走後更是不住的派人到大門詢問,一盞茶一趟,越等越急。好容易等到一個小廝在門外回話道:“姑太太一家已經到門口了,大太太,太太和璉二奶奶在二門帶著人去接呢!”賈母當下喜上眉梢。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聽外面丫頭一聲聲地傳進來:“姑太太到了!姑太太到了”

一時賈敏走入庭院裡來,賈母看見賈敏的身影,在鴛鴦的攙扶下,急忙的迎了上去,不等賈敏有什麼反應,就抱著她大哭起來。耳邊聽著賈母叨唸著多年不見的思念之情,賈敏也被賈母哭的覺得心中痠痛,眼淚情不自禁的流了下來。周邊的人,就是眼中無淚的,也用帕子使勁的揉著眼睛,直到把眼睛揉紅為止。

哭過片刻,眾人忙上前勸解,賈母和賈敏兩人分開,攜手進房。三四人爭著打起簾籠,賈敏扶著賈母在堂上坐了,脫去身上的錦瀾披風,帶著三個女兒給她磕頭見禮。賈母忙又起身走下來,親自扶起賈敏,拉著她在她身邊坐下,口裡道:“一別十多年,當年你離開京城的時候,年紀也不過比迎丫頭們大幾歲。誰知一轉眼都是這些年了。孩子都這麼大了,你才捨得回來看我,真是個狠心的丫頭。本來我想著還不知道能見不見呢。前幾年收到你病重的訊息可把我給嚇壞了,可是佛祖保佑,竟然叫我在嚥氣之前我們母女兩個又見面了。”嘴裡雖然埋怨賈敏狠心,可是賈母眼中含笑,望著賈敏的目光慈愛非常,哪裡有一點生氣的模樣。

目光落到釉玉、黛玉和漱玉的身上,賈母笑著點點頭,不住聲的贊好。身後的鴛鴦早已經把準備好的表禮拿了出來。一人一個五彩錦繡金線纏絲荷包,這荷包珠繡輝煌,鑲珍釘寶,極其華麗耀眼,上面的刺繡栩栩如生,不看裡頭東西,光是這荷包就價值不菲了。何況荷包還鼓鼓的,摸上去硬硬的,明顯裡面裝了東西。三人忙拜謝過,雙手接了過來。

拜過賈母後,賈母起身離座拉著賈敏的手親自為她和三玉介紹屋裡的人。一行人來到邢夫人跟前站定,雖然剛才在外面兩下已經認識,可是在此還需正式的介紹一遍。姑嫂兩個相互拜見後,釉玉三個也跟著拜見大舅母和二舅母。兩位也各自有給三人的表禮。王夫人的是每人一對赤金石榴花纏絲手鐲,邢夫人則是一副丁香花赤金耳釘。

三人最先拜見的是大舅母,但是邢夫人卻直到王夫人把禮物給了三玉,她才把東西拿出來。落後一步也就罷了,偏她把耳釘遞過去的時候,口裡猶自不甘的道:“我比不得人家的高門大戶,是從小門小戶出來的,手裡沒什麼錢。我又是嘴笨受拙的,在家裡也說不上什麼話,所以送的東西未免有些拿不出手。可是這可是我聽說外甥女要來,特地花錢到珍寶齋專門訂做的,全新的,十足的真金。是我的一片心意,還請外甥女不要嫌棄才好。”臉上一副就這我還是費勁巴力拿出來的模樣,好像生怕別人再跟她要什麼似的。

一言既出,滿室寂靜。釉玉三人呆了一呆,黛玉迅速的反應過來,忙道:“禮輕情意重,大舅母這話,我們實不敢當。我們在這裡謝過了。”釉玉和漱玉也反應過來,口裡說著不敢,和黛玉一起伸手把耳釘接過,深深拜謝。然後三人起身後退,站在和賈母並肩而立的賈敏身後。

站在賈母身邊的賈敏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邢夫人話說出來之時,賈母身上浮現出來複雜情緒。怒氣中帶著一點點的無奈,以及爛泥扶不上牆的憤懣,和在客人面前丟臉的窘迫。雖然不過瞬間,旋即又恢復常態,可是卻被一直注意賈母的賈敏感覺到了,而且她扶著賈母手臂的手,也感覺到了那一瞬間賈母身體上的僵硬。

目光迴轉,賈敏把視線從賈母身上移開,落到身著咖啡色紋樣鑲領墨藍底子五彩花卉紋樣緞面對襟褙子的邢夫人身上,眼角掃過一旁穿著藏青色底子金色花卉紋樣緞面對襟褙子風韻猶存的王夫人,心中慨嘆。比起一旁端莊穩重的王夫人,邢夫人這身打扮並沒有比王夫人持重,只讓人覺得她顯得老氣橫秋,明明年紀比王夫人輕,可是看上去歲數比王夫人的歲數甚至還要大。細端詳她的眉眼,也是個美人,只是那幾分姿色全都被不恰當的衣著還有首飾給掩蓋了。

就算邢夫人想要藉此在王夫人面前擺出大太太的派頭來,可是她卻忘了,在這個社會,女人的地位是由丈夫和孩子來決定的。賈璉和迎春都不是她生的,平素裡她待他們兩個也不親密,彼此之間感情淡漠,她似乎也沒有依靠他們的打算。可是不靠兒女,靠丈夫?賈赦是個好色的,就邢夫人這副模樣,能夠吸引他才怪?若是好好收拾一下,雖不至於能夠就此抓牢賈赦,至少不會落得個被嫌棄,被冷落,丟到一邊,守著一個正室夫人的名頭獨守空閨的下場!

再說,邢夫人也真是個笨的,她剛才的話想抱怨給誰聽?賈敏是賈母的親生女兒,難道她不向著自己的母親,反而向著外人不成?就算她同情你,可是她一個已經出嫁的女兒,“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難道還能插手孃家的事情不成?或者邢夫人並不是抱怨,只是心有怨尤,隨口說出來而已,她以為她已經說得很隱晦了。只是,在場的賈母、王夫人和王熙鳳,這後院的三大巨頭哪個不是人精,就她話裡的那點意思要是聽不出來才怪了。她們聽了,難免不會想,當著她們的面,就怨氣沖天的,揹著她們還不定怎麼咒她們呢。本來就不招人待見了,如今又在外人面前訴說自家人的不是,顯而易見的把她們又得得罪了,將來的日子只怕更不好過了。賈敏心中暗笑邢夫人的愚笨。

不管賈母此刻對邢夫人有多大的不滿,她都不能表現出來。真要跟這個拎不清的發脾氣,那可就真讓人看笑話了。雖然這人是賈敏,是她的女兒,可是除了賈敏,屋內還有她的三個女兒。人家可是第一次上門,就算她不要臉面,賈母還要臉呢。因此賈母面色如常的給賈敏和三玉介紹下面的人:李紈、王熙鳳和收到賈敏一家到來的訊息而過來的迎春、探春和惜春三姐妹。

三朵嬌花的釵環裙襖皆是一樣的妝飾。都是從衣襟的下角繡有挺聳而上的長枝玉蘭的紅色斜襟褙子搭配著玉色百襉裙。左斂右衽,繡花均自下襬延伸至胸前及前襟、腰背,有別於那種遍地撒花的繁豔,顯得清新而不俗,領口及袖口均壓有黃色緞子窄邊。雖都是紅色,還是略有不同。迎春是嬌柔的嫣紅色,探春是熱烈的海棠紅,惜春是清冷的粉紅。

高綰落雲髻,雙耳留髫。斜簪紫櫻色復瓣絹花,兩邊分插卷鬚翅三尾點翠銜單滴流蘇的鳳釵和一串三股流蘇的玳瑁雲紋掛珠釵,光彩燦爛。兩釵對應,帶有一種不對稱的美。團鳳墜珠釵,自髮髻後整齊插入,珠釵上玉色小珠半墮,微微搖晃。耳邊的金累絲葫蘆耳墜閃閃明晃,映著滑膩似雪的肌膚更是盈然生光。胸前掛著葫蘆形的赤金翟鳥團花瓔珞項圈,左手一對水晶綴琺琅掐絲鐲子,右腕一雙亮銀纏絲雙扣鐲。滿目珠翠中是數不盡的富貴風流氣象。

一團珠光寶氣,通身的豪貴氣派中三春又各有不同。其實細細看來,三春中探春的容貌居於最末,但是她們姐妹三人站在一起,最引人注意,奪人眼球的就是她。探春的模樣更多的肖似賈政,這或許是王夫人不那麼討厭她的原因之一。她五官英朗秀麗,微帶稜角,額前薄而長的劉海修整的整齊嚴謹,長眉輕揚入鬢,眼角微挑,眉宇中帶著幾分明朗和堅毅。單就容貌而言,探春算不上第一等的美人。但俊目流盼生光,靈敏有神,顧盼中華彩流溢,透著精明幹練。被這眸子一襯,整個人立刻多了幾分容色,變得神色照人起來,生生脫穎而出,讓人一見驚豔。

相比於探春形諸於外的堅毅,惜春則把它藏了起來。兩彎遠山眉,雙目若秋水,紅唇雪膚,風姿天然,如晨間初凝的露珠,鮮潤清媚,雖眉眼中猶帶著幾分稚氣,但是隱約間已有了國色。言笑時,眉目間明媚溫雅,水剪雙眸,波光瀲灩,清亮逼人,閃爍如水波疊映。讓人忍不住暗暗讚歎。永遠挺得筆直的脊背,不說話時緊抿的雙唇帶著一種不刻意外露,甚至她自己都沒發現,不自覺的流露出的冰冷與堅韌,將她藏起來的堅毅和倔強很好的表現了出來。

迎春則是三姐妹中生的最漂亮的一個,由此可以想象她的生母在世之時的風采。若非是個絕色,就算再有心機手腕,也無法迷得好色如命的賈赦為了她寵妾滅妻來的?但是人們在見過迎春之後,她的外貌並不會給見過她的人留下太深的印象,相反,人們記住的是她的“溫順”。不用她說話,迎春只要往那一站,她的“綿”一眼就被知曉。

三姐妹一樣的髮髻,一樣的簪環首飾,插在一樣的地方,無關髮質,無關用的頭油,無關梳頭的人,迎春的看上去就是比其她兩人的軟趴趴的,立不起來。明明一樣插戴,甚至還要高插幾分的首飾,看上去就是比姊妹的低垂。平滑的眉毛,低垂的眼簾。一樣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連下垂的線條都平緩柔順。明明是相貌最出眾的一個,但是三姊妹站在那裡,她卻是最不引人注目的那一個。

認識完賈府中的眾人,賈敏身為長輩,見到幾個小輩,雖然每年的四時節禮,李紈和鳳姐進門的時候,她都有給她們的禮物,但是第一次見面,見面禮還是不能少的。三春皆是一對景泰藍鑲紅珊瑚如意金簪,和一塊赤金墜的如意金鎖。鳳姐則是鎏金掐絲點翠轉珠鳳凰步搖一對,腕香珠二串。送給李紈的則是由一支象牙整雕而成的流雲簪,一對羊脂白玉蓮花頭紋的圓鐲。雖然素樸簡雅,但是價值不菲,而且符合她守寡的身份。賈蘭因為年紀小,沒有過來,給他的那塊裝在秋香色綴錦繡珠荷包裡的五福進門的一塊羊脂玉牌和一個金光玲瓏的福娃娃由李紈代為收起。

不同於別人把東西收起來,王熙鳳口中稱謝,將香珠直接帶在了手腕上。轉過身,看看三春,又看看三玉,她笑嘻嘻的搖晃著腦袋,口中嘖嘖道:“嘖嘖,姑媽就是會調理人,這幾個妹妹如花似玉的,真是越看越惹人愛。我這眼睛都看不過來了。前老太太還鬧著說要賞花,如今眼前這六位姑娘是一個賽一個的嬌豔,各有各的美,可不正是六朵鮮花,真真不知道姑媽和老太太是怎麼□□出來的。而且會說會笑會動,要比種在地裡的死物強多了,老太太今後要看花就用不著捨近求遠,只把幾位妹妹叫到眼前就行了,順便讓我們這些沒見識的也飽飽眼福。”

王熙鳳連誇帶捧的一番話讓在座的諸位都露出了笑容。賈敏含笑看著王熙鳳在下面說笑,親自為她和三玉捧茶捧果。暗自把眼前這一幕和書中描述黛玉初進賈府的那一節相比。王夫人面上帶笑,雖然不熱絡,可是也沒有在親人相見,濃情熱意的時候,潑上一盆冷水,來了一句“月錢放了沒有?”,一句突兀不相干的話插進來,打斷親人相見的一室溫情,並藉此昭顯她管家的身份。王熙鳳也沒有遲到,反而早早的迎了出去。雖然賈敏沒有見到書中王熙鳳“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出場而有些遺憾,但是她知道,眼前這一幕才符合正理。

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這次是賈敏帶著兒女回孃家。黛玉再好,也和賈母隔著一層血脈,而且自出生後,這是第一次和賈母見面,並沒有什麼深厚的感情。賈母之所以把她接過來,疼她,不過是看在死去的女兒面子上,還有想著拉攏林家,親戚不至於疏遠的緣故。可是賈敏是賈母身上掉下來的肉,一向最疼的,母女十多年未見,王夫人若是不識相,不要說賈母和賈敏容不得,就是在場的,也都誰看低了她。這種失了身份的事情,王夫人自然不會,也不肯作,但是讓她表示出對賈敏一行到來的熱情她又做不出,那麼只好裝菩薩了。

至於王熙鳳,她在怎麼放誕無禮,也是晚輩,在賈敏這個姑媽跟前也得守著禮數,比不得黛玉和她同輩,而且又是小姑,所以哪怕有天大的事情她都得放下,來迎接賈敏,否則就是不知禮,王家沒教好女兒,所以就算王熙鳳在膽大包天也不敢延遲推後而來。

互相廝認過,歸了座,賈母拉著賈敏挨著她坐下,摩挲著她的手道:“還知道給府裡送信,既然昨天就到了,怎麼不趕緊過來,非要在外面住上一夜,難道就不想早點見到我?可見我是白疼你了。……”賈母向賈敏秋後算賬,抱怨著,說著說著又流下淚來。

賈敏陪笑道:“母親這話可是冤枉我了,我在外頭沒有一天不惦記母親的。只是昨天我們到的晚,一路上路途勞累,人疲累不堪,我們的東西又多,怕是進城來不及,所以才在外面的莊子歇了一夜,想著今日再過來給母親請安。怕母親惦念,所以我派人送信過來。沒想到落下了埋怨。不過這可不是我的不是,想來是送信的小廝沒說清楚,回頭我就訓他。當得什麼差!”一面說著,賈敏一面拿出帕子遞給賈母。

賈母被賈敏後面真真假假的話說的破涕為笑,從她手中接過帕子拭淚,手指點著賈敏,笑嗔道:“你個貧嘴的, 明明是你懶怠動彈,幹當差的什麼事,……”不等賈母往下說,賈敏笑著打斷:“還是母親瞭解我。不過母親自己知道也就罷了,何必說出來呢,在場的除了兩位嫂子,可都是我的晚輩,還都是第一次見,母親也不說給我留點臉面。哎喲喲,我這個作姑姑的可真是沒臉見人了。”說笑間,賈敏佯作羞愧的半低下頭。

見賈敏做出這副姿態,除了王夫人,屋裡的人都忍不住失笑起來。王夫人垂著頭,看著捧在手裡的碗盞,聽見賈敏的說笑聲,忍不住微撇了一下嘴,心中不喜。王熙鳳笑過之後,對賈母道:“這次姑媽來了之後就不走了,可是要長住京裡的,今後姑媽長長久久的在你身邊,時間長著呢。你又何必計較那個一天半天的。”

轉頭又對賈敏道:“這些年來老太太可是心心念念想著姑媽,收到姑媽要來京的信老太太歡喜的好幾天都沒睡好。早早的就讓人收拾了房子,移樹栽花。鋪設陳具老太太更是翻箱倒櫃精挑細選,就等著姑媽一家入住了。房舍也不遠,就在老太太住處的後面。為了方便家人僕役出入,還另開一門通街。回頭姑媽派人去看看,若是有什麼不妥,儘管告訴我去,我馬上派人收拾。”

從賈敏定下進京,雖然已經派人通知林圖,收拾林家在京的宅子,可是她估摸著賈敏和賈母十多年未見,久別重逢,賈母怎麼捨得了她,自然是要留客的,所以,她們一開始多半是要住到賈府去的。果不其然,王熙鳳這麼一開口,邢王兩位夫人開始留客。

對於賈府留她居住,賈敏並沒有太多推辭。一來,賈母誠摯相留,她推辭不過。當然堅決要離開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作為離家多年的女兒,見到親人,正是該親厚之時,她表現的如此疏遠,不免讓人非議,畢竟賈家並沒有做什麼讓她疏遠孃家的舉動,而之前,無論是賈母還是賈敏都表現的很親熱。

二來,林家在京的宅子,因為賈敏起意想修地熱取暖,建造供人消暑的涼屋,改廁所,重新建浴室,……賈敏以現在社會的建造能力儘量引進現代生活中的方便快捷,可是她不是學建築的,所以儘管賈敏在揚州請來設計師傅,按照她的描述,畫出圖來,讓林圖拿著圖改建。但是有些東西,涉及的關鍵點,是這個社會沒有的,如果她本人不和工匠講明,他們按照圖也建不出來,就算勉強造出來了,也不倫不類,無法達到賈敏的要求。林圖按圖索驥,建完之後,收到賈敏來京的資訊,打掃房間的時候,試用,結果不如人意,而且還讓水淹了房子。

房間多年不住人,又遭水淹,不免陰暗潮溼,需要晾晾,散去潮氣才行。否則住進去,人易生病。從頭往下數,賈敏一行沒有幾個身子是結實的,小心保養還來不及,哪能上趕著去找病。雖然林圖最後將宅子重新平整好,但是急急忙忙收拾出來的房間怎能和賈家這邊早收拾好的房子相比。而且賈敏還沒死了修整房子的心,她想著暫時借住在賈家,等她把房子收拾好再回去也不遲。若是現在就住進去,回頭收拾房子,還得搬出來。否則住人的同時又動工改建,亂糟糟的不說,匠人進出,在世人看去也不成體統。還不如等建好了,在住進去。這是賈敏留在賈家的主要原因。

還有一個讓賈敏留下的原因,那就是黛玉的下凡歷劫。她病中曾經遇見過跛足道人和癩頭和尚,只從他們的口中得知,黛玉的命運被扭轉,但是他們聲稱,絳珠仙子是要歷劫的,那麼這個命數到底改成什麼樣?寶玉還是不是黛玉的劫?

從現代社會知道近親結婚壞處的賈敏,就算寶玉是這個世界完美無缺的好兒郎,所有的人都認為可堪與黛玉匹配,她也不贊同這門婚事,她才不管什麼“木石姻緣”呢。如果木石姻緣依舊,那麼她的反對是不是黛玉的一劫?……對此賈敏曾經輾轉反側,思索良久,終是無解。

黛玉和寶玉是表兄妹,寶玉又是個愛在內幃廝混的,就算賈敏嚴防死堵,若是他們依舊是彼此的“劫”,那麼終究會見面。“堵不如疏”,就如同賈敏對釉玉和黛玉讀《西廂記》《牡丹亭》等□□的態度似的。賈敏並不阻止她們看,在她們看完之後,給她們分析。書寫的不錯,辭藻華麗,文理細密,可惜卻把這個世界的準則拋到了一邊。

“聘則為妻奔為妾”。女兒家名聲最重,要尊貴,矜持。若是像書中所言,那般行事,必然會被男方和世人看輕,將來就算成婚,日子也不好過。就算男方沒有家人,孤身一人,一雙兩好的時候,還算罷了。若是等那柔情蜜意散去,世人的眼光和議論,就未必能夠承受的住了。甚至有那心思卑劣的,就會想,當初她見到我的時候,就這樣,若是再見到一個更清俊的男人,只怕又貼上去了,覺得這女子不好,水性楊花,生性放蕩,全然忘記了是自己引誘對方。

再者,這男子生的好,未必品行就好。這世上生的相貌堂堂,卻一肚子男盜女娼的男子不少。看人絕對不能以貌取人。像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亂臣賊子,李林甫、蔡京、秦檜、嚴嵩、……都是頗有風儀的美男子,可是品行不端,令人不齒。像以莫須有罪名害了忠義之臣岳飛的秦檜,因為他,當世之人以姓“秦”為恥,遇人都不敢說出自己的姓氏。

分析完後,賈敏又告訴她們,《西廂記》本取材於唐代詩人元稹所寫的傳奇小說《鶯鶯傳》,結果是張生遺棄了鶯鶯。而且元稹一面在文中為張生勾引上崔鶯鶯洋洋自得,一面替張生遺棄崔鶯鶯的行徑辯解開脫,大罵崔鶯鶯為“尤物”,“妖孽”,“不妖其身,必妖於人”,大肆批判鶯鶯的不守婦道。《西廂記》不過是後人不喜歡原作的結局,為了迎合世人的大團圓思想,才有了後面的張生功成名就之後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團圓結局。

講完《西廂記》,賈敏又給她們分析《牡丹亭》。高祖立國時廢除女子裹腳的政令中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女子裹腳人為長成已半殘,有損天和有礙子孫,凡是有爵人家不得為女子纏足,纏足女子不得入宮,不得誥封。”此令一出,除了揚州瘦馬這樣專門供人褻玩的女子,天下間再無纏足者。

像杜麗娘那般,身為父母的獨生女兒,為了個夢中的人,連性命都不要了,死去活來。既然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像她這般行事,心中可曾想過疼愛她的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中年喪女,又該是如何的痛不欲生?魂魄不散,只為等待那柳夢梅,卻半點不曾想過去看父母一眼,她心中把那生她養她的父母置於何地?心中想的全是自己,全然沒有想過,她的身上繫著父母兄妹甚至兒女,已然忘記世間還有“責任”二字。像這般自私自利之人,有何面目活在世間,倒不如真死的好。

一席話,說的釉玉和黛玉兩個掩卷沉思,自此再看書,兩人在欣賞唇齒噙香,華麗婉轉詩句的同時,已經學會理智的從現實的角度思考,做到了“識其精華,辯其糟粕”。有的時候,看見黛玉往這個社會的“淑女”方向靠攏,賈敏不知道她是作對了還是做錯了。

其實要論“叛逆”,只怕從現代來的她,滿腦子的叛逆思想無人能比,可是也正是因為如此,在深刻的認識到這個社會現實之後,她把所有的不合時宜的思想都禁錮起來,自然,她也沒想過要培養出一個“先驅者”。

賈敏不記得她什麼時候看過的一篇文章上,寫著這麼一句話:“一個人沒有什麼可能憑一己之力就可以和整個已經根深蒂固,廣為當時人認同並遵守的禮法制度相抗衡的。不是沒有特例,但是既然是特例就一定是少的,而且為之付出的代價必然大。” 自她來到這個社會所看到的,所經歷的,也讓她深刻的知道,如果這個世間真的存在這樣的人物,那麼生存在這個世界,是多麼的孤獨和寂寞,又是怎樣的為世所不容。何況黛玉又是個女兒,在這個社會女兒家生存本就不易。

雖然賈敏住在賈家,有看木石姻緣發展,讓兩人歷劫的想法,但是她懷疑,經過她的教育,又有清玉和霽玉這兩個出類拔萃的兄弟比著,黛玉能否依舊看中寶玉?不是說寶玉不好,只是寶玉依舊是當年的寶玉,黛玉卻非當年的她。當已經改變,開始成長的黛玉,遇見依舊在原地的寶玉,是否能夠作彼此的知己,賈敏無法下定論,只能靜等著看結果。

既然決定在賈府住下,自有人帶著林家跟來的下人和帶來的行李帶到給賈敏一家準備的屋子安置。自從賈母收到賈敏要帶著兒女進京的訊息,就巴巴的派人收拾房子要留賈敏一家住下。起初選定了東北角榮國公暮年養靜之所梨香院,但是梨香院才十來間房,賈敏帶著兩個兒子,三個女兒,還有一幹僕役,住在那裡不免狹窄擁擠,而且賈母不捨得賈敏離她太遠,最後王熙鳳選中府中西北角一所小三進的房子。就在賈母住處的後面,非常方便賈母和賈敏的往來。

解決了居住的問題,大家圍坐在一起敘著閒話。外面小丫頭回報,見過賈赦和賈政的清玉和霽玉進來了。賈母聽到通稟,一迭聲的催著把人帶進來。李紈帶著三春起身想著迴避,被賈母攔住,道:“你姑媽家的孩子,算不得外人,都是自家實在親戚,就不用講那些個虛禮,學那道學先生避嫌了。”

古代大家族的規矩,還沒成親的都算未成年,本家女眷不必嚴格避諱。因此這個社會雖說講究“男女大防”,男女授受不親,七歲不同席。但是在前者的規定下,也不是真的一絲不苟,嚴格遵守,也有變通。所以,清玉和霽玉進後院,並無關礙。他們又不像寶玉那樣,一直廝混在內幃之中,並且還居住在內院之中。

一身明藍色提方格紋闊袖滾回字紋寬袖錦袍,袖口處有著同色的暗繡圖案,腰繫暗銀嵌玉厚錦帶,頭上戴著青玉束髻冠的清玉和一襲青蓮紫點白色花紋半袖長衣,裡著白色正袍,藕荷小衣,腰間束著一條珍珠琉璃白玉帶,頭上帶著翡翠明玉冠的霽玉一前一後走了進來,給賈母和邢王兩位夫人磕頭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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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把清玉和霽玉叫到跟前,帶上鴛鴦遞過來的眼鏡,仔細打量著兩小。清玉形貌i麗,眉目如畫,唇紅齒白,姿容雅緻。霽玉豐神俊朗,凜凜眉目猶如山水相逢,劍眉星目,顧盼曄然,清新俊逸。兩人都生了一雙好眼,站在那裡宛如芝蘭玉樹一般,又如一叢挺拔的翠竹,俊秀飄逸。就連一向以寶玉出眾的外貌而自豪的王夫人見了他倆,也不得不承認,這兩人模樣長相不比寶玉差什麼。

見兩人相貌出眾,為人溫和有禮,賈母心中歡喜,命鴛鴦端出預備好的見面禮,遞給兩人,笑道:“都是好孩子,這是外祖母給你們的。我有個孫兒,今天有事到他舅舅家去了,不然他見到你們更歡喜,等他回來你們見見,一定很投契。今後你們和他一起玩,一起讀書,可是有伴了。”

自從知道賈敏要上京,深知寶玉脾氣秉性,再加上賈母有把黛玉配給寶玉的意思,讓王夫人存了一段心事在心裡。猶記當年,她還年少的時候,只要賈敏在,無論在場有多少閨閣錦繡,都掩不住她的風姿。只要她略皺皺眉頭,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之心疼,舉手投足間,就輕易勾去了所有人的魂兒……

黛玉是賈敏的女兒,女兒肖母,哪怕隨了賈敏一半,就寶玉那個性子,未必會給她爭氣。一想到兒子被賈敏的女兒“勾走”,王夫人就一肚子氣。所以王夫人想著在寶玉未見到人之前,她要先對黛玉“勸諫”一番,讓她遠著點寶玉。所以在昨天收到下人的報信,說是賈敏一行今日會到的時候,一早她就找了個理由把寶玉支到王子騰家,估計得在那邊吃過晚飯才能回來。這樣的話,有一整天的時間,她可以琢磨怎麼找機會,把這話即含蓄又能讓人容易明白的點過去。

清玉和霽玉見過眾人之後,因為屋裡都是女眷,他們身為男子不好多呆,偏又不好意思開口離開,坐立不安。賈敏看出兩人的不自在,就打發兩人去到後面住處看收拾東西去了。兩人答應著離開,賈母叫住他們,叮囑他們不要亂跑,免得回頭吃晚飯的時候找不到人。兩人忙道,晚上要和兩位舅舅一起用餐。賈母這才罷了。打發走清玉和霽玉兩個,賈敏起身對賈母說道:“清玉和霽玉已經拜見過兩位舅舅了,這三個丫頭也該去見見母舅。我帶她們過去吧,自從離開京城,我也再沒見過兩位哥哥了。”

賈母叫住賈敏:“你就不用去了。在這裡陪我好好說會兒話。你和赦兒、政兒是親兄妹,晚點見面他們也不會和你計較這個。”隨後,賈母命兩個老嬤嬤帶了三玉去見兩個母舅。

邢夫人早就不耐煩聽賈母和賈敏在這裡上演母女溫情了,聽賈母這麼說,忙亦起身,笑回道:“我帶了外甥女過去,倒也便宜。”賈母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罷,不必過來了。”邢夫人答應了一聲“是”字,遂帶了釉玉三個與王夫人作辭,大家送至穿堂前。王夫人也不耐煩和賈母、賈敏呆在一起,指了一事也辭了出去。

隨著邢王兩位的離開,李紈和王熙鳳知道賈母和賈敏母女兩個想要獨處,也相繼離開。屋裡只剩下賈母和賈敏兩個之後,賈母屏退了身邊伺候的人,拉著賈敏的手問道:“你帶著孩子們過來,揚州那邊可都安排妥當?誰在那邊管事?姑爺可是你一輩子的依靠,可是要小心一點,不要被那些狐媚子趁著你不在鑽了空子。清哥兒是怎麼回事?林家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庶子?而且還比霽玉大?”收養清玉和釉玉,賈敏並沒有寫信告知賈家。直到賈敏寫信說,要帶著兒女們上京,信中提到清玉和釉玉,賈家這才知道這兩個人的存在。

“母親,放心。揚州那邊我都安排好了。三丫頭漱玉的母親文姨娘打理僕從及府裡人情往來,剩下的幾位也都各執一攤。誰都管不到誰的頭上。她們造不了反。至於清玉和釉玉兩個,他們是老爺早前一位姨娘生的,當時我沒孩子,老爺又那麼大的年紀了,好不容易有個姨娘懷孕了,自然沒有不讓她生下的道理。因為清玉和釉玉是龍鳳胎,剛生下來時小小的一團,弱的很,他們又是七月十四的生日,鬼節前一天出生的。孩子小,肉身弱,易引來小鬼兒,老爺怕養不大,就把他們送了出去。後來我有了黛玉和霽玉,等他們四歲上的時候,才把他們接回來。”

大戶人家養不大孩子,想了很多辦法,有把女孩當作男孩養的,男孩當作女孩打扮養大的。有的是覺得家裡富貴太盛,需借些貧賤之氣幫著壓住孩子。所以,有給孩子取“貓兒狗兒”這類賤名的,大名則遲遲不取。有認貧苦人家或者有法力通鬼神這樣的人物作寄名乾孃的。情形更嚴重的,就是把孩子寄養在貧苦人家中幾年的。

雖然文姨娘看似在後院權柄最大,可是當初賈敏弄得那個後院女子做女工賺錢的那一攤,她交給了醉音。醉音家是揚州本地的,她父母為了生個女兒,一口氣生了七八個還不足,為了生兒子,把前面養的幾個女兒都賣了。如今她父母年紀都大了,已經生不出兒子來了,只能依靠女兒。前幾個女兒賣得遠,已經指望不上了,醉音是剩下的中最大的,少不得要支撐這個家。她是幸運的,她被賣的時候正趕上林海一家到揚州上任,將她挑了進去。如今賈敏要帶人進京,醉音捨不得老子娘,向賈敏求了恩典。賈敏將她許了人,又將早前為了收攏僕役家裡做女工賺錢的這一攤交給了她。醉音用她在府裡歷年所積盤下個小店,和她女婿一起守著。文姨娘雖然管著府裡僕役,幾位姨娘也都各司其職。可是醉音卻是賈敏在外面設定的耳目,有什麼不好,賈敏都會知道,就算她們想聯合在一起做什麼也瞞不過賈敏去。

賈母聽了點點頭,道:“這兩個孩子的母親現在在哪?清玉是庶子,可是他比霽玉年長。你信上說,這孩子和霽玉一樣,也是到京裡來唸書的,若是將來有了出息,你想好怎麼辦了嗎?”賈母年老成精,一下子就指出問題關鍵所在。

賈敏笑道:“他們的母親生產的時候就作下了病,孩子被送走之後,身體就垮了,沒撐多長時間就過去了。孩子自從接回來就一直養在我的身邊,清玉是比霽玉年長,可是論天分,他比不上霽玉。再說,就算將來他出息了,榮光也是我這個作嫡母的,和他死去的生母無關。何況他要想在朝為官,對我這個嫡母,只有恭敬的份,不敢有什麼其他的心思,否則,一個‘不孝’的帽子扣下來,我就能壞了他的前程。”

聽出賈敏沒有打壓清玉的意思,賈母想了想,搖搖頭道:“這不妥。庶子給生母討誥命的事情又不是沒有,太宗時的兵部尚書酈大人的事情當時沸沸揚揚,最終還不是姨娘越過正妻,揚眉吐氣了。這才過了多少年,至今還被人時不時的提起。前車之鑑,還不足以讓你引以為戒。何況,他畢竟是庶子,你是嫡母,雖然做兒子的要尊敬母親,可是你們終究隔著一層,真鬧起來,對你的名聲也不好。再說,為這麼個毛孩子用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兩敗俱傷的法子不值得。何必等他長起來再動手,現在就收拾了不但省事,不僅便宜,而且輕而易舉。”

不等賈敏說話,賈母又拍著她的手道:“你這個孩子就是心善,既然有了霽哥,還留著他做什麼?他是庶子不假,可是他不同於尋常的庶子,比霽哥兒玉大,是庶長子,這樣的人你怎麼能把他留著。再者,你要是心慈手軟,下不去手,想著留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是個庶子,讓他認識幾個字,會寫名字,給碗飯吃,不餓死他就行了。好好的你讓他讀什麼書,上什麼學堂,考什麼科舉,真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一席話說得賈敏大汗,想到記憶中,原主幼時不明不白沒了的庶出的哥哥,還有長大之後,遠嫁他鄉,婚姻和生活俱不如意,已經過世的庶出姐姐。又想到賈家身為庶出子弟的賈環和賈琮在府中的地位和待遇,還不如府裡一個有點體面的小管事呢。

賈敏想了想道:“母親,酈大人的事情我也聽說過,可是這並不能成為我薄待清玉的理由。清玉的生母已經過世,他又是自從進府就養在我身邊的,我待他怎麼樣,有目共睹,若是這樣還讓他和我離心,只能說他就是一個天生‘養不熟的白眼狼’。這樣的話,我也沒辦法了,少不得等他長大,給他娶個妻子,早早的分出去算了。讓他讀書識字,總比把他拘在家裡胡鬧的強,畢竟讀了書,多少能夠懂點道理,比那蠻橫無知的好多了,至少不用擔心有什麼講不通的。”

深吸了一口氣,賈敏又道:“再說,林家和賈家的規矩不一樣。為了林家的發展,對嫡子和庶子一律給予最好的教導,就連女兒也是要從小熟讀詩書的。畢竟家裡的庶子真有出息了,那也是自家的面上有光,不是便宜了別家。就是因為有這條規矩,林家才能這麼興旺發達,從商周延續到本朝。只是如海這支一直人丁不旺,幾代單傳,而姑蘇的林氏宗族則是在太宗年間犯下大錯,被勒令子孫三代不得出仕,所以這條規矩不為人知罷了。放眼本朝,也出過不少庶出的進士,這些人出身的家族早已經摒棄舊見,並不是一味的排擠庶子。所以如果墨守成規下去,家族早晚會衰落下去。……”

賈敏說了這麼多,不無勸誡賈母的意思,可是看到她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知道剛才的話都白說了,她根本沒聽進去。因此賈敏又換了個話頭:“母親放心,科舉考試三年一輪,雖說是中了舉人就可以做官,但是只有進士方可為上品。自本朝立國以來,每科取中的進士,多則三四百,少則四五十。一甲授官六品,二甲正七品,三甲正八品。嚮往上升,除了個人的資歷能力之外,還需要家族出力輔助。再者,朝廷官職就那麼多,可是每三年都有新進人員。如今四海晏平,本朝已經立國百餘年,不比剛立國之時官位空缺者多,僧多粥少,中了進士在吏部候缺的不是有多少,有的都等到了皓首斑白之際,都沒有等到。我如今已經是正二品的誥命夫人,若是等著清玉出息了,給我討封,想往上升,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我這輩子能不能等到還未知呢。”

列舉了不少資料之後,賈敏又道:“再者,都說科舉出仕,可是科舉可不是那麼好考的。清玉的資質一般,而且他進的並不是國子監,而是另找的官學,就算再好,也比不過國子監那個地方。當年珠兒那麼聰穎,入了國子監讀書,不是也未曾考取嗎?清玉遠不如珠兒,只怕更難考中。他現在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想要拿捏他豈不是太容易了,倒也不用太心急。”十四歲就進學的賈珠一直被認為是賈府的驕傲,雖然他已經早亡,但是並不妨礙賈母以他為豪,所以賈敏乾脆拿賈珠做比,讓對科舉不甚了解的賈母更能夠聽得明白。

賈敏說了這麼多,很多賈母都沒有聽懂,但是這並不妨礙她理解其中的關鍵。她覺得賈敏這種不動聲色的處置辦法很不錯,笑著點頭,並跟著出主意:“對,對,就是這話。霽玉的身後有賈家和林家支援,一定比清玉強。等他若是出來的時候,讓你的兩位哥哥想想辦法,把他給打壓下去,一輩子都翻不了身。就算做個小官又算得了什麼,給我們家提鞋都不配。”

聽了賈母的話,若不是礙於規矩和禮教,而且不方便,賈敏一定給賈母一個大白眼。她還真當賈家是一盤菜了。若是現在清玉和霽玉就出仕,賈家在朝堂上還有幾分力量,可能還有能給給兩人提供幫助或者下絆子的能力。等到真到了兩小入朝為官的時候,他們不被賈家牽連,帶到泥裡去就好了,還指望賈家能夠給予援手,做夢吧!反過來,賈家,指望他們兩個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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