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銀灰色山脈山腳下偽裝成岩石的大門開啟，螻蟻眾的車輛和人流則被無聲的吞入其中。
車隊駛入山洞內，幾乎吸引了山洞裡所有人的目光，他們或坐或站，都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動作，盯著那停到左側停車場的裝甲車。
那目光中分明充滿了緊張、期待和渴望，而那些人，也一個個骨瘦如柴，黑灰色的汙垢下則是難掩的病態的蒼白皮膚。
晨隊轉動脖子上的如圓球般的黑色玻璃面罩，卡的一聲，白色起霧從中噴出，然後才取下頭盔。
他大口呼吸著山洞內‘新鮮’的空氣，知道口腔中的汽油味全部散去。
不知何時，山洞內所有人都圍了上來，一臉緊張地看著晨，他們的首領。
“...管道建立成功了。”晨深吸一口氣，宣佈道。
“按照協定，它們給我們需要的食物和水，還有一些藥物。”
聞言，那匯聚而來的人群中頓時爆發出響亮的歡呼聲，聲音幾乎擠滿了整個山洞，吵得人耳朵也跟著疼了起來。
看著身前神態近乎瘋癲的眾人，晨的臉上卻是沒有任何笑容。
他不想幫它們建立管道，因為這意味著妥協。
可如果不妥協，這裡所有人，這裡的一千九百八十六人，六百個成年男人、兩百個成年女人、一千兩百多個老人、還有一百左右不到五歲的孩子...
都會死。
要麼餓死、要麼渴死、要麼病死。
但晨知道，自己必須要笑。
因為只有他笑著，眼前的這些人，才能笑的更加安心。
所以他舉起雙手，讓所有人安靜下來等他宣佈下一件事。
“回來的路上，我們遇到了一群不長眼的鱗狼，我們把他們全滅了，而且只有兩個人輕傷。”
“帶回來的肉很多，我想不僅足夠留下一些熬些肉湯，還有很多足夠我們烤一些來吃！”
烤肉？！
聽到晨的話，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他們有多久沒有吃過肉了？
五年？
還是六年？
或許已經沒人記得，但他們明白，在每天都以蟑螂做出的營養塊為食的現在，能吃上一塊肉是多麼的奢侈。
於是所有高舉起了雙手，高呼著。
“螻蟻——眾！”
“螻蟻——眾！”
“螻蟻——眾！”
“晨！晨！晨！”
聽著他們呼喊自己的名字，晨笑著，卻是握緊了雙拳，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
他們本不該在這裡為了一頓烤肉而為他歡呼的！
他們做為地月戰役的英雄，應該拿著自己應得的退休金享受生活，而不是在這裡每天用手刨著晶石去換一些蟲子做成的‘食物’來勉強求生！
“總有一天，我要帶著他們回去，讓他們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這句話晨對自己說了無數次。
他看著銀灰色的山頂，雙眼一時無神。
直到左手手腕上的終端傳來滋滋的電流聲。
一個白衣人虛影投影而出，他臉上蒙著一團亂碼，讓人看不清他的樣貌和表情，更不提他的年齡。
“你來了？！”晨看著面前的白衣人，心中突然激動起來。
“我們今天收穫了不少食物，需要去給你送點嗎？”晨問道。
他只知道這個白衣人是個科研人員，和他們一樣流落此地，但居住的位置卻無法確定，只知道是原生體密佈的危險之地，每隔一段時間靠人力儲存夠足夠的電力後才能適應儀器投影和他聯絡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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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那樣問，其實也是希望能知道這個年輕人詳細的位置，好把他救出並帶到這裡。
因為這裡的不少設施，都是由他提供圖紙製作出來的。
比如氧氣生產裝置，以這裡氧化的礦石為原料為他們提供賴以生存的氧氣，否則他們早就因窒息而全軍覆沒。
但白衣人只是搖了搖頭：“不必，雖然能避開一些魔將的感知，但還是太冒險了，上次為了拿走你們留下的物資，我可是差點丟掉小命。”
“這次我來是給你們送點好東西的。”
“一個是新研究出的種子，能在黑暗的環境中正常生長，雖然產量很低，但也能緩解一點你們的壓力。”
“還有就是氧氣生產器的改進方法，現在的機器效率太低，而你又不肯聽我的話，所以我只能再費心幫你改進一下了。”
兩份圖紙傳入晨的終端中，晨不免有些激動：“多謝，錢先生。”
白衣人擺擺手：“最近還有什麼問題嗎？”
晨思考一番，將剛才在返回途中遇到鱗狼襲擊的事情告訴了白衣人。
“...你們可能要倒黴了。”白衣人回道，“那支狼群很有可能是斥候，它們的血肉被你們帶了回來，狼王肯定有辦法追蹤跟來，而能以五十五只鱗狼為斥候、誘餌的狼群，數量很有可能已經超過五百。”
五百...
晨心中一緊。
雖然這裡有近兩千人，但不是所有人都還有面對鱗狼的實力，尤其是還只有蟲子凝聚出的營養塊為食物的情況下。
方才那三百人，也是他傾瀉了部分食物確保的有生戰力，更不提他們的裝備也大多破碎，想要以此對付擁有狼王的五百只以上鱗狼狼群，幾乎就是在送死。
白衣人低嘆一聲。
“抬起手。”
晨依言抬起手臂，將手腕上的終端對準下方的空地。
白衣人回首向下看去，只見空地上升起了不少篝火，烤鱗狼肉的香味似乎已經瀰漫到空氣中，讓他忍不住動了動喉嚨。
“...本來想多看一會的。”白衣人低嘆道。
晨一時沒有說話。
他明白白衣人現在的處境有多麼艱難——在一個地方獨身一人生存數年，還要提防外面遊蕩的原生體，如果是常人怕是精神已經崩潰。
“我把感知屏蔽器的設計圖稿發給你了，現在趕工，用手頭所有的資源做出來四個，就能屏蔽掉鱗狼王的追蹤。”
晨大喜：“多謝先生！”
白衣人笑著擺了擺手：“都是人類，幫助彼此本就是應該的，而且我還要等你們來救我逃出那鬼地方呢。”
白衣人的虛影閃爍片刻，兩人立刻明白，投影設備的電量又要耗盡了。
“...雖然有些殘忍，但我還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這是白衣人消失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看著白衣人消失的地方，晨一時沉默在原地。
白衣人的建議，是殺掉這裡所有六十歲以上的老人，這樣無論是食物還是水源、氧氣危機，都會迎刃而解。
將希望留給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