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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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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不是他多心, 總之,賀小侯爺實在叫他小舅子這句意味深長的“交流一二”,嚇得腮幫子一顫, 回過神來便不由自主的挪了挪腚, 情不自禁的想離這位越看越不對頭的小舅子遠點, 臉上只乾笑了一下, 道:“殿……殿下說笑了,這龍陽話本子, 我可不看的,怕是沒法子和殿下交流了。”

三皇子道:“……子環沒看過麼?可見子環方才神色,倒好像見過這話本子一樣……”

賀顧心中猜測,這位小舅子是個斷袖, 便生怕他誤會了自己, 還沒等他說完,便道:“我……我雖的確瞧過這話本子,但這也只是因為,咳……殿下知道了這事兒,可不要聲張。”

裴昭珩看他反應看得有趣, 心中愈發興味盎然,面上卻不露聲色,只道:“子環但說無妨,我定然守口如瓶。”

賀顧這才頓了頓, 道:“……這話本子是我家書坊印售的,是以我才看過,寫話本子的先生,也是我一個……呃,好友。”

他想了想, 覺得顏之雅畢竟是個女子,將她寫龍陽話本子這事兒,貿然抖摟給別人,不大地道,便只拐了個彎兒,說她是自己好友,並未言明顏之雅的女子身份。

三皇子聞言卻沉默了一會,半晌,才看著他,斂了面上笑意,道:“果真如此……那倒是我誤會子環了麼……?”

賀顧聞言,點頭如搗蒜,連道:“殿下真是誤會我了,我對這龍陽話本子真沒什麼興趣,也……也不是斷袖,殿下千萬莫多心,我對長公主殿下一片心意,日月可鑑,此生定然只喜歡她一個,死也不變心的。”

賀顧突然這麼一番剖白,不僅是因為他心中,的確這麼想,也更因為……

萬一以後這位三殿下,真的登上了御座,到時候讓新君想起來,他這做駙馬的不但花花腸子,竟然還敢搞男風,給他親姐姐戴綠帽……那還了得?!

雖說三殿下性子比之太子,仁厚的多,但泥人兒尚有三分土氣呢,親姐姐被欺負,他豈能不生氣?

天子一怒……

真的惹不起。

可萬萬沒想到,他一番發自肺腑的剖白說完,三殿下臉上神色卻並未緩和。

不僅沒有緩和,不知道是不是賀顧錯覺……

他臉色倒好像更沉了。

裴昭珩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道:“……果真如此麼?”

賀顧垂首道:“不敢欺瞞殿下。”

裴昭珩頓了頓,道:“觀子環方才言談神色,似乎……很是厭惡龍陽之癖?”

賀顧一怔,道:“那……那倒沒有,只我不是罷了,旁人喜歡的是貓是狗、是男是女、與我又有何干,也輪不到我去指指點點的。”

三皇子沒回話。

賀顧見他面色漸沉,最後竟然變得一點笑意也沒了,只垂著眸子,眼睫微顫,不知在想什麼。

賀顧看著他這幅模樣,卻微微一愣——

三殿下一冷下臉來,這幅神態,和……

和瑜兒姐姐,好像啊……

真不愧是親姐弟,方才他一時不防之間,乍一眼瞧過去,險些就要看錯了。

他正走神,卻忽然聽三皇子道:“縱然子環覺得沒什麼,斷袖之癖,也是人中少數,逆亂陰陽,世所不容的。”

賀顧聽了他這話,心中卻不由得一動,抬眸去看三皇子神色,卻什麼也沒看出來,半晌,才遲疑道:“……殿下,你這是……”

三皇子卻緩緩抬起了眸子來,那雙剪水一般的桃花眼,只要一剔除了笑意,就不由得帶上了三分遠離世俗的淡漠寒氣,和……

和一點微不可察的落寞。

他道:“……子環,你覺得我奇怪嗎?”

裴昭珩這話問的雖然突兀,並未明言為什麼賀顧會覺得他奇怪,但此刻,車廂裡坐著的兩個人,卻又都不是蠢人,賀顧只一聽便反應過來,三殿下話裡意有所指的是什麼了。

賀小侯爺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心道,三殿下要只是斷袖,他自然不會大驚小怪、咋咋呼呼了,京中這些個王孫公子,出身尚不及殿下高貴,都還養小倌、去男風館聽曲兒,好這一口沒什麼大不了,只要……

只要您別打我主意就成了,您可是我小舅子啊。

賀小侯爺心中如是道。

臉上卻只抽抽著乾笑了一下,強擠出一句道:“呃……斷袖就斷袖唄,又不吃別人家大米,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三皇子沉默了片刻,半晌才道:“……我從未生過娶妻生子之念,且心慕之人……也的確是個男子。”

“……除他以外,其他男子未曾叫我動念,若這般也算,那我大概便是斷袖了吧。”

賀顧聽了,心中卻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氣。

不因為別的,只因為聽三殿下語氣,和他話裡那“心慕之人”的意思,顯然不是一天兩天,近日才臨時起意的,倒像是,用情已有一段時日了……

那定然不會是他了。

……果然是他近日來,顏之雅的話本子看多了,搞得草木皆兵,這才瞎猜些有的沒的。

他心道,斷袖而已嘛,沒什麼的,反正殿下您以後,做了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倒時候您看上誰了,綁來就是,且莫說你只是喜歡男人罷了,就是您老人家喜歡猴子,也沒誰嫌命長,敢多嘴一句的。

立刻寬慰他道:“不就是斷袖麼,只要二人心意相合,志趣相投,比什麼都要緊,照樣快意一生的。”

三皇子一雙桃花眼定定注視著他,緩緩道:“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有好家世好人品,若要因我絕了後嗣……又豈能願意。”

賀顧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卻有些恍然。

三殿下……和姐姐實在生的太像了。

叫他不由得,想起了長公主臨行前那一晚,神色落寞的告訴他,自己不能生育的情境來。

那時姐姐也是這般垂著眸,嘴唇顫了又顫,半晌才說得出一句話來,聲音都是乾澀的。

她……她若是也對他動了心,一直將她身子有疾、不能生育這樁心病憋在心裡,該有多難受啊……

賀顧想起來,只恨自己那時心大,竟然那般粗心大意,什麼異狀也沒發現,直到姐姐一個人傷心不堪,再也扛不住了……

她才會離開京城,離開他,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吧。

賀顧想及此處,眼眶都有點泛起酸來,他看了看還垂著眸的三殿下,忽然就產生了種同病相憐的感覺,這次便是發自真心的勸慰起他來,由衷道:“殿下想岔了,我是覺得……萬丈紅塵、芸芸眾生,能尋著一個鍾情之人,何其不易?若是她也恰好鍾情於我,便更是人世間萬金也難求的圓滿事,子嗣雖好,卻又怎能比得上這個打著燈籠也難找的人?若是殿下心慕之人,會因為子嗣棄殿下於不顧,也只說明,他並非真的鍾情於殿下罷了,真是這般,那也是他不值得殿下為他如此,換一個不就是了麼?”

三皇子聞言,似乎有些意外,半晌他才緩緩抬起眸來,看著賀顧,道:“……倒不知,子環竟是如此專情之人。”

賀顧聞言,立刻挺了挺胸脯,道:“那是自然,我心中便只有長公主殿下一人,只願與他白頭攜老,再容不下其他人啦。”

裴昭珩:“……”

賀顧正要再說,卻聽三皇子忽然道:“可……若是那人,已有了妻室呢?”

賀小侯爺聽了這話,扭頭看著微微蹙眉,一臉認真的三殿下,瞬間呆住了。

……不是,本來以為三殿下已是很放得開的了,沒想到他竟然這般混不吝麼??

他咽了口唾沫,道:“……這,那要不還是換一個吧,畢竟有夫……呃,有婦之夫,也是已經成家之人,貿然攪和進人家夫妻中間,似乎……不大地道。”

裴昭珩:“……”

賀顧見他不做聲,最後也只得拍了拍他的肩,道:“天涯何處無芳草,殿下這般品貌才學,何必非得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呢?”

他語罷,馬車外天色已暗,徵野在外面喊了一句,道:“爺,快到啦!”

賀顧撩開馬車窗簾看了看,京郊山水如畫,暮色裡愈發顯得有幾分朦朧美感,前路遠處盡頭,果然有幾點明亮燈火,隱有屋閣房舍層疊,顯然便是那莊子了。

二人閒話談了一路,幾個時辰下來,倒也不覺得馬車顛簸、路途漫長,只是賀顧年少,正在長身子的時候,不免腹中空空,甚至餓的開始咕啾咕啾腹鳴起來,還好馬車上只有一個三殿下,旁人也聽不著,不怕丟人。

見三殿下扭頭看他,賀顧也只朝他咧嘴嘿嘿一笑,道:“我一向餓的快,讓殿下見笑啦。”

他笑的爽朗燦爛,自己沒覺得怎麼樣,倒叫裴昭珩看了,耳根微微一熱,泛起幾絲不易察覺的淺紅來,迅速挪開了目光去。

二人下了車馬,莊子裡下人早已得了信兒,候在莊子門前了,管事的是個鬍子花白的老頭,六十來歲模樣,背脊卻並不佝僂,雙目炯炯,一副很有精神的模樣。

老頭見了他二人從馬車上下來,一眼就看見了賀顧,兩步行上來,道:“老朽管著這莊子十來年,如今可算見著小主人了。”

這莊子,原也是言大小姐的陪嫁,且萬姝兒當初,約莫是嫌棄,這莊子在京郊實在有些偏僻,沒打它的主意,是以一直管在曲嬤嬤手裡。

老頭估摸著,也是十來年前言大小姐出嫁時,言家安排過來的舊奴了。

賀顧笑著跟他打了個招呼,介紹了一下,說跟著他的這位玄衣公子是三皇子。

還好這老頭提前得了劉管事的信兒,不然頭次見王子龍孫,怕也得嚇出個好歹來。

不過他倒是早早打點好了一切,晚膳已在廳中,給裴、賀二人備好了,雖然菜色趕不上京中精緻,卻勝在新鮮、豐富,賀顧見了,也不由得贊一句用心。

老頭得了主家誇獎,喜滋滋的搓搓手道:“老朽聽劉管事遣來的人說,三皇子殿下怕冷,這才來咱們莊子上泡泉,便叫廚房特意做了這道牛肉煲,殿下若是畏寒,老朽家中那口子,略懂幾分食補之道,她說若是夏日裡還畏寒,那多半兒啊,是腎陽虛哩,多吃牛肉,正好補腎!”

賀顧奇道:“哦?是嗎,原來竟還有這種說法,畏寒是因著腎虛麼?那的確得好好給殿下補一補。”

裴昭珩:“……”

半晌,他麵皮扯了扯,道:“……多謝老伯費心了。”

這老頭多半是常年守在莊子裡,寂寞的緊,上了年紀也愛熱鬧,聞言一張老臉笑的皺紋橫生,連道不敢當、不敢當,這才關了門,留他二人用飯,出去了。

賀顧見徵野和跟著三皇子那個侍衛,還守在背後,便道:“你兩個也自去吃些東西,歇了吧,不必守在此處。”

二人便應聲退出去了。

賀顧早前來過這莊子泡了幾次,清楚門道,一邊給三皇子夾了塊牛肉,一邊跟他道:“泡這暖泉,還是得先吃點東西墊墊,不然一會子下了水,容易叫熱氣蒸的頭昏眼花,也別吃太多,只五分飽就夠了。”

裴昭珩垂眸,看了看子環夾到他碗裡的那一大塊牛肉,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把那句“我不腎虧”憋回去了。

莊子上守著的婢女少,等用過了飯,也只有兩個丫鬟過來,領著他們去了湯池,賀顧見那兩個婢女要跟著進來,侍候他倆更衣,他自己沒這習慣,便扭頭想問三皇子,誰知還沒問,就聽見三殿下淡淡道:“不必了,我自己來。”

賀顧見狀挑了挑眉,倒還真沒想到,三殿下身子雖不好,卻也如他一般,不喜歡丫鬟伺候。

湯池前面是個小隔間,以供主人家更衣整理,二人進了隔間,還未更衣,隔著一扇薄薄的門,便感覺到一股潮溼、蒸騰的熱氣從裡面湯池滲了過來。

夏日天熱,若是平常賀顧也不會想到來泡溫泉,只是如今既然是三殿下來了,他這主家便不得不作陪。

還好京郊入了夜十分涼爽,不似京中那樣悶熱,泡這溫泉才不至叫人受罪,賀顧本來也沒穿幾件,他又脫得麻溜兒,沒兩下上半身就已經脫得光溜溜了,倒是回首去看三殿下,見他正在解中衣的繫帶。

中衣解開,賀小侯爺看著三殿下赤|裸的上半身,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看的幾乎愣住了。

三殿下……

不是人人都說他病弱嗎?

這……這穿著衣裳,還只是覺得殿下肩寬腿長,是個頭高、骨架長得挺闊才顯出來的,可脫了衣裳才發現,他根本就不瘦弱啊……

三殿下肩臂寬闊、肌肉結實且流暢,頸部線條修長漂亮,他膚色也與姐姐長公主一樣,冷白如玉,此刻脫了衣裳,一時望去,襯著那肌理流暢、塊塊分明的胸肌腹肌,叫人看了幾乎目眩又眼暈。

賀小侯爺一向自負,以為在男子裡,他的身條絕對算得上是漂亮的,然則此刻見了同為男子的三殿下……

……卻也沒法昧著良心,說自己比他強。

這樣一幅身板,怎麼……怎麼會體虛畏寒呢?

真是想不通,想不通啊想不通。

莫不是五臟內腑有什麼問題吧?回頭必得請顏姑娘給殿下好好看看。

賀顧正想著,裴昭珩卻已經將那束髮的白玉簪抽下來了,霎時一頭烏髮如瀑滑落——

更是看痴了賀小侯爺。

這也……

太像瑜兒姐姐了!!

而且……而且……

這般看著三殿下頂著姐姐的臉,視線再下移,卻能見到他那八塊腹肌……這視覺衝擊力,也太……

可更衝擊的還在後面。

賀顧看的呆了,三殿下那邊,卻已經脫的只剩一條褻褲,賀小侯爺儘管早就產生了不祥的預感,在心中吶喊著,叫自己別看了,目光卻還是沒控制住,往三殿下腰下掃了一眼——

……然後人就傻了。

雖說隔著一條褻褲吧……但畢竟都是男的,根本不用細看,掃一眼基本就知道幾斤幾兩了。

賀小侯爺備受打擊。

天吶。

雖說……小舅子是比他大了兩歲,個頭也高不少,但是也不能差這麼多吧!

這也太傷自尊了……

三殿下……究竟他娘的是吃什麼飼料長大的???

都是男人,怎麼能差這麼多呢?這不公平……

他內心已經酸的冒泡了,偏偏再往上挪挪目光,又能看到三殿下那張和瑜兒姐姐一模一樣的臉……

五。

雷。

轟。

頂。

賀小侯爺呆若木雞。

誰知裴昭珩見他還沒脫完,還困惑的歪了歪頭,道:“子環?”

賀顧眼神呆滯的看了看他,“啊”了一聲。

三殿下道:“……你怎麼不動了。”

賀小侯爺拽了拽還沒鬆開的褲頭:“……”

他有些悲憤的想,算了,我才十六歲,還會再長的……丟人就丟人吧。

這才動作磨磨蹭蹭,心不甘情不願的把褲子脫了,只留下一條晃晃蕩蕩的小褻褲。

他也沒敢抬頭去看三殿下神色,脫了褲子便開啟隔間和湯池的門,飛快的跳進了溫熱的池水裡。

裴昭珩方才見他那樣子,也猜出了他幾分心思,此刻見他這般逃也似的跑了,更是好笑,卻也只能無奈的微微搖了搖頭,跟著踏進了池水。

賀顧撩了撩水,還是沒忍住低聲感慨了一句,道:“殿下……您……您還真是天賦異稟啊……”

畢竟上輩子他好歹,也是在軍旅裡呆了十幾年,和兄弟們放風撒尿比大小,那更是不值一提的尋常事,沒事兒總要比一比的……可即便如此,三殿下這“個頭”,也算的上他頭一回見了……

真是叫人豔羨啊……咳。

他說的小聲,三皇子卻沒聽清,蹙了蹙眉,道:“什麼?”

賀顧乾咳一聲,道:“呃……沒什麼沒什麼。”

又趕忙轉移話題,道:“對了,這些年殿下一個人,在金陵過得還好麼?”

這次裴昭珩聽清了,沉默了一會,答道:“富貴閒人,沒什麼不好的。”

二人在池水裡雖然隔了一丈遠,賀顧抬頭卻也能見到裴昭珩垂著的眸,和溫熱水汽凝結在他纖長眼睫上後,緩緩滾落的晶瑩水珠……

三殿下這模樣、語氣……又讓他想起了,曾經庭前月下,也這般自嘲,說自己不過是個閒人的瑜兒姐姐了。

賀顧心中微微有些觸動,暗道,果然是姐弟,便是身份有礙,骨子裡卻都是胸有溝壑、不甘蹉跎年華、虛度光陰的人吧。

姐姐是女子……倒也罷了,可三殿下那般才學、又同樣是嫡子,卻要因著一副孱弱病體,被發配到金陵去,雖說江南也是富庶之地,可他是皇子,自然還是留在汴京君父腳下,才好有所作為的。

三殿下……心中,其實也是不甘的吧?

便是前世相見時,聽他口吻,似乎已經釋然了。

但那時候,他畢竟也已是個被歲月打磨了許多年的中年人,可如今,這個十八歲、正在最好年華的三殿下,真的能毫無遺憾、毫無執念麼?

賀顧看著他,半晌,終於忍不住道:“殿下……若是不想做閒人……也不是不行吧?”

他這話明顯叫裴昭珩有些意外,見他抬眸看自己,賀顧認真道:“……我近來悟到一個道理,人活一世,也不過短短幾十載,有什麼想要的、在乎的,與其放在別人手裡,讓別人掌握著,搖尾乞憐,最後搞不好還落一場空,倒不如拼一把,即便最後發現不成,也算無悔了。”

雖則此處只有他和三殿下二人,賀顧這話,卻仍說的極為隱晦,只字未提爭儲、奪嫡之言,可賀顧相信,以三殿下的聰明,只要有心,也不難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只是見裴昭珩不言,他才又補充道:“……就像我和長公主殿下,我如今做了駙馬,於朝堂之上,此生都註定是沒甚作為了,可我卻也想叫長公主殿下,一生過得順遂安穩,衣食無憂,如今陛下娘娘在,自然是愛重姐姐她的,可是若到了十年、二十年後呢?倘若有朝一日……太子殿下登基,公主府又是否還能維持今日這般光景?”

賀顧說著頓了頓,轉頭看裴昭珩,卻見他面色淡淡,只注視著自己,不知在想什麼。

賀顧道:“……我知道,方才我這話,是有些冒犯,旁人聽了搞不好還要說我大逆不道,只是我也並非有意要咒陛下娘娘,我……”

裴昭珩道:“無妨,子環也只是未雨綢繆罷了,無甚錯處,此地只你我二人,不必拘禮。”

賀顧見他真的不介懷,這才繼續嘆道:“我便也只能打理府中家產鋪子,經商以求留下幾分家業,指望著能保得瑜兒姐姐將來衣食無憂,只是……”

只是……

財畢竟只是財,若是沒權倚靠著,總有保不住的那天。

可這話,眼下跟三殿下說……卻又有些為時過早。

賀顧正在苦惱,還能怎麼旁敲側擊,暗示一下,卻聽裴昭珩忽然道:“子環娶了皇姐,廢了今後仕途,便不悔麼?我聽聞你今年年初,才和賀老侯爺自承河平亂歸京,你擒了賊首,得了父皇誇讚,難道……你以後便不想再縱馬疆場了嗎?”

賀顧一怔,沉默了一會,忽然道:“殿下若要問我還想不想縱馬疆場,我自然是想的,可若要問我悔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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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看著裴昭珩,定定道:“為了殿下,賀顧不悔。”

裴昭珩:“……”

賀顧這篤定且毫不猶豫的八個字,幾乎一字一句,都敲在了他心上——

字字都驚心動魄。

他心中分明知曉,子環為了的那個“殿下”,是哪個殿下,卻仍忍不住為此心馳神蕩。

賀顧說完,已經靠回了池壁邊,他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嘆了口氣,道:“……縱馬疆場這種事兒,若是為著保家衛國,那還好,若是給別人當刀使,那還是免了吧。”

“我腦子不大靈光,可不想做別人的刀,真要領兵,保不準就被人忽悠了去,還是吃瑜兒姐姐這碗軟飯,來的輕鬆。”

“不過殿下與我不一樣,只要身子能好起來,想做什麼又不能成?”

賀顧想及此處,認真道:“回頭我介紹一個大夫給殿下,定然把殿下你這腎虛的毛病給治好了,到時候殿下活蹦亂跳,不就再也不用回金陵去了麼?”

裴昭珩:“……我只是畏寒,並非腎虛。”

賀顧“害”了一聲,扶著池壁,正要再說,卻忽然沒來由的腳底一滑,當即便往前頭栽了過去。

裴昭珩眼疾手快,趕忙上前一把扶住了他,道:“小心……沒事吧?”

賀顧也給唬了一跳,大約是這池子裡太暖和,泡著泡著就讓人腦殼發昏,他這才一時走神,差點滑了個跟頭,還好三殿下接住了他,否則便是在水裡怕也得摔傻了。

只是……

……此刻仰倒在三殿下懷裡,總感覺這姿勢有點不大對勁……

而且有個什麼東西,抵著他……大腿了。

賀顧也是男子,且他又不傻,自然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那是什麼,抬眸有些震驚的看向了三殿下,咽了口唾沫,半晌,才艱聲道:“殿下……你……”

裴昭珩明顯也察覺到不對了,他一把將賀顧扶了回去,有些狼狽的側過目光。

“可能是……太熱了。”

賀顧:“……”

看來說三殿下腎虛……還真是冤枉他了……這看起來不挺好麼。

……就是有點尷尬。

不過仔細想想……人非聖賢,孰能不硬……殿下看著是正派人,應該只是憋久了,並不是對他有什麼非分之想。

殿下不是說他有心上人麼?

既然如此……

便也沒什麼可計較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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