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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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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 突然想起世子爺如今搞不好還要被拉去做駙馬,霎時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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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他這些日子總感覺世子爺不太對勁,原來是他已經有了心儀女子, 萬一他和長公主的婚事真的成了,世子爺與心上人……豈不是註定今生無緣了?

徵野瞬間就腦補出了個郎有情妾有意無奈天意弄人、有緣無份的苦情劇本來。

看賀顧的眼神也瞬間同情了許多——

世子爺真是太可憐了,長這麼大徵野頭一次見他如此在意男女之事,不想這麼快就要被棒打鴛鴦了。

只能寄希望於兩日後,侯爺帶著世子爺進宮, 真的能推了他與長公主的婚事。

徵野表情風雲變幻, 賀顧卻壓根兒沒注意到他, 他腦子裡全是剛才徵野肯定的那句“既然要生孩子, 那肯定是要結為夫妻了”。

他們此刻行在侯府後花園的遊廊裡,賀顧抬頭望著青磚黛瓦的院牆那邊,伸過來的一從開的嬌豔俏麗的紅杏,腦海裡鬼使神差的又想起了那日街上長公主清麗殊豔的側臉來——

若是能做她的夫君,做駙馬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的……

那些夢,也不算什麼大不敬了吧?

——

兩日後。

要進宮面聖述職, 賀老侯爺自然是分外重視, 特意起了個大早不說, 又吩咐下人選了件顏色素淨、紋樣低調的衣裳, 再將他那把分外得意的美髯好生修剪了一番, 這才整衣出發。

誰知到了府門口,見了賀顧, 才發現兒子竟然比老|子更上心。

賀顧雖然常著藍衣, 今日這一身,卻能看得出是格外用心打扮過的。

賀小侯爺額系一條純白雲紋抹額,身上寶藍色錦衣衣底繡著文竹, 外罩一件淺色綢布披褂,束的緊緊的腰帶勾勒出少年人勁瘦有力的腰身,下墜一塊通體瑩潤的純白羊脂玉佩,愈發顯得他氣質溫華,卻又不失貴氣。

賀南豐當即愣在了原地。

恍然間,他竟彷彿看到了當年初見時,女扮男裝英氣勃勃、不輸男子的髮妻——賀顧的親孃言大小姐。

賀老侯爺想起早早亡故的髮妻,心裡不由得嘆了兩口氣。

言大小姐雖然逝世多年,他卻並不曾忘記髮妻,午夜夢迴還偶爾會想起她,也是因著她的緣故,這些年來賀顧便是再怎麼忤逆,他也不曾真的對大兒子有過什麼實質性的責罰。

賀顧卻不知道他想起了生母,父子倆上了馬車,他見賀老頭盯著自己,臉上神情古怪,還以為他是不願意違逆聖意,又反悔不想推拒這門婚事了,若是換在之前他肯定要開口冷嘲熱諷一番,只是現在賀老頭如果反悔了,倒是正好合了他的意。

馬車穿過汴京繁華街市,很快到了第一道宮門前,宮中不能行車輦,賀顧跟著親爹賀老侯爺下了馬車,就見到一個青衣內官早早等在宮門前,見了他們連忙上來笑著行了個禮,道:“咱家奉聖上之命,在此等侯侯爺已久,喲,這位便是賀世子吧?”

賀南豐在朝中任武職,卻並不是那些不通人情世故的粗人,相反還十分懂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便是對著宮中宦官,也從未流露出過一點輕慢意思,更何況,這位還是皇帝的貼身內侍之一。

聖上竟然特意派了他到宮門前接自己,想必這次他承河平亂的差事,辦的是十分叫聖上滿意了,賀南豐心中高興,拍了拍賀顧肩膀,笑道:“正是犬子,顧兒,這位是陛下身邊的王內官。”

賀顧從善如流的道了聲好,王內官卻抬手揖了揖,他臉上笑容飽含深意:“小侯爺日後造化大著呢,咱家一個下人,可不敢當小侯爺一聲好,二位爺,快上轎吧。”

王內官話裡有話,賀南豐也是個人精,立刻聽出了不對,暗想壞了,陛下不會是已經打定主意,給長公主定下賀顧了吧?

兩人換轎進了宮,在皇帝的攬政殿殿門前侯了短短不到一盞茶功夫,王內官就從殿內走了出來,低聲道:“二位爺,請吧,今日皇后娘娘也在,小心言語,莫要衝撞了娘娘。”

賀南豐連忙應是,帶著賀顧踏進了殿門。

攬政殿是皇帝批閱奏摺、召見大臣常在的宮殿,賀南豐不是第一次來了,卻仍然覺得手心有汗,十分緊張。

賀顧卻與他相反,上輩子為了太子的皇位,什麼逼宮、皇子內鬥,他沒少摻和,這萬人之上九五至尊的居所攬政殿,他卻在這裡殺進殺出了不止一回。

想想他實在是個冒犯了裴氏皇家天威的不詳之人,無怪有人跟太子嚼舌根,說什麼“賀子環屢舉重兵進犯內庭,雖為陛下故,然擁兵必自重、陛下養虎為患,須得分外留心”,太子就立刻信了,後來又斥他“已生鷹視狼顧之相,實乃不忠不順之臣”給他安了莫須有的罪名,剛一坐穩皇位就立刻重新扶植了其他心腹,卸磨殺驢了。

賀顧跪在殿下,腦子正在走神,也沒太在意賀老侯爺和皇帝在說什麼,直到他聽得上面的皇帝忽然叫了一聲自己的名字。

“這便是你那此次承河平亂、擒下逆賊的大公子嗎?不錯,小小年紀隨父從軍,有孝心,擒了逆賊立下這份戰功,有武勇。抬起頭來,讓朕好好看看。”

賀顧一怔,還沒反應過來,賀老侯爺已經在他耳邊低聲道:“還不快抬頭?聖上叫你呢。”

賀顧這才收斂了剛才已經飛到九霄雲外的心神,抬起了頭,他十分規矩,雖然抬頭卻仍然垂著眸子,不曾直視聖顏,沒有一點逾矩。

皇帝笑了笑,聲音聽起來十分愉悅,道:“不錯,果然是少年英傑,賀南豐,你這兒子生的不像你,倒有幾分肖似你岳父言老將軍啊。”

賀老侯爺連忙道:“岳父一生征戰沙場,鐵骨錚錚,對朝廷也是忠心耿耿,犬子雖然尚且年少,還未及弱冠,但他日若能有他外祖父三分忠勇,可以為陛下盡忠,我這做爹的也無他求了。”

賀南豐這話順著皇帝的話茬,卻話裡有話,他不曉得皇帝如今知不知道,皇后給長公主選駙馬要走了賀顧的生辰八字和畫像,在皇帝面前話不可說的太白,也只能如此旁敲側擊的暗示。

皇帝卻似乎沒聽出他言外之意,只看著賀顧笑了笑,道:“朕聽說你文章師從戶部尚書王庭和王老大人,王大人可是先帝惠和三十四年的探花,他學問精深,你既能得他指點,想必不僅武藝好,文章應也不差吧?”

賀顧頓了頓,他也知道如今這位陛下十分愛才,若是答的太好,萬一皇帝生了惜才之心,他和長公主的婚事怕是就黃了……可不能太出風頭。

想及此處,賀顧面露難色,遲疑道:“草民愚鈍,只是幼時有幸得了老師開蒙,文才也只平平,平日亦不敢以老師弟子自詡,深怕給他老人家丟人。”

他此話一出,賀南豐在旁邊先愣住了——

賀顧一向性子直,往好了說是少年意氣,說難聽點就是張揚,從來不知鋒芒內斂,他也是想到這一點,才會生了這一計,誰知今天需要他展露才華,這小兔崽子卻不知道錯了哪根筋,反倒謙虛起來了?

皇帝聽了賀顧的話,也不由得失笑道:“長陽侯,你這兒子小小年紀,說話卻和老大夫們一樣,怎麼這樣小心謹慎、老氣橫秋?”

賀南豐乾笑兩聲,鬍子下的嘴角隱隱抽搐。

“賀顧,朕來問你一個問題,你需得好好回答,若是藏拙,便是犯了欺君之罪,朕要是發現,絕不輕饒。你聽到沒有?”

賀顧背脊一僵,只得叩首道:“是,草民知曉。”

皇帝沉吟片刻,接過了旁邊皇后遞給他的茶盞,輕抿一口,這才緩緩道:“你年紀輕,朕也不為難你,便問你一個簡單的,你名為顧,朕問你,這個‘顧’字何解?”

賀顧一愣,他本來還在發愁,猜皇帝要問他四書五經、還是治國理政之道、又或者是要他做辭賦,雖然答的太好怕被皇帝列進以後當牛做馬給裴家江山賣命的名單裡,但若是太差,想來皇帝也不會給愛女找個草包駙馬,要拿捏準這個度,實在不易。

但他卻萬萬沒想到,皇帝竟然會沒頭沒尾問這麼一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這問題的確不難,但是答得好與不好,如何界定,皇帝究竟是什麼心思,卻也著實難猜。

賀顧垂眸想了半天,緩緩道:“草民謹對,《說文》有云,‘顧’者,環視也,父親為草民取了這個‘顧’字為名,是希望草民收斂性子,行事需得三思而後行,多思多想,不可魯莽冒進。”

皇帝輕聲笑了笑,道:“還有呢?”

賀顧抿了抿唇,又道:“‘顧’字也有看顧,觀察之意,草民母親早逝,只留下一個幼妹,父親軍務繁忙無暇顧及妹妹,她只得我這個親兄長照拂,草民也會謹記這個‘顧’字,常懷孝順父母親眷、照顧弟妹之心。”

他說完叩首道:“草民才疏學淺,沒有什麼經義精深的見解,答得不好,請陛下……”

然而賀顧話沒說完,皇帝卻哈哈大笑,道:“哪裡不好,男子漢頂天立地,照拂家眷、提攜弟妹,孝悌之義,人之大倫,朕看沒什麼不好啊,賀世子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語罷又道:“往日朕還聽說過些流言,說長陽侯家的大公子忤逆父母,然今日見了你,卻並非如此,可見流言不可盡信,你過來。”

賀顧一愣,還以為聽錯了。

皇帝叫他過去,過哪裡去?

他微微抬起頭,就看見皇帝正在殿上笑著看他。

皇帝如今歲數還不算大,正值壯年,他雖然臉上已生了皺紋,卻仍能看出年輕時就生的溫潤儒雅,笑起來讓人覺得如沐春風,當真是沒有一點架子,難怪底下的人都說這位皇帝是位仁君了。

皇后一身硃紅色宮裙,也正笑著看他,只是她雖然臉上帶笑,笑意卻未達眼底,不知為何,她面色似乎隱有擔憂。

“忠祿,你去把這次西山圍獵,內務司給朕新做的那張上好的角弓拿來。”

剛才接他們來的那位王內官低聲應是,沒多久果然取來一張大弓,恭敬的奉到皇帝跟前。

賀顧還在猶豫,該不該上前,皇帝卻已經接過了那張大弓,走到跪著的賀顧面前,道:“賀世子起身吧,你既是長陽侯府有冊印的世子,日後也是要襲爵的,算是朕的臣子,不必以草民自居,稱臣即可。”

賀顧一愣,只聽到那句“是朕的臣子”,瞬間感覺手心一冷,暗道完蛋,他和長公主的婚事是不是黃了?

萬萬沒想到上輩子想推死活推不掉,這輩子答了個讓人摸不著頭腦莫名其妙的題,反而給攪黃了。

賀顧喉嚨發乾,只能站起身來,強笑道:“臣謝恩。”

“現在就謝恩,還太早。”皇帝似乎心情十分好,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張角弓足足有十石之力,朕聽說你騎射功夫在京中年輕子弟裡數一數二,不如試試這張弓?若你能拉的開它,朕便將它賜給你。”

賀顧:“……”

他心道我又不想要你的弓,我只想要你女兒啊!

然而這話當然不能說出口,賀顧只能接過那張角弓,這弓一入手就沉甸甸頗有分量,弓把不知用什麼動物的皮細細包了一層,手感十分好,果然是張好弓。

然而賀顧還抱著皇帝會願意選他坐駙馬的希望,他覺得剛才皇帝已經表現的對他很有好感度了,應該不會因為他無能怪罪他,反倒他要是太有能耐——

到嘴的長公主怕是就要飛了。

想來想去,便微微蹙著眉演技逼真的拉了拉那張弓——

只拉開了一小點。

賀顧又拉了幾次,假模假樣的表演了一個使出了吃奶力氣也沒拉開弓,十分懊惱的愣頭青形象,跪下沮喪道:“臣辜負了陛下的期望,臣叫陛下失望了,臣有罪!”

旁邊親眼見過這個小兔崽子不止一次拉開十石之弓的賀老侯爺:“……”

皇帝的表情果然有些失望,卻並未苛責,還是笑了笑道:“罷了,你才十六歲,未及弱冠,力道未開也正常,日後或許也能拉開這弓,這把弓朕還是賜給你。”

賀顧叩首道:“謝陛下賜弓,臣必好生愛惜,爭取早日拉開,不辜負這張好弓。”

皇帝點頭,轉身回到了御案前,他坐下身來,忽然轉頭看著旁邊的皇后,微微點了點頭。

皇后似乎一直在等他這一點頭,松了口氣,開口道:“賀世子,本宮有一件事問你。”

賀顧心中一動,給長公主選駙馬的正是皇后,她是不是要問這個?

今天這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了,賀顧心跳微微加快,道:“臣在。”

“想必你也知道,本宮這些時日在給本宮的長公主選駙馬,本來前些日子看到你的畫像,本宮很……”

她話沒說完,皇帝就在旁邊乾咳了一聲,皇后只得頓了頓,道:“……本宮覺得你甚好,只是我聽聞兩日前,有人見世子出沒於京中那些花街柳巷,你為何要如此啊?”

皇后說到後面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了,她看著賀顧,一副惋惜神色,就差把“卿本佳人,奈何作賊”寫在臉上了。

賀顧一愣,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麼剛才皇后蹙著眉了,心道幸好皇后性子直,還願意問他,否則要是莫名其妙背了這口黑鍋,害得他沒了媳婦,他一定把言定野皮扒了。

他把那日來去經過仔細解釋了一通,皇后聽了,果然臉上愁雲慘霧煙消雲散,她喜滋滋看著皇帝道:“我就說,賀世子長的就不像……”

皇帝又劇烈的乾咳了一聲,猛給她使眼色,皇后這才反應過來,後半截十分不矜持的話總算沒說出口,勉強維持住了皇家的尊嚴。

賀顧正在猜皇后的心思,卻聽皇帝突然道:“賀世子,朕與皇后有意為公主選一位駙馬,皇后雖然中意你,然禮不可廢,我朝自有遴選駙馬的章程和規矩,你可願參選?”

“本朝有規矩,做了駙馬,便不可再入仕為官,更不可掌兵干政,你是個有才學的少年郎,若是自有抱負在身,朕也絕不會逼你。”

皇后聽了這話,明顯有點不高興,猛給皇帝使眼色,皇帝卻視若無睹,仍然開口把這話說了。

賀顧卻幾乎是心下立刻一喜,正要應是,賀老侯爺卻先道:“陛下,犬子資質平庸,年紀尚輕,比長公主還小兩歲,他還是少年心性,臣惶恐,只怕委屈了長公主殿下啊!”

皇后道:“大兩歲又何妨,常言道女大三抱金磚,雖然瑜兒要這金磚無用,但可見女大男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本宮看賀世子年紀雖輕,卻知道照拂年幼弟妹,是個有擔當的……”

她話音未落,宮門口傳來了一個溫潤低沉的淡淡女聲。

“母後,既然長陽侯府不願意,又何必強人所難。”

好像還真是不太像。

“駙馬都尉,位在侯爵之下,伯爵之上,一旦受封,足以算得上京中一等一的貴戚,卻無一點實權,便是能有一二差事,頂多也是陛下看在公主的份上,給些無關痛癢、主持禮祭之類的瑣事,若是就為了做個駙馬都尉,陛下何必今天又是文試,又是武試,定下如此高的標準,豈不浪費?”

“今日內廷司的考察內容,我倒覺得,像是想讓我們知難而退。”

賀顧撓撓鼻子,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但陛下畢竟是長公主殿下的親爹,殿下又自小備受愛重,陛下不想她明珠暗投,我覺得也是人之常情。”

“畢竟你看今日,長公主殿下駁斥那個姓趙的,將他文章不足之處說的一針見血,殿下這般才貌雙全、神仙樣的女子,若是許了繡花枕頭一包草,連幾句簡單經義都解不明白的蠢貨,豈不是太委屈了麼?”

賀顧說到此處,臉上又開始出現了那種近乎於兩眼放光的表情,王沐川見了,心中簡直犯堵,瞬間不想搭理他了。

徵野也覺得自家世子爺,最近有些太過於春光燦爛了,眼下王家二公子在,竟也不收斂一些,不由得有些尷尬,趕緊乾咳了一聲,想叫賀小侯爺在外人面前稍稍剋制一些。

他又哪裡知道,賀小侯爺這可不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人情竇初開,他這是老房子著火了,燒的那叫一個生猛,哪有那麼容易澆滅?

王沐川好話說盡,見賀顧還是油鹽不進,盲目樂觀,也只得閉了嘴。

只馬車到了王家宅邸門前,下馬車前他才深深看了一眼賀顧,問:“萬一陛下不賜婚,你要如何?”

賀顧道:“怎麼可能,天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還能誑我一個毛頭小子麼?”

王沐川叫他這幅冥頑不靈的模樣,氣的牙關都緊了,他腮幫子抖了抖,冷哼了一聲,躍下馬車走了。

連賀顧那句“改日再見”都沒聽完,背影十分無情。

賀顧莫名其妙,看了看徵野,道:“他這是吃錯什麼藥了?”

徵野乾笑一聲,道:“王二公子不是一向如此的麼?”

賀顧道:“也是哦。”

便不多想王沐川究竟搭錯哪根筋了。

只是剛才他說的話,倒叫賀顧深思了一下:若是陛下不把長公主許配給他怎麼辦?

其實上輩子賀顧和長公主的婚事雖然沒成,二人還是有幾分緣分的。

或者說,他和長公主的親弟弟三皇子裴昭珩,還是有幾分緣分的……

當初太子登基後,在金陵養病的三皇子受封為恪王,恪王與二皇子裴昭臨不一樣,賀顧記憶裡,恪王殿下是個十分與世無爭的人,聽說他七八歲得了哮症,受不得北方天寒,便送去了金陵養病,一養便是二十來年。

按理來說,恪王這樣從小長在京外的皇子,即便他是小陳皇後所出,也畢竟沒在皇帝膝下長大,若論與君父的感情,肯定是遠遠比不得太子的,在太子登基前,他也沒對太子產生過什麼威脅。

更遑論上一世,太子在賀顧與一眾擁立之臣的輔佐之下,登基後又殺了二皇子裴昭臨,他這皇位本是穩若泰山的,可惜最後,他卻仍是給恪王安了個“大不敬”的罪名,叫賀顧親自前往金陵恪王府,將他押解回京。

雖說是吩咐了押解回京,新帝那時卻私下特意囑咐了賀顧:“倘若恪王有不臣之意,可就地格殺,無需奏請。”

賀顧跟隨他多年,當然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新帝想要斬草除根,卻不願意自己髒了手,便讓賀顧這把刀去,話不必說的太明,刀心裡當然也清楚。

這位太子,可並不像一眾大臣,多年以來,以為的那樣仁厚賢德,太子的猜忌之心,可一點也不比他的皇父輕,甚至……還要更甚幾分。

除了恪王也是皇后所出這個原因以外,還有一層關係在——

恪王與長公主是雙生子。

在大越朝,雙生子並非是什麼詳兆,尤其是皇后所出的雙生子,更為司天監視為不祥。

畢竟國無二主,天無二日,倘若其中一個將來為帝,試問外面有一個和皇帝相貌完全一樣的親王兄弟在,龍椅上的君王,如何能安枕而眠?

雙生子只留其一,一直是未曾明言,但所有人,卻又都心知肚明的規矩。

好在長公主和三皇子姐弟倆,雖為雙生子,卻是兄妹,並非同性,儲位也沒有落在三皇子身上,兄妹兩個,這才俱都保全了。

只可惜司天監那群神棍實在可惡,從長公主和三皇子降生,就沒少旁敲側擊的明示暗示雙生子不祥,又整日唧唧歪歪說什麼夜觀天象,雙生子恐怕會妨害東宮儲君,搞得皇帝當年,也是十分不勝其煩。

是故三皇子會被送去金陵養病,倒也不全是因為體弱,也有一層眾臣心知肚明的原因——

怕他真會如司天監所言那般,妨了太子殿下罷了。

對一個承平日久的王朝來說,無論是高門勳貴、還是清流世家,沒有什麼比江山穩固更重要的了。

不穩定因素還是排除了的好。

只是賀顧跟隨太子多年,也知道司天監的人,不止是因著為了國朝考慮一個原因這麼說,真要深究……

不過是他們也不敢和太子的親舅舅,陳大人作對罷了。

賀顧前腳剛奉命前往金陵,抵達恪王府時,卻並沒有見到恪王,那時好像是因為……

賀顧坐在馬車裡,想及此處,忽然憶起了什麼,瞳孔驟然放大。

重生後他一直無意識的,不願去回憶那些實在算不得愉快的前塵往事,但此刻事關長公主,他卻想起來了——

因為那時恪王得到訊息,說親姐姐長公主,不知緣何在京中暴病而亡,恪王府的下人說,就在他到金陵的前一天,恪王已經啟程前往汴京,回去給姐姐奔喪了。

那時賀顧撲了個空,只得又帶著手下,快馬加鞭原路往回趕,最後終於在京郊追上了恪王。

賀顧知道皇帝特意私下囑咐他,便是暗示他尋個由頭,直接在路上了結了這個禍患,若是真的將他押解回京,再想在京中殺了恪王,文武百官御史臺納諫,只會麻煩重重。

但這一次,賀顧卻鬼使神差的沒能下手。

這也是上一世賀顧第一次沒有聽從太子的命令,也是因為這一次明面順從,實則抗旨,太子終於開始對他產生了忌憚之心。

賀顧追上恪王時,恪王輕騎簡從,一身黑衣,帶了頂帷帽,侍從只說恪王殿下有哮症,汴京又正值三九,殿下受不得天冷風大,只能以帷帽遮擋。

恪王竟然一見之下,便猜出了賀顧的來意,問他:“侯爺可是來拿本王的?”

賀顧沉默著沒回答。

他不回答,恪王也不惱,只淡淡道:“或者說,侯爺是奉皇兄之命,來取我性命?”

賀顧被他道破來意,卻鬆開了掌心攥著的長刀刀柄。

……曾經的三皇子,現在的恪王殿下看起來實在羸弱,完全不像是能威脅帝位之人。

太子登基後,已然是想法子弄死了繼皇后,二皇子和其生母元貴妃這對母子,也一起上了路。

如今只剩下這麼一個病弱的兄弟,竟也要趕盡殺絕。

賀顧看著帶著帷帽,在雪中不住輕咳的恪王,新帝的多疑和狠戾,第一次讓賀顧心中產生了幾分畏懼。

他不由得開始想,日後新帝坐穩了皇位——

又會不會對他這個,有著從龍之功,手握重兵的臣屬露出獠牙?

賀顧沉默良久,道:“新皇登基,王爺卻未曾在三十日內上奏賀表,已被眾臣參劾王爺大不敬之罪,我不過是奉命押解王爺回京,聽候發落罷了。”

恪王似乎愣了愣。

“你不殺我?”

賀顧的唇在寒風中有些乾裂,只道:“王爺多心了。”

賀顧便這麼押送著恪王回了京,長刀刀柄攥了整整一路,卻始終未曾出鞘,等到了京城,大雪紛飛的三九寒天裡,人人露出的鼻子耳朵都凍得通紅,可他手心裡的汗水,卻竟然多到讓他握不穩刀柄。

刀,還是未曾出鞘。

賀顧這一路心中糾結著,口上卻和恪王攀談了不少,一談之下,他才發現這位一直留在金陵的病弱王爺,竟然也是個見地不俗,頗有才學之人。

賀侯爺甚至發現,他和恪王二人在許多事上的觀點,都十分相似,一時竟然還有些相見恨晚的感覺。

若是他沒有這副病弱身軀,太子的皇位,恐怕就不止要和裴昭臨相爭了——

賀顧想及此處,才猛然想起,這人可是他所追隨主君,如今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卻和人家無話不談,相見恨晚,不由得失笑。

心中暗覺有些諷刺。

恪王畢竟是皇族,儘管被問罪,但朝廷還未發落,也不能苛待,旨意下來前,只需將他在京中的別院圈禁,重兵把守,無詔不得出。

賀顧送他進那別院前,恪王在帷帽下微微低了低頭。

賀顧這才發現他在看自己握著刀柄的右手。

“啪嗒”。

一滴剔透汗珠從他虎口落了出去,落在積的厚厚的雪地上,硬生生砸出一個被融化了的小坑。

賀顧卻鬆開了刀柄。

恪王頓了頓,道:“……今日之恩,本王必當永生不忘。”

賀顧自嘲的笑了笑,道:“王爺言重了,顧不過奉命而為,於王爺何恩之有?”

他轉身正要離去,恪王卻在他身後又低聲喊了一句。

“……子環。”

賀顧頓住了腳步,心中一時有些五味雜陳。

何其可笑……他少年與太子相交,如今太子登基為帝,再叫他的字,他只覺得遍體生寒,可押解恪王回京不過短短兩日,恪王叫他的字,他卻覺得如此自然。

賀顧頓下了腳步,並沒回頭。

“王爺還有何事?”

“……”恪王沉默了一會,聲音低的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得見,“……我皇兄並非值得追隨之人,子環好自珍重。”

賀顧輕笑一聲,道:“王爺此言,不覺得太過於交淺言深了嗎?”

恪王卻沒有因為他帶著譏諷的這句話著惱,反而又補了一句:“……他日若有機會,你能將兵權交還皇兄,勿要戀權,性命為重,儘早下野。”

賀顧卻只是輕聲哂笑,微微搖了搖頭,他轉身躍上馬背,一勒韁繩,看著恪王道:“王爺還是多為自己操心,好自珍重吧。”

語畢雙腿夾了夾馬腹,策馬帶著浩浩蕩蕩的一隊人馬離去。

天地相交,白茫茫一片,恪王看著他的背影離去,雪地上卻只剩下長長一串斑駁的馬蹄印。

長公主的聲音和她本人一樣特別,她嗓音沉潤悅耳,說話音調比起尋常女子稍低,語氣平緩淡然,沒有一絲待嫁少女應有的嬌俏感,即使是在和親生父母說話,也不帶一絲一毫撒嬌的意味。

長公主的聲音……像是幽谷空山崖壁上落下的一捧冷泉,清冽澄澈。

賀顧頭一次知道,那些話本子裡寫的“乍一聽那姑娘開口,張生驟然酥了半邊身子”之類的渾話竟然都是真的。

只可惜不論此刻賀顧心中如何激盪,在皇帝面前,卻肯定是不能流露出一絲一毫的。

……就連回過頭去看看都不行。

皇后道:“瑜兒,你怎麼來了?”

長公主並沒有立刻回答,賀顧卻聽到她的腳步聲一點點靠近了自己,他此刻正低頭斂目跪在殿下,面上神色雖然恭謹,心跳卻隨著長公主靠近的腳步聲一點點加快。

長公主只走了七步,賀顧的心跳卻已經快的有如擂鼓。

賀顧心道,都這樣了,要是還認不清自己喜不喜歡人家,那他大概真是腦子有點問題。

長公主停步在他面前,賀顧未得聖命,不敢抬頭,目光低垂著,正好看到她紅色宮裝垂下層層疊疊的絲絛,和裙角繡著白色月季的精緻紋樣。

賀顧隱約間聞到了長公主身上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這氣味本來極為淺淡,並不易察覺,此刻卻因為長公主就站在他跟前,讓賀小侯爺嗅了個清楚明白。

“母后既要為兒臣選駙馬,兒臣自然要自己來看看。”

長公主淡淡道。

賀顧愣住了。

對所有待嫁的閨閣女兒來說,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從沒聽過哪家小姐,竟然還要親自相看。

……不過也是,長公主畢竟是長公主,她是皇帝的嫡長女,是如今最受皇帝寵愛、身份也最貴重的公主,任性點、不守規矩一點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

況且他不是本來就喜歡長公主的特別嗎?

賀顧剛剛想及此處,忽然眼前一花,一截紅色衣袖在他面前拂過,下一秒他就感覺到自己的下巴被某個人微涼的指尖給擒住了。

賀顧的腦袋被那只手的主人微微抬了起來,他簡直呆若木雞,目光毫無防備的望進了此刻長公主那雙正俯視著他的,漂亮又淡漠的桃花眼裡。

賀顧:“……”

臥槽??

這是什麼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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