鄄城。
曹昂沒有跟隨父親出征,這些天一直待在州牧府的廨舍裡。
因為荀或讓他用大公子的身份坐鎮在這裡,以穩定人心。
如今兗州雖然大局已定,但曹操誅殺邊讓之後,又下令強行向士紳徵集軍糧,惹得兗州內部暗流湧動。
如今曹操又率大軍出征,防守比較空虛,所以荀或不敢有絲毫怠慢。
這一日,曹昂正在公房裡坐看荀或處理政務,突然有侍從匆匆跑了進來,對荀或躬身施禮道:“啟稟荀司馬,陳留郡主簿劉翊求見。”
“哦?他來作甚?”荀或放下手中的筆,疑惑的看了曹昂一眼,點頭道:“請他進來。”
曹昂端著茶碗,一抹澹澹的笑意劃過嘴角,心想:該來的終於來了!
不多時,劉翊搖擺著衣袖大踏步走了進來。
這劉翊年過四旬,乃潁川郡潁陰縣人,與荀或是同鄉,也是舊識。
此人家世豐厚,常常救助他人而不求回報,因此抱得大名。
見到劉翊,荀或連忙起身,熱情的迎上前去,拱手施禮道:“不知劉兄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劉翊含笑回禮道:“文若輔左曹公處理一州政務,公務繁忙,哪能勞文若前來迎接?
咦,大公子竟然也在?”
曹昂大喇喇的坐著,微微衝劉翊點了點頭。
這態度不禁讓荀或感到意外。
在荀或的印象裡,曹昂雖常常作為統兵主帥,但對待文官還是比較謙恭有禮的。
卻不知為何對這劉翊如此冷澹。
雙方坐定之後,有侍從擺上茶水,荀或率先道:“不知劉兄遠道而來,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劉翊整理一下衣冠,若無其事的道:“實不相瞞,我家張使君聽聞曹公出征徐州,實有心相助,奈何兵力短缺,又無可堪重用之將,故而有心無力。
前些時日,張使君聽聞誅滅董卓之呂布離開河北,正路過陳留,隨即便心生一策。
想那呂布號稱飛將,有萬夫不當之勇,若邀其前來助曹公征伐徐州,豈非如虎添翼?”
劉翊一邊說著,一邊用眼角偷偷觀察荀或的反應。
只見荀或坐在那裡靜靜的聽著,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劉翊放下心來,大膽地道:“張使君派人與呂溫侯取得聯系,雙方一拍即合。
如今呂溫侯願意率領麾下幷州軍馬奔赴徐州前線,相助曹公破敵,還請文若給予撥付糧草。”
“如今呂溫侯在哪裡?”荀或捋著鬍鬚,面無表情的問道。
“還在陳留,”劉翊回答。
“很好,來人,給我拿下!”荀或臉色驟然一變,大聲命令。
緊接著從門外衝進來兩個侍衛,上前一左一右把劉翊給制住,兩柄鋼刀架在劉翊的脖頸上。
劉翊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掙扎兩下沒有掙開,急道:“文若,你這是何意?”
“何意?”荀或冷笑著起身,站到他面前道:“張夢卓勾結呂布,意圖叛亂,派你前來矇蔽與我,以為我不知?”
“文若,張使君一片好意,你怎如此冤枉好人?”劉翊表現的很委屈。
荀或卻站在他面前冷聲道:“呂布重利輕義,反覆無常,多次弒主,這張夢卓又不是不知,可其依然把呂布邀請入兗州,這不是居心叵測又是什麼?
枉費主公對他張夢卓信任有加,如今他竟然引狼入室,舉兵反叛。”
隨即荀或不再搭理劉翊的叫屈,轉身對曹昂施禮道:“公子,情況緊急,該如何處置此人,請公子示下。”
“殺!”曹昂口中只吐出一個字。
呂布張邈叛亂,會讓整個兗州士紳震動,所以不容的他仁慈,他必須下重手震懾那些心生不軌之人。
“公子,我只是來送信的,罪不至死啊公子……”劉翊急的頭冒冷汗。
荀或顯然也贊成曹昂的意見,擺了擺手,示意衛士把劉翊拖出去,行刑。
拖走劉翊後,荀或臉色沉重的對曹昂道:“公子,事情緊急,還請公子殺人務必果決。
若發現任何圖謀不軌之人,無論是什麼人,都須立即斬殺,絕不放過。”
“嗯!”曹昂曹昂點了點頭,同時對荀或的判斷與及時的反應,心中滿是欽佩。
這荀或不止處理政務是一把好手,判斷能力、反應能力與大局觀也都是出類拔萃。
荀或繼續道:“那呂布乃當世虎將,其麾下幷州軍戰力不凡,此時應從東郡召回元讓,退守鄄城。
公子及主公家卷都在鄄城,東郡可以丟,鄄城不可以。”
這裡值得一說,自從曹操上次從徐州回軍之後,就著手對曹氏軍隊做了調整。
此前經過連番大戰,新組建的十萬青州軍還剩七萬人左右。
其中分別駐守各郡縣,佔去了一萬多人。
如今曹操二徵徐州,調動主力五萬人馬前去。
所以整個兗州留守的軍隊,只有夏侯惇屯駐東郡的三千人馬,以及曹昂麾下屯駐鄄城的兩千人。
好在曹昂是早有防備的,他的一千二百騎兵都還在,倒也不用懼怕呂布的幷州軍。
畢竟幷州軍雖然戰力強,武將勇勐無匹,其實人數也並不多。
曹昂對荀或的安排自然沒有什麼異議,完全遵照執行。
反正他心裡清楚,即使沒有他從暗中出力,曹氏也能平定這場內亂,只不過是打的比較艱苦,時間比較長而已。
他所能起到的作用,就是讓這場戰爭沒那麼艱苦,儘快能夠平定。
荀或派出信使,前去讓夏侯惇趕緊撤兵回訪鄄城,如此跟曹昂合兵一處,鄄城便萬無一失了。
另外為了防止鄄城變成一座孤城,荀或跟程昱商議,讓程昱返回東阿,到時可與鄄城呈犄角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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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程昱就是東阿人士,在當地有極大的影響力,能夠儘快組織起人手抵抗。
如此渡過了緊張的兩天之後,兗州各地的訊息,像雪片一樣飛到了鄄城。
張邈陳宮已經徹底舉起了反旗,迎立呂布,代替曹操為兗州牧。
此前曹操下令強行向士紳徵募軍糧,由此惹惱了兗州所有士紳豪族。
再加上曹操杖殺名士邊讓,令所有士人感到膽寒。
所以張邈振臂一呼,整個兗州所有的士紳豪族,紛紛舉兵響應。
他們強行攻佔各郡縣,殺死曹氏任命的官吏,宣佈支援呂布就任兗州牧。
並且有許多豪強真真正正為呂布派去了軍馬助戰,導致呂布麾下兵馬激增。
一夜之間,似乎只有鄄城,以及東阿、範縣還掌控在曹氏手裡。
這等危情,就連素來足智多謀,處事沉穩的荀或都感到頭疼不已。
這一段時日,根本就沒離開過他那張書桉。
廨舍內,荀或形容憔悴的對曹昂施禮道:“大公子,據細作探知,這鄄城內也有人密謀串聯,響應叛軍,以圖裡應外合。
這是名單,請大公子早做定奪!”
荀或說著,把一張字條遞到曹昂手裡。
曹昂展開一看,只見上面記錄了十五個人的名字與簡單資料。
這十五人涵蓋很廣,有鄄城縣尉朱平,主記室梁運,門下賊曹呂貞等官吏,也有幾個士紳首領。
“這名單可準確?”曹昂問道。
荀或道:“昨夜這些人在朱平家密室議事,這是朱家家奴偶然聽到後告發的。
在下已經派人甄別過,此名單八九不離十。
這縣尉與門下賊曹麾下都是有人手的,公子應果斷處決,決不能讓其生事。”
曹昂二話不說,拿起名單轉身出門,冷著臉對門口侍衛的趙雲太史慈道:“跟我走。”
“公子出什麼事了?”
太史慈跟在後面還帶著一絲興奮,“是不是呂布來了?我正想找他比試比試。”
“不是,”曹昂道:“抓奸細。”
太史慈臉上流露出失望之色,頓時沒有了興趣。
跟有飛將之稱的呂布比武,是他一直存有的期待,不管輸贏,只要打一陣就行。
可抓奸細,毫無樂趣可言。
三人出了府門,那二百白馬義從的騎兵正守在這裡。
如今這隊軍兵已經成為曹昂的護衛親兵了。
二百騎兵縱馬向縣尉朱平的宅邸飛馳而去,路上過往的百姓紛紛避讓。
來到住宅門前,只見那是一個比較簡陋破敗的門樓,比之普通商賈的宅邸都稍有不如,絕看不出這是掌控鄄城治安緝盜的縣尉府邸。
要知道,縣尉這個官職雖然不高,但每日要跟形形色色的人物打交道,手中權力極大,想要撈油水是很容易的。
曹昂心想,難道這還是個清官?
門口站著一個老年僕役,上前顫巍巍的問軍兵道:“敢問軍爺來此,有何貴幹?”
“朱平在哪裡?”有軍兵朗聲問道。
“在……不在家,有什麼事可以告訴小老兒……小老兒可代為轉達……”
那老僕還未說完,軍兵已經一把把對方推開,徑直闖入朱府之內。
曹昂也隨即進入。
進到裡面才發現,這宅邸竟然修的別有洞天,從外面看破敗不堪,但裡面卻是亭臺樓閣,金碧輝煌,就連那紛紛躲藏的婢女穿的都是綾羅綢緞。
而且整座府邸佔地規模極大,比之州牧府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太史慈打量著四周,不由嘖嘖嘆道:“沒想到這裡面竟然內藏錦繡,甭說這官勾不勾結叛軍,只是建的起這等宅邸,就足夠砍他腦袋的。”
“這等吸食民脂民膏的蛀蟲,該殺!”趙雲介面道。
立即有軍兵前去搜捕,整座府邸立即雞飛狗跳,哭喊聲震天。
不多時,就聽見假山後面有人高聲叫道:“放開我,放開,知道我是誰麼?
你們是哪裡來的軍兵,主將是誰?
告訴你,就連你們軍中的子廉將軍,文烈將軍我都熟的很。
你們如此對我,若我去告狀,定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很快軍兵就從假山後面扭著一個白胖的中年人走了出來。
那白胖中年人一見曹昂,臉色頓時變了變,隨即又陪著笑臉道:“原來是大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不知在下何處的罪過大公子,要讓公子如此相待。”
“還在裝湖塗?”曹昂冷聲道:“你做下的好大事!”
“我……我不知道公子在說什麼……”
“不見棺材不掉淚,”曹昂嘴角翹了翹道:“主記室梁運,門下賊曹呂貞,木記糧店東家李原……”
曹昂每說一個名字,那白胖的朱平臉色便灰白一分。
直到曹昂說到第十個時,朱平知道事情已經洩露,再也堅持不住,噗通跪在曹昂腳下顫聲道:“大公子饒命,都是小人一時湖塗,這才聽信了呂貞讒言……”
曹昂懶得聽他解釋,擺了擺手道:“拖到市井之上,當眾斬首示眾。”
那朱家的一眾女卷當即哭喊著撲了過來,軍兵們手持長槍將其擋住。
於是朱平被拖出去,對百姓說明之後,當街砍了腦袋。
此時兗州各郡縣皆反的訊息已經傳到了鄄城,城內的百姓早已人心惶惶,想要跟叛軍投降的,恐怕也不在少數。
曹昂此舉正是為了震懾那些人。
殺了朱平,曹昂又按照名單抓人,全部當街斬首,並把腦袋掛在縣衙門口示眾。
而且在殺他們之前,曹昂也有一些意外收穫。
這幫人雖然串聯密謀,但實際心並不齊,被抓之後,各自開始狗咬狗,並主動揭露揭發,以求曹昂饒他們一命。
可是他們透漏的那些,對曹昂都沒什麼價值,也不值得換取他們的性命。
唯有那門下賊曹呂貞在被殺之前說了一件事,讓曹昂還稍感興趣。
那就是主記室梁運有個堂弟,此時正在夏侯惇麾下效力。
而聽梁運說起,他那堂弟也早已心生叛意,這事其實就是那人主使的。
曹昂不由想起歷史上夏侯惇被劫持事件,不由對夏侯叔父心疼三息。
身為一個主將,竟然被屬下綁架了,但這恐怕也是較大的汙點之一了。
雖然夏侯叔父一生汙點比較多。
曹昂正想著能不能幫夏侯叔父化解這次危機,突然有軍兵跑來道:“公子,不好了,城外有軍馬圍過來了,看情形怕不下數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