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賽爾最終拒絕了楊皓軒的善意。
倒不是害怕對方圖謀不軌，而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礦區領導提前交代過，不要跟中央考察團有過多交集。
接下來，她介紹起了自己的家庭。
吉賽爾原本是一位小有名氣的超模，正當她的事業蒸蒸日上的時候，黃石火山突然爆發了。
然後，她花了大半年時間，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從歐羅巴回到了家鄉，不過悲劇的是，家鄉已經徹底淪為了廢墟。
她花了好幾年時間，幾乎找遍了阿根廷和巴西的主要城市，最終也沒能找到家人，也許他們已經去了天堂。
接受了現實後，吉賽爾開始考慮今後的出路，她一個弱女子，不能再四處遊蕩了，必須給自己找一個依靠。
否則後半輩子就毀了。
結局還算不錯，憑著姣好的容貌，以及曾經的超模身份，她最終透過婚介所的渠道，認識了本礦區的一位正式工，兩人後來陸續有了一子一女。
聽完了兩位廚娘的家庭背景和人生經歷，楊皓軒想為這群可憐人盡一份力，於是試著詢問道：
“我跟執政官很熟，你們有什麼想跟執政官說的嗎？我可以幫你們轉達。”
“沒有、沒有，我們對目前的生活很滿意，沒有其它要求。”
吉賽爾聽了連連擺手。
小野麗莎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楊皓軒連忙暗示道：“你們不用緊張，可以適當提一些小要求，執政官新官上任，說不定能幫你們實現。”
吉賽爾依然不為所動，但小野麗莎明顯有了想法，整個人欲言又止。
“小野姑娘，有話不妨直說，即便最後不成功，也沒損失。”
楊皓軒笑著鼓勵道。
小野麗莎看了一眼吉賽爾，隨即壯著膽子開口道：“楊幕僚，我去年年底剛生了一個女兒。”
“恭喜恭喜！”
楊皓軒立馬送上祝福。
“謝謝！”小野麗莎笑了笑，然後話鋒一轉：“我老公是灣州人，我們想把孩子戶口遷回去，不過根據那邊的戶口政策，孩子戶口只能跟隨母親一方，我希望官方能修改一下政策法規……”
楊皓軒直接打斷道：“小野姑娘，你如今是哪裡的戶口？難道沒有遷到你丈夫的戶口本上嗎？”
“楊幕僚，你可能有些不清楚，以我為例好了，即便我嫁給了現在的老公，也不可能立即把戶口遷到灣州，必須要等上十年才行。
可十年後，孩子都上學了，沒有戶口根本上不了灣州那邊的學校，南美洲這邊的教育水準，差距有點大。”
小野麗薩詳細解釋道。
楊皓軒摸了摸腦袋，有些不解：“你們說，官方幹嘛要多此一舉？”
吉賽爾忍不住幫著回答道：
“主要還是為了防止有人鑽政策漏洞，透過假結婚騙戶口。”
“原來如此。”楊皓軒頓時煥然大悟，“不過，這對你們確實很不公平，畢竟連孩子都生了，怎麼可能是假結婚？”
吉賽爾暗自苦笑一聲，對方還是太單純了，根據她多年的經驗，只要能離開南美洲這個屎坑，別說只是生孩子了，就算是拋夫棄子，都有大把人願意。
有時候，她寧願發生火山爆發的是南美洲的，這樣他們就能以難民的身份進入東方，那裡才是真正的安居之地。
美洲這裡除了混亂，還是混亂，根本看不到一絲希望。
小野麗莎小心試探道：“楊幕僚，你說上面有沒有可能修改移民政策？”
“呃，我才剛進入執政官府邸沒多久，對政治不太熟。”楊皓軒撓了撓腦袋，隨即安慰道：“不過你們放心，我會把這個建議如實彙報給執政官。”
“楊幕僚，麻煩你了！”
小野麗莎真誠感激道。
“不客氣，你們還有其它要求嗎？”
“沒了，就這一條。”
吉賽爾想了想，還是沒有提出“私生子”的問題，畢竟私生子上不了檯面，想爭取同等待遇，恐怕比登天還難。
楊皓軒點點頭：“那好，今天採訪就到這裡，回頭有訊息了，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的。”
……
離開食堂，楊皓軒沒有耽擱，立馬返回了招待所。
“魏助理，我姐夫還在房間裡麼？”
“在，執政官一直沒有出去。”
魏福祥連忙點了點頭。
楊皓軒二話不說，走過去輕輕敲了敲房門：“姐夫，是我。”
“進來吧，門沒鎖。”
張昊隨口回了一句。
為了方便撤離，在特勤人員的強烈建議下，房門不會鎖死。
楊皓軒一進門便迫不及待道：
“姐夫，我已經調查清楚了，你說的沒錯，那些廚娘確實是從軍閥那邊過來的，沒想到軍閥也有講信用的時候。”
“你這話說錯了，不管白道還是黑道，其實都需要講誠信，只有這樣才能獲得其他人的尊重，才能走得更遠。”
張昊隨口感慨了一句。
楊皓軒簡單介紹了一些採訪過程，然後說出了小野麗莎的要求。
“姐夫，那個戶籍政策太不公平了，必須要改，你不是擔心生育寒潮嗎？我相信只要改了這一條，不管是結婚率還是生育率，都會有顯著提升的。”
楊皓軒積極勸道。
張昊看了一眼小舅子，緊接著搖搖頭：“如果只是兒童就學問題，你不用再說了，官方已經在著手解決了。”
“怎麼解決？”楊皓軒連忙追問道。
“很簡單，社會化撫養。”張昊頓了頓，隨即介紹道：“在我的設想裡，從果果他們這一代人開始，只要家庭條件不達標，他們的孩子就會被強制送往育兒所，進行集中化撫育。”
“強制？會不會太過了？”
楊皓軒震驚之餘，很快抓住了關鍵。
“這才哪到哪啊？如果還是不能挽救生育率，官方甚至不排除親自下場，從而大規模培育試管嬰兒。”
張昊語出驚人。
楊皓軒不由得一愣：“我靠？還能這麼幹？這不是科幻電影裡的生育工廠嗎？這TMD也太違背倫理了。”
張昊攤了攤雙手，冷冰冰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你們這些年輕人不願意生呢？再說了，拯救生育率就是拯救人類文明，人都沒了，還講什麼倫理道德？”
“呃……”楊皓軒找不到反駁之語。
“好了。”張昊搖了搖頭，“現在討論這個還早，即便真的要實施這項計劃，也得等人造子宮技術成熟了再說。”
“那姐夫，我可以把這個訊息告訴給其他人嗎？”
“社會化撫養已經在開始試點了，傳出去沒事，不過生育工廠就像你說的，有些過於超前了，暫時需要保密，你別出去亂說。”張昊提醒道。
“我明白了。”
楊皓軒鄭重點了點頭。
張昊想了想，緊跟著又補充了一句：“對了，你幫我給那些廚娘帶句話，就說我接下來會推動國會，將她們的入籍考察時間儘可能地縮短幾年，十年確實太長了點。”
“姐夫，你說真的？”
楊皓軒瞪大了雙眼，驚喜道。
“嗯，大家都是聯邦公民，就算做不到一視同仁，但也不能太過分了，這不符合聯邦的憲法精神，我既然知道了，那就不能裝著什麼都沒看見。”
張昊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當然了，這裡面同樣也有他的私心，他想透過幫助這些弱勢群體，繼續加深自己的人設，以便獲取民心。
上個月剛剛修訂的臨時工保險法桉，已經幫他加了不少分。
嚐到甜頭後，他想再複製一次。
楊皓軒聞言，當場豎起來大拇指：
“姐夫，你好樣的，這才是咱們男子漢大丈夫該幹的事。”
張昊擺擺手，看了一眼手錶：“晚宴時間快到了，咱們一起過去吧！”
“姐夫，你先去吧！”楊皓軒搖搖頭，隨即解釋道：“我想先去一趟食堂，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她們。”
“行，隨你，別耽擱太久。”
張昊叮囑道。
……
由於條件所限，晚宴雖然辦得很熱鬧，但伙食水準就有些不盡於人意了，居然連一個肉菜都沒有。
宴會結束後，眾人對礦區的艱苦生活，有了最直觀的認識。
晚上十一點剛過，張昊正準備上床睡覺，突然聽到了敲門聲。
“誰啊？”
“執政官，我是小魏，剛剛礦區的總工程師謝從華來到了招待所，說是想跟您彙報一下工作。”魏福祥趕緊回答道。
“都這麼晚了，明天不行嗎？”
張昊不太想接見對方。
這一路過來，他已經經歷了不下五十次的類似事件，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各地的高層幹部。
實際上，他並不排斥這些。
畢竟，這些人表面上是找他匯報工作，暗地裡其實有投靠的意思，對於這種送上門的好事，他樂見其成。
只不過，今晚有些不適合，今天太累了，他沒心情應付這些，也不想因此犧牲了自己的睡眠時間。
魏福祥猶豫了一下，低聲回答道：“執政官，我也是這麼勸的，可對方態度堅決，始終不肯離開，而且……”
“而且什麼？”張昊皺了皺眉頭。
“這位臉色看起來很著急，我懷疑他有緊急情況彙報。”
張昊一聽這話，立馬重視起來：
“行，你去把人叫過來吧！”
很快，張昊在臥室裡接見了這位不速之客，跟他想的有些不一樣，這位總工程師很年輕，大概三十出頭的樣子。
“執政官，這麼晚打擾您了。”
謝從華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張昊親自幫對方倒了一杯水，隨口詢問道：“謝工，咱們這是第一次見面吧？剛剛在晚宴上，好像沒見到你？”
礦區總工程師，妥妥的公司高層。
按理說，不應該缺席歡迎晚宴。
謝從華點了點頭，開門見山道：“為了避免其他人懷疑，我請了好幾天的病假，所以沒辦法出席今晚的宴席。”
“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有些聽不明白？”張昊直接提問。
謝從華沒有回答，而是從隨身包裡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檔案：
“執政官，我要向您實名舉報我們礦長呂瑞峰，這是我收集到的犯罪證據。”
張昊接過檔案，當即詢問道：“呂瑞峰？他犯了什麼事？”
“他涉嫌倒賣礦區的銅礦石。”
謝從華滿臉凝重。
“倒賣銅礦石？賣給誰了？數額大不大？”張昊連忙追問道。
埃斯康迪達銅礦孤懸海外，有問題也是預料之中的事，不過倒賣銅礦石這種惡劣行為，性質就有些嚴重了。
“賣給了隔壁的一座小銅礦，僅上個月就賣了上百噸，按照官方給出的收購價，總金額高達五千多萬。”
“這麼多？誰給他的膽子？”
張昊徹底驚呆了。
要知道，眼下還在緊急狀態當中，罪行一旦坐實，絕對要吃槍子的。
他實在是理解不了，作為聯邦最大銅礦的礦長，位高權重，難道就這麼缺錢？況且這年頭錢不值錢，遠沒有礦長身份好用。
冒這麼大的風險，值得嗎？
謝從華搖了搖頭：“具體動機我還沒調查清楚，不過外界有傳言，說呂瑞峰有一個身患絕症的兒子，也許是為了湊醫藥費，他才會如此利令智昏。”
聯邦雖然保留了醫保，但只能醫治一般疾病，如果不幸得了絕症，要麼只能等死，要麼花大價錢去私人醫院。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如果是這個原因，那就有些說得通了。”
張昊若有所思道。
“執政官，不管有什麼理由，他這麼做都是不對的，必須立即制止。”
謝從華語氣中帶著一絲堅決。
“嗯，你說得對。”張昊點了點頭，緊接著又試探道：“這件事，除了呂瑞峰，還有沒有其他人參與？”
“其他人不好說，運輸科的幾個頭頭肯定是參與了，沒有他們的配合，這麼多礦石根本運不出去。”
謝從華斬釘截鐵道。
張昊沒有急著下結論，轉而問起了事情經過：“謝工，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是怎麼發現這件事的？”
“說來也是巧合，前段時間我們礦區開採出了一批高品位的銅礦石，結果沒過一個月，我無意間和老同學閒聊，從他那裡得知隔壁礦區，居然也跟著產出了一批相同品位的銅礦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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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世界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況且那座小銅礦本身品質並不好，開採出高品位銅礦石的機率非常低。
有了懷疑後，我便立即開始著手調查，這一調查不要緊，很快就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最後順藤摸瓜，終於找到了呂瑞峰倒賣銅礦石的罪證。”
謝從華詳細回答道。
“這件事除了我，你還有沒有告訴其他人？”張昊繼續詢問道。
謝從華連連搖頭：“沒有，我誰也沒有告訴，呂瑞峰在礦區威望很高，我一旦暴露了，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不是得知執政官要來，他一開始準備等到年底回首都述職的時候，再向有關部門舉報呂瑞峰。
“謝工，如果現在就抓捕呂瑞峰，依你之見，礦區其他人會有什麼反應？特別是保衛科那邊，會不會有異動？”
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張昊不得不謹慎一些。
考察團雖然帶了海軍陸戰隊，但由於車輛不足，人數只有三百多人，萬一引起衝突，還真不一定能控制住局勢。
要知道，為了保證礦區安全，很多礦區都配備了人數眾多的護礦隊，而且裝備齊全，甚至擁有裝甲車。
謝從華胸有成竹道：“執政官您放心，倒賣銅礦石這麼大的事，呂瑞峰保密都來不及，根本不會讓太多的人知道，畢竟人越多越容易洩密。
況且您是誰啊？您是堂堂聯邦執政官，給保衛科那些人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放肆，我建議連夜抓捕呂瑞峰，免得他逃了。”
“這麼急？”張昊遲疑道。
“不急不行，呂瑞峰在礦區有很多耳目，我今晚過來找您，他估計已經知道了。萬一讓他察覺到了什麼，到時候再想抓捕可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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