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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節 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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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騎兵去衝選鋒營步隊的堂堂之陣,天啊,我軍又沒到危機到需要拼死一搏的時候。”許平毫不掩飾地大聲抱怨著,明軍騎兵的逆襲被挫敗後,許平忍不住又燃起反擊的願望、忍不住盼望賈明河同樣會指揮明軍反覆進攻直到耗盡力量,但現在一個反擊就讓他損失了近半的騎兵預備隊,還把實力暴露給對手。他焦急地連聲命令鳴金撤兵,不過現在他們被反擊的明軍步兵所重創,而且一時竟然沒有響應後撤的金聲:“我只希望,他們能汲取教訓,以後再也不要拿騎兵去衝新軍的列隊步兵。”

本隊的掌旗手身體晃了一晃,昏死了過去,護旗手簡繼東看到後無暇多想,向那個闖賊騎兵墜落的地方快跑幾步,然後一個飛身就向隊旗撲去。在簡繼東雙手已經虛握在旗杆上的時候,那旗杆突然動了起來,另一個從身側掠過的西營騎兵搶在簡繼東之前抓住了它。簡繼東撲到在地上,雙手抓住了旗杆的尾巴,旗杆帶著他在地上滑行,拖著他在土石上磕碰,塵土從簡繼東面甲上的觀察窗和縫隙處湧入,一下在塞滿了他一嘴,只是簡繼東仍死死地握住旗杆,說什麼也不撒手。

一道弧光向簡繼東斬來,他使出吃奶的氣力側身一滾,微微避開一線,那鬼頭大刀狠狠地落在他的肩頭,把他的盔甲斬得深深陷下去。盔甲雖然沒有破裂,但簡繼東的肩膀還是一沉,半個身子好像都失去了力量。

弧光又一次高高揚起,簡繼東已經沒有力氣再躲閃了,他閉上眼,用盡最後的力氣抓著旗杆。

突然手中一鬆,旗杆上不再傳來拉力,失去速度的簡繼東一頭扎在土裡,他睜開眼抬起頭,面具的觀察窗上滿是黃霧,只看到一片人影晃動。簡繼東不敢鬆手,他甩甩頭,再次抬頭看去。看到一個明軍騎士擋在自己的身前,那個拖旗杆的闖賊已經被這個騎士斬於馬下,那個向簡繼東揮刀的闖賊騎兵也仰天躺在不遠的地面上,胸口上流著血,生死不知。

金聲在背後急促地響著,王二德本來已經撥轉馬頭準備回陣,但看到一連幾個兄弟被那個衝上來的明軍騎士砍到後,王二德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他大吼一聲,把手中的長槍挺得筆直,躍馬就向那個明軍騎士的腰間扎去。

簡繼東看到又一個闖賊騎兵挺著騎槍衝來,護衛著隊旗的明軍騎士側身輕輕一讓,當突刺過來的騎槍從他手臂和肋下間穿過時,騎士猛地一挾,反手一刀把收不住身形的闖賊騎兵砍下馬。騎士手臂一轉把搶到的騎槍握在手中,兩臂一槍一刀,威風凜凜地護在簡繼東身前。

這時一大群騎兵從簡繼東身邊兩側衝過,他也從地上爬起來,看到闖賊的騎兵已經退了下去,而步兵兄弟也趕到自己的身後。那個騎士收刀入鞘,把騎槍重重插入土中,轉過身來。

“大……大帥!”簡繼東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賈明河衝著面前這個勇敢的護旗手微笑著:“兄弟,保護好我們的旗。”

說完賈明河策馬向陣後馳返,整場戰鬥他根本沒來得及落下面甲。從軍這麼多年,賈明河作為個人而不是作為將領的斬首有七十三級,幾乎和新軍十營的營官加起來一樣多,就是以勇武著稱的賀寶刀也沒有他的一半多,至於像今天這樣殺敵但是不算斬首的,就更無法統計了。

簡繼東跳起身,把隊旗高高舉起用力地晃動兩下,向著賈明河的背影高喊著:“選鋒營,萬勝!”

“萬勝!萬勝!”看到賈明河的選鋒營丙隊士兵,紛紛高舉著武器狂呼,丙隊的隊官李之淵也激動得滿臉通紅,剛才看到姊妹部隊的慘痛損失時,他也感到心痛如絞,而看到馬隊衝去殺敵時,李之淵差一點就帶著部隊跟著衝上去了。現在,李之淵不會再讓憤怒左右自己,他跟著喊了三聲後,立刻開始整隊,按照上峰的命令有條不紊地發起進攻。

……

“我沒有看錯吧,那是賈大人!”

幾次來自新軍的參謀面面相覷,剛才賈明河在側翼親身參戰時,這些認識他的闖營軍官無不目瞪口呆,他們都曾聽說賈明河從軍五年,就靠斬首之功從小兵一直升到營官,還是鎮東侯的第一個營官,大家嘴上不說,心裡都忍不住冒起一個詞:名不虛傳。

很快,許平的臉色就變得非常難看,對於整個戰場來說,這次闖營失利造成了很惡劣的影響。藉著擊潰西營騎兵的餘勇,增援上來的選鋒營步兵開始試圖從麥田裡迂迴,在許平的注視裡繞著大圈。許平觀察著他們的進展,猶豫著是不是把手裡最後的一隊燧發槍手預備隊派向那個方向。

本來,在側面的開闊地上明軍是很難用小隊人迂迴的,如果他們真的這麼做會遭到許平火炮和步槍手的猛烈攻擊。但現在,西營敗退的士兵擋住了近衛營的射界,

“一招棋錯,滿盤皆輸。”看著越來越接近地明軍側翼包抄部隊,許平臉色開始發白,選鋒營的部隊仍在緊逼不捨,沒有佈置燧發槍手所需的緩衝地帶。許平身後固然還有大批的長矛手,不過用這種身穿布衣、手持木矛的軍隊去與選鋒營的鐵甲重步兵交戰,下場不問可知。不過許平看著那就要衝到與矮牆平行位置的明軍,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太多的選擇:“長矛兵,上前迎戰。”

李之淵帶領著全隊飛快地向闖營側後殺去,他一直注意隱藏在敗退的闖軍背後,部下不停地射擊著,把逃竄的闖軍騎兵的戰馬紛紛射倒,但對於那些徒步奔逃的闖賊,選鋒營丙隊只是驅趕他們而沒有用衝鋒速度追擊。

終於,前面又出現成排的闖軍長矛步兵,李之淵毫不畏懼地迎上前去。

“殺!”

“殺!”

“殺!”

選鋒營有節奏地喊著號子,用連續地突刺把對面的敵兵一排排放倒。

“我們是白羽兵,縱橫天下的白羽兵。”李之淵看著對面的敵兵,心中滿是不屑:“這些蟊賊哪裡是我們的對手?”

……

賈明河身後是他的參謀和近衛,剛才賈明河衝出去後,參謀和衛士們全都傻眼半晌才反應過來,呼喝著急忙趕過去護衛,現在跟著賈明河返回將旗所在時,他們一個個還刀劍出鞘、如臨大敵:

“大帥,這太危險了。”

“大帥,您可嚇到我們了。”

“老了,老了,”四十出頭的壯年總兵對部下們笑道:“當了十幾年大帥,已經是老眼昏花了,我只看到那旗,還以為是我們的馬隊呢。”

無論是馬術、還是劍術,賈明河都比賀寶刀要差上一點,無論他如何有天賦,後天如何用功,半路出家的賈明河總也趕不上將門出身、自幼有名師指點的賀寶刀——這是他心中一個很大的遺憾。可賈明河的年齡讓他足以自傲,不用說和他平級的趙、金、賀、楊,就是那些在他面前畢恭畢敬,向他俯首敬禮,一口一個“大帥、末將參見”的營官們,除了魏蘭度和吳忠這倆,也個個都要比他年長,有的還要年長很多。

“這面旗絕不能有失……”

賈明河對何馬說道,剛才被攻擊的隊旗是屬於選鋒營甲隊的,其他的隊旗上都有著和營旗一樣的花紋圖案,可這面隊旗卻和其他的旗幟格格不入,上面沒有任何花紋、圖案,只有書成兩列的八個墨字:毛帥東江,旅順選鋒。

“這面旗,比救火營的蛇旗還要早,更不用說我們的營旗。”這面旗是張盤在旅順建立選鋒營時定下的營旗,賈明河帶領全營接受鎮東侯改編時,換了和救火營類似的一面旗當營旗,而這麼老營旗就被賈明河當作選鋒營甲隊的隊旗。

“大帥放心吧,末將誓死保護好這面旗。”何馬俯在馬背上向賈明河鄭重說道,他深知這面旗對賈明河的意義,十幾年前各營的營旗被被鎮東侯一概收回的、隊旗銷燬,而這面老營旗則被賈明河小心保存起來,新軍建立後賈明河又把它取出,還是當作選鋒營甲隊的隊旗。

……

剛才金聲響起不久,失去戰馬的聞商銅就不得不徒步逃回本陣,剛回過一口氣,一個衝到他身邊的戰馬突然悲鳴一聲,摔在聞商銅的身邊,把他嚇得往旁邊一跳險險避開。從馬背上滾亂下來的是好友趙芝泉,他的戰馬被明軍的火銃擊中,幸好人沒事。

臉色發白的聞商銅看著同樣面無人色的趙芝泉,急切的問道:“王大哥呢?”

“王大哥,王大哥、王大哥……”趙芝泉聲音裡突然帶上了哭腔:“王大哥不在了……我親眼看見的……”

順著趙芝泉的伸出的手臂,聞商銅看到了正緩緩策馬離去的賈明河的背影,他盯著那個背影死死地看著,突然感到激憤的淚水奪眶而出:“狗官!他是五個孩子的父親,有五個可憐的孩子等著他回家吶。”

孫笑——這是聞商銅永遠不會忘記的名字,這個從遙遠江南來的東林士人,給他們當了兩年的縣官。

百姓不願意交出藏糧,無論如何也不肯交,父母官孫大人就把孩子們捉去,當著大人的面,把兩根手指那麼長的鋼針,插進孩子們的體內。凡是不繳糧的人家,一家也逃不過,要麼交出活命糧等著全家餓死,要不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一根又一根的鋼針慢慢地扎進兒女的體內。

但還是有人不繳糧,有的人是真的繳不出糧,孫笑就下令用針去刺孩子的眼睛,他不信父母能忍心看著孩子被生生刺成瞎子。可還是有,有的人確實沒有任何藏糧,那麼,就刺孩子的另一只眼吧,確認一下他們真的沒有撒謊……

那天,五個雙眼被刺瞎的孩子被從縣衙裡扔了出來,當時還是修鞋匠的聞商銅,和他的鄰居裁縫趙芝泉都低下頭,堵著耳朵不去聽那幾個還不太懂事的孩子的哭泣聲。

“爹——”

“娘——

幾個無助的孩子,在地上亂爬著,緊閉著的眼皮下還在汩汩地流出著血。旁邊還有衙役們的嬉笑聲,他們用棍子去戳幾個瞎眼孩子纖細的手指,看著孩子們疼得尖叫、在地上翻滾掙扎,於是就會發出一陣歡樂的大笑聲。等笑得不那麼厲害後,就會去戳另外一個小孩的指尖……

這種事聞商銅已經見過得太多了,這幾個雙眼被刺瞎的孩子,他們的父母肯定被活活打死在縣衙裡了——這麼不懂得節約、一點存糧都沒有的刁民,簡直就是存心和孫大人的考績做對,打死也就打死了。不會再有人管這幾個孩子,不會再有人關心他們、照顧他們。而他們五個,肯定會像之前的那些遭遇相同的殘疾兒一樣,哭喊“爹”、“娘”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

那天,聞商銅發現自己其實不認識王二德,那個膽小怕事,不會做買賣、不懂得生意經、靠掏陰溝為生,窮得三十好幾也討不上老婆的王二德;那天,聞商銅和趙芝泉看著那個以膽小出名的老實人,突然大步走向縣衙,掄起鐵鍁把那幾個嬉皮笑臉、還在折磨幾個瞎眼孩子取樂的衙役的腦袋開啟了花;那天,聞商銅不知道自己吃錯了什麼藥,他舉著釘鞋的板凳跟著王二德衝進了縣衙,後面是揮舞著大剪刀的裁縫趙芝泉……從那天開始,聞商銅不再是大明的子民了,從那天開始,聞商銅就是賊了;從那之後不久,聞商銅就是被秦軍追、被楚軍趕,被汴軍殺的西賊了。

“狗官!禽獸!他是五個孩子的父親啊。”聞商銅感到自己的眼淚和鼻涕都噴湧了出來,流得滿臉、滿胸都是。加入西營以後,長得虎背熊腰的王二德被李四爺選入馬隊當了個小頭目,但他其實還是那個只會掏陰溝、每天只能從官府那裡掙幾文錢餬口的膽小漢,都做賊了還是從來不敢說謊、還是不會騙人、還總是相信善惡終有報。每次被官兵追趕的時候,王二德都會把五個瞎眼孩子用繩子串在一起帶著他們逃亡,每天回營後,王二德都會把五個養子攏在膝邊,給他們講故事。每次聞商銅都能聽到他們發出天真的笑聲,總能看到王二德不厭其煩地給五個還不到十歲的孩子洗衣服——他們都是我兒子啊,這點小事都不做還好意思當爹麼?

一瞬間,所有恐懼統統離體而去,聞商銅撿起一根木棍,追著殺害王二德兇手的背影而去:“殺官兵啊!”

幾年前發生的一幕又一次重演,曾經揮舞著剪刀衝進縣衙、把從來不敢仰視的縣官大老爺捅死在大堂上的裁縫,也又一次追在老友背後,向著武裝到牙齒的白羽兵衝去:“殺官兵啊。”

今天,李文節被大將軍告知他不需要上陣,他負責帶領的這群和叫花子差不多的闖賊男丁,唯一的目的就是麻痺敵軍。看到那些頭頂白羽的金屬怪物越逼越近後,李文節不由自主地步步後退,今天他見到的這些官兵,比之前見過的甘陝邊軍裝備還要好。當一群披頭散髮的人從身前衝過時,當聽到他們悲愴的吶喊時,李文節腦袋突然轟的一聲,胸中彷彿有什麼東西被點燃了。

“殺官兵啊!”李文節完全忘記了大將軍的囑託,也忘記了他身後的手下,還有他的職責,大腦一片空白,瘋瘋癲癲地追到了那隊人身後:“殺官兵啊!”

幾千被部署在側後,根本沒有被許平計算在內,也從未打算投入作戰的闖營士兵,突然發出排山倒海的呼喊聲,向著明軍猛衝過去。那些被打得節節後退的近衛營長矛兵,也突然士氣一振,雖然很多人還是在繼續後退,但也有人立定腳步,發出同樣的吶喊聲。

許平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番景象,只不過那次他站在發出這種吶喊的人群的對立面。

“燧發槍手!”許平一愣,馬上發出一聲斷喝:“火速上前,將新軍隊形打散!”

……

異變發生後,賈明河臉上的微笑一下子凝固住了,他也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當時的吶喊聲略有不同,儘管過去了二十多年,那如雷般的“殺韃子啊”的吶喊,賈明河彷彿還能聽見,他當時也是發出吶喊的一員。

那是遙遠的遼南,正紅旗的劉興祚,後來改名愛塔的傢伙,領著後金軍在遼南橫徵暴斂,他們用炙熱的烙鐵烤白髮老人的腳底板,把孩子的手指一根根地掰斷,搜刮盡百姓的糧食後,還把妻子、姐妹和女兒從她們的家人手中奪去,去與蒙古人換東西。

百姓,手無寸鐵的百姓,不分老幼聚集在一起,發出絕望的吶喊。當時,只有十幾歲的賈明河,混在遼南的百姓群中,面對著正紅旗的屠刀。他還記得劉家幾兄弟,全身披掛站在後金軍中耀武揚威,像是在比賽一般,張弓搭箭向遼民射來,每次射中一個百姓時都會大笑一番……金、復、蓋、海四衛的百姓屠戮一空——後來,鎮東侯因為劉家兄弟在喜峰口的功績,不但沒有追究他們的罪孽,還保舉他們升官發財。

劉興治,賈明河曾親眼看見他帶著後金鐵騎殺來,把鄉親們成片地砍倒,翁鐵匠,這個總給賈明河包子吃,總是笑眯眯的好老頭,若不是他抱住才十幾歲的賈明河,用自己的後背替少年擋下那一刀,估計賈明河也已經不在人世了。當時,賈明河不敢出聲,躲在翁鐵匠僵硬的身體下,流著淚在心裡痛罵著“禽獸”;後來,在鎮東侯那裡見到劉興治時,賈明河會拱手和他客套,與他一起吃過酒、談笑過、還在他與鎮東侯手下結親時送上過一份賀儀——已經以鎮東侯意志為意志的賈明河,早就把這份仇恨埋在心底再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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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似曾相識的吶喊聲,再次勾起了賈明河的回憶——漫山遍野的屍體,後金漢軍的士兵在每具屍體上都戳上一下,戳到賈明河的大腿上時,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當時兩個漢軍士兵的對話他直到今天仍記得清清楚楚。

“我們可是正紅旗,縱橫遼東的正紅旗,”口氣中的那種傲慢和不屑賈明河永遠不會忘記:“這些蟊賊那裡是我們的對手?”

然後就是投奔旅順的亡命之路,然後就遇到了張盤張大人,然後就有了“毛帥東江、旅順選鋒”這面旗幟,然後還有每一個加入張大人的選鋒營的人都需要發下的誓言:為生者伸冤,為亡者雪恨,殺賊護民、死而後已。

對面的吶喊聲聽來是那麼的熟悉,一恍悟間,賈明河竟然不知道身處何地——在遼南的時候,那些後金的細作總是些地痞無賴,被殺害示眾的明軍細作,總會有人冒著全家遇難的危險去偷回他們的屍體,讓這些勇士能夠入土為安;在關閉大都督前,賈明河帶兵出京時,也還能在路邊看到歡呼的民眾,送來犒勞飲食的父老;而現在……這次離開京師,路邊只有緊閉城門的縣城,逃散一空的鄉村;在河南的農村,只有地痞無賴肯當新軍的細作,他們在深夜潛來新軍的軍營,索要金銀的厚賞而不敢暴露身份,說一旦被發現就會被鄉親們打死;而那些村子裡總會有層出不窮的農民甘願當許平的密探,而他們的屍體總會在夜間不翼而飛……

選鋒營的側擊部隊先是遭到敵方火力的近距離猛擊,在隊形恢復前一批衣衫襤褸的闖營士兵就撲上來,用棍棒、石塊、牙齒和指甲和新軍士兵戰鬥,並真的開始將他們逐退。看著這太熟悉不過、青年時代曾一次次遇到過以致刻骨銘心的場面,賈明河頭一次感到困惑,之前他並不是站在這些瘋狂的百姓對面的:“難道我們不是萬民景仰的長生軍了麼?難道我——變成了張大人和他建立的選鋒營誓死要消滅的害民賊了麼?難道——我今日竟會落敗麼?”

……

“殺官兵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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