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勁風拂過李雲羊身側，他只覺得肩頭被人一帶，整個人已經倒著飛了出去落在不遠的灌木林裡。
可是戰鬥在喊‘停’之前是不會結束的。
林中一陣騷動，無數飛鳥鳴叫著從樹梢飛向半空，李雲羊不知何時已經從剛才跌倒的地方轉移了出去，從黑木砦視線死角飛奔而來。
‘好機會！’
俯衝揮拳，一記迅猛刁鑽的左勾拳已經朝著對方後腰砸去，右手就勢前伸抵住黑木砦手肘，務必不能讓他及時回防。
‘得手了！’
一記猛拳揮出，可是拳峰上卻沒有任何真實的觸感，李雲羊恍惚之間才發現自己竟然一拳打在了對方的‘幻影’上！
說是幻影也不全對，應該說是黑木砦高速移動留下的殘影。
此刻的他已經出現在李雲羊身體左側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擺開架勢就是一記‘魔槍’刺出。
粗壯的手臂帶起一陣銳利的風鳴，直到李雲羊左肋感覺到有些不對勁才發現對方的手指已經貼在了自己的身上。
輸了。
又輸了。
毫無懸念的慘敗。
這三日兩人對陣109次，李雲羊沒有取得過一次勝利。
若是說輸在了邵寒那神出鬼沒的能力之下李雲羊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心理陰影。
可是黑木砦是實打實的用著那最樸實的武藝，一拳一腳之間就將他斬於馬下。
收起架勢的黑木砦盤膝坐在空地之上，他們二人習慣了在一場戰鬥之後促膝一起討論一下剛才的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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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羊率先問道：“為什麼我永遠都碰不到你？感覺你的行動總比我的快上一步。”
黑木砦如實答道：“你知道‘心’的極限是什麼嗎？”
看李雲羊皺眉的樣子，黑木砦料定了他不知道，於是繼續說道：“‘心’的極限是一種名為【先之先】的能力。”
“【先之先】？是看破了敵人的行動更先一步做出反應？”
黑木砦點頭說道：“不錯……當‘武道’高階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是沒有人敢先手出招的，因為會被看破。所以你就會看到一種很詭異的場面，兩位高手在決鬥開始前一動不動，一段時間之後就會雷霆般分出勝負。”
“又或者當預讀的過程太過漫長，雙方在窮盡腦力都無法和對方分出勝負的時候，這時也會開始戰鬥，在過程中推演與尋找對方的漏洞。畢竟人的算力終有極限，也有無數意外情況會發生。可是一旦接觸，那也不能叫【先之先】了。”
李雲羊則說道：“我要怎麼才能達到【先之先】的境界？”
黑木砦笑道：“很簡單，經驗、學識、冷靜的頭腦。不少人以為‘武道’中人只是一群沒有文化只知道打打殺殺的肌肉男，可實際上武道一途用腦的時候可比用力的時候要多。我年輕的時候曾踏遍全世界各家道館，不斷挑戰踢館，十餘年未嘗一勝。他們都叫我‘百戰不勝黑木砦’，嘲笑我沒有天賦卻做出執著踢館這種愚蠢行為。可是在漫長的旅途中我總結了各家武學的長短強弱，不斷嘗試用我自己的武道去破解他們的招式。慢慢的，當一個人站在我的面前擺開架勢，我就能自然而然的清楚他的後手是什麼。”
李雲羊喃喃自語：“他奶奶的……數十年？灰燼之地還他媽有那麼多詭異的邪門強化，老子這要學到那年那月才能達到【先之先】？”
似乎是看出了李雲羊的疑惑，黑木砦繼續說道：“實際上【先之先】並不是一個難以達到的境界，你能預讀敵人的一招，那就已經入了門。差別就在於強者可以不斷預讀後手，甚至達到百餘手的程度，而你只能讀一手。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李雲羊，搜集情報累積經驗固然重要，臨場判斷也是重中之重。世間武學也好，異能也罷，甚至是那些熱武器都會遵從最基本的法則……例如直線速度最快，旋轉會蓄力，甚至是火害怕水也是那些最基本的法則。你要做的不是什麼都懂，而是要摸透這些最最‘基礎’的原理，在戰鬥中不斷學習和進化，這才是【先之先】的真正含義。”
李雲羊張著嘴巴不知道該回些什麼，只能咽了口口水繼續說道：“那‘心’都有了【先之先】這種最終奧義了，‘體’和‘技’怎麼說也得有吧？”
黑木砦笑道：“那是自然……‘技’的奧義倒沒有那麼複雜，簡而言之就是【無之無】。你學習的‘技能’就像你兵器庫裡的武器，可是武器一旦過多就會影響到你的判斷。敵人站在你的面前，你破開他的防禦需要什麼‘武器’，躲避他的攻擊需要什麼‘武器’，造成致命一擊需要什麼‘武器’，都需要選擇。有精準的‘武器’可供使用一定是好事，但是一旦選擇過於繁雜你就會陷入猶豫和抉擇！而猶豫就會死！‘技’的最理想狀態便是用恰到好處的‘武器’處理恰到好處的‘問題’。刪減‘武器庫’，尋找最適合自己的‘技’，甚至為敵人量身打造一套‘武技’！無勝於有，這便是【無之無】的奧義。”
“體的奧義先天勝過後天，也就是所謂的【天之天】。你的身體素質，你的戰鬥直覺，你一切先天性的因素都可以囊括在其中。【天之天】無法改變……而你恰好是【至高之天】……”
李雲羊心裡咯噔一聲，暗忖自己的【十四脈輪】應該是被黑木砦一眼看出來了，正想著該如何解釋的時候對方的表情卻完完全全不當一回事。
黑木砦就像一個教導學生的老師繼續說道：“【先之先】、【無之無】、【天之天】……三個對應‘心體技’的奧義實際上更像是一種境界。三者相輔相成一併構築了武道的至高境界【無極境】。意在三者都沒有極限，就像武道也沒有極限。凡人之軀總會有到達桎梏的那天，但是以有極探索無極才是武之一途最有意思的事情不是嗎？”
李雲羊的腦海中突然有一個冰冷的聲音清晰的說道：“【隱藏任務：武道！】達成，恭喜領悟‘武’之真諦【無極境】。”
灰燼之地出乎意料的通知讓李雲羊腦子一震，他什麼能力都沒有得到，卻又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
從懵懵懂懂只為了勝利而不斷戰鬥，到現如今【無極境】如同道標一般立在自己生命目不能及的遠方。
他似乎明白了自己要做什麼了。
“以‘有極’的肉體凡胎去探索‘無極’的武道嗎……真是他媽的狂妄自大的理想……”
為什麼狂妄？因為既然是【無極】的境界，那就永遠不可能有達到的那天……因為這一條路是無限向前的啊！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看了眼遠方已經逐漸西沉的落日緩緩說道：“我現在要走了。”
黑木砦倒不挽留，只是依舊盤膝坐在地上問道：“接下來的目標是什麼？”
李雲羊深深看了自己的師父一眼，隨後嚴肅說道：“我要拿到‘超格鬥拳願賽’的冠軍。”
黑木砦笑道：“狂妄！不過我喜歡！我就在這條路的盡頭等著你。”
“哼，你這財迷別倒在半路就行，決賽看不見你我可不會善罷甘休的。”
“一定。”
“走了。”
李雲羊說罷，轉身朝著道館走去。
“等一下。”
李雲羊尋聲回頭，卻看見黑木砦將兩捆白色布條就手扔了過來。
接過一看，是兩根厚實的纏手，纏手有些破舊，但是洗的非常乾淨，可以看出它的主人對它的愛惜程度。
黑木砦說道：“這是從我踏入武道那天開始就一直陪著我的纏手，它見證了我的無數次失敗和無數次勝利。現在我把它送給你，希望它能替我見證你的汗水，你的熱血，你的成長。”
李雲羊麻利將纏手纏上，隨後默默點頭，一言不發的轉身離去。
怒惡老神在在的站在道館門前，面露微笑的看著歸來的李雲羊。
他的心中暗自肯定黑木砦的教導水平，只此三天李雲羊便從一個‘匹夫’轉變為擁有了一些‘宗師’的風範。
李雲羊來到怒惡面前，看著這個矮小的老頭說道：“我們走吧。”
怒惡微微點頭，從兜裡拿出一封書信交給李雲羊說道：“你隊長留給你的，你還是看看吧。”
李雲羊皺眉拆開信封，一字一句念道：“老子知道你不想摻和光之神殿的事，所以我也不強迫你……但是李叔和郭老三我就帶走了？？？他媽的！他把人帶走了老子怎麼參賽！！！！”
怒惡無奈說道：“一個人也能參賽，不過你要面對的基本都是一打三的車輪戰……”
“操！”
李雲羊這才繼續讀下去：“等總決賽我們在賽場碰頭，你別丟人到被淘汰了就行……這一陣子先暫時住在怒族宅邸……有事我及時通知你……他奶奶的……他們人呢？”
怒惡答道：“哦，你過來特訓的第一天他們就走了。”
“你這老頭為啥不早點告訴我？”
怒惡答道：“那不是害怕影響了你修煉的心境嗎？你知道老夫給你請黑木砦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嗎？你和我孫女怒雪的事，你回頭再考慮考慮吧，要不然就一輩子留在我們怒族還債吧。”
“我去你大爺的……老子對高中女生沒興趣！走不走？不走我自己跑回去！”
怒惡連忙揮手讓司機開車過來，看著已經走出道館的李雲羊趕緊追了上去。
“你再考慮考慮……要不然換一個也行……我們怒族好看的大姐姐也有不少哦……”
“滾！！！”
——
“老大……你喝茶……”
邵寒翹著二郎腿斜靠在真皮沙發上，用眼神示意鐵豬把茶放在桌子上面。
有些年代的電視機中正在播放著新聞，其中內容基本上是對淘汰賽的預熱以及各家企業和各自選手的介紹。
勝利隊位於無法街區某公寓的地下車庫，這裡被鐵豬改造成了一處佔地面基頗大的秘密基地，同時也是他的住所。
不過現在都是邵寒的地方了。
李蘇坐在沙發另一側，不住看著邵寒欲言又止的想說些什麼。
夜蘭則在後面的一張破舊鐵桌上不斷翻閱著資料。
郭彪有樣學樣的翹著二郎腿對鐵豬手下的小弟們吆五喝六。
可樂正在掄起一把錘子在不遠一輛肌肉車旁邊敲敲打打。
他們一行人來到這裡已經有三天了。
李蘇思前想後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對邵寒說道：“邵啊……我說，明天就淘汰賽了……實在不行……還是讓我和郭超回去吧？”
“是郭彪……”
邵寒無視了郭彪的抗議，目不斜視的看著電視說道：“不行！格鬥賽的事讓李雲羊自己一個人搞定，我們要做其他的事情。”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格鬥賽冠軍本就不是什麼硬性任務，現在各隊情況尚不明朗，我們必須要儘可能隱蔽行事。”
是了，在冠名戰結束的三天，以為沒有被選中的隊伍會受到懲罰的灰燼之地的眾多小隊卻發現安然無恙屁事沒有。
當下不少參賽的隊伍都後悔被代理人選中，畢竟沒有入選意味著可以暗中行事，也比這些參賽小隊多出來非常多的時間進行行動規劃。
而入選者無疑於站在臺前成為怎麼也藏不住的靶子。
當然，優勢也是有的，明目張膽襲擊淘汰賽的隊伍同樣會被灰燼之地抹殺。
前兩天已經有隊伍用血來證明了這件事。
正當邵寒一口回絕完李蘇繼續在那邊看電視的時候，鐵豬手下負責看門的小弟之一突然急匆匆跑了過來，一邊喘氣一邊站在邵寒面前說道：“老大的老大！外面有個西裝革履的傢伙說要見您一面！他說您認識他！”
“西裝革履？”
邵寒的腦海裡慢慢勾勒出英吉沙的形象。
那個情報販子自打酒館炸了之後就像人間蒸發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
“我確實是認識……讓他進來……”
說完，邵寒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心中卻慢慢有些不太好的感覺湧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