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霆的眸色和髮色都太顯眼,加上個子又高,就算戴了墨鏡和帽子遮住標誌性特徵,站在人群中時,還是會收穫一眾好奇的眼神。
還好有個比他更搶眼的黑色毛糰子頂上肩膀上，這才讓人們對他臉的探究換了個方向，轉而都把視線放在咕嚕嚕身上。
被迫營業的小家夥有話要說。
它是單知道林晗的意思，不想讓賀雲霆被人認出來，畢竟如果真有人注意到髮色，這種軟萌的生物也跟帝國上將的氣質完全不搭，肩上多這麼個東西總能讓人注意力偏移。
就當是捨身為主人了。
它這才在林晗半勸半哄的情況下輕蔑地站上了賀雲霆的肩膀。
就是尾巴尖兒有點抖。
林晗走到賀雲霆身旁來,摸了摸咕嚕嚕的毛：“別怕。”
不知道是說給賀雲霆聽的，還是說給小家夥聽的。
咕嚕嚕自然表示它是經過專業訓練的糰子，它不會怕，抖了抖身上的毛,抓著賀雲霆肩膀的爪子故作灑脫地鬆開一些。
……然後它就看到林晗用手把賀雲霆的衣領往下拉了拉。
賀雲霆順從地微微俯身，小糰子感覺到肩膀傾斜的角度有了變化,下意識用爪子抓緊他的衣服,結果下一秒就看到林晗放大了的側臉,好像是湊上來吻了賀雲霆一下。
“我沒事。”它聽見男人低低地開了口。
“……吱？”
你不是來安慰我的嗎。
它陷入球生迷茫。
原本為了展示自己“不緊張不害怕”的毛又耷拉了下來,看上去懨懨的。
還好林晗很快察覺了它驟然變化的情緒，他看著蔫巴巴的小糰子，眼梢彎下來，之前來時的那些緊張都消散了一些，乾脆也親了親它的頭頂：“好了好了,你也別怕。上將先生可溫柔了。”
要是以前咕嚕嚕聽見這句話肯定要立刻炸毛，來以此表示賀雲霆根本就不溫柔，林晗一定是被他騙了，但現在驟然被親了這一下，它又開始全身發抖，一邊開心得要飛起來，一邊整個糰子溫度瞬間升高。
要不是賀雲霆冷冷地開口提醒，咕嚕嚕甚至現在就可以跌下他的肩膀。
“抓穩點。”男人冰涼的聲音刺得小家夥回了魂，這才委委屈屈地重新抓緊他的肩膀。
然後穿戴得嚴嚴實實，戴著墨鏡帽子的男人把林晗拉回來，在陳列館門口一群不明所以的路人面前重新吻了上去，卻不像對方那麼淺嘗輒止。
要是咕嚕嚕的眼睛能睜大，此刻必然能瞪成銅鈴。
但林晗還是從他的唇舌裡感受到了一絲慌亂，即使他還是什麼都不願意說。
按理說一般人總會顧及一點別人的眼光，可賀雲霆在這種狀況下又完全不在乎了，要不是林晗推了他一下，他們可能要在門口被人當成移動景觀。
“你怎麼這個醋也吃，也不怕吃到一嘴毛。”林晗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
賀雲霆沒說話，林晗就笑著拍了拍他的背，帶著他進了陳列館。
銀河陳列館在關於保管這一塊做得很好，在確認林晗是要來取東西的以後，立刻讓兩人從另一邊的門進去，再根據林晗口中所說的樓層和位置確認所需稽核要求，負責稽核的管理員很恭敬地接待了他們。
“您這個是別人幫忙寄存的。”畢竟每人都只有一次機會，就算是代替寄存也需要提供本人獨有的身份證明以供認證。
也體諒到有人不願意公佈姓名的關係，管理審核員也充分尊重所有寄存者，不會探究來者的身份。
“登記顯示說，您身份證明是虹膜的id號。”審核員在光屏上點了兩下，“是哪位先生？”
賀雲霆走上去，墨鏡很大，把他的臉遮得很嚴實，對方望過去只能看見他緊抿的薄冷嘴唇：“我。”
審核員愣了一下。
他不是第一次幫人認證身份了，多少上流名士沒見過，氣質出眾的不少，長久形成的職業素養，讓他就算對上王子也能寵辱不驚。
可面前這人就算看不見長相，光憑他說的話，以及周身自帶的與生俱來的冰涼特質，就讓他感到一陣疏離的寒意。
莫名地，他竟然想到了某個從來都冷著一張臉的、高高在上的男人。
可從來沒聽說過上將有養寵物的習慣，而且不管如何設想，這麼可愛的小東西，都不太可能跟那個男人產生聯絡。
更何況這人身邊還陪著另一個人，即使只是淡笑著站在一旁沒有什麼曖昧舉動，都讓人覺得他們之間有著跟別人都不一樣的羈絆。
他鎮定心神，露出一個標準的笑容：“跟我來。”
“等等，”林晗叫住他，“我跟他一起吧。”
那人沒攔著，點了點頭，又重新核對了一下存放的時間和序號，林晗按照陸安和給的資訊一一對應上：“行，那最後就是本人驗證。”
虹膜id號是最簡便的驗證方式，資料庫會記錄下每一個人獨一無二的資訊，儲存時只需要有本人簽署的代理協議就可以直接從資料庫裡記錄下這一份資料，後來取出時只要對得上，不需要其他資訊就可以拿走。但同時這個資料從此無法再登記，會按照流程進入陳列館的記錄名單。
這一切的操作都不繁瑣，虹膜驗證也很快，林晗陪著賀雲霆走到特定的驗證房間，這裡面沒有監控，只有發著綠光的巨大儀器。
“根據提示操作就可以了。”
審核員說著，沒有再走上前。
儘管林晗早就做過心理建設，也已經確認了這就是他的記憶，呼吸卻還是忍不住輕了幾分。
他看見賀雲霆摘下礙事的墨鏡，看見鏡片取下時反的光擦過他的臉，露出一雙他看過無數次的湛藍眼眸。
這雙眼睛曾經只會安寧又沉默地看著他，在學校人聲鼎沸的禮堂，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他看向別人的時候好像都沒什麼情緒，可昨晚的自己明明能望得到底，望得到對方一眼到頭的溫柔。
不多時，系統提示驗證透過，與該物品存入時記錄的id相同，證實為本人。
林晗等賀雲霆重新戴上墨鏡，咕嚕嚕跳回到自己手上時，才驚覺自己掌心竟然出了汗。
從驗證成功那一刻起，所有不確定的東西自此都落了下來，賀雲霆真的在這裡存過東西，而他自己也是真的忘記過什麼。
稽核後會有專人帶他們上去，志願者換了，不過等到了那一層，工作人員還是上次那個。
他看見林晗有點驚訝，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回來了，再看見他身邊還站了個人時，眼神更疑惑：“您好，您這是？”
他明明記得這位先生上次還是來參觀的。
林晗很大方地微笑著：“是愛人的東西。我們來一起取。”
“啊，這樣。”對方瞭然地點點頭，心道可能是什麼定情信物之類的，又順口祝福了面前的兩人。
他沒注意林晗語氣裡帶著緊張，也沒看見那個高大男人帽簷下因為不太鎮定而漏出一絲銀色的頭髮。
按照規定，他恭敬地讓兩人在休息室稍等，又因為是保密物品的原因，禮貌地將零星幾位還在參觀的遊客暫時勸離這一層，這才按照物品的大小挑了一個純黑色的堅硬盒子，戴著手套，進入只有登記過的工作人員才能進去的密碼門，經過三次認證後才從裡面取了出來，仔細檢查過沒有遺漏，確確實實只是這一塊其貌不揚的石頭以後，才裝進盒子裡，妥帖地放好，交給等待的兩人。
賀雲霆接過，兩人從另一個出口離開陳列館，直接按照陸安和說的往基地趕過去。
林晗跟賀雲霆說過自己之前碰過石頭的事，其實只要他現在再靜下心來把手放上去，不用太久，就能知道發生過的所有事。
即使他知道，只要自己提了要求，賀雲霆就一定會答應，可最後還是沒法開口。
——畢竟，這才是真正屬於賀雲霆的東西。
賀雲霆從陳列館出來後就沒說過什麼話，連咕嚕嚕都察覺到了他情緒不對，好奇地趴在林晗肩上看他。
到了基地，陸安和也沒有廢話，三人直接來到了武器庫旁的一個暗房內。
這裡賀雲霆很熟悉，也一瞬間明白了大概的操作模式。
“宇宙源晶的溯回不難，有臺基本的量子分流器就行。”陸安和知道不需要自己多解釋，“本來這東西就有自己的磁場，將這邊的頻率跟它融合，再在封閉的空間內形成粒子流，它自己會重新歸入神經元。”
“林先生，這個過程得他一個人進行，不然可能會由於多一個人，對他有不利的影響。”陸安和對林晗說，“不過很快的，您在這邊等一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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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林晗應下來，陸安和見不會有什麼錯漏，知道自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又補充交待了兩句便離開了。
雖然房間是封閉的，但外面隔著一道透明的玻璃窗，是陸安和特意留下的，以防出任何的意外，林晗也可以隨便觀察著。
他看見賀雲霆沉默著起身，走到房間中間去。
只要他現在關上門，就無法回頭了。
不過兩人都沒有再做無謂的確認，就好像無論發生什麼，他們都能坦然以對。
可是等到賀雲霆走過來關門時，林晗心裡還是止不住地難過。
他最終沒忍住，心裡痠軟一片，對面前的男人說：“你再抱一抱我。”
明明知道不是什麼訣別，他卻還是想要一個擁抱來證明。
對方依言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攬住他。
林晗聽見對方胸腔的震動，像是來自光年外的潮汐。
整個過程只持續了不到十分鐘。
林晗目不轉睛地盯著裡面的人看。
在儀器的映照下，那塊小小的石頭，似乎也開始發光。
林晗覺得漫天星辰都在這一剎那黯淡，宇宙長河裡只剩下了這一隅光線。
而光線中有細密的粒子，也許有自己看不見的瑰麗光芒，每一星每一點，都是對方曾經失落的記憶。
賀雲霆從來就是表情不豐富的人，可即使如此，林晗還是看出了不對。
他看見對方臉上原本有肉眼可見的溫柔，甚至在某一刻，幾乎能捕捉到嘴角的笑意。
但很快這一抹笑容消失了。
賀雲霆出來的時候表情看不出端倪。
林晗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緊張，聲音勉強算鎮定，但還是太擔心，下意識想伸手牽一下對方，想用這個動作給賀雲霆一點力量。
可自己的手指還沒碰到對方，他就看見賀雲霆從自己的思緒中勉強回過神，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自己的觸碰。
賀雲霆的表情看上去不如林晗設想的那本驚訝，而是多了一些別的情緒。
他在避開林晗的接觸後別過臉，像是在猶豫著什麼，不忍看他。
“林晗。”他的語氣裡帶著幾分並不常見的顫抖，自己的手還維持著往後縮的姿勢，“你先……把手套戴上吧。”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
我覺得我恢復好了，不會兩天一更啦！我要努力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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