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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四百八十寺(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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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卿帶著金明找到他姐姐時, 金語兒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樣。她神志不清,身?上?青青紫紫,蜷縮在角落裡, 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金明雙目赤紅撲了過?去?:“阿姊,阿姊是我,我是金明啊。阿姊,阿姊,你醒醒!”他一聲一聲喊著阿姊,眥目欲裂, 看到真相?才後知後覺自?己那麼多?年追尋的公道是多?麼可笑。

金明身?軀顫抖, 淚流不止,嗚咽著說:“畜生,畜生,都是一群畜生!”

他過?於?傷心,所以沒看到金語兒現在神情莫測,渾身?戰慄發顫, 整個人形容詭異。

金明半抱著金語兒,下一秒感覺脖頸間一陣劇痛。

嗤,金語兒尖銳的牙齒貫穿他的喉嚨, 頃刻間, 溼潤的血腥味湧向鼻腔。

金明僵硬著身?體,難以置信抬頭。

而金語兒鬆開牙齒,舔著血在朝他痴痴笑。她精神不正常,眼裡蘊著似有若無的綠光,貪婪而陌生地看著他——貪婪是覬覦他的血肉,陌生是因為完全不認識。

金明一下子臉上?蒼白,毫無血色。

言卿走上?前來, 平靜提醒道:“離她遠點,她現在不是你姐姐,是個被魘佔據身?體的怪物。”

可是金明不信,儘管脖子已經被咬開一個窟窿,他看著金語兒熟悉的面容,還是熱淚滾滾,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金明喃喃說:“不,她不是怪物。我阿姊一生行善,怎麼會是怪物呢。”他雙手牢牢地抱住金語兒,想起當初阿姊護在他身?前的歲月,現在也護在她身?前。眼睛赤紅,執迷不悟說:“我阿姊不是怪物!不是魔種!她現在這樣一定是被人所害!”

言卿面無表情。

金語兒盯著金明,琢磨著這次可以咬開他的頭顱,就在她詭異一笑張開獠牙時。

言卿出?手用紅線制止住了她。

金語兒尖叫一聲,碧色的眼睛恐懼地盯著言卿,渾身?發顫躲在金明後面。

金明馬上?怒不可遏:“燕卿!你在幹什麼?放開我姐姐。”

言卿淡淡說:“我放開她,下一秒你就要?死了。”

金明紅著脖子喘著氣,道:“不,我阿姊怎麼會害我呢……”言卿嗤笑一聲,已經不想聽他那些?什麼“不會”“不可能”。

他手裡的魂絲出?手,瞬間把金明也綁了起來。

言卿看著這兩人,眼裡滿是冷意:“我帶你進來,不是為了讓你和你姐姐團聚的。我只是想從你姐姐這裡套出?點話來。”

金明對上?他的神情,瞬間氣血上?湧,啞聲笑起來:“是啊,你從來沒想過?幫我。其實你和仙人臺的人沒兩樣——你同樣看不起我們,也不把我們當人看。”

言卿把玩著手裡的紅線,一言不發看著他。

金明猶如困獸,厲聲質問言卿:“你看似正義,實際上?你不想幫障城,你只是想報復上?重天你的仇人。”

“我知道在你眼裡我像個傻子。她都想吃了我,我還是這樣護著她。”金明眼角落下一顆偌大的淚珠,卻是喃喃說:“但你們怎麼會懂呢。”

“你是上?重天的人,你們一個個金尊玉貴,我們恐懼的魔種對你們也造不成威脅。你們就像高高在上?的看客,看著我們各種掙扎、醜態百出?。”金明說:“就因為我們是凡人、我們命賤,所以在你們眼中做什麼都可笑。”

言卿手裡的紅線繞到指尾,扯了下嘴角。離譜,為什麼這樣的靈魂提問,不問真正冷漠的謝識衣,而問他這個難得行善的少城主?。

言卿半蹲下去?,伸出?手,在金語兒的識海輕輕一點,讓這個女人獲得半刻的平靜,隨後說:“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上?重天的人?而且,你現在做的事?,我在上?重天也沒少見。”

為了所謂親情、愛情、友情去?包庇一個魔種——這種養虎為患的事?,誰來做都顯得荒謬和可笑。跟身?份無關,跟修為也無關。畢竟當局者的深情對於?性命被威脅的局外人來說,只是災難。

言卿道:“你姐姐活不了多?久了。”

金明難以置信抬頭:“什麼?”

言卿道:“她被灌了藥。”

用藥物和邪功灌養活魘,代價是生命。

言卿到障城後接觸了很多?人。

他年少時在障城從來沒在這裡享受過?一絲一點的善意,所以言卿一路看來,都有種置身?事?外的冷漠。

他厭惡秦家?的所作所為,厭惡他們對女子對嬰孩的利用,厭惡他們對生命的漠視。

可在障城這座罪惡之?城,誰又是完全無辜的呢?障城失蹤的那些?外來男女,連金明都知道生死未卜,障城的原住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們選擇漠視,選擇縱容,甚至助紂為虐。魔種修了合歡邪功便如同染上?性癮,慾望無窮無盡。所有失蹤的男女都被關押在寺廟內,成為魔種洩欲的工具。

言卿又低頭看了金語兒一眼,沒再說話。

無解。被魘寄生的人無解,既然沾染了病毒,那就已經不是人了。當年九天神佛犯下的錯,延續了一萬年,還是沒有結束。

金明沉默很久,才好像醒了過?來,對言卿喃喃說:“對不起。”

言卿懶得搭理?他。

在魂絲的幫助下,金語兒暫時獲得清醒。

但是她的清醒也是斷斷續續的,只認識金明。

在金明的套話中,言卿從金語兒口中獲得了自?己想知道的事?。

四百八十寺就是一個用邪功取出?凡人體內活魘的地方。金語兒不成段的話裡,言卿也開始瞭解到,最?開始□□室,是秦家?為了遮掩仙人臺耳目的地方。而隨著浮花門流光宗的倒戈,現在多?地仙人臺也被秦家?掌控。

金語兒指出?聖水之?湖方向後,言卿沒再理?這對姐弟,轉身?離開。

後面傳來姐弟倆壓抑的哭聲。

言卿聽到哭聲出?神了一會兒,跟金明的一番對話讓他不由自?主?想了很多?,他忽然說:“么么,你現在隨著我叛出?宗門,是不是在上?重天很多?人眼裡,也挺荒謬可笑的。仙盟盟主?,為愛不顧一切,這樣包庇一個魔種。”

謝識衣不以為意,淡淡道:“或許吧。”

言卿又沉默很久,牽住他的手說:“么么,我答應你之?後對你不做任何隱瞞,但你也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謝識衣:“嗯?”

言卿一字一字說:“謝識衣,答應我,今後不要?為了任何人付出?生命、放棄一切。哪怕是我。”

《情魘》中謝識衣死於?滄妄之?海的結局,一直就是言卿心裡的一根刺。

謝識衣平靜問:“為什麼?”

言卿在黑暗中看向他,恍惚了會兒,才笑了下說:“謝識衣,其實我最?大的願望,是你能風光無限地活著。”

那些?當年掩於?長夜的心緒被親口道出?。

“魔域一百年,每次魔神蠱惑我去?殺人時,我就會想你在上?重天會過?得怎麼樣。”

“我想,你天賦那麼好,人又那麼聰明,肯定是萬眾敬仰、光芒萬丈。”

“你那麼優秀,你會有寵愛你的師父,陪伴你的朋友。你會被天下人口口相?傳,做著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每次想到這裡,我就會剋制自?己不要?變成瘋子。因為我怕有一天再見到你時,我瘋瘋癲癲不成人樣,而你乾淨無瑕一塵不染。”

“我不想在你面前過?於?狼狽,自?慚形穢到說不出?話。”

無數個不眠的長夜裡,他就坐在白骨之?上?,看著沒有盡頭的曠野,藉著思?念故人來保持理?智平息殺戮。念那個雖然刻薄冰冷,卻又在很多?時候都給他無數勇氣的愛人。

言卿喃喃道:“謝識衣,你怎麼可以只為一個人而活呢。你會有師長、朋友、愛慕者,會有一生追求的大道。”

他輕輕握住謝識衣的手,眼裡掠過?一絲冰冷的紅光,不知道是說給他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所以我不允許不會容忍,你為一人自?甘墮落,哪怕是我也不可以。春水桃花路,你走過?一次就夠了。”

謝識衣聽著言卿的每句話,無聲笑了下,聲音很低淡淡道:“言卿,我有時候都在想,我們之?間到底是誰更瘋。”

言卿一愣:“什麼?”

謝識衣:“你說我會有師長會有朋友會有追尋的大道,那麼你呢?你有什麼?”

言卿抿唇,觸電般收回手。

謝識衣的視線很靜,也很溫柔,言卿卻感覺那目光像是琉璃刀,冰冷溫柔,看穿他的靈魂。

言卿笑意黯淡了下去?,心裡悔恨,他為什麼突然矯情地跟謝識衣說這些?。

謝識衣握住他的手,他之?前要?言卿許下永不隱瞞的承諾,就是因為察覺到言卿的焦躁。

如果不除去?魔神,或許言卿一輩子都不能解脫。

可能言卿自?己都沒發現,他早就不知不覺在自?己身?邊建造起一堵圍牆,隔絕了所有人的善意或者惡意。他預設自?己被魔神拉下泥沼,從來不奢望活在陽光下。

謝識衣:“言卿,我說過?,所有你覺得為我好的隱瞞,結果都不會如你所願。”他聲音清晰冷靜:“你是真覺得,我按照你想法活下去?會很快樂。”

言卿呼吸一顫。

謝識衣輕輕一笑,說:“你說不想我再走一遍春水桃花路,可是言卿,當時我在想什麼,你不是最?清楚嗎?”

言卿啞然,說不出?話。

他說不想謝識衣再走一遍春水桃花路,但謝識衣從來就沒在意過?這件事?。

那條萬人審判的路上?,他既沒有屈辱也沒有仇恨,他……只想要?一把傘。

謝識衣說:“當時,我只想要?把傘。”

謝識衣道:“而現在,我只想要?你。”

言卿沉默,出?神地看著他,手指攥緊,嘆息著笑了下。到現在他確定了,以謝識衣的性子,無論做出?什麼,都是清醒的瘋狂。

言卿暫時拋開這些?情緒。

走到聖水之?湖邊,言卿看到了柳以蕊。她站在一個杏黃衣袍的少年身?邊。少年容顏和她相?近,如今眉眼之?間全是苦澀,在與她的推拉中,神情也越來越無可奈何。聖水之?湖是一汪血池,而少年春衫單薄,手裡拿著一束梅花枝。聽著柳以蕊要?帶他走的話,只覺得從骨子裡湧出?深深的疲憊來。

“姐姐,我們出?不去?的。”柳景安唇色發白,哀傷地看著她,回握住她的手:“我們出?生在障城,在雨中長大的人,只能一輩子活在雨中。”

柳以蕊咬牙:“不,景安,我們和城裡其他人不一樣!我們有那位仙人的庇護,我們祖祖輩輩喝著那口井裡的水。我們不受雨的影響,你跟我離開,我們一起離開這吃人的障城。”

“我走不掉,姐姐。”柳景安疲憊地笑了笑,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瓶子來:“這裡面是聖水,你拿出?去?可以賄賂一些?人,看能不能得到出?城令。”

柳以蕊眼眸都紅了圈:“柳景安,你難道也和這座城池一起瘋了嗎?!你為什麼不走?!”

柳景安手裡拿著紅梅,站在白骨堆成的橋上?,下面是各種翻湧的血水。他低下頭,然後答非所問說:“姐姐,這一池的水,都是死胎所化。”

柳以蕊愣住,被嚇到了,後退一步。

柳景安俯下身?去?,用紅梅枝輕輕攪動池水,輕聲道:“一開始,城主?府的人打算把我當性/奴,很快他們發現我有驅邪避晦的能力,便讓我在聖水湖這邊工作。我每天的任務就是用梅枝驅散怨氣,然後將聖水裝入瓶中。”

“宗親府的淨瓶在城主?府需要?先經過?一次煉化,煉化保留一部分黑色的東西,剩下的血水都會流到這裡來。”

“障城的男女一直懷孕生子,他們想要?生出?活胎、獲得聖水。卻不知道聖水本來就是那些?他們拋棄的死胎所化——他們喝下去?的,都是自?己的骨肉。”

柳景安拿著梅花枝,麻木地看著這一池的飽含恨意和怨毒的胎水。

柳以蕊吸了吸鼻子,顫聲道:“柳景安我現在不想跟你說這些?,我只問你——你走不走!”

柳景安搖頭說:“姐姐,我走不了,我吞了仙珠。”

柳以蕊愣住:“什麼?”

柳景安眼中浮現一層霧氣,道:“爹孃死前,把那顆珠子從井裡取出?來,交到我手裡。為了不被人發現,我又把它吞進肚子。”

他摸著自?己的心口,眼中浮現出?一種迷茫來說:“它在我身?體裡,好像活了過?來。我沒有被障城的雨影響,現在卻被珠子控制了,只有在聖湖邊才能壓制它。之?前我靠它對抗障城的雨,現在我靠這滿池的死胎怨氣對抗它。”

柳以蕊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出?來。柳景安看到親姐的眼淚,只覺得唇間苦澀。

就在這時,他耳邊聽到一聲冷冷淡淡的問話。

“避息珠被你吞了?”

柳景安抬起頭望過?去?,看到了兩個戴著面具的男子,隔著白骨橋遙遙的看向他。柳景安愣住,尤其是看到那雪衣墨髮的仙人時,呼吸像是被死死攥緊。

言卿把視線落到了柳以蕊身?上?,輕輕地笑了下。

柳以蕊放下手指,紅著眼眶也紅著鼻子看向他,揚起脆弱的脖子來。

言卿對於?柳以蕊說的話一直都是只信七分的。果然,從見面的第一眼,她就一直在說謊。她含糊遮掩柳家?一切出?於?貪慾的惡行,好像自?己是完完全全被強權壓迫的“無辜者”。言卿也沒逼她,順水推舟,利用她找到了柳景安。

“柳以蕊,當初微生妝死後,還留下了一顆珠子是嗎。”

上?重天微生家?族都奉為至寶的避息珠,一直被藏在了這戶凡人後院的水井中。

柳以蕊抿唇沒說話。

言卿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怕我知道這件事?,對你柳家?出?手?”

柳以蕊一咬牙,把柳景安拉到了自?己身?後:“景安他是無辜的。”

言卿被她這模樣逗笑了,只是臉上?雖笑著,眼裡卻沒有一點笑意:“柳以蕊,到底是我把你當惡人,還是你一直在心虛。”

他自?始至終都沒對柳家?有什麼恨或怨。微生妝三個字對於?他來說,更像一個陌生人。謝識衣無父無母在障城長大,春水桃花摒棄人間一切雜念,之?前無情道至臻,又何談血緣羈絆。

就在這時,謝識衣忽然上?前一步。他沒跟柳家?姐弟說一句話,指尖一凝,馬上?一股冰冷的內力隔空灌入了柳景安胸腔,在柳以蕊的尖聲大叫中,柳景安倒退一步,彎下身?,死死掐著脖子,然後費盡力氣,從嘴裡吐出?一顆冰藍色的珠子來。

謝識衣伸出?手指,頃刻間避息珠通身?像是被洗過?,清潤無暇,乖乖地落入了他的掌心。

“景安!”柳以蕊急得哭了出?來,去?攙扶柳景安:“景安,景安,景安你沒事?吧。”

而在柳以蕊焦急地呼喊聲中,柳景安臉色蒼白醒過?來,他捂著自?己的胸口,眼中卻是濃濃的茫然,出?聲說:“姐姐,我沒事?,珠子被取出?來了。”

柳以蕊愣住,隨後埋頭在他脖子間,如釋重負地哭了出?來。

後面柳以蕊鄭重地在言卿面前磕了好幾個頭。

言卿面無表情看著她,沒什麼情緒波動。柳以蕊騙了他,但實際上?他也沒信過?她,只想利用她找到避息珠,瞭解清楚當年的事?。

柳家?身?上?的罪,根本就不需要?他去?懲罰。但言卿也不會去?救她們,障城的雨,還沒停呢……

柳以蕊似哭似笑道了好幾聲謝後,才關於?微生妝的事?情補充完整。

她出?神地喃喃說:“避息珠是仙人死後,我太奶奶在她衣物裡發現的。其實仙人死前就交代過?,一定要?讓避息珠跟她葬在一起,可是我太奶奶沒信。”

“然後就出?了我之?前說的事?。我們為她厚葬後,仙人的墳被刨了。”

“十里之?內寸草不生,一片焦土,像是有人在這裡發了很大很大的火。我太奶奶知道這件事?後,後悔不已。覺得虧欠仙人,於?是又把仙人的屍體搬回了後院安葬。”

避息珠最?主?要?的作用就是隱匿氣息,微生妝從紫金洲跑下來,肯定是為了躲人。沒了避息珠,被發現也是正常。不過?能從上?重天追殺到障城郊外,那個人跟微生妝一定有血海深仇。

——但怒不可遏刨了她的墳,為什麼又沒有動她屍身?一絲一毫。

柳以蕊沉默了很久,手指緊握,還是決定說出?全部,不再隱瞞和害怕:“其實我太爺爺……見過?哪個刨墳的人。”

言卿眸光銳利如電,死死地看向她:“見過?。”

柳以蕊說:“對,因為他在仙人的墳前待了很久。我太爺爺發現的時候,他還在。他刨了墳、毀了棺,渾身?是血,卻跟個沒事?人一樣坐在墓碑上?,拿著片葉子吹曲子。我太爺爺不敢上?前,只是偷偷地看了一眼。那個人——”

就在這時謝識衣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出?聲說:“那個人是不是左手只有四根手指,少了無名指。”

柳以蕊豁然抬頭,愣愣道:“對。”

言卿也錯愕地偏頭看向謝識衣。

謝識衣唇角的笑意如煙雲般轉瞬即逝,他低頭看著手裡的避息珠,漫不經心地垂眸。

他對於?障城的一切都沒上?過?心,如今卻是用一種清冷幽微的語氣說:“果然是他啊。”

謝識衣沒說完,但是言卿也猜出?了那個人是誰。

上?一屆霄玉殿主?,徐如清。

原來微生妝從紫金州逃到這裡,動用避息珠,躲的人是……徐如清。

七公公後面回來,言卿已經換好了衣服,讓謝識衣裝成金語兒那肯定是萬萬不可的。

他體貼謝識衣剛知道這些?訊息心情低沉,也沒再矯情,非常自?如地換上?了金語兒的裝束。

往上?重天送人都是男女成對的,也不知道四百八十寺最?後取魘的程式是什麼,反正就是必須一男一女一起進行。

言卿上?輩子扮過?新娘,沒想到這輩子又要?扮女人。不過?魔種都是瘋瘋癲癲,所以把頭髮弄散,不需要?多?認真。

七公公見他這樣子,差點要?憋氣氣暈過?去?,覺得成何體統!但是白子謙在旁邊看著,他又只好憋著,裝模作樣點了他們上?個去?上?重天。

白子謙身?為障城城主?,不可能記住每一個魔種的樣子,自?然成功被他們忽悠了過?去?。

隨著七公公登上?雲舟,離開這裡時,言卿最?後看了眼煙雨茫茫的障城。

障城的事?,還沒完。

雲舟上?,謝識衣在研究避息珠,言卿在跟七公公聊天。

言卿盤腿坐著,摸著下巴:“七公公,你在紫金洲呆了那麼久,知不知道點微生家?的事??”

七公公現在看少城主?這副把自?己臉上?畫的一塊青一塊白的樣子,就心在滴血,不忍直視,只想讓他換回去?。

七公公苦口婆心勸道:“少城主?,你就不能讓少夫人扮女人嗎?為什麼要?您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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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卿說:“他現在心情不好。我寵他。”

七公公:“……”

言卿沒理?會這位忠僕的氣結,只道:“微生妝這個名字你聽過?嗎?”

七公公搖頭:“老奴從沒聽過?。”

言卿:“那微生家?有什麼傳遍紫金洲的事?嗎?”

七公公心道,他哪會在意這些?東西。只是面對言卿的提問,默默地去?四處收集。

在到達紫金洲前,言卿還真的知道了關於?微生家?的一幢風月奇談,狗血程度堪比《情魘》。

主?角之?一是微生家?的上?上?任家?主?,叫微生念煙。微生念煙出?生高貴,驕奢淫逸,後院養了男寵無數。主?角之?二是微生念煙的親徒弟,叫蘭溪澤,一個被微生念菸民?間所救的奴籍少年。

微生念煙生性風流,不知道唯一的徒弟早就暗中傾心於?她。她每一次和男寵調情,都讓蘭溪澤黑化值加深。

於?是喜聞樂見的,蘭溪澤布了一個非常漫長的局。他假意與當時微生家?族的一位旁系嫡小姐結婚,順利成為微生家?的人。

之?後的事?被紫金洲津津樂道,但對於?微生家?來說卻是巨大的恥辱——因為微生家?被一個外姓奪權了。

蘭溪澤幫妻子當上?族長,妻子卻有名無實,權力全掌控在他手裡。蘭溪澤掌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當個白眼狼,囚禁了他的師尊——上?一任族長微生念煙,開始各種愛恨情仇。

言卿:“……”

這就是,師尊是修真界最?危險的職業嗎。

微生念煙寧死不屈,在地牢中自?毀神魂後,蘭溪澤便瘋了。不僅殺光了她後宮的男寵,還開始喪心病狂的蒐集所有與微生念煙樣貌相?似的人當替身?,夜夜笙歌。

言卿:“……”

七公公小心翼翼打量著言卿的臉,隨後道:“微生一族不滿蘭溪澤久矣,但在他們決定出?手前,蘭溪澤突然就自?殺了。之?後新的家?主?即位,這件事?也就成了往事?。”

七公公又道:“其實最?令微生家?族引以為恥的,是蘭溪澤名義上?的妻子。她身?為微生家?族的人,卻在蘭溪澤利用她奪權、強佔另一個女人後,還無怨無悔,我還聽說,蘭溪澤當初選擇和她這個旁支小姐結婚,也是因為她長得有點像微生念煙。”

七公公說完,朝言卿眨了眨眼。

言卿:“……好了你別說了。”

七公公也松了口氣,同時心裡咒罵著上?重天的人果然道貌岸然沒個正常,這都什麼破玩意。

言卿摸著下巴,開始思?考微生妝在微生家?族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當初為什麼會流亡到人間障城,以及又為什麼會和徐如清扯上?關係,還被他這樣追殺。

但是七公公後面的一句話有讓他整個人愣住。

“老奴聽說,當初微生念煙收蘭溪澤為徒時,在他無名指上?紋下印記。在微生念煙死後,蘭溪澤這個瘋子把自?己的無名指也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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