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爐鼎體的人, 夠利雙修快速修行。但類人因為體質極為特殊,怕招惹禍端,往往都會對外隱瞞。南澤州, 極陰體一般發現自己的體質後,都會主動拜入合歡派。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現在合歡派被人知曉擁有極寒體的,是最近收的一個小師弟。
“白瀟瀟?”君如星絞盡腦汁終於從腦海裡想到了個名字。
鏡如塵微愣:“白瀟瀟是誰?”
君如星把八卦盤放入袖中,火急火燎地衝出:“對就是他!他也在秘境中,我現在就把他帶過來, 讓他救燕兄!”
鏡如塵徹徹底底懵了, 半天憋出一個:“啊?”她半蹲在地上,冷靜過來,想喊住君如星:“你等等!”可是他早就風風火火跑出了,鏡如塵看著他的背影,幽幽地吐口氣,苦惱地皺著眉自言自語道:“可我覺得, 他可醒來。”而且也並不會同意雙修事,即便是不需魚水歡的雙修。
說完,她伸出手, 選擇扶著言卿先到六道樓的天人道。
幻蠱蟲勾起人潛意識裡最害怕的東西。
言卿睜開眼, 發現自己坐在一塊巨大的黑色石頭上,四周安靜無聲。
裡是滄妄海底的神宮廢墟。往前看,一切和記憶裡的畫面分毫不差。
晦暗的海底微光。
殘破的九天神像。
緊閉的青石大門。
還有那條長達四十一步染血的長路。
“是哪兒?”不得志睡飽了,從芥子空間中爬出來。跟言卿結的是靈魂契約,可跟他一起入幻蠱回憶。
言卿懷念地手摸了下座下黑石裂開的縫隙,眼眸中掠過一絲釋懷,隨後輕聲一笑說:“原來, 我上輩子最怕的記憶在裡啊。”
不得志低頭看到地上的血嚇了一跳,睜大眼睛:“哇靠,血好,有人在裡殺人啦?還是說,是你的血?”
言卿想了想,淡淡說:“嗯,但也不是。”
不得志:“啥?”
言卿懷有私,不希望段回憶,除了他和謝識衣外再一個人知曉。哪怕不得志不是人。
言卿道:“好了,裡發生的事你不需懂,滾回繼續睡覺吧。”
不得志還轉著紅眼睛,打量著地什麼東西值錢呢,突然就眼睛一黑,被拎著翅膀丟進了袖中。
不得志:“???”
不得志:言卿你是不是有大病!
言卿從未安安靜靜回憶過段記憶,臉上的笑意褪,神色平靜,抬頭仰望那尊神像。
原來,就是他的幻蠱回憶,藏於靈魂深處最害怕的事。
他從石頭上跳下,沿著那條長長的血跡,故地重遊。兩百年,時過境遷,儘管經歷過那麼風雲變幻,當初的情他現在居然還是回憶。
他曾在九天神佛注視下,於無盡的長夜痛哭。也曾來回往復,從一數到四十一陷在回憶裡無法自拔。
那是刻入靈魂的傷痕,是他不斷粉碎自我重塑骨骼後留下的痕跡。
“謝識衣。”現在再一次走到那扇青石門前,重新念出個名字,言卿勾著唇,卻是淡淡的一笑。他低頭看著自己手腕,那裡空空蕩蕩。紅線已經被水草隔斷,血玉珠不知所蹤,也如現在滿的釋懷,空空蕩蕩。
他曾想久掩埋那些情緒……原來真是一百年。
青雲大會的第一名是瑤光琴,測試出元嬰初期識海里魘的存在。
他現在是魔嗎,他不知道。
但他需好好確認,自己是不是已經徹徹底底和魔神斬斷了聯絡。
只有前世的一切做完了斷,或許算是真的新生。
他不想讓謝識衣知道件事,不想讓他牽扯進他和魔神的糾纏。
他知道謝識衣現在化神期巔峰,天下第一,知道他得了南鬥帝君的傳承,知道他是仙盟盟主,知道他坐擁霄玉殿,知道他手裡有千燈盞……
可是那有如何呢?
他怕的從來不是謝識衣不肯和他並肩作戰。
他怕,謝識衣的入局……讓他自己成為最後的魔。
萬鬼窟萬萬個不眠的長夜,他就真的沒動搖嗎?坐在枯屍上,一聲一聲敲著頭骨聽至天明時。善於揣測人的魔神,又怎麼會找不到空子。
她湊到他身邊,輕輕地笑說:“你還是在想他呀,”魔神說:“我錯了,我不該攛掇你殺了謝識衣的,我應該勸你,把他囚禁在身邊。”
“言卿,世上,沒有什麼煩惱是殺戮解決不了的。你喜歡他,完可魂絲啊。”她碧綠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發光,聲音越說越低,笑著蠱惑道:“言卿,魂絲,廢掉他的修為,操控他的靈魂,讓他成為每分每秒眼中只有你的傀儡。如果你喜歡十五歲的他,還可篡改他的記憶,讓他永遠十五歲的樣子留在你身邊。”
“你看你們過的回憶美好,風風雨雨,一起長大。”
“如果你遇見他時是另一個身份,結局肯定不一樣。”
“怪就怪造化弄人,否則你們肯定也是青梅竹馬。”
言卿蒼白的手指停在骷髏上,低下頭,瞳孔也凝著一點飽含殺戮的紅。
魔神舔了下唇,最後慢悠悠地下定論說:“言卿,人間的一切求而不得,歸根究底,就是不夠強大。我可讓你變得強大到無視一切,強大到連人都隨意掌控。”
“你真的不想把他留在身邊嗎?”
他緩緩閉上了眼,啞聲說:“閉嘴。”
一百年。他有時候對魔神真的厭惡到極致,就會不由自主覺得,謝識衣真的對他也算仁至義盡。畢竟是魔神真的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將挫骨揚灰。
青石門在言卿的指尖粉碎,神宮的廢墟又變成了障城潑天的雨。雨水淌過言卿的臉,他重新冷靜審視過往的一切。前自己陷入迷障看不透,現在一個局外人的視角,漸漸地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
魔神說,謝識衣屠城是為了斷紅塵,修無情道。
但是他對謝識衣瞭解,謝識衣對障城人的厭惡絕對不足影響他的道。回過頭看,障城——一整座綿延在雨中的城,都很詭異。
魔神說,他於謝識衣,就是祂於他。現在想想,也不盡然。
從廢墟出,幻境進行到神隕地、蜃龍龍宮。龍骨落地的時候,整片大地都在顫抖,空中的骨鳥部重傷倒在地上,他在回憶裡看不到謝識衣,只看得到自己,少年抬起手臂,束髮轉身,把所有怯懦迷茫、懵懂的情愫留在身後。
他現在都好奇,神隕地到底是個什麼地,謝識衣又是怎麼進的。畢竟個地,他在十城百年都聞所未聞。
“我怕什麼呢?”言卿摸著手背上的小傷口,一時間又是笑又是嘆,沒了鏡湖的神息壓制,些對他只是回憶而已。
他怕的,早就在兩百年前被自己粉碎。
謝識衣問他:“言卿,其實你對我也並不單純是恨,對嗎?”
那個時候自己太脆弱也太敏感,一句話幾乎讓大腦空白天塌地陷,強撐著尊嚴,回平靜的微笑。到現在言卿不認為設身處地,他直面內給出正確答案。但他到底比那個時候了一絲清醒,忍不住想:謝識衣那個時候問出句話,是怎樣的情。
為什麼此一舉問句話?
重生後,他們兩人間照不宣,沒人談過神隕地發生的事,也沒人談過上輩子紅蓮榭的火。
遺忘兩場分離,只保留了少年時吵吵鬧鬧、一起長大的記憶。
好像樣,那些傷害、隔閡就不曾存在。
但是樣就挺好的。
那些未曾言說的愛恨那麼不合時宜又顯得餘。
當事人已經清醒,另一個人又何必解那時情。
都是孽緣。
他預設一切都是嶄新的。
嶄新的身份,嶄新的系,嶄新的開始。謝識衣居然也陪他一起預設?
從不可言說的故人,到簡簡單單的朋友。可如果真的把滄妄海段記憶翻出來,朋友又怎麼當的下。
言卿面無表情,雲淡風輕地笑了下,轉身離。
他走過萬骨沉睡地,一步一步,毀滅了所謂的幻蠱境。
鏡湖的神息果然強大,他破元嬰時碎我重生都不敢觸碰的記憶,一隻小小的幻蠱蟲,居然給他引出……
不過,不該觸碰的記憶,本就該讓爛在歲月裡。
君如星為自己還跑出找到白瀟瀟。沒想到下樓,在六道樓的第一層就看到了合歡派的一群人。
顏樂在山谷保護白瀟瀟的時候受巨蛇襲擊現在昏迷不醒,白瀟瀟本來是看樓閣仙氣氤氳為是個療傷的好地,就自作主張帶著合歡派一群人過來的。沒想到進來便是烈焰岩漿、人間地獄,而且進樓容易,出樓難。只准進不準出,轟隆隆大門閉。
他們現在和鏡如塵三人一樣,都被困在了裡面。
“白瀟瀟?你是白瀟瀟嗎?”君如星看到人群中粉白衣袍、貌若好女的少年,頓時眼放光芒,風風火火衝了過。
白瀟瀟扶著顏樂,還沒反應過來。
君如星已經一臉焦急欲哭無淚地抓住了他的袖子:“白道友救命啊!”
白瀟瀟愣住:“啊,什、什麼救命?”
君如星急嘴快說:“我認識的一個忘情宗小友,不小被岩漿裡的蟲子蟄了下,現在昏迷不醒,需極寒體的人與雙修醒來!白道友現在只你救人!”
白瀟瀟愣住:“雙、雙修?”對於合歡派的人來說,雙修並不是什麼難啟齒的事,而且雙修也分層次,不一定需□□交,氣息交融也可。
但他還是為難地看了眼顏樂。他所有被合歡派的宗主收留,就是因為他和顏樂分外契合,可相互靠陰陽調和、精進修為。
他現在整個人都是顏樂的,怎麼貿然和人雙修呢。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白瀟瀟咬唇粉唇,眉眼滿是猶豫。
顏樂聞言睜開眼。他受的傷本來就不是很重,只是貪念白瀟瀟那一點血罷了。他早就發現了,白瀟瀟真情實感喂到嘴邊的血,有股奇異的量,他雖然說不出是什麼。
但每次喝完那些血,經脈就好像更純粹一點,而且……慾望也總是莫名其妙被加深。
“忘情宗?”顏樂饒有興趣,啞聲開口。
君如星道:“沒錯!”
顏樂說:“他叫什麼名字。”
君如星一下子呆住,剛剛風風火火太急了,現在突然覺得……樣也不是很好。
可是顏樂已經道:“是燕卿嗎?”
白瀟瀟一下子瞪大了眼,手指死死抓著顏樂的手臂。
顏樂卻是越來越覺得有意思,鳳眸一彎,唇角勾起道:“如果非極寒體的話,也不一定非瀟瀟。瀟瀟修為低下,或許我可勞。”
君如星:“……”完蛋,他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