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再也按捺不住，冷哼一聲後，對眾人拱了拱手，道：“在下要先行回府衙去安排相關事宜，告辭。”
話方說完，孫傳庭便憤然轉身，大步走出了廳堂。吳孟明望著其背影，重重地“呸”了一口，罵道：“死纏爛打，好似狗皮膏藥似的。”
洪承疇苦笑著搖了搖頭，嘆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吳孟明哂然一笑，不屑道：“英雄？他也配？甚麼東……”眼見楊嗣昌一個勁的對自己使眼色，吳孟明這才想到要顧及些洪承疇的顏面，生生將最後一個“西”字咽了回去。
這時，吳孟明的親信，千戶王起疾步走入了堂中，拱手道：“大人，一切皆已安排妥當，可以出發了。”
吳孟明點了點頭，道：“你不必隨我去浙江了，帶上四個精明能幹之人，隨同趙家小姐和指揮使大人趕赴高邑，記住，爾等就算是死，也定要保證趙家小姐的安全，聽清楚了麼？”
王起拱手道：“大人放心，卑職記下了。”
御馬監掌印太監高起潛隨在一個小宦官的身後走入了東廠衙門，畢恭畢敬地行禮道：“小的見過曹公公。”
司禮監秉筆太監、東廠廠公曹化淳捂著嘴呵呵笑了數聲，擺手道：“高公公不必多禮，如今你已貴為御馬監的掌印太監，大權在握，即便在二十四衙門中，地位也僅僅是較咱家稍遜而已，怎能還是如此謙卑？”
高起潛笑道：“若論精明睿智、深謀遠慮，小的難及公公之萬一，但如果說起知恩圖報，小的卻自認為不輸於任何人。小的能有今日之勢，還不全都是仰仗了公公您的賞識，因此在小的心中，公公實是如父如母，如此自稱，小的都已是萬分惶恐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對於出身卑微，地位地下的宦官而言，更願意享受別人的奉承，魏忠賢如是，他的繼任者曹化淳亦如是。
聽了高起潛這番頗有水平的阿諛之言，曹化淳雖知這些話絕非出自其本心，卻也頗為受用，頷首笑道：“不錯，咱們做奴婢的，只有記住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是誰給的，方能榮寵不衰。”
高起潛連連點頭，滿臉堆笑地說道：“公公說的極是，小的心中明鏡似的。”
曹化淳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漂浮在杯麵的茶葉，問道：“你如此匆忙地趕來，可是打探到了甚麼重要的訊息？”
見上司說起正事，高起潛絲毫不敢大意，連忙收起笑容，拱手道：“公公算無遺策，今日早朝過後，果然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曹化淳哦了一聲，淺啜了兩口清茶，似乎對此絲毫不感到驚訝，又問道：“不知都有哪些人？”
高起潛道：“兵部尚書洪承疇、兵部左侍郎孫承宗、兵部右侍郎楊嗣昌方一出宮，便馬不停蹄地趕到了趙府；不過說來也怪，順天府尹孫傳庭並未參加今日的早朝，可他卻不知從何處得到的訊息，竟比上述那三人還要早一步便趕去趙府報信。”
曹化淳聽後，險些將茶水噴出，搖頭笑道：“你可真是抬舉他了，此人不知為何，竟被趙南星的那個女兒迷了心竅，每日都要趕去趙府報到。”
高起潛也不禁笑道：“原來如此，小的聽聞那趙家小姐與陸天行兩廂交好，趙家前日裡甚至都採買了成婚用的物事，孫傳庭這般行事，難道不怕得罪了陸天行麼？公公，莫不如便利用他……”
曹化淳擺了擺手，笑道：“不必了，眼下可供咱們利用的人和事實在是太多了，用不著再在他身上費心思。”
高起潛點頭道：“是，小的明白了。”
曹化淳道：“孫承宗原本就是東林黨人，此時自是應當為趙南星奔走，洪承疇和楊嗣昌都是陸天行一手提拔起來的人，對其忠心耿耿，趕到趙家報信也是不足為奇，可你卻如此匆忙地趕來見我，想來定是發現了甚麼不尋常之事。”
高起潛面上不自禁地流露出了欽佩之色，感嘆道：“正是，公公英明神武，小的實是佩服無比。”
見曹化淳笑著點了點頭，高起潛知道自己這次的馬屁又拍對了，心下暗喜，這才續道：“誠如您所言，洪承疇、孫承宗等人分別跟隨陸天行與趙南星，為此事出力也就罷了，可駱指揮使卻也突然參與進來，這就不大尋常了。”
曹化淳聽了也不由一怔，問道：“你是說駱養性？”
高起潛頷首道：“不錯。”
曹化淳道：“這可奇了，駱養性可是跟著皇上一路走來的人啊，不知他都做了些甚麼？”
高起潛道：“駱養性先是安排指揮同知吳孟明去了浙江，負責逮捕趙南星之事。”
曹化淳頷首道：“吳孟明更是陸天行的死黨，由他去浙江，與其說是逮捕，還不如說是去請回趙南星，不過駱養性與陸天行之間並無過節，如此安排，雖有示好陸天行之嫌，倒也沒有甚麼太大的問題。”
高起潛道：“公公所言甚是，小的也是這般想的，可駱養性接下來的所做的事，可就著實讓小的倍感不解了。”
曹化淳哦了一聲，問道：“甚麼事？”
高起潛道：“駱養性竟將女扮男裝的趙家小姐安排進了錦衣衛中，一同前往高邑。”
曹化淳眉頭微皺地放下了茶杯，思索片刻後才道：“駱養性此舉，可是想要幫趙家洗脫罪責啊。”
高起潛道：“正是，可小的著實想不明白，駱養性與陸天行、趙南星等人並無深交，他自己更是深受皇上信任之人，今日卻為何要如此費心竭力地幫趙家。”
曹化淳搖了搖頭，道：“費心倒是有的，竭力卻未必說的上。”
高起潛不解道：“還請公公明示。”
曹化淳笑道：“駱養性若是誠心實意地想要幫趙家，憑錦衣衛那能顛倒黑白的手段，還怕收拾不好趙南星在高邑的爛攤子？為何他還非要帶個趙家的雛兒前往？駱養性如此行事，不過是想在自己不擔罪責的前提下，向趙家，更是向陸天行賣個人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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