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靜章失聲叫道,在場的幾個差官也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見到這個人偶,今天的調查就完全變了味道。
以往歷年,大理寺處理過的巫蠱事宜,實在是太多了,他們對這樣的事情太過熟悉,熟悉到心情都沒有太大的波動。
這能怎麼辦,標準操作吧。
幾人圍在一起,另幾個人把武延秀邀請過來,在這個過程中,並沒有驚動太多的人。
在這期間,盧靜章並沒有閒著,他注意到鋼針戳中的,除了木偶,還有木偶上面的一塊破碎的黃布。
看那華麗的暗紋,輕柔的質地,不用分析,也可以知道一定是出自御衣。
看來,武延秀要詛咒的人,是昭然若揭了。
他和幾個差官討論了一下,眾人都同意這個看法。
“是巫蠱沒錯。”
比盧靜章能料想的更進一步,寺丞還推斷,這木偶都是按照聖人的形象雕刻的。
這話說起來有些僭越,可確實是事實。
無論從略略臃腫的身材,胖胖的臉蛋,微眯的眼,都可以看出,這是按照陛下的形象雕刻的。
“桓國公,這是什麼,你需要給大理寺一個解釋!”
武延秀被差官們押著,帶到了盧靜章的面前,滿地的瓦甕碎片,堆積在一起的泥土,都令武延秀感到莫名其妙。
更讓他摸不著頭腦的,還是盧靜章手裡拿著的那個青布包裹。
當包裹裡的東西呈現在他的眼前的時候,他的震驚絲毫不亞於盧靜章。
“這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此言一出,立刻讓眾人的焦點全都聚集到他這裡,話中的古怪,也成功被盧捕捉到了。
“怎麼,桓國公見過這個東西?”
為了保證查案的公平公正,盧靜章將這晦氣的東西交給寺丞,讓他在幾位大理寺差官中間傳看。
眾人看到此物,皆是冷氣倒抽。
“桓國公竟敢存巫蠱之物!”
“真是膽大包天,不知法度!”
“枉陛下還對他這樣的好,真是狼心狗肺!”
謾罵聲此起彼伏,武延秀陷入兩難,盧靜章將木偶舉起的時候,他一眼就認出,這是當初他交給苦桃的詛咒人偶。
這東西還是他找專門的工匠製作的,效力非常,他怎麼會不認識。
可這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他的國公府,他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時候,他還沒有把這件事和晦月聯絡到一起,他也根本沒有那個腦筋,他只是能夠察覺到,他的府裡一定是出現了內鬼。
“不,少卿多慮了,我沒有見過這個東西。”
“沒見過,那它為何會出現在國公府?”
“國公,今日若只是納妾一事,大理寺尚且可以輕判。”
“但發現了這個東西,這件事就不能就此了結了。”
“桓國公,跟我走一趟吧。”
他還是給武延秀留著一點面子,沒有直說,可大理寺的差官卻聽懂了,迅速上前,夾住了他的兩手。
武延秀這才感受到事情的嚴重性,慌忙叫喚。
“盧靜章,你要幹什麼!”
“你們這是串通好了,要陷害老子是不是!”
“你們快放開我!”
兩個差官根本不聽他的吵嚷,夾著他的胳膊,就拉著他往前走,他腳底下使勁扒住泥地,剛才還持觀望態度的小廝婢女還有他那些親親愛愛的小女,個個都四散奔逃,根本無人理會桓國公的死活。
倒也有那個頭腦機靈的,馬上奔出了院門,牽上一匹馬,想要趕去給武三思報信。
可韁繩還沒解開,就被大理寺的差官發現,徑直給攔了下來。
今日還是沒有準備周全,盧靜章一邊處理著善後事宜,一邊想象,發生巫蠱之事,桓國公府必定大亂,他身邊只有八個護衛和一位寺丞,人力單薄,難於控制局面。
幸好,這裡還有個狄老虎。
此人心腸歹毒,武藝卻是上乘,再加上對武延秀憎惡至極,對待他府上的下人,也是毫不留情。
這人現在正在四散奔逃的人群中,幫助大理寺差官維護秩序。
別看他做正經事沒有能力,武力值倒還真是可以,在他的幫助下,大理寺眾人迅速將武延秀押上馬車。
就在這個間隙,他還在不停叫喊:我是桓國公!你們真是吃了豹子膽了!
他的叫嚷根本沒人理會,喧鬧的桓國公府,經過了一個時辰的騷動,漸漸恢復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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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輝煌的宅院,在夕陽之下,閃耀著光輝,如同落日,即將迎來黑暗。
盧靜章心思縝密,雖說今天的發現是個意外,但是他並沒有失去方寸,在押解武延秀的同時,他也沒有忘記晦月。
此女如今亦是重要的證人,不論她是否有罪,都不能放任她留在武府。唯一感到失望的,正是功曹參軍狄光昭。
原本他是計劃著,無論如何也要把晦月帶走,自己享用的,怎奈何,盧靜章大手一揮,居然把晦月帶回了大理寺。
礙於案件還沒有結束,他也只能從命。
但是,他並不死心,尤其是見識了晦月的美貌以後。
姚逵小子果然沒有說謊,真是個尤物啊!
入夜,德靜郡王府。
有些事情,終究是紙包不住火。
就在大理寺帶走武延秀的半個時辰之後,訊息就傳到了武三思的耳朵裡,突聞噩耗,他一口氣沒上來,當場就暈了過去。
直到天黑透了,他才悠悠轉醒。
他艱難的從榻上做起,整張臉顯得灰敗異常。
“延秀怎麼樣?”
大亂在即,所有的黨徒都來到了武三思的府上,尋求安慰。
在這樣緊張的關頭,他們根本想不出什麼好法子營救武延秀,平常,他們只是簇擁在武三思的身邊,一切都聽從他的指揮。
再不濟,還有宗楚客那個老狐狸,充當爪牙和武三思之間的傳遞訊息的人。
應該說,在武三思的身邊,只有宗楚客算得上是一員大將,是有智謀的。
可如今,此人已經顯見的背叛了武家。
如今挑頭和武三思商談的,只剩下甘元柬等人。
“已經被押入大理寺了,大理寺對他還算禮敬,沒有入監,郡王,桓國公的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怎麼回事?”
在他暈倒前的那一刻,他就有一種預感,武延秀被大理寺的人帶走,肯定不是因為納妓為妾這樣的小事。
“大理寺傳出來的訊息是說,桓國公涉嫌巫蠱之事,詛咒陛下。”
“什麼!”
武三思一慌神,差點從榻上掉下來,幾人上前,一起抱持,才讓他不至於跌落。
他嘴唇哆嗦著,六神無主。
在場的大臣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驚慌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