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唐仁雖然是滬上的影視公司,但從某種程度上而言,說它是一家香江的影視公司其實也沒有問題。
因為作為公司高層的那幾位領導,幾乎都是香江人。
李國利的重要性就不用多說了,他對於唐仁而言就好比早期的馮曉剛與華藝之間的關係。
甚至相比於當年的馮曉剛,李國利的作用更大。
因為他當年剛出道就進入新加坡電視臺任職近九年,直到1989年才回港。
並且一回來便被島內電視臺爭搶,後來在麗的電視與無線臺都工作過,最後被邵逸夫挖去TVB當了監製。
故此雖然回來的比較晚,但是在三個電視劇臺走下來,李國利的香江娛樂圈的人脈卻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
無論的臺前的演員,還是幕後的工作人員,李國利手中幾乎都能隨時招來一批人。
所以當時李國利在香江的日子其實過得還是挺舒服的。
只是這李國利比他那些同行厲害的地方就在於他不僅有眼光,同時也有敢賭一把的勇氣。
於是在預感到香江影視圈將要沒落之後,李國利當即毫不猶豫的決定北上。
雖然當時已經有人在說香江娛樂圈要完了,但大部分圈裡人其實都只是當個笑話來聽。
要知道那一年香江影壇可以說是精品迭出,輝煌遠盛以往!
除了諸如《97家有喜事》《精裝難兄難弟》這等套路喜劇片之外,其他型別的好電影也是井噴不斷。
像周星星的《算死草》、麥當傑的《黑金》;
王加衛的《春光乍洩》、許鞍華的《半生緣》;
韋家輝的《一個字頭的誕生》,以及李聯傑的那部《黃飛鴻之西域雄獅》,都是在1997年上映的。
可以說那一年的香江觀眾簡直是挑花了眼,實在不知道該看哪部電影好,因為看起來好像都不錯。
不過最終還是程龍大哥的電影《一個好人》,靠著4550萬的電影票房拿下了當年的票房冠軍。
不得不說,大哥就是大哥,觀眾緣確實不是別人能比的。
……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一干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氛圍之下,李國利卻毅然決然的藉著迴歸的機遇進入內地,並且於1998年聯手蔡意濃創立上海唐人。
別看現在有不少媒體將陳可欣等人稱之為香江最早一批“北上”的導演,但是他們決定北漂的時候,其實都已經2005年之後了,而在那個時候香江影視圈的沒落早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
所以這也是為什麼陳可欣等人北上搶食的時候,李國利能穩坐釣魚臺的原因。
畢竟有唐仁影視在,他已經不需要在為養老錢擔心了。
不過早期唐仁雖然藉著李國利的人脈佔了不少便宜,但是同樣也因此欠下了不少人情。
這也是為什麼李國利忽然會將蕭正南給塞進來的原因。
因為眼下他正是TVB力捧的新人。
而當年李國利和蔡意濃創立唐仁的時候,可沒少挖TVB的牆腳。雖然沒有演員跳槽,但是李國利可是拉走了不少幕後的人才。
故此雖然李國利也對歌手出身的蕭正南有些擔憂,但還是硬著頭皮把他塞進來了。
只是當正式開拍之後,蕭正南卻讓高飛小小的驚訝了一番。
本來因為蕭正南是李國利直接塞進來的關係戶,所以高飛還以為他是演技不行才走的後門呢。
可是沒想到蕭正南的表現竟然還不錯。
尤其是在拍攝“包來硬”被強盜逼著喝尿的那段戲份時,蕭正南的表現著實可圈可點。
也不知道是不是香江演員都是如此,反正在演小人物的悲歡離合時,高飛發現放得開他尤其放得開。
這讓高飛頓時打消了換人的念頭。
畢竟就算他臨時能找人來演,估計也就是這個效果了。
於是在蕭正南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他便已經渡過了一次換角的危機。
不過雖然高飛打消了想要“換人”的想法,但蕭正南的難關卻並沒有結束。
因為應無求這個反派角色,早期卑微的經歷只佔一小部分,他大部分的重頭戲其實都在飛黃騰達之後。
……
話說當“一枝梅”四人組辛辛苦苦將黃金搶回,交給應無求之後,本以為已經大功告成了。
但是正當幾人開心的慶功之際,卻被海瑞派出的官兵追捕,稱其為偷盜黃金的盜賊。為諸多火器的圍剿之下,四人只能束手就擒。
而當幾人深陷監牢後,應無求卻忽然出現在海瑞面前,顛倒黑白,一口咬定四人就是偷走黃金之人,離歌笑這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一個騙局。
他被自己的好兄弟給利用了,成為了他偷黃金的兇手。
只是應無求自以為將事情辦得漂亮,但是當他來到佛堂拜見嚴嵩時,卻發現嚴嵩十分不滿。
……
“第71場,三鏡,一次”
“a!”
隨著場記退出之後,只見蕭正南一臉恭敬的小步走進了一間簡樸素雅的佛堂。
只是當他剛一踏進門,便聽到一聲不悅的輕哼聲。
雖然不知道自家主子為什麼不滿,但是應無求顯然是一個聰明人。
於是昏暗的佛堂內,蕭正南立刻便惶恐的跪下拜倒在地,連聲道:
“小的知錯,小的知錯了。”
見此情形,佛像後面的嚴嵩怒氣稍緩,這才悠悠的出聲道:
“叩頭吧!”
說到這裡,不得不提一句飾演嚴嵩的演員鄧立民老師。
這位也是影視劇的一個老綠葉了。
像《仙劍奇俠傳》中石長老;唐仁版《射凋英雄傳》中的柯鎮惡,《少年楊家將》中的潘仁美,都是由他出演的。
不過或許是和唐仁合作的次數太多了,導致很多人都誤以為他也是唐仁的藝人,但實際上他的工作關係一直在京城京劇院,和唐仁只是合作關係而已。
而鄧立民也不愧是北影的老學長了,雖然從場記打板之後,鏡頭就一直沒有轉向他。
但是站在大佛後面的他卻依舊一絲不苟的配合著。
雖僅僅兩句話,但卻已然將“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嚴嵩的逼格給立起來了。
或許的鄧立民老師配合的好,大佛前蕭正南聞言,當即連忙向前膝行幾步,朝著大佛恭恭敬敬的磕起頭來。
並且一邊用力的磕頭,一邊還慌張的不住請罪道:
“小的罪該萬死,小的罪該萬死,只求將功補過。”
隨後他方才小心的試圖解釋道:
“離歌笑已入牢,他什麼都做不了了。”
……
見此情形,監視器後面看熱鬧的高飛當即不由微微頷首。
膝行幾步這個細節倒是不錯。
雖然高飛不知道大明朝廷是什麼規矩,但是大宋的那群武官在拜見他乾爹的時候,也差不多就是這個德性了,臉面什麼的從來都不在乎。
正當高飛這般想著的時候,一身暗紫錦衣常服,看起來就如一個普通大儒打扮的鄧立民老師,終於緩緩的從佛堂內間走了出來。
只是他雖然是一身尋常文人打扮,但是那股不怒自威之勢,卻令人望之凜然。
而當鄧立民走出來後,正在朝佛像磕頭的蕭正南當即乖覺的換了一個方向,立刻對著鄧立民叩頭起來。
只是看著眼前像狗一樣給自己磕頭的蕭正南,鄧立民卻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反而眼神冰冷道:
“你不該讓姓海的插手進來了!”
聞聽此言蕭正南頓時不由得雙目圓睜,這才明白自家主子為什麼對他不滿。
於是當即連連解釋道:
“姓海的?他做不了什麼,人證物證俱在!”
不過即便是在辯解,蕭正南也沒敢抬起頭來,反而越發用力的磕著頭。
本來在開拍之前,李國利還想著拍到這的時候,要不要暫停一會兒,給蕭正南化一下妝,但不想被他拒絕了,還說沒必要。
而此刻看著蕭正南那磕頭磕到額頭通紅的模樣,鏡頭後面高飛的眼神忽然有些複雜。
不說別的,光是這副不惜一切也要抓住機會的心態,此刻的蕭正南倒是和劇中的應無求頗為相似。
……
只是雖然蕭正南已經如此解釋了,但鄧立民卻絲毫不為所動。
卻見他忽然皮笑肉不笑的低下頭,看著塵埃中的蕭正南,問道:
“知道我為什麼用你麼?”
面對著這樣的一個死亡拷問,蕭正南當即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忠心!”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說,他這樣的應對可以說是完美了。
而鄧立民聞言似乎也挺滿意的,甚至還微微頷首道:
“呵呵~我喜歡忠心!”
只是下一秒,他便卻立刻面色大變。
本來看起來還斯斯文文的鄧立民,轉眼卻眼神陰冷暴戾的一腳將蕭正南踹翻在地,毫無顧忌的發洩起心中憤怒。
只見他一邊怒踹著趴在腳邊,像一條斷嵴之犬的蕭正南,一邊陰狠的低吼道:
“可你笨!”
“可你蠢!”
“不夠貪!”
“更不夠狠!”
一字一句都伴隨著蕭正南痛苦的哀嚎。
看得場邊的劉師師當即不由眉頭一皺,甚至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
只是無論她怎麼想,入戲已深的鄧立民老師卻絲毫都不受影響。
只見他在怒踹了蕭正南幾腳,稍微發洩了一番之後,方才像踩著死狗一樣,用力的踩著蕭正南的腦袋,眼神陰狠的寒聲道:
“先帝在世時,我告病休歸故里——在家八年吶!”
“哼~後來有人說我是在韜光養晦,靜待時機。”
“可我是在讀書!讀史書!”
即便時隔多年,但如今已經官居首輔的嚴嵩一想起此事時,卻依舊有些激動。
片刻之後,情緒稍微冷靜下來的他方才毫不客氣的冷笑道:
“歷史上所有的失敗者都有一個通病:
貪,做得不夠;
狠,做得更不夠!
結果只害了自己!”
而自家主子都這樣大方的教他了,身為門下走狗的蕭正南還能說什麼呢。
故此即便自家的臉還被主子的鞋底踩著,但蕭正南依舊艱難的謝恩道:
“多謝大人提點,小的謹記在心。”
見此情形,鄧立民這才終於輕輕點了點頭。
於是又一邊怒踹著他發洩自己的憤怒,一邊繼續指點道:
“斬草除根,要快!要狠!”
直到看著蜷縮在地的蕭正南連連點頭時,微微有些氣喘的鄧立民這才收回腳,眼神冰冷道:
“我今天可以給你榮華富貴,明天,我也可以讓你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而趁著鄧立民休息的功夫,一直就沒從地上起來過的蕭正南估計是被打怕了,不等鄧立民再次開口,便連忙告饒道:
“大人,小的已有周詳計劃,可以把離歌笑折磨致死。”
只是可惜,即便他都這麼說了,恢復過來的鄧立民卻依舊毫不猶豫的用腳底板和他交流。
“那你說呀!你說呀!說呀……”
於是又是一通怒踹,好像這就是兩人溝通的方式。
……
“這條過了!非常好!”
“兩位老師辛苦了!”
監視器後,當這條終於過了之後,當即毫不猶豫的率先站起身來鼓掌。
場邊的工作人員亦是一臉佩服的看著場中的兩個演員。
不過相比於鄧立民的演技,蕭正南那敬業的態度則更讓他們欽佩。
要知道他剛才在鏡頭之前,簡直是將“權貴腳下的一條狗”給演繹的淋漓盡致。
沒有尊嚴,沒有人格,只是一條會說人話的狗而已!
說句老實話,雖然明知道這是在拍戲,但是鏡頭外的工作讓人員依舊不禁有種後背發涼的感覺。
畢竟誰知道這種事情在現在社會有沒有呢?
當然,如果真的出現了他們也不會奇怪。
因為“權貴”這種存在,本來就從來沒有在這片土地上消失過。
而當工作人員扶著有些疲憊的鄧立民與蕭正南去一旁休息的時候,一直窩在高飛身邊的劉師師忽然忍不住戳了戳高飛,而後不由小聲的滴咕道:
“這麼拍真得沒有問題麼?”
“以往影視劇裡面的貪官大老……不都是很高階的麼,哪有親自動手的?”
聞聽此言,高飛頓時不由失笑道:
“那可不一定,這些人要是野蠻起來,其實和潑婦混混沒有什麼區別。”
先前高飛翻閱《明史》的時候就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那便是大明正統十四年的“午門血桉”。
當時堡宗尚且還在瓦剌留學,面對兵臨城下的瓦剌騎兵,文官們沒有立刻想著怎麼應對外敵,而是先打死了錦衣衛指揮使馬順以及大太監毛貴、王長二人。
是的,你沒看錯,當初看到這裡的時候高飛也傻了。
因為《明史》之中明明白白的記載著,就是一群文官赤手空拳的將錦衣衛首領和東廠的廠公給活生生打死了。
這……這完全就是違法武俠小說常識嘛!
最讓高飛無語的是,這些大臣們打死人就不說了,還將三人屍體掛在東安門上,可謂是斯文掃地,逼格全無。
而緊急登基的皇帝朱祁玉,面對手下的家臣、奴才被文官活生生打死,當即嚇得都說不出話來。
由此可見,文官不文、武官不武,其實古已有之。
……
當然,大明朝三百年也就才出一個留學的堡宗。
故此大部分的時候,文官們還是要點臉面的。
只是文官多了,難免會出一個異類。
別看《怪俠一枝梅》的故事是編劇杜撰,但是實際上真實的嚴嵩確實就是這般心狠手辣,不可一世。
要知道在嚴嵩成為首輔之前,隨著大明朝的文官勢力漸盛,其實已經頗有大宋的官場習氣了。
那便是不殺文官!
基本上只要不是皇帝開口殺人,那麼只要對方認輸,那麼即便是政敵也不會斬草除根、要人性命。
大多都是貶官了事兒,最嚴重的也不過是摘了對方的官帽子,讓其退休養老。
而這已然成了一條得到文官群體預設的潛規則了。
可以說明朝中期的文官,是有明一朝活得最舒服的。
關於這一點,無論是他們的前輩、還是後輩,都比不上他們。
只是這個潛規則在嚴嵩的身上失效了。
正如剛才鄧立民演得那樣,早期的嚴嵩其實也是一個能吏幹臣,但是當他因為直言勸諫從而被皇帝摘了官帽,回家養老了八年後,嚴嵩就開始變了。
當年的屠龍少年經過這八年的潛伏,終成於成了惡龍。
或許是從自家東山再起的事蹟中得到了啟發,為了防止政敵學他,嚴嵩自從得勢之後對政敵向來都是心狠手辣。
沉煉與兩個兒子被殺並不是個例,曾經上書彈劾嚴嵩的兵部武選司員外郎楊繼盛,也因此被腰斬於市。
甚至連他的伯樂夏言,嚴嵩都是毫不猶豫的下手了。
要知道沒有夏言的一路提拔,嚴嵩根本不可能進入內閣。
而且最重要的是,夏言除了是嚴嵩的伯樂之外,早年對他更是有大恩。
當初夏言被貶官之後沒過多久,便重新擔任內閣首輔了,本來夏言是想找嚴嵩這個二五仔算賬的。
但是誰想到嚴嵩不顧內閣次輔的體面,年紀一大把了,竟然還能跪的下去,結果硬是帶著兒子嚴世蕃在夏言面前跪地求饒、涕泗橫流,搞得夏言都不好意思再追究了。
只是夏言放過了嚴嵩一次,但是嚴嵩卻無時無刻不想著要他死。
因此當後來夏言入獄之後,嚴嵩並未顧忌以往的恩情,極力慫恿皇帝殺了夏言。
正如剛才鄧立民說得那樣:
“斬草除根,要快!要狠!”
此言堪稱是嚴嵩的座右銘!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怪俠一枝梅》還是挺寫實的。
只是夏言雖然死了,但是此事後續的影響卻極大。
要知道他可是繼胡惟庸之後,明朝第二位被斬首的首輔。
但是胡惟庸那都是洪武年間的人物了,況且要殺胡惟庸是誰?那是太祖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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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嚴嵩何德何能,敢如此壞規矩?
因此嚴嵩後來的倒臺與其說是徐階的算計,倒不如說是整個文官階層的反噬。
……
只是正當劉師師聽得迷迷湖湖,似懂非懂之際,高飛卻不由無奈的嘆了口氣。
說實在的,蕭正南進組之後簡直是在不斷的給高飛驚喜。
高飛是真沒有想到,他這個不是科班出身,並且還是歌手出道的演員,竟然能將應無求這個角色演得如此出彩。
只是驚喜過頭就是驚嚇了!
在看完剛才那場戲之後,高飛便瞬間明白他又遇到了當初在《楚留香傳奇》劇組的情況了。
因為當時拿到了本命角色“無花大師”的崔朋,也像是開了掛一樣,拍著拍攝演技水平就莫名的直線上升了,而且動不動就來個超常發揮,著實讓當時身為男主角的高飛有些心力交瘁。
要不是他還有些壓箱底的本事,《楚留香傳奇》就該成為高飛的黑歷史了。
而這次也是一樣的情況!
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但是應無求這個角色確實和蕭正南太合適了。
故此不管蕭正南以前的演技如何,可只要在這部戲裡,他先天就有加成。
因此高飛不得不小心起來!
屆時如果讓一個歌手出道的新人給壓了戲,那麼高飛這個“柏林影帝”恐怕就要成為圈內的笑柄了。
想到這裡,高飛頓時沒好氣的吐槽道:
“瑪德,總有刁民想害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