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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三章 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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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回到帽兒衚衕之後大病一場,夢中她又看到了自己的孃親,那個溫柔的、為了愛情無怨無悔的孃親。

夢裡,時間定格在大明湖畔最美的時刻,雨後初霽,在雨時本是藏在葉子下的荷花悄悄鑽出,花瓣上沾著透明的水珠。荷花一點偏偏還從葉下出,這是紫薇記憶中的大明湖。用力呼吸,空氣格外清新,還有著淡淡的泥土的腥氣。

夏紫薇正站在大明湖畔,有些迷茫,她不是在京城嗎?遠遠的,一抹水紅色的身影走來,紫薇的心開始狂跳。眼前有著白霧,看不清楚,但是她心中有種感覺,走過來的是對她一生極其重要的人。

那人走近了,紫薇可以看見女人溫柔的熟悉的笑容,紫薇飛奔過去,抱住她的孃親,“孃親,孃親。”溫暖的身軀,紫薇貪婪地享受著這個擁抱。

夏雨荷帶著溫柔的笑容,輕輕撫摸女兒的頭髮,嘆了口氣,“苦了你了。”

這一句話讓紫薇開始落淚,從千里迢迢到京城的辛苦,到現在在龍源酒店被人間接羞辱的委屈全部爆發出來。滾燙的眼淚一串串向下落,撒在衣裙上,“孃親,女兒沒用,你帶女兒走吧,女兒是在太苦了。”

夏雨荷扶著女兒慢慢走到涼亭,抬起她的頭,拿出帕子認真地給紫薇擦乾眼淚。紫薇心情也慢慢平靜,淚水止住了。看著孃親溫柔的側臉,心中暖暖的。

“你還記得孃親告訴過你的嗎?我等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想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可是,仍然感激上蒼,讓我有這個‘可等,可恨,可想,可怨’的人!”夏雨荷輕輕地說,語氣輕柔,目光溫柔而發亮,她陷入了自己的回憶。

紫薇輕輕點頭,“是,我記得。”繼而,她的眼淚又開始落下,“對不起,孃親,我沒有用,認不了爹。”

夏雨荷笑笑,再次給女兒擦了眼淚,說道:“我讓你上京城,還我的願,這只是一個原因。”

夏紫薇疑惑地看著母親,夏雨荷又說道:“你也知道,不管怎麼樣,當時孃親未婚先孕在濟南是頗受非議的,因為對方是皇上,所以夏家還是庇著我們娘倆,但是我走了,你一個人在濟南就很難生存下去了。”

紫薇想到夏家下人背地裡說的話,點點頭。

夏雨荷溫柔撫著女兒的腦袋,說:“小傻瓜,孃親有你,有那段回憶就夠了,可是你不行啊。嫡女和庶女婚嫁的差別都很大,更何況你的身份呢?要是說了這個原因,你鐵定是寧願委屈自己在大明湖畔陪著孃親,也不願上京的。”頓了頓,說,“孃親知道你有孝心,是個善良的孩子,但是孃親已經給了你一個不光彩的出身,這婚嫁可不能再委屈你了。孃親也想讓你有機會體驗美好的愛情,要是出身不好,除了做第二個‘夏雨荷’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了。”

紫薇顯然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層,紅了臉,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孃親,我先前不明白你的苦心,但是,我已經把一切都搞砸了……”紫薇想到了小燕子,心情很複雜。

夏雨荷搖搖頭,“你啊,你自己想想你是誰的女兒,怎麼能輕言放棄?不說你爹,單說說我,難道我養著你,日子就好過了?”

夏雨荷輕輕說,“雖然夏家的人是明白的,可是旁人不明白。旁人只知道夏家的大小姐未婚先孕。就算是有著夏家的幫襯,日子也是極難的。孃親快要生產的時候,連產婆都找不到。你外婆求了好久,才算是找了個相識的幫忙。後來的日子,你也知道,一直以來濟南的風言風語都不少。”

夏紫薇點點頭,夏雨荷接著說:“孃親能熬過來,是因為孃親有愛情有曾經的夢,更是因為有你。如果你心裡有了自己的信念,那麼多大的困難也是不會怕的。紫薇,娘想讓你想清楚,你究竟想要什麼。”

紫薇含著淚,“我,女兒當然是想要爹的。小燕子說皇上親手喂她粥的時候,我真的好嫉妒。”

“有了信念,更要為之努力。現在跟著娘走了,難道就不會遺憾?”

“娘,我明白了。”夏紫薇輕輕地說,“我還會見到你嗎?”

夏雨荷避開紫薇的眼睛,無奈地搖搖頭,“應該是不會了吧……要學會堅強,學學你身邊的小丫頭金鎖,她可比你還小一歲呢。當時金鎖這個丫頭我看著就喜歡,尤其是這護主的勁兒?”夏雨荷掩口輕輕笑了,顯然是想到了曾經的趣事,“你也要多為金鎖考慮一下,你要是跟著孃親走了,你讓她怎麼辦?人家掏心掏肺的對你,你就一走了之啊。”說完點了點紫薇的腦袋。

紫薇認真地點點頭,“孃親,我知道了,我一定會認爹的,不會辜負你的苦心。”

夏雨荷輕輕笑了,笑容是那麼的飄渺,似乎隨時就要離去,紫薇心裡一慌,抓住孃親的手。夏雨荷搖搖頭,消失在空氣中。

“娘,娘!”夏紫薇的手兀自在空中伸著。

“小姐,小姐,你可算醒了,菩薩保佑。”金鎖輕輕搖著紫薇,眼睛通紅。已經一天一夜了,小姐發著燒,好不容易燒退了,仍是醒不過來。金鎖擔心死了。

夏紫薇眨眨眼睛,眼球有些乾澀,閉著眼睛轉了轉,然後才完全睜開了雙眼,側著頭就看到金鎖憔悴的臉。

伸出手,輕輕撫著金鎖的臉,想開口說話,卻是有些乾澀,金鎖急急忙忙站了起來,去倒水給紫薇喝。紫薇想到夢裡孃親的話,看著金鎖忙碌的身影,心裡一陣陣感動。金鎖對她的好她一直知道,只不過因為是主僕關系,她一直都覺得有些理所當然。

劉氏正巧掀開簾子進來,看到紫薇醒了愣了一下,笑著說:“醒了啊,剛剛小虎還在問紫薇姐姐醒了沒有。”

金鎖倒好水,扶起紫薇,讓紫薇喝水,紫薇喝了水,對著劉氏笑笑,“讓大家擔心了。”

劉氏說,“是啊,你這下子真是讓人嚇了一跳,直愣愣忽然就倒下去了,燒的又那麼厲害。你看你家金鎖,哭得多厲害啊,眼睛腫的跟桃一樣。”

金鎖倒有些不好意思,“哪有啊,小姐醒了就好,不過啊,真是讓大家都嚇了一跳。”

紫薇對金鎖點點頭,說“辛苦你了。”

劉氏說:“金鎖這孩子是個老實孩子,你醒了正好,我中午做點好的,給你補補。”

紫薇抿嘴,笑著說,“真是麻煩你了。”

劉氏擺擺手,“說什麼麻煩,你醒了好好教我家小虎子就是。”

“那是自然。”紫薇點點頭。

“小姐還要不要休息?”金鎖說。

“不用了,我現在不困,倒是起來走走得好。”紫薇說著就要下床。

金鎖連忙扶住她,“那我扶著小姐在院子裡走走吧。”

紫薇搖搖頭,“不用了,你也沒有怎麼休息,都在照顧我了,你先睡一覺吧。”

“可是……”金鎖有些猶豫。

“得,我就在院子裡走走有什麼大礙,你先躺著休息吧。別弄得我剛好,你又病了。”

金鎖終於答應了。紫薇笑著走了出去,慢慢回味孃親的話,想著今後要怎麼做。

晚上休息的時候,紫薇把金鎖扯到自己床上,兩個人說著悄悄話。

“金鎖,我生病的時候夢到孃親了。”紫薇輕輕地說。

“小姐夢到夫人了?夫人怎麼說?”金鎖顯然十分驚喜,問道。

紫薇細細說了夢中的事情,兩個人一陣沉默。半晌,金鎖開口:“夫人想得真遠,可惜當時我們都沒有意識到夫人的苦心。要不然累死,我也要跟著小燕子進入圍場。”

紫薇輕輕說:“事情都過去了,還說這些做什麼?”

“那小姐現在打算怎麼做?我們還是像先前那樣繼續打聽訊息嗎?”金鎖問。

紫薇開口:“不了,我先前那樣還是太被動。我一直不想真正地面對小燕子她們。無論如何,我心裡總是不想站在他們的對立面的。”

“可是,小姐……”

“好金鎖,我知道你想說我傻。可是,不管怎麼說,當時小燕子在圍場上那一箭,是可能喪命的。這是我對不住她的地方。”紫薇見金鎖不說話,繼續說:“和孃親說了,我才明白,現在除了認爹我沒有路可走,而且說實話,我內心也是希望進宮的。小燕子說得那樣的皇上,我真的很羨慕。這世間哪裡有雙全事,有得必有失。如果最後真的和小燕子他們對上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果要是真的面對上福家、五阿哥還有令妃,你怕不怕?”

金鎖眼睛不由自主睜得大大的,還是堅定地點點頭,“小姐,金鎖會一直陪你。”

“好金鎖……跟著我真是辛苦你了。”紫薇有些感慨。

“跟著小姐,我學到了很多東西啊,現在我已經認識很多字了。”金鎖看得很開,倒是輕輕笑了。

一時間兩人無話,金鎖說:“那小姐打算怎麼做?”

“今後不用去外面打聽訊息了,明天,我們去書局買些紙筆,我要畫畫。以後,我們兩個一個畫畫,一個認字,不用再出去。”

“要畫什麼啊?小姐畫畫就好,要不我一個人出去打探訊息就好。”

“不,一個人太不安全了。就在家裡吧,不礙事,我要畫‘煙雨圖’!”紫薇輕輕地說。

金鎖看著小姐陷入自己的沉思,想到不管是什麼,她都會陪小姐走下去……

…………

再說福爾康這邊,那天,在龍源酒店白吟霜的爹爹倒下以後,福爾康和皓禎也顧不上針鋒相對,兩個人同心協力幫著白吟霜把她爹爹抬到客棧,叫了大夫過來看。

結果忙活了半天,白勝齡還是沒有活過來。白吟霜在旁邊哭哭啼啼,兩個大男人不知所措。“你放心,你爹的喪事,我們兩個會幫你辦好。”皓禎開口說道。福爾康也預設,畢竟人相當於他們兩個間接害死的。

福爾康見皓禎是認識白吟霜的,本想留下些銀子先走了,可是每每看著白吟霜的時候,都看到她那雙大眼睛,含羞帶怯望著自己,她本身又是讓人憐惜孤苦伶仃一人。想著先前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吻,更是開不了口直說給白吟霜錢財了。這樣,侮辱了她也侮辱了自己。

皓禎則是心疼白吟霜本來生活就艱難,現在更是失去了最親近的人,對她一番柔情萬千。皓禎很矛盾,內心很痛苦,看到白吟霜怯怯地偷看著福爾康,皓禎怎麼能不明白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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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禎心疼,但也沒有辦法。吟霜是一個那麼善良和害羞的女孩子啊,當時福爾康在大庭廣眾之下吻了她,她肯定一顆心都在他身上了。皓禎幾乎忍不住狂吼出聲,向天地訴說他的痛苦。

皓禎想到在先前龍源酒店時候見到她的第一面,聽到她歌聲的驚喜,小寇子給她錢財的侮辱,他的無措,她的大方與二人相知。然後兩人雖沒有再說話,但有著每天眼神無聲的交流。這樣美好的女子,忽然皓禎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淚,大吼一聲。

白吟霜沒有什麼反應,仍是低著頭,擦著眼淚,福爾康嚇了一跳。皓禎抓住福爾康的領子,“她現在一個親人都沒有了,你要好好對她。”

福爾康顯然沒有想到皓禎會這樣說,手足無措,“可是我……”

皓禎一聽福爾康似乎是不願意的樣子,眼睛充血,怒吼:“你怎麼能這樣,你已經佔了吟霜的便宜,你還想不認?她是多麼好的一個女子啊,你怎麼能這樣對她。”

福爾康猶豫地看著白吟霜那一邊,白吟霜忽地給福爾康跪下,磕了一個頭:“公子,我們之間就當是一個美麗的錯誤。我知道你心裡有人,我不想讓你為難。”

皓禎急吼吼地開口:“怎麼能當是個錯誤,吟霜你怎麼能這麼善良,這麼傻,這讓你怎麼嫁人啊。吟霜。”

吟霜臉上仍帶著淚,望著福爾康:“那我能怎麼辦,公子,公子心中有人了啊。我現在又無家可歸……”

福爾康心裡很是矛盾,他佔了白吟霜的便宜,他也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可是要是真娶了她,他也做不到啊。他心裡有了紫薇啊,更何況紫薇是格格的身份,可白吟霜……

白吟霜又向著福爾康磕頭,說道:“公子,我現在已經無家可歸,讓我做妾做丫頭做奴婢都可以,我絕不會惹麻煩,也不會妨礙任何人,你就當我是小貓小狗養在府上也行。我已經無家可歸了啊……”說完,白吟霜跪坐在地上,眼淚無聲流下。

白吟霜已經這樣開口,而且不是妻的身份,旁邊的皓禎貝子又是死死地盯著自己,似乎自己要是說不答應,他就會衝過來。福爾康終於點點頭。

看到福爾康點頭,白吟霜明顯高興的樣子,皓禎一陣失落,他終究還是失去了她。

皓禎茫茫然走出房間,他知道他已經不是過去的他了。美麗的相識,靈動的歌聲,默契的交流,這樣的美好的她終究是遠去。他失去了他的肋骨,從今以後萬劫不復再不完整。皓禎摸摸自己的左胸,心緩緩跳動,皓禎苦澀地搖搖頭,不,這顆心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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