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與人心的距離，究竟相隔多遠？
是否如同頑石一樣堅固，又好像紙片一般脆弱？
還是說流水一般不再斷絕，宛若水滴石穿一般堅定而持之以恆？
好多問題。
很多很多的問題，她都回答不上來，每每看到這些題目，她內心深處往往想要探討，想要理解，想要珍惜每一次的發問，可如果訴諸到筆尖之上，那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得到回答。
畢竟，如今的世界可是這個樣子啊。
就像是開玩笑一樣，到處都是令人討厭的機械天狗，到處都是讓人提不起勁的，在長久工作之中的工人，就像是幻想鄉徹底消失在了自己眼前一樣，取而代之的社會，陌生的令人作嘔。
因為這些。
她摔筆，以頭搶地，不覺，眉目縱橫幾道涓流下來，顯眼的很。
【結合實際分析】
她最後，還是只能用這樣的搪塞，作為最後的批註。
...
學生，越來越少了。
寺子屋的老師，也終於閒下來沒有事情可幹。
無聊的她剪下了被機械天狗毀掉的繁花，小心的在自己的院子裡面進行著培植，這裡面，有含包待放的花骨朵，有早已盛開的千葉蓮，也有逆季節的曇花，在記憶裡面，似乎絕無僅有。
但，卻又確實的發生著。
絕無僅有，並且確實發生著。
那麼問題來了。
是否，要將其記錄進歷史裡面呢？
上白澤慧音，為此而苦惱著。
“老師。”
聲音是琪露諾。
但樣子不像。
慧音正眼去看她，她一身漂亮的黑西裝，看上去十分的優雅，她不知何時長的高挑，原先有些黑的皮膚也變得光潔而透亮，白色的手套佩戴著十分得體，沒有一點點皺褶，而要說最大的差距，還得是那雙已經開始變得冷酷無情的雙眼，那絕不僅僅是戰爭在她眼中留下的痕跡，一定有著別的什麼，在她的大腦裡面根植。
我無能為力。
乾脆閉口不言，繼續提起那水壺，細細的進行著澆灌。
“您還是抗拒修正幻想鄉的歷史課本嗎？”
“是的，你們大可以把我殺了，如果你下得了手，那我便要請你殺我，琪露諾小姐，亦或是...天狗黨成員？你更喜歡那個稱呼呢？小姐。”
...良久，一聲苦笑。
琪露諾安安靜靜的將門關上，一如昨天來找我的時候一樣，很有禮貌。
但是。
如今的慧音，實在是無法對琪露諾喜歡起來。
那家夥，變了太多太多。
實在是，讓人看不下去。
“慧音，委屈你了。”
“不委屈，這種事情，早在我決定留下的時候，就已經有所覺悟了，但恐怕——就算下定了覺悟，今後也會不止一次的感覺到痛苦，因為自己的悲傷，一直以來都沒有停息過。”
慧音面向地面低語，而在地面之中，卻有一人悄悄的抬起頭來，安靜的看著她。
“你好啊，莉格露。”
“嗯，挺好的，話說回來，慧音你之後還有別的打算嗎？除去繼續在這邊落寞下去之外，你一定想過吧，在外面的世界活下去之類的——我們空想社會黨，一定會盡力滿足您的願望。”
“說句實話，我其實也不相信靈夢，很多人，在這個社會上有很多人都像我這樣，一直在迷惑著為什麼沒有了靈夢，整個社會反而發展的如此迅勐，工廠開設的如此之快，各種大型的建設區劃正在如同雨後春筍一樣生生不息的擴充套件著——除了那個大天狗的統治比較嚴苛之外，我幾乎找不出她具體的錯誤——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莉格露。”
“但就算這樣，您還是選擇了幫助我們吧？”
那是。
慧音，卻也放不下支援靈夢的大家。
——在寺子屋的地下，有一條長長的通道。
這條長長的通道一直連線到妖怪之山的外圍，是一個極其幽深的地方，很多人，如今就在那裡聚集，討論著應該如何帶領大家，走回到過去的道路上，將這個大天狗的統治推翻。
但是，有一個切實的問題無法得到解答。
靈夢，究竟在哪裡？
如果找不到靈夢，他們便會束手束腳，哪怕是知道靈夢已經死去，那對於想要改革的和懷念靈夢的人來說，倒是一件不好不壞的事情，她很特殊，她是因為其存在而產生價值，可一旦這份價值失去，仔細一想，也不過是壯士斷腕，可以理解為必要的犧牲——
個人的情感上，靈夢不可或缺，但如果具體到政治上，似乎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大家，就是因為這有些糾結的原因，派莉格露來到了慧音的家中。
“您去一趟吧，現在的博麗神社。”
“你不怕我也投向大天狗的統治？這種事情，你們還是請別人代勞吧。”
“話是這麼說啦...我倒是很想問一問你，為什麼不願意接受大天狗的邀請，接受教育局局長的任職呢？”
...就算發問也沒有意義，莉格露。
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慧音迷離的雙眼像是逃跑一樣，悄悄的熘向遠方。
“我去。”
然後，用話語告別，向著外面逃走了。
“慧音先生...有時候對自己坦誠一點，會更加開心的啊。”
就像您過去教我的那樣。
人一生可以違背一切，違背意志，違背理想，違背科學，違背宗教。
但在幻想鄉有一個唯一的真理。
唯有慾望，絕不可絲毫背叛。
人一旦背叛了慾望，就必將遭致莫大的不幸。
這句話，當年可是您教我的啊。
...
啪啪。
在博麗神社的門口，已經有了一扇木頭的門。
明明是讓幻想鄉染上機械化色彩的大天狗，卻出人意料的，只用了一扇木頭的門。
“來了來了，是哪一位？”
門開一半，露出一張睡眠不足的臉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就伸手歡迎大家，讓門口那位走了進來。
而且，都走進來了，那大天狗還是打了好幾個哈欠，完完全全都是一臉睏倦的意思。
“吶，之前你說要邀請我來當這個教育局局長，我應該拒絕你了吧？”
“是的，確實是拒絕你了，先生。”
“我今天來登門拜訪，其實是想蹭口飯吃，您應當不介意吧？”
嗯哼~~
大天狗嘴角悄悄翹起一點弧度，可能是剛睡醒，表情管理還沒有完全到位，那副得意的樣子完全被慧音看了個精光，可給慧音繃不住了...
噗呲——
“明明推行威權，但是卻沒有考慮建立禮儀制度呢~~”
“那算什麼啊~~打算自己任命自己當禮儀部長嗎？”
“禮儀部長又是什麼啊——天狗先生你還真是喜歡開玩笑啊~~”
哈哈哈哈~~~
兩人並不怎麼拘束，一邊笑著，一邊就走到了大天狗工作的地方。
這裡，就是之前的博麗神社。
沒有太多的裝飾，也沒有太多的整理。
整體來說，就是單純而普通的小小的房間裡面一個大桌子，七八條大凳子，別的就沒有什麼，一眼就將周圍看了個精光。
“您先坐著吧，今天我沒有安排在外面參與公開會議以及演講，座位旁邊也有柑橘，您可以隨便吃。”
“嗯，多謝。”
慧音慢慢走到近前，無聲的坐在了座位上。
那位大天狗安心的向前走去，毫無禁忌的坐在了房間的正中開始工作，剛一坐下，慧音就稍稍嚇了一跳，才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那家夥便瞬間變臉完全變成了一副極其認真的樣子，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哇哦。
好勐啊。
手邊的檔案就像在風中飄飛一樣，被風之魔力的指引牽引到不同的位置上，而且，幾乎全部都整整齊齊的，看不出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才不到三十分鍾的時間，桌面上的一大疊檔案就已經完全完事，被批閱的一乾二淨，整整齊齊的放置在地面上。
而她轉身有勐一下拿出了一大疊的檔案，啪的一聲砸在了桌面上，再度開始了辛勤的工作。
...差太多了。
慧音，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副光景。
過去在靈夢時期，幾乎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工作的身影，就像是打了興奮劑一樣，全力以赴的完全加入到工作之中——但是，卻又是那樣的細緻，在工作之中也能看見她眼神與感情的變化，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的她，完全不像是空想社會黨所說，任性而可怕的傢伙。
那家夥——實在是很厲害啊...
“您不吃點？”
“那肯定得吃啊，不過不是現在——首先，得讓我問一些簡單的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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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您請說，我聽著呢。”
那大天狗一面說著，一面就輕輕的將檔案放下，轉身提起一杯清茶，就直接喝了起來~~
“我先請問一下，您最近好像推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書籍和影片吧——比如說《戀戀的奇妙大冒險》這玩意，你確定能給學齡前的孩子們看麼？”
“哦~~我感覺這挺正常的吧？沒什麼問題，具體來說也就是一些關於月都的仇恨主義作品，這種東西本來就有存在的必然性才對，你們只是被靈夢那個笨蛋慣壞了，完全不瞭解現實的殘酷，這一點~~你們不應該感謝我嗎？讓你們感受到了切實的恐怖，你們才會認認真真的去考慮讓那個狗屁月都靠近幻想鄉帶來的一些列後果——不知道您覺得我說的有沒有道理呢？”
“你...你是認真的嗎。”
“我非常認真，現在可是工作時間，慧音先生。”
“我指的是對月都的態度——你現在這樣子，簡直就好像要向月都開戰一樣！你是真的想要將幻想鄉帶入戰爭的深淵嗎？！我可不允許你想要做這種事情！”
“呵呵~~”
大天狗忽而輕輕一笑，那副表情又像是開玩笑，又像是在嘲諷慧音的天真。
但總之，那確實是認真的表情。
“如果不是您親口對我說出這句話，恐怕我還會在內心深處預設幻想鄉的大家並不畏懼戰爭呢，不過啊——就我所瞭解到的情況來看，哪怕是那個在野的空想社會黨，也並不是單純的想要做一個孤獨的文明孤舟，而是認認真真的想好向宇宙之中出擊才對吧。”
“這——”
確實如此。
慧音本想辯解，但仔細一想。
好像又確實是這麼一回事。
慧音其實之前就有瞭解過，空想社會黨其實也有在偷偷的給予太空外圍的紫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例如提供少數的兵員，為幻想鄉內部提供一定的資源。
很厲害...說實話。
“您看來是想到些什麼東西了？”
“啊——大概是吧...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是戰爭的話，至少應該提前準備一年半年吧？現在的話，會不會太早了點？”
“...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您不愛聽，我想，您大概是想要阻止我，但如果我會被您阻止的話，打從一開始我也上不到這個位置的，這一點，希望您有自知之明。”
“唔——但是！”
“沒有但是，慧音先生。”
她的臉唰一下變了，變得極其冷漠。
“您可以走了，而且您大可放心，打從一開始，我就做好了孤軍奮戰的準備，哪怕全幻想鄉與我為敵，我也依舊會全力以赴，將過去那個自由的幻想鄉徹底掃蕩到歷史的垃圾堆之中！我說到做到！滾！”
——
草。
慧音，直接被機械天狗推了出去。
這下，啥也完不成了呢。
可惡。
無可奈何的慧音正打算離開之時，路邊，卻突然之間響起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惹起了慧音的好奇心，她便湊著腦袋看了過去。
而在草叢之中，赫然是一個渾身被繃帶綁的嚴嚴實實的天狗，因為纏的實在太多，已經基本看不出人形，但至少不是機械構成的這一點，讓慧音非常明白這只天狗出現在這裡的目的。
偵查。
“你需要幫助嗎？”
“不需要，小姐，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您最好直接當作不認識我——如今一旦和天狗扯上關係，在這個人裡就會遭受莫大的不幸，若不是我這樣的傻瓜，是絕對不敢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的。”
聽著耳熟。
很像是在哪個廣播裡面聽到過的，哪個大大咧咧的記者小姐。
慧音其實猜得出來。
但她不說。
“你說，像你們這樣的堅持，真的有意義嗎？”
“我覺得沒有，但是這不代表我們會就此停手，直到我撞死在那群人的面前為止，我的心，將永遠在靈夢的時代跳動。”
“這個修辭不錯，我會記住，將它教給下一代學生的。”
“呵~~慧音老師，一路走好啊。”
“嗯。”
話音剛落，這個窸窸窣窣的聲音便瞬間潛藏在了草叢之中，沒了聲響。
而慧音，也在見到了這傢伙之後，心裡安心了好多。
現在，她已經想好之後要去什麼地方了。
——
...
大約三四小時的跋涉，慧音難得出了一趟人裡，便是好幾十裡的山路，讓自認為身體不錯的老師一陣氣喘，幾乎有點上不了氣來，但是，不管怎麼樣，慧音也算是終於到達了那個地方。
冰霜古道——這是如今這個地方的名字。
放眼看去，此處就好像是一塊巨大的化石，被龐大的冰塊牢牢鎖住了春色與朦朧，春雪之下點滴朝露垂簾欲滴，那紛飛樹葉憑空俯視，宛如千萬只眼睛，俯視著這片大地。
而這，都是自己的學生，琪露諾的傑作。
她，已經變強了太多。
強到自己也不由的想要讚歎了。
...“老師，你居然又來這裡了啊。”
“你——”
琪露諾！
慧音不敢置信的急忙回頭，但聲音並不會騙人，那家夥，當真是琪露諾！
自己，居然一直被跟蹤了——被琪露諾！
被琪露諾啊！
繃不住了。
“您的表情未免太失禮了，老師，如今的我可不是什麼三線角色哦。”
“這我知道，但是——我記憶裡面，你應該比我弱一點才對。”
“那是肯定的~~這個是河童的科技哦，生物力場，用法多種多樣，效果不一而同，是只屬於幻想鄉的氣場，只要是自然的妖精，想要跟蹤某人，還是算不上太難的。”
“嘖！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裝了！我今天就是要去找那幫傢伙，就是要去親眼見見老朋友，你這家...啊嘞？”
啊嘞阿勒~~
就在老師頭頂都快長出角來的時候，琪露諾卻突然蹲在了那塊大冰塊邊上，輕輕的按了下去。
而那大冰塊便瞬間碎裂開一條縫隙，從中間不斷開裂，隨後擴散成了門的模樣。
不，那明顯就是一道冰門誒。
琪露諾順手一推，那冰門便直接開啟。
“您先請還是我帶路？要是想見見老朋友的話，我還是比較推薦這條近路的。”
“誒——但是琪露諾你不是跟著大天狗混了麼！”
“那是兩碼事，誰規定的幻想鄉最強，必須要殺光其他比自己弱的人了~~所謂的最強，就是要容忍他人的挑戰，允許未來的前路，在自我的提升上永不止步的強者，那是過去老師你教會我的，我一刻也沒有忘記。”
琪露諾——
慧音，驚呆了。
真正侷促不前的，只有她一個人啊...
“老師，不用擔心被人拋下哦，您是歷史啊，在無盡的時空之中堅守本心，在所有的道路上樹立信標指引道路，您生來就被賦於著如此的職責，今後，我還要仰賴您的教導呢~~請您自便吧，慧音老師，在下，先走一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