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婆子這個提議當然沒錯。哪怕是許如心自己, 也無從辯駁。
可問題是，即便她去找了王大娘，王大娘也不會理睬她啊！恰恰相反, 王大娘應該巴不得她被休了才對。
“小芽，你知道的, 王錦言娘根本就不喜歡我……”許如心到底還是沒能忍住, 開口說道。
“我說你這個人, 怎麼凡事都賴在我家於娘子的身上？我家於娘子又不是王家人，你婆婆喜不喜歡你，跟於娘子有什麼關係？”許如心不想跟李家婆子說話，李家婆子卻偏偏要搶話。
就如同於大娘臨走交代的那般，許小芽性子太善良了, 她可得多幫忙盯著些。像許如心這種壞心腸的女人，一看就是沒安好心眼，李家婆子可不會袖手旁觀。
“你能不能先閉嘴！”一而再被李家婆子搶話，許如心煩不勝煩, 嚷嚷出聲。
李家婆子不由就笑了起來：“看吧, 原形畢露了吧！”
李家婆子可不像是於大娘, 她不會直接在自家院子喊話, 鬧得隔壁王大娘想裝聽不見都很難。她這個人向來是攻人攻心，當場就跟許如心較真了。
許如心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極其難看：“你算什麼東西？我在跟我妹妹說話，什麼亂七八糟的下人都趕緊滾遠點。”
“婆婆不是下人。”許小芽不高興的回道。
“小芽，姐姐知道你心善。可下人就是下人，你這個主人家心腸太好, 她肯定會蹬鼻子上臉，越發無法無天的。”許如心原本還不是很在意李家婆子。可伴隨著李家婆子一而再的舉動，她發現必須先行將李家婆子除去。否則有李家婆子在, 她根本沒辦法好好跟許小芽說話，更加沒辦法順利說服許小芽幫她的忙。
自打來到五水巷的第一日，許如心就後悔了。
她後悔當初執意要嫁給王錦言，不惜換掉許小芽的親事，徹底將於家得罪。她以為她嫁了一個靠得住的好男人，她以為她這一輩子都會過的飛黃騰達……哪想到她來的卻是這樣的結！
可事已至此，許如心也別無其他路可走。她而今能做的，就只能悶頭向走，沒辦法回頭，也回不了頭。
以她才會那般努力的先懷上孩子，想著有了這個籌碼就能在王家站穩腳步。未曾想，她非但沒能挽回王錦言，反而將自己從王家折騰了出來。
沒錯，她就是被王家人趕了出來。
王家本來就人少，就只有王大娘和王錦言兩個人，連稍微親近點的親戚都沒有，關係疏遠的親戚又時常不愛走動。換而言之，王大娘和王錦言不認她了，她跟王家便再無半點關係，連找個幫她說話的人都沒有。
許如心也是被逼無奈，才來找的許小芽。只因為除了許小芽，她根本就不知道找誰幫忙。
不單單是在五水縣，即便是回了上米村，許如心也找不到可以幫她的人。總不至於讓她回許家去找許老頭和許大娘為她出頭？
從很早以許如心就知道，她想要過上好日子，就只能靠她自己。她爹、她娘，誰也靠不住。只看於家找許家討回彩禮錢，她爹孃立馬就把她推了出來，就知道了。
在她爹孃的心裡，她也就只比許小芽重一些。撇開許小芽，她在許家又哪裡比得上許小福？
正因為很清楚她爹孃靠不住，許如心眼下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許小芽了。
許小芽卻是極為執拗，執拗的不是許如心又想幹什麼，而是李家婆子在她心裡的地位：“婆婆人很好，她是長輩，有她在，照顧了我很多，也幫了我很多。她從來都不是亂七八糟的人，她是家人、是親人。”
“許小芽你……”沒想到許小芽到了這個時候還只想著維護李家婆子，根本沒有想要幫她的意思，許如心著實生氣又憤怒，下意識就想開口罵回去，卻又在關鍵時刻打住了。
她今日是來求許小芽幫忙的，不是來結仇的，更不是來撒氣的。但凡她再把許小芽徹底得罪，就再也不可能有人幫她了。
內心最深處，許如心是相信許小芽的善良和心軟的。以她才會一次又一次的跑到許小芽面前叫囂，到了於家人面前反而不敢造次。
就拿今日來說，許如心很確定，於家人已經全都離開。包括於書楷都不在五水巷了，只有許小芽在，她想要將許小芽拉到她這邊，合該輕而易舉才對。
哪想到又憑空跑出來一個李家婆子，跟於大娘似的煩人。不，李家婆子比於大娘還煩人，一個勁的往她心窩子上戳，直讓許如心慪氣又憋火，更是被逼上了絕境。
咬咬牙，強行將她對李家婆子滿滿的怒氣咽回肚子裡，許如心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笑容：“小芽，你真的見死不救嗎？我這個姐姐，你不聞不問。我肚子裡的孩子，你也能眼睜睜看著不管不顧。你就真的不能幫幫我，哪怕是看在你剛出世的兒子的情面上，你就可憐可憐我肚子裡的孩子，好嗎？”
“不好。”搖搖頭，許小芽的語氣很是斬釘截鐵，“我幫不了你。”
“你幫的了！”許如心跺跺腳，幾乎是哭喊出聲，“只要你肯出面，王錦言就不會……”
“會！該幹什麼還是會幹什麼，我許小芽真的不是什麼厲害人物，跟王家更是丁點的關係也沒有。們不會顧及我，更加不會理睬我。你如真阻攔，該找的那個人也不是我。”打斷許如心的胡攪蠻纏，許小芽實事求是的回道。
許如心張張嘴，又閉上。她心裡嘗不知道，王錦言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攔住的？可許小芽真的不一樣。只要許小芽以娘家人兼於書楷娘子的身份去找王錦言，王錦言多少還是會有些顧忌的。
許如心已經打探的很清楚。許小芽他們現如今住的可是李家的府宅。換而言之，於書楷身後站著的是李君懿，王錦言真敢對李君懿毫無忌憚？
只不過這樣的理由，許如心可以悄悄在心下想，卻不敢隨便說出口。否則一旦讓許小芽知道她真正的盤算，許小芽越發不可能理睬她了。
許小芽確實不想理睬許如心了。該說的她都已經說完，其他真沒什麼好提的了。
眼看許小芽轉身就進屋，許如心頓時慌了。心知喊不住許小芽，許如心猛地捂住肚子，以著極為緩慢的動作，輕輕倒在了地上。
“小芽，你能幫我請來大夫嗎？我的肚子突然好疼……”許如心本來是想要死皮賴臉威脅一下許小芽的，可許小芽的態度過於強/硬，許如心臨時改變策略，開始了示弱。
許小芽已經轉過身，並沒有看到許如心倒地的這一系列做派。反倒是李家婆子，將許如心的舉動和心思看的清清楚楚。
“我說這位小娘子，你一味在這兒胡攪蠻纏是沒有用的。看大夫就趕緊從地上起來，自個兒走去找大夫。你若是再鬧騰下去，老婆子可就不客氣了。”因著許如心是於娘子名義上的親姐姐，李家婆子才放任許如心在這裡嘮叨了好半天的。
眼下於娘子不管是態度還是立場都尤為明確，李家婆子再不想過多浪費唇舌，準備直接用武力了。
“小芽，你救救我，救救我肚子裡的孩子……”只當沒聽見李家婆子的狠話，許如心一個勁的喚著許小芽。
許小芽停下腳步，轉過頭居高臨下的看著許如心，面無表情的問道：“你確定這樣？”
“妹妹，姐姐是真的很不舒服。孩子，姐姐的孩子……”許如心做出一臉痛苦的神色，可憐兮兮的看向許小芽。
許小芽抿抿嘴，忽然就抬腳走向一旁的圍牆。隨後，踩著院子裡的一塊大石頭，朝著隔壁探出了腦袋。
不其然，王大娘就在圍牆那頭聽著。
“王大娘，您王家的孫子，您不？”許小芽的語氣很冷淡，不帶絲毫的指責和質疑，卻也聽的王大娘瞬間面紅耳赤。
“誰說那是我們王家的孫……”王大娘下意識就想辯解，卻在許小芽涼涼的注視下，漸漸沒了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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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上米村來的，誰還能不知道誰家的底細？她可以在張倩兒面前抵賴，可以在五水巷那麼多鄰居的面前死不承認，可許小芽這裡，她拿什麼否認？
“如若王大娘不管，那我就直接報官了。”許小芽沒有提報官的由頭，卻也足以震懾住王大娘了。
咬咬牙，王大娘的面色慢慢轉為鐵青，最終還是回道：“知道了。”
許小芽便不再開口了，直接從石頭上跳了下來。
“小心，小心。於娘子你下次再想跟隔壁說什麼，只管讓老婆子來通傳，可千萬別自己爬上爬下了。萬一摔著可怎麼辦？”李家婆子慢了半拍，急忙小心翼翼的跑上來扶著許小芽。
“婆婆，我沒事，不用擔心。”許小芽本來沒想這樣做的。主要是許如心一直不死心，許小芽不想繼續由著許如心折騰，索性就拿出了殺手鐧。
許如心已經傻眼了。她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許小芽也能做出這種事來。怎麼會？怎麼可能？明明許小芽以很實誠，也很好欺負的！
若是以往的許小芽，她確實不會這樣做。一是她想不到，二也是她不認為相比許如心，會有人願意站住她這一邊。
可是現下不一樣了。有於家人護著，許小芽不知不覺就多了幾分自信，做起事情也頗有些於家人的風範了。
再者，許小芽可沒忘了於大娘她們臨走的叮囑。按著於三嫂的話來說就是，對付許如心這種沒臉沒皮的，就合該找王大娘來當這個“救兵”，而且是百試百靈，絕對不會出現任何的紕漏和意外。
許小芽原本是沒打算用這一招的，只是將於三嫂的話記在了心上而已。沒成想許如心非鬧得這麼過分，許小芽索性就快刀斬亂麻，一次性解決了。
“許小芽，你瘋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可是你的親姐姐！”終於反應過來的許如心直接從地上爬了起來，嗓門尤其的大。
“你還是王家的兒媳婦。”很平淡的一句話，許小芽說的很是順口，也很是認真。
“你……”許小芽這句話，許如心無從反駁，也不想反駁。或者說，而今她最不想撇清、最希望別人能夠認可的，就是她和王錦言是夫妻這一事實了。
王大娘來的很快，不一會兒就出現在了許小芽的面前。
朝著許如心努努嘴，許小芽輕輕點了點頭：“不送了。”
王大娘是真心覺得丟臉。
跟許如心一樣，她也一直覺得許小芽是個好欺負的。畢竟許小芽的性子不如於大嫂那般暴躁，也不像於三嫂那般嘴皮子厲害。
沒有於家人撐腰，單只有許小芽一個人在五水巷，王大娘絲毫不懷疑，許小芽並不是許如心的對手。
不過王大娘也相信，許小芽並不會傻的插/手們王家的事情。更何況，即便許小芽鬼迷心竅答應幫許如心，王大娘也不會懼怕，更加不會理睬。
比起張倩兒，許如心算什麼東西？許小芽又有什麼好害怕和忌憚的？倘若許小芽真那麼厲害，當初又哪裡會被許如心欺負的那般狠？
也以，自打來了五水巷就格外空閒的王大娘特意找了個不錯的位置，津津有味的偷聽著隔壁許如心和許小芽姐妹二人的有來有往，權當打發時間了。
哪想到她這邊聽的正帶勁兒，好不容易覺得來五水縣之後的日子不再無聊，她就被許小芽爬上圍牆逮了個正著。
瞬間回到還在上米村時候的噩夢再現，王大娘的心情別提多糟糕了。此刻再跟許小芽面對面站著，王大娘一句客套的話語也不想說，直接看向了許如心，一個字：“走！”
王大娘的眼神很冷，語氣更冷，許如心莫名的就不敢跟著她離開了。
眨眨眼，許如心再度可憐巴巴的望向許小芽：“妹妹，姐姐……”
“來人，送客！”李家婆子猛地高喊一聲，一直候在院門外的家丁們立馬衝了進來，頃刻間就圍住了王大娘和許如心。
王大娘簡直要被氣死了。許如心不臉皮，她還呢！這種陣仗，王大娘從未遭遇過，也從不想遭遇。
“許如心，你今日要是不隨我一起離開，日後你就算死在我王家大門外，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王大娘這話無疑是最後的威脅，殺傷力足。
許如心到底還是怕了。很清楚這次之後，下次她還不一定什麼時候才能再度踏進王家大門。以哪怕心裡很是埋怨許小芽以這種方式將王大娘招來，許如心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的妥協了。
隨後，許如心低下頭，以著一副很是柔弱的模樣離開了許小芽住的院子，隨著王大娘進了隔壁府宅。
“於娘子，她這樣走，沒事吧？”李家婆子倒不是擔心許如心，而是琢磨著許如心會不會再來下一次。如若每次都讓許如心得逞，那就真的是惹上一塊甩不掉的牛皮糖了。
“我娘說過，王大娘的手段絲毫不比許如心差。”很多事情，許小芽雖然不說，但她都知道。特別是跟於家人相處久了，她的處事風也開始往於家人偏向了。
事實證明，最瞭解彼此的人往往都是看不慣對方的敵人。對王大娘，於大娘就是如此。
隔壁，許如心終於得以走進這座王大娘和王錦言同時入住的府宅，整個人的心情都極其複雜。
她打聽過，這處府宅是張家買的，也是張夫子為張倩兒準備的嫁妝。因著王錦言確實打算迎娶張倩兒，和王大娘才能成功住進這裡。
那麼，她又憑什麼住進來呢？張倩兒看到她，會是怎樣的反應？張家人只怕會立馬將她趕出去的吧！
可是，她不進來，就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就距離不遠的位置，許如心實在不想經年累月的寄人籬下。更別說，王錦言這個月的租錢並沒有給主人家，主人家對她的臉色已經很是不好看，過不了幾日只怕就會對她惡言相向，甚至驅逐出門。
張家的宅院，許如心姑且還能借王錦言的名號稍稍充充場面。但是在她和王錦言租住的人家，許如心沒這個底氣，也沒任的底牌。
以，她只能來找王錦言。哪怕很清楚這座府宅她不可能住的安穩，許如心也一定來住上一住。
實在不成，她的存在不是也能給張倩兒添添堵？只要張倩兒生氣了、不肯嫁給王錦言了，這門親事不也就徹底結束了？
歸根結底，許如心不想跟王錦言撕破臉，就只能想方設法從別的方面下手。許小芽、抑或張倩兒，甚至是王大娘，都不過是許如心算計的手腕罷了。
“說吧，你到底想要幹什麼？”進入堂屋坐下，王大娘的語氣很是趾高氣揚。
“娘，我這次是真的有喜了。不信你大可請一位大夫過來給我把脈，立馬就能知道了。”想到之騙過王大娘的事情，許如心抿抿嘴，開始搬出大夫為她的話做證明。
王大娘其實是相信許如心的。主要是覺得許如心沒那麼蠢，已經騙過她一次，還來第二次？除非許如心再也別想在王家呆下去。
當然，而今的許如心，王大娘也不稀罕，更加不打算繼續認回來。
“你應該知道，我家錦言馬上迎娶張家小姐過門了。你的休書，我也已經讓錦言拿給你了。”凡事一碼歸一碼，王大娘可比王錦言狠得下心。王錦言拖了那麼久都遲遲沒有寫下的休書，到了王大娘這裡，不過日就出爐了。
許如心默默握拳，強忍著反擊回罵的衝動，更沒有告訴王大娘，那張休書她根本就沒有拿。當日王錦言確實是打算拿給她，可她是什麼人？肚子裡懷著孩子還能受這份委屈？
當時她就跟王錦言說了，孩子她要，休書她不。想要她收下休書，除非她死，直接送王錦言一屍兩命。
王錦言自然比不上王大娘心狠。在許如心的以死相逼下，王錦言當著許如心的面，撕毀了休書。
至此，休書不復存在，她許如心也根本沒有被王錦言休妻，她依然是王家的兒媳婦。
“娘，我肚子裡千真萬確懷著王家的孫子，您是真的不打算認這個孫子嗎？”不想跟王大娘過多的解釋以免節外生枝，許如心摸著自己的肚子，神色認真的看著王大娘。
有那麼一刻，王大娘默然了。
王家的孫子，王大娘怎麼可能不想認？王家本就人丁單薄，她這一輩子就只有王錦言一個兒子。到了許如心這裡，不管肚子裡的是男娃女娃，王大娘都想認。
可王錦言馬上就要迎娶張倩兒了啊！張倩兒雖然對她這個長輩的態度很是熱情，平日裡表現得也很乖巧懂事，可一看就是個嬌蠻任性的主。王大娘根本不敢冒這麼大的風險，幫著許如心故意給張倩兒難堪。
更別說，她現下住的還是張家的府宅！一旦她跟張倩兒撕破臉，她就沒辦法留在五水縣，只能被送回上米村。
王大娘不想離開，她不想獨自一個人被留在上米村孤零零的度日如年，她想像現在這樣每日都能見到王錦言。
至於住張家的府宅，張倩兒順利嫁給王錦言，張倩兒的嫁妝便是王家的了。王家人住在王家的府宅裡，理應當，誰也說不得半句不是，更加不能因此就看低他們王家人。
思來想去，王大娘默默在心裡衡量著種種得失，總覺得還是不能站在許如心這一邊。否則，們王家就真的虧大了，她自己也討不到多少好。
“這個孩子，你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我們王家不稀罕。”深吸一口氣，王大娘眼神緊緊的盯著許如心的肚子，取捨的尤為艱難，卻在最後關頭還是忍不住補了一句，“你可以回上米村，老家的宅子隨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