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季徵收還沒有開始呢。”王社猛吸幾口手裡煙，然後用菸蒂點燃柳三棉給他的那支菸。“三農問題，真的是關係到國計民生的大事。”
“大家都是混口飯吃的人。”柳三棉說著衝王社譏笑一下。“聽說你在下面是革命小酒天天醉，村村都有丈母孃，那日子過得，一定要比天天呆在圖書館裡當書呆子滋潤多了吧。”
“三棉，你不會喝多酒了吧。”柳茹攏了攏頭髮說，“王社到梨花灣後，村子變化是很大的，他帶領村子走的是農業工業化的路子，辦鄉鎮企業，鋪設鄉村公路，根治水患，改水改廁，讓村民用上自來水，推廣沼汽技術，堅持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方法，走群眾路線，充分調查研究，重實際、說實話、求實效，腳踏實地、埋頭苦幹，恪盡職守。父親剛去世，他料理好後事就趕回了村子。那裡的老百姓都把他當作了自家人，一些有抵觸情緒和心懷不滿的人現在都很支援王社的工作了。王社利用黨教活動聯繫實際，創新政治思想工作機制，他善於藝術地把政治理論與本村情況結合起來，村兩委各項規章制度現在很規劃了，把黨員培訓成致富能手，把致富能手培養成黨員，對村子裡沒有職務的黨員進行設崗定責，對外出打工流動的黨員加強管理，現在，市裡準備把梨花灣當作一個典型要向外推廣。龍書記也在派人整理王社的工作經驗，他的整體思路是透過多元化發展來實現農民的增收，最佳化農業結構，培育村級特色經濟增長點，改變傳統的農業生產觀念，確立用工業化的發展理念抓農業，走農業工業化的路子。現在，在虎山經濟開發區，梨花灣開辦了商業貿易街，透過內引外聯進行招商引資，成立了農民合作經濟組織，圍繞二、三產業積極開展產加銷一條龍服務，正準備成立梨花灣集科工貿一體的集團公司。”
“天花亂墜，我怎麼聽著象在作報告。”柳三棉站起來笑了笑，“我看都快能拍電影電視了。”
“電視畫面上不就是王社他們的資料片嗎？”柳茹指一下電視機說，“現在改革開放的力度在加大，農村要想走工業化發展的路子，就要研究市場資訊，把握市場規律，按市場導向闖市場。王社和他們一些下到農村的幹部不固步自封，不孤芳自賞，不唯我獨尊，圍繞三農做文章，做出的成績是有目共睹的。幾千年來，中國人最講究的就是安身立命。民，以食為天。只有農民真正富裕起來，中國才算是真正發展了。這個世紀就要結束了，進入信息時代，社會的屬性、職能都在發生變化，如何面對新世紀農村工作，要有全新的管理理念，要探索有效的農村工作機制和方法，開闢和創造聯絡工作的新渠道和新形式。選派幹部到農村，就是要達到了幫扶後進村、鍛鍊機關幹部的雙贏目的，讓選派幹部帶領基層幹部接受新知識、學習新經驗、完善新思路，對農村工作進行新一輪的整合與創新，從根本上讓幾千年刀耕火種面朝黃土的農村，真正地發生質的改變，說起來容易，真正做起來，走馬觀花是不行了。楊馬激頹波，開流蕩無垠。市裡讓我主抓選派幹部這一塊工作，我真是激動得幾個晚上沒有睡好。眼看著墟城就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我把選派幹部當作出征的士兵，他們到農村就職就是在打一聲戰鬥。等這場戰役勝利了，農村的穩定和社會的和諧，還有生產發展、生活寬裕，鄉村文明，這些局面也就會水到渠成了。”
“柳主任，我的姑姑，說到底你還是個詩人，你太浪漫了。”柳三棉拿起茶几上的一沓紙走向門外，快出門時他衝柳茹譏笑一下，“本來是想找你好好談談的，你忙吧。”
“三棉，合化出來了，今晚咱們仨聚一下吧。”王社追到門外對柳三棉說，“本來沒有合化什麼事的，一直讓他交待交待問題弄了幾個月，今天剛出來，我想請他吃一頓飯，你有時間吧。”
“行，今晚都去我那兒吧。”柳三棉怪異地笑了笑，“不管怎麼說，咱們三個還都是從小在黑桑樹下一塊長大的孩子。你和合化今晚都去我家吧，我作東。”
“那也行。”王社拍一下柳三棉的肩說，“三棉，你先走吧，柳主任說要搞一個七一晚會，讓我幫忙弄點文字的東西。”
“那好吧，王社，你忙。”柳三棉朝前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他見王社還立在門口，便詭秘地笑一下。“是英雄總會有用武之地的。”
王社微笑一下回身關上了門。
“王社，這些是文字資料，有的是下邊縣區報上來的選派幹部事蹟，有的是分管咱們的領導講話，到時候你串一下。”柳茹說著從VCD裡取出光碟，又從辦公桌裡找出幾盤一塊遞給王社。“王社，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了，你這兩天就要弄出來。”
“那好，我盡我最大的努力吧。”王社從柳茹手裡接過光碟和文字材料，“那我走了？”
“嗯。”柳茹衝王社嫣然一笑，“走吧。”
王社走出門的時候，剛想回頭，聽到“砰”的一聲關門聲。
王社自嘲地笑了笑，轉身走了。
到家後，王社見母親正在逗著天花玩，他便走過去把天花抱起來。
“天花，讓你奶奶睡一會，走，咱們到外邊去玩。”王社看一眼躺在床上的母親說，“雪雯怎麼還沒有回來？”
“給你爸上過墳以後就直接去幼兒園了。”母親從床上下來說，“給她一塊幹幼兒園的那個老師打電話來，說是幼兒園裡有急事。”
朱雪雯和李芳一塊承包原汽油機廠的幼兒園以後，先是原來廠裡的幾個幼兒園老師見她們生意紅火起來，便隔三差五的鬧著要廠裡收回承包權。上過墳回家的朱雪雯接到李芳的電話就趕到幼兒園，李芳見朱雪雯騎著腳踏車過來了，老遠就興奮地朝朱雪雯揮著手。
“雪雯姐，房子的事弄下來了。”李芳高興得象個孩子。
“走，快去看一看吧。”朱雪雯放好腳踏車便和李芳一塊去看房子了。倉庫的面積和位置都是辦幼兒園的最佳選擇地，朱雪雯笑著說，“咱們現在就開始洗涮房子？”
“行，說幹就幹。”李芳說著拍一下朱雪雯笑到，“雪雯姐，第一次和你打交道我就看出你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行，和你做搭檔，再苦再累都覺得心裡高興。”
“李芳，你堂堂一個市委副書記的千金小姐，何必要跟著受這洋罪？”朱雪雯和李芳邊說邊朝倉庫走去。二人自從搭檔以來都感覺彼此非常投緣，彷彿都已等待對方許久似的，空暇時間便聚在一起無話不說。李芳象是有幼兒教師天賦似的，也許是因為在歌舞團幹過，對幼兒教師要學的知識觸類旁通，很快就成為行家裡手。
“雪雯姐，我對你說過的，以後不提各自的家庭。”李芳看一眼朱雪雯說，“我就是要靠自己的本事吃飯，想看一下自己會不會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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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男人柳少飛那麼有本事，他大哥怎麼會把你餓死？”
“我倆準備仲秋節結婚，到時候你可要參加呀。”
“你們都吃住在一起了，還結什麼婚？”
兩個人相視一下都笑了起來。
到了倉庫，兩個人邊衝房子邊不停地嬉鬧著，突然，李芳大聲驚起來。朱雪雯順著李芳的目光望去，也驚得目瞪口呆。原來，在房梁處有一個大得出奇的馬蜂窩。二人愣了好半天，還是朱雪雯先開口講話。
“小萌，咱如果要在這裡幹幼兒園，就必須下狠心把這個馬蜂窩捅掉，不然的話，它們蜇了孩子，還不是咱的責任？”
李芳邊點頭邊拍打著腿部，她和朱雪雯一樣，雙腿只要呆在那兒一會兒不動，馬上就會有密密麻麻的大花蚊子撲上去。有句話叫秋天的蚊子逮著一口是一口，這句話的意思是足以說明秋天蚊蟲的兇猛，它們只有拚命吸足飽食血液，才能到隱秘處安全過冬。二人只覺得腿癢，低頭看時她們的腿上已被叮得紅疙瘩一片連一片。望著房梁上的馬蜂窩，二人都露出悲壯的神情。朱雪雯找到一根竹竿之後，便要李芳躲到一邊去。
“雪雯姐，自打咱姐妹合作那天起，我便立下同甘共苦的決心。”
朱雪雯把竹竿捅向馬蜂窩，但手總是不停地發顫，竹竿總是搗在馬蜂窩的周邊。李芳走上去幫朱雪雯握牢竹竿，只搖擺一下便把那馬蜂窩捅掉了。“嗡嗡”聲響起，二人覺得眼前象有一片斑駁陸離的彩雲卷過來。
清醒過來後，她們已被馬蜂窩包圍了。
朱雪雯和李芳尖叫著到處躲藏，卻有兩隻蜂王總能覓到她們，把她們一直追了幾條街道還不罷休，直到她們躲進一個垃圾中轉站，關上垃圾房的卷閘門，才躲過一劫。二人驚魂未定，相擁著放聲大哭。潮溼陰暗的垃圾房裡也有她們在倉庫裡遭遇的大花蚊子，她們只是感到不被馬蜂蜇，即便被蚊蟲咬上幾口，已是苦中求樂了。門外的“嗡嗡”聲久久不能消逝，二人知道那些馬蜂還盤旋在卷閘門外，便耐心地等待著前來救援的人們。
“李芳，別怕。”
“怎麼還不來人把那些馬蜂趕走？雪雯姐，咱們總不能困在這裡吧？”
“等等吧，這世上還是好心人多，他們總不會見死不救的。”
朱雪雯和李芳慢慢平靜下了之後，才向對方訴說著各自被馬蜂蜇了多少多少下，然後，她們又相擁在一起哭泣起來。
垃圾房內漸漸暗下來，她們知道天色已晚，“嗡嗡”聲沒有了，卻傳來淅瀝瀟瀟的雨聲，如泣如訴的，聽了就能勾起人的哀絲毫怨。二人相互鼓勵著扯開卷閘門，果然沒有馬蜂襲來，只是那涼徹透骨的秋雨劈頭蓋臉地澆過來，讓她們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朱雪雯回到家以後，矇頭大睡。天花走到床邊，她拍了幾下朱雪雯的被子，見沒有動靜，便哭泣著走開了。
“天花，你怎麼了？”王社的母親從床上走下來，她把天花抱在懷裡。
“爸爸媽媽都不要我了。”天花淚流洛滿面。
“剛才有動靜的，是不是你媽媽回來了？”
“嗯。”
“走，奶奶帶你去看一看。”王社的母親領著天花走到正在睡覺的朱雪雯床前，“雪雯，你怎麼了？是不是病了？”
“頭有些暈，想睡一會。”朱雪雯起身想下床，王社的母親把手按在她的額頭上。
“頭這麼燙，快睡下吧。”王社的母親說，“要不，去請個醫生？”
“沒有事的，睡一覺就好了。”朱雪雯說著又躺下了，“王社呢？不是說去市裡一下就回家嗎？天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家？”
“打個電話來的，說今晚不回家吃飯了。”王社的母親象是喃喃自語，“就怕又是要醉酒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