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娥一個人住，電視臺給了她一間房子，住住在電視臺副臺長龍小萌的對面。現在，自己在墟城有房子住了，她曾想讓鄉下的父母過來和她一起住，但是，兩個老人只住了幾個月，就住不下去了，他們嫌紅娥這裡太安靜，想找個說話的熟人也沒有。他們更願意住在鄉村，那裡有老少爺們，有父老鄉親，一出門，家門口的石桌石凳已圍滿了人，有說有笑，日子過得有生有氣。
正式進電視臺上班的那場應酬，紅娥喝壞了，喝得胄出血了。那一陣，她總在應酬，總在喝酒。凡是她在場的應酬，氣氛都很熱烈，柳三棉的應酬叫她，電視臺裡的應酬叫她，就是龍小萌的應酬都喜歡叫她。紅娥新到一個單位，誰都可以叫她，而她明知道他們是要她去喝酒，是要她去熱鬧氣氛，但她又不好意思駁人家的面子。坐在餐桌上，說不喝不喝，但那有不喝的道理。人家敬你你不喝嗎？人家說，紅娥，你喝了這酒，電視裝置的撥款馬上就下來，人家說，紅娥，你喝了這酒，我就馬上給你們電視臺投資。這話，彷彿那款能不能撥下來，那商招不招得來，電視臺能不能拉到廣告，責任都在紅娥這裡。紅娥只得喝，皺著眉頭喝，胄隱隱地痛也得喝，感覺有點兒發燒也得喝。
結果就喝進醫院了，紅娥不要別人告訴她的父母，她只想讓她的父母看到她在電視熒屏上風光的樣子，卻不想讓他們看到她喝酒喝出的痛苦。因此，在醫院呆的那些天，只有龍小萌陪著她。當然，柳三棉來探望過她，電視臺的領導班子都來探望過她。他們都知道她是為他們喝酒喝出了問題，臉上都充滿愧疚。然而，紅娥知道，他們的愧疚僅限於醫院裡，如果坐到餐桌邊，他們還會起勁地叫，紅娥，你勇敢點，不就一杯酒嗎？就是一杯毒藥，喝下去也沒什麼事。
“以後，最好少給這個柳三棉來往。”聽龍小萌這樣勸，紅娥只是慘然一笑。
“小萌姐，你怎麼不告訴柳三棉，看得出，他也喜歡你。”紅娥看著龍小萌說，“要不，是你喜歡他，反正，我感覺你們兩個好像見面不自在。你還想瞞我？你心裡想的什麼我會不清楚？要不，你們以前有戀情，你一直都沒忘記他，一直都不放下他。他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你不清楚嗎？這樣的男人靠得住嗎？”
“瞎說什麼呢。”龍小萌嗔了紅娥一眼，“我為你好，你怎麼亂點鴛鴦譜呢。”
“切，到現在都不見你有男朋友，有這麼一個看見你眼睛都著火的男人，當我不知道呢。”紅娥酸酸地說，“我知道，柳三棉除了李冬子，還有一個葉雲兒。是一個風流才子，是吧。他是情場高手，他攝取得不僅僅是色，他還要攝取女人的心女人的情。不過，他不是無賴，不是社會上的小混混。如果，他要的只是色，就會給自己招惹許多麻煩，只要攝取了女人的心，女人才會心甘情願，才會為他著想，才不能給他招惹麻煩。和他打交道以來，他給予我的那種朦朦朧朧的感覺，就是一種誘餌，好像那種付出也是心甘情願。想到這些，心裡就痛了起來，好像掉進一個圈套。還好，現在我已經剋制了自己，沒讓自己走得太遠。”
“在病房裡都這樣纏綿，還說什麼剋制。”龍小萌輕嗟一聲說，“男人有太多的口是心非，不管柳三棉是一個什麼的男人，我和他都不會有什麼故事的。至於他怎麼討女人歡心呢，與我無關的，不過，他是不敢在我面前輕薄的。”
柳三棉從紅娥那裡出來，就接到了市委許書記的電話。
許書記召開了一個緊急會議，對日本山頭火公司墟城考察事宜做了全面部署，要求近段時間內，本地電視臺、網站多進行CL技術上馬的正面宣傳，至少要製作兩個專題片進行重複播放，一是宣傳與日本外商合作取得的好經驗好作法，一是用採訪的形式，專訪有關人員，從招商引資的角度，從關注民生的角度，說清說透加快經濟開發區建設的必要性。
“我也與省黨報那邊聯絡了，明天，他們就派記者下來進行採訪。三棉，有些工作你要走在前頭。”許傳生說著看一眼柳三棉，“當務之急是把招商引資和僑資專案的工程建設成果推廣出去，在輿論上大造聲勢。”
“很好，就是應該這樣，我要積極配合市委市政府的中心工作。”柳三棉邊說邊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許書記，我有這樣一個想法，除了那報紙刊登宣告，黨報刊登正面宣傳外商投資的事情，還要在地級市報登一個宣傳臨市的專版。當然，專版的內容不能只談外商投資，還要談舊城改造的問題，面對機遇和困難，市委市政府是如何應對的，如何在加在招商引資發展經濟上應對，如何從市財政撥出專款應對，如何打造好虎山經濟開發區提高經濟效益方面應對。如何有可能的話，這三大報在同一天刊登有關我們的內容，再加上本市的電視臺、網站的聯運，形成一個群體宣傳，不但爭取挽回影響，而且要再上一個臺階。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我們要趁這個勢，召開全市動員部署大會，全面鋪開我市與外商合作的工作，說清說透開展這項工作的重要性，各有關單位如何在組織上保證這項工作深入紮實有效地開展。”
“好吧，下次會議時間還沒定，三棉，有關材料你準備好，隨時通知，隨時召開。”許傳生揮一下手說，“市裡為這次外資引進和對外合作專門成立一個工作小組，主要人員都是從市裡各行各業抽調的財務精英和精通法律行家裡手。”
柳三棉聽到這樣訊息，突然有一種心虛的感覺，他不明白為何現在許書記丟擲一個工作小組，這是以前前所未聞的事情。龍彪在的時候，包括現在市委市政府都是肯定他柳三棉在開發區的工作和成績的，如果現在冒出一個什麼工作組，那樣，柳三棉也就成了一個擺設。如果工作組來主管那麼多事情，他柳三棉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呢。
很快，市委和市政府成立的經濟開發區領導小組到了虎山。
組長是王副市長，成員有很多，秘書是李冬子。如果說柳三棉本還有一種勝利者的感覺，此時心情卻跌落了谷底。他問自己，真的是李冬子了嗎？是的，自己捨棄她了，或者說是李冬子捨棄了他柳三棉，又要移情別戀了。看到李冬子和王副市長親暱的樣子，柳三棉簡直是忍無可忍了，他詛咒李冬子，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道德觀念？他又捫心自問，你柳三棉對得起李冬子嗎？李冬子可是為了你，為了你柳三棉的政治前途才變成這樣的。
儘管，他當初不情願把李冬子送到許傳生身邊，也不情願讓她靠近王副市長，眼前的一切，都已經木已成舟，其結果卻是柳三棉沒有想到的。李冬子顯得憔悴許多，當他想到李冬子的蒼老，瘦弱，甚至於醜陋，想到她那雙無神的眼睛，很迷茫地看著他，心裡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難於接受的抗拒。他想，李冬子畢竟只是一個女人。比起紅娥的鮮嫩，比起葉雲兒的豐滿和曉涵風騷，李冬子還是稍遜一籌的。柳三棉是一個現實和實在的人。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個很現實和實在的人。他覺得現實而實在是他最值得他炫耀的資本，他可以面對他所遭受的挫折，堅韌地一步步往前走，他可以面對某一件事的實際，選擇最好的解決辦法。此時，他不得不鄙視自己的現實和實在。然而，真要他接受眼前這個現實，他又感到是不是太為難自己。
柳三棉和王副市長之間，曾發生過不愉快，但是，官途上哪有什麼永久的仇永久的恨。即使有，人家把手都伸過來了，有心要與你和解，你還板著面孔，還一副很記仇的樣子，就顯得你胸襟不寬廣了。更何況，大家的不愉快並沒面對面撕破臉。
“王副市長，幾日不見，你可是有點發福了，要注意飲食了。”柳三棉在招待工作組的晚餐上，特意和王副市長碰了一下酒杯。
“到了這年紀，要控制也控制不了，不吃不喝也長虛肉了。柳秘書長還保持得這麼好！還像是三十幾歲的人。”王副市長看一眼李冬子，又看一眼柳三棉說，“說到底，這天下，還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嘛。本來，這個工作組長是展衛成或者武少波他們來一個的，可許書記點名要我來，還特別囑咐我在經濟問題上要多和李秘書交流意見，我想也是，李冬子小組是個人才，上次咱們在一起吃飯時，她還是成傑集團公司的財務總監呢。”
“工作組的財務專家和經濟專家很多，我只是濫竽充數，其實，我辭去成傑公司的工作以後，許書記見我閒著，便硬要給我塞個職位。”李冬子也舉起酒杯，朝柳三棉示意一下說，“我只是一個虛職，具體的事情都要靠王副市長和柳秘書長來*作。”
“李秘書，你怎麼喝的是紅酒。”柳三棉衝李冬子笑了笑，“喝不喝酒？喝點酒吧！”
“喝點紅酒吧，三棉，人家畢竟是女同志嘛。”王副市長幫李冬子說話，“我們工作組在籌備期間，李小姐一直在忙碌不停，整理材料，甄別人選，結構組成，工作職責，等等事宜，全憑李小姐一人在忙呢。這不，李小姐現在累病了。是吧，李小姐，現在感冒好些了吧。”
“嗯。”李冬子點一下頭，“這紅酒好像不適合我，按柳秘書長的意思，還要我像上次那樣一醉方休吧。”
“我不會強人所難的。”柳三棉就笑了，“我從來不強迫女同志喝酒，能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
“那我就喝點紅酒吧，喝紅酒陪你們。”李冬子的語氣不冷不熱，令柳三棉有些感到雲山霧罩分不清東西南北。
“這怎麼行？不能搞特殊。”說話的是柳茹，“我們女同志也不搞特殊，不喝白酒，都喝紅酒吧。來一瓶藍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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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酒也是紅酒。
只是上了湯，菜還沒上，柳三棉就端起了酒杯，站起來說：“我代表虎山經濟開發區敬大家一杯，歡迎大家多來我們虎山經濟開發區。”這第一杯是要全體喝的，大家便端起杯站了起來。柳三棉先跟王副市長碰杯，再跟坐自己身邊的李冬子碰杯，然後就伸直手，把杯放到桌中央，讓大家來碰他的杯。柳三棉注意到，李冬子雖然不說話，但卻不欠酒，碰了杯，都不吭聲地把酒喝了，心裡就想，李冬子還是能喝酒的。感覺到自己的腳被人踢了一下，知道是李冬子踢他，看了她一眼，她卻沒理他，裝著沒事似地，低頭喝湯。柳三棉多少是明白她那意思的，她是叫柳三棉別讓她喝太多酒。柳三棉就不再敬酒了，就叫吃菜。他夾菜給李冬子，也夾給身邊的王副市長。一邊夾菜，一邊說那菜的名，說那菜的特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