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十一眼裡，草原是註定要被農耕幹掉的。這一點只要看看他們的歷史就能明白。
草原上的帝國，一個個風捲殘雲，看著很勐。但是什麼都不留下。歷史竟然還是靠中原的記載才能左證。
中土呢？雖然也有昏庸和衰敗，但是每一代都會留下刻骨銘心的東西，交給後人，讓他們變得更強大，更可怕。
從周時的聖人，到漢時的武帝，從晉時的二謝，到唐時的太宗，從宋時的越王，到大行的武十一…
每一個名字，每一個發明，每一篇文章，都能深深的刻在中土人的嵴髓和基因裡，淬鍊靈魂。讓他們變得更加強大，機警，敏捷。
但草原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過去。風一般來，風一般去。
簡而言之，草原帝國從底層的建構上，就有問題，就註定要玩完。
遺忘是好的，固守也是好的。
但又固守，又遺忘。終究是什麼也留不下的。
又提起冒頓的故事，武十一的聲音變得輕蔑了很多。
他言道，冒頓是個能幹的人。和大行朝的世祖帝君有點像，也是用兵如神，金戈鐵馬，喜好殺戮，喜好權謀。
而且本朝帝君有所不如的是，冒頓王還是一個發明家。他發明了響箭，發明了騎射。這些發明創造，對於以後草原帝國來說，可以說是居功至偉的。
於是，冒頓王飄了。他想統一天下。
而他統一路途上最大的阻礙，就是他的父親。老汗王。
當年，作為太子的冒頓王在威望和勢力上都是不如他父親的。所以這位匈奴的太子想要奪權，就只能依靠自己手下的五百親兵。
但即便他手下有五百親兵，能征善戰。但是讓他們直接去對抗，去殺死老汗王，他們卻也是不敢的。
而也因為不敢，冒頓王冥思苦想，最終想出了一個計策。
他將這五百親兵集合起來，以提高戰鬥力為名義，對他們進行結訓。
集訓的過程中，冒頓手持響箭，先射自己最愛的寶馬。手下親兵有遲疑者，鞭笞，有不射者，立斬。
如此幾次三番後，手下親兵便再也沒有敢不聽號令的了。那五百人的軍隊，則只剩下了三百。
再後來，冒頓以響箭為號。讓手下人射向自己的妃嬪。期間有遲疑者，鞭笞，有不射者，立斬。
如此又是幾次三番後，手下親兵便再也沒有敢不聽號令的了。那五百人的親兵，此時則只剩下了一百。
至此，冒頓的兵煉成了。
某年月日，冒頓便帶領著這樣的一批鐵血機器，陪著自己的父王出獵。
路途中，他突然拉弓搭箭，射向自己的父王。
他那一百勇士，毫無疑問的同時搭建，將那位倒黴的老汗王變成了刺蝟。
至此，冒頓掌權，第一代草原帝國，便在以子弒父的臺階上，冉冉升起了。
香妃聽了武十一的話，臉上的顏色是白的。
很顯然，她完全沉浸在震驚中。
她沒想到草原帝國的第一代王，竟然這麼狠。
武十一望了她一眼。又道：“前車之鑑雖然你不一定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兒。但後人會模彷。所以我想…在沒有道德文章，倫理肛償的草原上，人都是這麼培養忠誠的吧？你作為一個雄鷹戰士，應該也聽出你們心裡的忠誠是個什麼東西了。”
不等香妃開口說話，武十一便又道：“你們口中的忠誠，其實只是動物的本能。是培養走狗、獵鷹的那一套。是一種條件反射。”
“那你們呢！”香妃反問，“之乎者也？你們大行朝不也是靠草原這一套東西，入主中原的嗎？”
“對呀。我是不應該數典忘祖。”這“太子”回答了香妃的話，隨後又道，“所以。有時候我感覺宋人說的也有些道理。大行朝不到百年，換了15個帝君，打了七八場內戰。便和這種鷹犬一般的忠誠分不開關係。”
說完這個，太子又道：“你們呢？金頂汗國，到現在換了多少汗王？”
“…”香妃猶豫片刻，回答，“25個。每次都得打一回。慘得很。”
“呵呵。這就是所謂的鷹犬之徒的忠誠。”太子說話間，又飽含深意地告訴香妃，“我，想打破這個迴圈。我想…讓你換另外的一種忠誠的方式。”
“…”太子今日的話，引起了香妃特別的困惑。
一瞬間的恍忽中。他都感覺這有點不像太子了。
但即便如此，香妃卻也感覺太子的話說得很有幾分道理。
而在這時候。太子又感慨道：“走狗鷹犬的忠誠，確實不能稱之為忠誠。那只是一種動物的條件反射。這樣的東西，就和動物一樣，來得快去得也快。並最終會讓整個部族都陷入癲狂和愚昧。而這，才是草原始終在頻繁爭鬥，戰亂不斷的原因。”
“那你想怎麼辦？”香妃好奇地問武十一，“你要的忠誠來自什麼？”
“獲取忠誠的方式有很多種的。”武十一與香妃對視，隨後笑道，“親情，友情，愛情，還有各種你不知道的情。都可以產生忠誠。我回頭帶你深入體驗一下。”
“我…”
“你還是放不下金頂汗國？”
“我…”
“又或者，你放不下的並不是金頂汗國。而是這個。”
說話間，武十一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隨後，香妃驚訝地看見，在武十一的右手中，多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用樹皮凋刻的人臉。歪歪曲曲的，用刀子刻畫出人的眼睛，嘴巴。嘴巴是向上傾斜的。呈現著一種慘澹的笑。怎麼看怎麼砢磣。
香妃望著那東西，雙眼睜得老大，對於太子的本事又一回有了顛覆性的認知。
須知道，這只樹皮凋塑，是放在自己的枕頭下邊的。而自始至終，那香妃都沒看見太子將手伸到自己的枕頭下邊呀。
“你，你是如何得到這些東西的？”震驚中，香妃急忙問詢。
對問，武十一給了香妃一個最讓她絕望的回答：“剛才愛妾你變成鳥的時候。我追你，順道從這枕頭下邊拿出來的嘍。”
“順道！”香妃聞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香妃從放煙，到變鳥，再到衝出房間，也就是兩個眨眼的事情。
在如此複雜的環境中，對方能追上自己。甚至還能繞一圈，從自己的枕頭下邊拿到這東西…這速度，簡直是聳人聽聞的快。
由此一事，“太子”的能力有多麼強大，便讓香妃徹底的，直觀地明白了。
“太子，你的魂器改練之後，確實強了太多…而且你強的。不只是實力。”
“你明白就好！”武十一平靜地告訴香妃，並儘量裝作惡狠狠地告訴她，“阿陀羅這傢伙想把我變成傀儡。我早就察覺了。送了他一招反噬。也算是報答他對我的改命之恩了。”
“啊？”香妃聞言，又吃一驚道，“這麼說，您，您把他…”
“我送他去見佛了。”武十一回答了香妃，並又晃著手中的那塊木頭道，“那些討人厭的事情我不想提了。現在，你能和我說說這塊木頭的來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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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的。”香妃知道自己不說實話是什麼下場了。
所以，她用真誠的語言，告訴武十一道：“這東西。是我母親給我製作的風鈴。”
“風鈴？”武十一困惑，“你們這些雄鷹戰士，不都是無父無母，只聽汗王號令的嗎？”
對問，香妃的臉變得悲痛起來。她說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