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瑞抬頭看著袁昊天,心糾結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
“今日我已經在金家承諾跟父親商議後就認岑氏做乾孃。”
“嗯。”袁昊天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才悠悠傳來。
袁瑞怔了一下,把頭又抬起來,書擋住了袁昊天的臉,他看不清袁昊天的神情。
可以他對袁昊天的瞭解,他的反應不該如此平淡。
頓了一下,袁瑞沉了心,又提高聲音再次開口。
“我知道父親會不高興,可我難得碰到一個喜歡的,我是真心喜歡岑氏,也是真心——”想要一個娘。
後面的半句他沒有說出口。
因為袁昊天不喜歡他提起他娘來。
他娘是袁昊天的忌諱。
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
他發覺別人都有娘。
而他只有一個父親。
他跑去問他他娘去哪兒了。
袁昊天的臉色登時變了。
還責罰了那個口無遮攔的奴才。
從此以後嚴令誰都不許在他跟前提娘這個字。
甚至府裡年紀超過二十的女子都被趕了出去。
這讓袁瑞心裡很氣憤,也扭著勁兒要跟袁昊天對著幹。
禮部尚書大人家的兒子去妓院喝花酒惹出了亂子。
禮部尚書來府裡的時候一口一個孽子,氣的半死的樣子。
袁瑞當時躲在書房後,便記在了心裡。
後來便找機會也遛進妓院。
還故意不瞞著袁昊天。
可是袁昊天卻並沒有想象中的生氣,只是責罰了慫恿他的奴才。
那是他第一次跟袁昊天對著幹。
可袁昊天的臉色也不過是起了一些很微小的變化。
不過也足夠他琢磨很久了。
後來他才知道妓院不是什麼好地方,那些女子也不是什麼好女子。
可是還是隔三差五的從賬房支了銀子去。
不為別的。
只為了那些女子拿了錢能抱著他,他能感覺到溫暖。
雖然他不知道是不是跟在娘的懷裡一樣。
想著,袁瑞心裡彷彿生出一股子莫名的勇氣來,昂著頭盯著被書擋住臉的袁昊天,“父親,還望父親允許孩兒去找岑氏。”
“你當真喜歡她?”袁昊天放下書,低頭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瑞兒。
瑞兒執拗的樣子像極了穎兒。
他對他這幅樣子是狠不下心去的。
“是。”袁瑞回答的堅定。
不似以往,這次沒有低下頭,而是一直昂著臉等著。
似乎有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袁昊天不禁也被他這副堅持給驚住了。
袁瑞想要跟旁人一樣有娘,他一直都清楚。
也知道袁瑞看似荒唐的背後其實不過是小孩子的敏感小心思。
可那些女子不過都是貪圖袁瑞帶來的名利錢財。
在他看來是不配代替穎兒的。
不,應該說這個世上從未也絕不能有人代替穎兒。
想到穎兒,袁昊天便更覺得虧欠了瑞兒。
倘若當初——
“好,那依你。”袁昊天倉促留下一句便起身去了內室。
像是不敢再留下去。
袁瑞跪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似乎沒聽清剛才袁昊天匆忙丟下的那句話。
“少爺,您還跪著做什麼,侯爺已經答應了。”王忠趕緊提醒。
袁瑞這才真的相信。
可袁昊天的樣子似乎並不開心。
“阿忠,你說我是不是有些為難父親了?”袁瑞記得袁昊天臉上匆忙閃過一絲不快,或者說是愁緒。
“怎麼會,侯爺心疼少爺咱們都看得清楚,少爺,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天不早了,今個兒可是跟先生保證不會落下功課的。”
袁瑞點了點頭,又往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才起身跟著王忠一起回了住處。
一門之隔。
袁昊天不等袁瑞走遠,已經走到一副名畫前,探出手在畫上某一處輕輕一按,畫收了起來,一道暗門出現在眼前。
輕輕一拍,暗門便緩緩朝兩邊挪動。
袁昊天起身走了進去。
裡面黑漆漆的。
他很熟練的找到燭臺,點燃了蠟燭。
裡面才逐漸亮堂起來。
不過是一件狹小的屋子。
放的東西也並不算多。
其中最為引人矚目的是最裡側牆上掛著的一幅畫。
畫上的女子栩栩如生,正是袁昊天親筆所繪。
畫旁題款處寫著一首詩。
詩裡赫然含著穎兒二字。
袁昊天從一旁的櫃子上取下一些香燭,點燃了插在畫作前的香爐裡。
然後盯著畫作開始出神。
不知盯了多久。
他開始跟畫裡的女子道起了一些往事。
都是陳年舊事。
可是在他心裡卻宛如昨日。
只是人生哪裡會只有高興的事情。
說著說著他就提起了瑞兒。
“穎兒,我知道你在這個世界上最牽掛的就是瑞兒,可我卻沒有照顧好他,明知道他身體不好,卻還是一再的違拗他的意思,他不過是個孩子,也只不過是想跟其他的孩子一樣有娘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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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過給他尋一個,可是那孩子的脾氣太像你了,嘴上說著一直找娘,可我給他帶回來的那些他卻都看不上,想方設法的都攆了出去。”
“這次他竟然真的要認下一個,我倒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穎兒,瑞兒是你的兒子,也就是我的兒子,我會待他如親生的一般,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搶走瑞兒。”
“至於那個岑氏,如果她真的能慰藉瑞兒,我會以別樣的方式報答她,可若是她對瑞兒起歪心思,想著利用瑞兒,我也不會手軟。”
——
“穎兒,今日只能陪你到這兒了,你放心,只要有空,我就會來陪你說說話的。”
袁昊天把心裡的話都說了出來,便起身朝著暗門走去,小心翼翼地整理好,才回到書房繼續伏案。
而他的所有一切都逃不過外面的小廝,小廝又留了一會兒。
趁著換班的機會,回到住處,找出養的鴿子,把信函放在鴿子腿上。
信函便飛到了宮裡。
楚天南在御書房看著最近送上來的摺子。
都是各地彙報今年災情嚴重的摺子。
這裡也要錢糧,那裡也要錢糧。
真以為國庫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楚天南把摺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手按在頭上。
外面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是一路小跑來的。
沒多久便有人稟報說是收到了袁侯府的來信。
楚天南招手,那人便把從鴿子身上取下的信函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