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齋全笑眯眯的望著年輕小護士，對吳奇笑道：“現在的女孩兒真是不錯，國家危亡之際，學醫救國，就像當年孫大總統也曾經學醫救國，醫民醫國，不錯不錯。”
小護士垂下頭，憨甜笑笑：“燕長官，您真是過獎了，我不過是一個護士而已，那裡敢同大總統相提並論呢？”
“不不不，”燕齋全連連擺手，笑道：“話不是這麼說，救國救民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就是好同志。”
“謝謝燕長官，我以後會更加努力的，絕不辜負您對我的期望。”
燕齋全見她說出這個話，便同吳奇相視而笑，道：“正好，你現在不忙的話，我有事找你聊聊，有沒有避人之處，我有些事情要單獨交代給你。”
小護士見他講起話來嚴肅又義正言辭心裡崇敬之情多了幾分，便應聲把他們引到自己的辦公室邊的一處僻靜走廊裡，那裡很少有人經過，還不合理的堆放著大大小小的藥品。
“這很好，那我就開門見山了，”燕齋全說著從西裝口袋裡取出一個信封，裡面是薄薄的一疊美金，兩三百塊的樣子，他把信封塞到小護士手裡，笑眯眯的說道：“你很好，彬彬有禮的，做事很有分寸，我一會就去見你們的上司，要你專門負責照顧衛同志。你願意嗎？”
小護士是窮苦出身，二十多年來，見過最大面值的鈔票就是十元軍票，袁大頭都是少見，更不用說是美金了。她常聽人說起美金美金，今日也算是見了，心裡又喜歡，又不好推辭若是接受了，必然可以在同事面前風光一把，說不定還可以為自己的窮苦的老孃老舅買上兩畝地和一頭牛，到那個時候，自己絕對是村裡面老人們茶餘飯後交談的話題，是村子裡最有出息，最孝順的人。
但是俗話說，無功不受祿，更何況是這麼大一筆錢，做的卻是自己分內的工作。一時間左右為難，踟躕著不敢接那錢。
“拿著吧，給自己置辦兩件新衣裳。”燕齋全不由分說的將錢塞進她的衣袋裡，再不許她拿出來，我還有事要交代你。
小護士望著那錢，心裡癢癢，便也不再推辭什麼，只是笑盈盈的問道：“燕長官體恤下屬，又這麼寬和，為您效力心甘情願。燕長官有什麼吩咐，我一律照辦就是了。”
燕齋全聽這話心裡很是受用，便又從衣袋裡取了一個裝著天藍色液體的玻璃小瓶子遞給護士，小護士將小瓶子捏在手中，對著陽光細細看了看：“這是什麼？”
“這個是德國藥，用來修復肌理，對於有皮肉傷的人再合適不過了，用過之後，不論有什麼皮肉傷，都不會留下疤痕，還能加快傷口癒合。”燕齋全指著小玻璃瓶：“以後你每天給衛小姐注射二十毫升。這裡的一週的量，一週後的藥，我再派人送給你。衛小姐是個多疑的人，必然不相信我們的一片好心，你只說這是醫院開的進口藥就行了，她若是問你這藥的用途，你就說是，清火消炎，加快傷口癒合用的。”
“好。”小護士笑著把小玻璃瓶收進了自己的口袋裡，不假思索的同意了。
燕齋全和吳奇相視一笑：“現在的同志，說話做事雷厲風行，真是不簡單。”說著又問小護士：“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李佳妮，山東人。”小護士抿抿自己鬢邊的碎髮，姣好的臉蛋兒粉撲撲的惹人喜愛。
“李佳妮？好名字，果然是人如其名，小妮子生來就是個絕代佳人嘛！”燕齋全笑著在李佳妮肩頭拍了拍：“以後，我就叫你佳妮，你也不必燕長官燕長官的叫，要是願意，叫燕大哥也是可以的。”
“大哥？”小護士佳妮有些遲疑，她望著燕齋全滿是皺紋的臉，這張臉起碼有五十歲的高齡，就是跟自己的父母比還大了三歲，讓自己叫大哥，實在是叫不出口。
見小護士有些為難，吳奇應聲道：“這有什麼叫不出口的，我們燕長官向來是最不講官派的，親近下屬。就叫大哥，你叫一聲試試嘛？叫一聲大哥，以後有什麼為難事兒，都可以來求燕長官的。”
燕齋全眯著眼睛，滿目柔情的望著小護士，唇角已經勾到四十五度，好像一個慈愛的爹，正期待著牙牙學語的兒子叫一聲爸爸一樣。佳妮小護士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怯生生的嘟囔出一句：“燕……燕大哥？”
“這就對了，叫了大哥，以後就是大哥的親妹子，有什麼需要大哥幫你做的，儘管開口。”燕齋全見小姑娘搖搖頭，臉上緋紅一片的羞赧模樣甚是可愛，便湊過臉去，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好了，以後慢慢告訴大哥，大哥還有事，先走了。”
佳妮楞在走廊裡，她的臉色愈發紅暈，她覺得自己有點喘息困難，這是她平生第一次被男人親吻，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就這樣毫無徵兆的發生了。佳予捂住自己的咽喉，心裡撲通撲通的狂跳不止，這種感覺太過異樣，說不上是欣喜激動，也算不得是討厭嫌棄。
她捂著自己臉，感覺自己快要窒息過去了，她忙深深的吸了幾口氣，才算是平復下心情。她默默的推開門，避開眾人的目光，走在人員流動密集的走廊你，她感到自己好像一瞬間成了焦點。
她找到自己的小推車，彳亍著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裡正在休息的幾個同事一如往常，有的對著鏡子擦雪花膏，有的仰在沙發上打盹兒，佳妮默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拉開抽屜，把那瓶藥也鎖了進去。
她悄悄開啟信封，把裡面的鈔票倒了出來，是六張五十美元，她將其中兩張抽了出來，放在自己的口袋裡，將信封摺疊好。想了想，又從信封中抽了兩張出來，最後她索性把五張五十美元都裝回到信封，只抽了一張五十美元出來。
在老家那種地方，五十美元已經是天文數字了，自己在兄弟姐妹裡本就是不受寵的。父母從來都是指責自己最沒出息，如果真的寄了一大筆回去，父母反而會懷疑這錢，是不是她出賣了肉體換來的。
佳妮換了自己的縫縫補補的破舊的粗呢子大衣，這件衣服算是她最拿得出手的一件衣服了，是幾年前從舊貨市場的攤子上淘來的。款式是舊的，像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官太太穿過的，她穿戴好了在鏡子裡照了照，愈發覺得燕齋全方才說了一句至理名言。是的，自己年輕美貌，為什麼不能給自己置辦兩件新衣裳呢？更何況自己每日聞見同事面上雪花膏的香氣，卻從來沒舍得給自己買上一盒，同樣的年齡，同樣的容顏，憑什麼要虧待自己？
“我先走一會兒，我事情做完了，幫我請個假啊！”佳妮對著滿屋子同事囑咐了一句，只是話如投石入海一般，根本沒什麼人搭理她。
佳妮一路小跑著走進了一家銀行，用五十元美金換了五十個袁大頭。並把這五十個袁大頭寄給了還在山東農村的父母。
臨近除夕，街道上張燈結綵的，小店鋪前早已經有點過鞭炮的，一群小孩子圍上去，蹲在地上，找尋還沒燃爆的小碎鞭。佳妮踏過滿地的散碎紅紙，抿抿別冷風吹得翩躚的頭髮。她的目標有兩個，第一是把五十元寄給父母。第二是給自己買一盒雙妹牌的雪花膏。她的臉凍得通紅，皮膚也有些乾燥，確實需要保養一下。
“佳妮小姐？”她正準備去逛逛自己從來捨不得買進的雙妹牌店鋪的時候，身後有人叫住了她，她回過頭一望，原來是剛才見過面的吳奇，她停住腳步，笑盈盈的叫了聲：“吳秘書，您怎麼也在這兒啊？”
吳奇淺淺一笑，只把自己面上的墨鏡摘了下來，道：“我不過是隨便走走，剛才看見佳妮小姐你去了銀行，我便一路跟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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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用把錢寄給了我的父母。”佳妮有些不好意思。
吳奇聽了卻大為讚賞，笑道：“佳妮小姐真是個孝女，只不過你也應該給自己留一些才是，三百美金可是不少的。”
佳妮搔搔頭，不好意思的扯扯口袋：“我留了，留了五十美金，足夠我用了。”
“佳妮小姐果然是至孝之人，不過不知道佳妮小姐的父母都在何處高就呢？”吳奇的話逼得佳妮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直到她不好意思的說出自己父母是農村窮苦人出身，吳奇才收起他那利箭一般的目光。
“其實，佳妮小姐你不必寄這麼多錢，農村裡也用不上美金啊，”吳奇說著，一腳踏進了雙妹店鋪。
“我是換了銀元的。”佳妮嘟嘟囔囔的回答道。
“換了多少？”吳奇話音兒雖然風輕雲淡，但卻處處然佳妮難以回答，見佳妮不答，他偏過頭去，目不轉睛的望著佳妮，又重複了一邊：“換了多少？”
“二百五十塊銀元，”佳妮吞吞吐吐的，生怕自己算錯了賬目，這個話題實在是夠她難堪了，她一面跟著吳奇觀光似的腳步，一面暗暗後悔，早知道自己不應該扯這個謊言。“已經寄出去了，吳秘書不用擔心。”
“什麼？！”吳秘書的注意力總是和佳妮擔心的事情出奇的一致，他的臉色忽然似吃了個蒼蠅一般難看，不由分說的拉住佳妮的手腕：“二百五十美金才換了二百五十塊袁大頭？這不是騙人嗎，佳妮小姐，你是在太單純了，他們至少坑了你一半兒的錢！太不像話了，怎麼銀行裡面還這樣蠅營狗苟的騙錢。佳妮小姐，跟我走，我去給你出氣，不能讓那幫混蛋這麼欺負你。”
“不不不……”佳妮不知該怎麼辦，她實在不敢跟吳秘書一起去銀行討債，她雖然虧本了五十袁大頭，但若是讓吳秘書就這樣大吵大鬧的去銀行，自己欺騙吳秘書的事兒就瞞不住了。萬一吳秘書跟燕長官報告，說自己人品有問題，一點兒都不誠實，那麼自己現有的一切，就都要失去了。
她實在不敢想下去，如果吳秘書很在意自己欺騙她的事呢？她捂著自己的額頭，皺起眉，踉蹌幾步假意暈倒在地。吳奇一見她暈倒，忙扶住她：“佳妮小姐，你怎麼了？”
佳妮緊緊閉上眼睛，生怕吳秘書發現自己不是真正暈倒。任由吳秘書抱著，上了車子，不知走了多久她也不敢睜開眼睛，直到她感覺自己被吳秘書抱著上了樓梯，最後被放在一張極其柔軟的床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