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理合從床上坐起來，目不轉睛的望著文清：“你這種反應倒是很奇怪。”
趙理合二十幾歲就身居高位，又加上他相貌生的極為俊美，這十年來，想要巴結他的女人數不勝數，而像文清這般牴觸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應該有什麼反應？”文清往後退了兩步，身後是一堵冰冷的牆，再沒有路可以退了：“為了前途，連自己都能出賣的人，您敢用嗎？”
趙理合有些錯愕，他開始理解王雲羽了。這個衛文清確實很獨特，也和世界格格不入。趙理合溫然笑道：“說這些沒用，我不是王雲羽，也不是燕齋全，每天想讓我賞識的人太多了，這種方式，完全不能打動我。”
文清聽見他說不能打動，便反問道：“那我應該可以出去了吧？”
再去扭那扇門時，它已經完全被從外面鎖住，裡面沒有鎖眼兒，想撬都撬不開。趙理合緩緩走下床，把文清從背後抱住：“她說的沒錯兒，你確實很討人喜歡。你爹孃很懂事，聽說我對你仰慕已久，就特意把你送給我。”
“放開我。”
趙理合的雙手如一把鐵鎖，把文清死死鎖在他的懷裡，掙脫不開，文清反手從髮間抽出一支藏劍簪，向趙理合刺去。
趙理合的反應很快，身手也很敏捷，他一把抓住文清的手，用力一捏，文清只覺得骨骼疼痛欲裂，不經意便把簪子脫了手。趙理合轉手把文清勒在懷中，兩人雙雙摔在地上。
……
天旋地轉，渾身疼痛玉碎。文清仰面躺在床上，地板上滿是七零八碎的衣服碎片。趙理合已經穿戴整齊，站在窗邊透氣。
“你醒了？”趙理合敏銳的轉過身，有這樣的警覺，難怪能年少有成。
文清沒有說話，雪白的肌膚上滿是傷痕，她勉強撐著站起來。地毯上又一小攤血跡，床上也有痕乾涸的血色。勉強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向門口走去。
“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趙理合覺得不可思議，按常理，那些巴結他的女人到最後，沒有不提條件就先行離開的，但衛文清是個特例。
文清搖搖頭，哀莫大於心死，她知道，從今往後，她和言則鴆，徹底結束了，沒有任何餘地。
“連個條件也不提？”趙理合又補問了一句，他實在覺得這個女人有些傻。
“我可以提條件？”文清抬眼望著趙理合：“你能做到？”
“當然。”趙理合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從前那些女人不是要錢就是要地位，要名分。但衛文清既然是個與眾不同的人，她的要求也必然與眾不同。
“我要你殺了他。”文清冷冷的凝望著趙理合：“你做得到嗎？”
趙理合果真一愣，話音竟有些猶疑：“誰？”
“白勁雄。”這三個字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來的。衛文清從來沒有這樣憎惡一個人，從來沒有被這樣偏激的情緒控制過。
趙理合搖搖頭：“我現在不能答應，你可以換一個條件。”
“因為你剛拿到他的錢，是嗎？”文清的眼中幾如血色，趙理合閱人無數，從沒見過如此充斥著殺氣的眼神。這種眼神，來自地獄。
“你是第一個敢這麼跟我說話的人，要知道我不是永遠又耐心的。”趙理合雖然面有慍色，但還是儘量心平氣和的說話，他總是這樣溫溫吞吞，如一潭平靜的水，但事實上，沒有人知道，這潭水，到底有多深，水下有多少亡魂。
“那請你幫我救一個人。”
那再熟悉不過的三個字，在這個時候念出來，心裡卻是異常的複雜，文清掩面而泣。趙理合似很有耐心的聽她哭完，才問了一聲：“言則鴆嗎？”
文清捂著眼睛，用力點點頭：“請你幫我把他的事壓下來。”
“好啊。”趙理合答應的很爽快，他從衣架上抓起衣服，在門上敲了三聲，然後離開了房間。
趙理合離開後，房門又一次被開啟，這次進來的是白太太，她滿臉喜色，好像比娶兒媳還高興。
“做女人啊，都會有這麼一回，一回生二回熟，以後你跟著趙長官也就發達了。”白太太說著把帶來的乾淨衣服替文清披上。
“你想讓我跟著他？”文清斜睨著白太太，望著這個興高采烈的女人。
“那當然了，趙長官說了，他很喜歡你，到時候你發達了可別忘了我這個引路人啊。”白太太的笑容很虛偽。她的話看起來很傻，但其實她一點兒都不傻，她是一個在任何人面前都滴水不漏的女人。她既然要扮演慈母的角色，那麼臺前幕後，她都是慈母的角色。
“我若真去巴結趙長官，你就不怕我攛掇他殺了你們？”文清哂笑著將白太太的衣裳甩開，白家的東西，她一件也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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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懂事，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你能給趙長官生個孩子，那可就……”白太太自顧撿會衣裳，笑吟吟的說道。文清忽然向白太太撲過去，騎在她的身上，死死掐住她的喉嚨，看著她的臉色漸漸變得通紅。
“你以為你是誰？輪得到你在這兒廢話！”忽而又那麼一瞬間，一種邪念衝上頭頂，那個念頭翻來覆去只有一個字：殺！白太太的舌頭漸漸吐出來，她艱澀的喘息著：“我是你親孃。”
文清鬆開手，白太太仰在床上拼命喘息，咳嗽個不止，半晌她才緩過勁兒來，臉色通紅通紅的，滿眼淚花。她依舊說道：“你可真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文清沒有拿她的衣服，抓起一方被單，裹著身體，走出房間。酒店裡人來人往，都是穿著西服和旗袍洋裝的富商和高官，洋人，日本人，來來回回的在文清身旁穿梭，每個人都向文清投來異樣的眼光。
文清從小便懼怕這樣的眼神，但現在已經無所謂了，就這樣，裹著被單離開了房間，離開了酒店，消失在夜幕中。
酒店門口的車子裡，一個特務扭過頭對趙理合說道：“長官，她走了。沒有穿白太太給的衣服，就披了一張被單。”
趙理合有些驚訝，餓死不吃嗟來之食，這倒是很有骨氣。他輕聲吩咐道：“跟上去，看她會去哪裡。”
“長官，我不明白，您為什麼對這個女的這麼上心。”特務是趙理合身邊的老人了，說話也可以偶爾失了分寸。
“上心？”趙理合搖搖頭：“我只是感興趣，她其實是個很好的苗子，只可惜壓倉底壓得太久了。王雲羽和燕齋全這兩個混蛋，把一顆明珠生生磨掉了靈氣。”
“所以，您是想拿出來重新打磨打磨，然後另有所用？”
趙理合輕輕哼了一聲，他也不知道將來會作何用，只是覺得，只是一個奇異的收藏品，就像一個特別的小玩具，勾人目光，確實有趣，但卻不知道能用來做什麼。
車子一路跟著，走走停停。特務認得這條路，這是從火車站往酒店的那條路，他驚訝的嘖嘖舌，明明是蒙著眼睛，她是如何記得路的？竟然一點兒沒錯？！
趙理合聽見他嘖舌，便問道：“有什麼奇怪的？”
特務撓撓頭：“長官，也真是奇了，我們從火車上下來，這女人就一直被蒙著眼睛，坐在車上。她竟然認得去火車站的路啊！”
這太不可思議了，趙理合急著問道：“這條路有多長？”
“轎車開了一個多小時呢。”
這樣強悍而且精準的判斷力跟利記憶力，讓見多識廣的趙理合也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的天，這是個什麼人？追上去，這個人如果不為我所用，就殺了她。”
司機應了一聲，一腳油門兒搶在了文清的身前。趙理合從車上下來，凝視著文清許久：“你以前來過這兒？”
文清沒有說話，只是呆呆的望向其他方向。趙理合被晾在一旁，自己倒還沒什麼，只是旁邊那個特務受不了，搶先叫起來：“敢跟我們長官這麼放肆！”
趙理合一伸手攔下了，徑自解開身上的長斗篷，不由分說披在文清身上：“你這個樣子還能去哪兒？跟我回去換套乾淨衣服。你說的那件事兒，我們可以再商量。”
“什麼事？”文清抬眼望著趙理合。
趙理合輕輕伏在文清耳邊，只說了三個字：“殺了他。”趙理合笑的輕描淡寫：“敢跟我來嗎？”
文清扯緊衣裳，點點頭。
“你，下去。”趙理合伸出一根手指在駕駛室上敲了敲，司機退出去後，趙理合自己坐了進去。文清坐上他的後座，頹唐的歪在椅背上。趙理合的車子裡充斥的古龍水的氣味，潔淨的找不出一根兒頭發絲。
趙理合從後視鏡裡向文清望了一眼：“你知道我為什麼又同意跟你談嗎？”
“因為你從我身上看到了比白勁雄更有利的東西。”文清說的輕巧，但現實卻是無比沉重，文清望見後視鏡裡，趙理合那雙微微上揚的眼睛，這雙眼睛，彷彿隨時都能把人看穿。
趙理合只是淡淡的笑了兩聲，這種感覺很奇特，就像在假貨遍地鬼市裡淘到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趙理合讚歎一句，緊接著又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你真是他們生的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