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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門兄弟1:結義_第二十四章 少年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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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學期第一天的課堂上,男孩子心不在焉,眼睛不時地瞟著窗外。一個班的小學生都在聽從教師的指令翻開課本,他的動作比照別人明顯慢了許多。

你!起立!教師大聲叫道: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算術教師是新來的,還不知道每個學生的名字。

男孩子從容站起,眼睛卻仍在瞥著窗外。操場上的喧譁聲,隱隱傳進課堂裡。

回答提問!

年輕氣盛的男教師重複了一遍,聲音已經變得嚴厲,人也下了講臺走過來,手中的書似乎要拍落在他的頭上。猛然見那十幾歲的孩子,隱隱有不凡的氣宇,在清秀已極的眉目間流動,竟沒有下去手。

一個膚色黑黑、結結實實的小男生,隔了幾張桌高高舉起手,大幅度地抖著一頁書示意著,一急之下,差一點在椅子上折翻過去。男教師回頭看見了這個見義勇為者,手一指,剛要教訓,這邊的男孩子已經用不疾不徐的聲音回答起來,答得甚是流暢通順,顯然胸有成竹。

男教師頭一次顯示教師威嚴,出拳打在棉花上,難免有些不甘,當即又發一問,存心要為難,問題便超過了教學範圍。背手站立的男孩子還是不急不躁,思考了一下,便將答案完整說出,竟一點不差。雖然回答得流利,卻始終心有旁騖。

男教師瞪圓了眼睛,和自己的學生開始較勁,衝口再出一道長長的題目。他心裡明白,這個問題,須得用方程式才解得出來,即便是高年級的學生也未必答得出來。

男孩子突然一臉急切:老師,我要請假,我內急!

全班同學都笑了起來。

還沒下課,就要上廁所?是害怕了吧?不回答老師的問題不許走!男教師心中得意,又覺這孩子狡猾,只等他軟語告饒。

男孩子又看了窗外一眼,操場上喧譁聲小了許多。他瞬間恢復了鎮定,又不假思索地回答起這個超級問題。

居然又被他答上了!

男教師左右看了看,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時候,方才那個要拔刀相助的男生起鬨一樣,帶頭鼓起掌來。頓時班內掌聲一片,看來,這男孩子人緣也不錯。

答得很好!你叫什麼名字?再頑皮的學生,功課好也會得到老師的喜愛,何況這樣一個冰雪聰明的小男生。男教師由衷讚歎,已然忘記了提問的初衷。

常小健。男孩子直視著老師,目光澄澈,並無一絲得意之色。

常小健,你是我見過的算術最好的學生!你可以上廁所了。還有,以後只要是我的課,你都可以自由活動。男老師驚歎之餘,對學生的聰穎,給予了最大限度的獎賞。

常小健看了空蕩蕩的操場一眼,搖了搖頭,坐了下去。男老師的視線一離開他,瞬間恢復了師道尊嚴,突然一指剛才那個帶頭起鬨的男生:你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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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我叫吳浩海!浩大的浩,上海的海。皮膚黑黑的男孩子起立,他顯然是屬於那類精力過盛的男孩,繃著小臉,把頭揚得老高,雙手筆直地放在褲子兩邊的線縫上。他的衣服質地很好,卻顯得和他樣子不太相襯。

吳浩海,你把剛才常小健答的最後一個問題重複一遍!男老師斜視著他,他不相信這個班上會出現兩個神童。

果然,吳浩海瞠目結舌,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吳浩海同學帶頭破壞紀律,到教室後面罰站到下課!以儆效尤!男老師終於找到了顯示自己威嚴的突破口。

吳浩海倒也痛快,二話不說離座向後走去,一轉身,看見常小健正向他走過來。

站住!你去幹什麼?男老師已經回到講臺上,奇怪地大聲喝止。

我注意力不集中,也該受罰!常小健心甘情願地和吳浩海並肩而立,語意堅決。

我沒說罰你,你給我回到座位上!男老師詫異之餘便有了怒氣。

常小健毫不在意:老師剛剛說過,允許我自由活動,那我選擇站在這裡。

有男生回頭,向他們暗伸大拇指。

男老師簡直被氣死了:好!好!你們兩個,常小健、吳浩海!都站著吧,我罰你們一直站到放學!

吳浩海偷笑,用身子一碰好友;常小健一聽罰站時間延長,卻皺起了眉頭。

年輕的男老師下課後在教員室大聲感嘆:居然有這樣聰明的小孩兒,他沒聽我的課,卻知道我問什麼;還沒學到的算術題,稍一心算就對答如流。

一個老教師笑道:你肯定是在說常小健,他剛轉學來了半學期,已經是全校有名的神童。

另一個女教師也誇讚:這男孩聰明絕頂,兩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你難不倒他的。以他現在的程度,連跳兩三個年級,絲毫不成問題!

這孩子將來必有出息呀,為什麼不動員他的家長讓他跳級?

唉!人家父親一定要親自安排這位公子的學業進度,我們這些小教員根本說不上話。有什麼辦法?

什麼樣的家長這麼固執?我要去和他談談。男老師還在為自己的發現激動著。

教員室的人全笑了起來,老教師告訴他:他父親是常嘯天!

啊?男教師神情大變,活像吞了一隻蒼蠅,連連搖頭:常嘯天,不是那個洪門老大?

對了,現在的幫派都改頭換面,結成社團。他們洪門現在叫作忠義社,這位常小健正是常社長的長公子。

你去找他談吧!女教師揶揄道:常嘯天對這位公子可偏愛得很,連我們校長都屈尊為他當家庭教師。你要能敲開常公館的大門,攀上這位大名人,可就不是當教書匠這麼簡單了。

男老師年紀不大,卻有傲骨,不屑撇撇嘴:那種人的錢,可不是我等享受得起的!為五鬥米折腰的事情,輪不上我。轉念又嘆道:可惜可惜!這麼出色的孩子,怎麼會是流氓的兒子?

突然,他猛地覺悟:糟了,我還罰他站到放學!轉身衝了出去。

身後都是無奈的笑聲。

常小健站在操場上四下張望,吳浩海如影隨形:阿健,你到底找什麼?

找小弟!我剛才看見阿康在這裡被一大群學生圍著。他今天第一天上學,一定有什麼事!常小健在操場上四下張望,滿臉焦急。

校門口,一個漂亮的男孩兒,梳著光亮的小分頭,穿著一身格子西裝,袖口、領口雪白,打扮得像個小蠟人兒一般,正在嗚嗚哭泣。他看見常小健跑過來,撲上去一頭扎進他懷裡:阿哥!我怕,他們欺負我,我不要上學了!

常小健摟過弟弟,摸著他的頭:別怕,告訴大哥,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常小康一指校門外,向哥哥哭訴:罵我是小漢奸,還搶我的書包和汽水……

吳浩海走過來,只聽了個尾音,笑道:你也是,那汽水怎麼能帶到學校來?

是……是媽媽給帶的!小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兩人領著哭哭啼啼的小康走出校外,常公館的汽車還沒來。一夥中學部的男生趾高氣揚地走出來,衣著破舊,顯然家境都是一般,一見小康又開始起鬨:哈!那玻璃少爺還在那裡!

漢奸坯子!對了,快看看,他書包裡到底裝了些什麼!

那個被稱作大哥的男生,長得又高又胖,揚著常小康的書包一樣一樣往外取東西,分給他的小弟們。別說,小康的書包裡的東西還真不少——奶油蠶豆、糖炒栗子、Sunkist牌的糖果……

這是什麼?一個男生抓起一條長方形黑褐色包裝的東西奇道。

另一個小子掰開來,舔了一口,呸在地下:苦的!媽的,這是什麼東西?顏色像屎!

另一個男生鄙夷道:那是雀巢朱古力,鄉巴佬!

乖乖!這小子的書包可以開外國點心鋪了。這又是什麼,怎麼像耗子?

那是米耗子,外國動物!

他是來上學的嗎?

哈哈,以後我們有口福了,叫他天天來孝敬我們好了!

男生們開始津津有味地分吃著點心,有人喝道:喂!小漢奸過來,我們老大要訓話了!

放學的學生已經圍了一群,指點著他們議論紛紛,常小健還是第一次被人叫作漢奸,眼中冒火,放開弟弟,徑直走過去自報名號:我是常小健,你們拿我弟弟書包,還給我!

幾個大孩子耳語一陣,之後,推出塊頭最大的一個,學著大人的樣子抱起膀子,傲慢道:知道,常小健嘛,你才來幾天就稱王稱霸,聽說連老師都要讓你三分!

這倒叫常小健不知如何回答了,因為他從沒在學校顯示過武功,不知稱王稱霸從何說起,也不曉得老師為什麼對他總是客客氣氣。

你爹當了漢奸,拿多少個第一也沒有

用!先叫我聲爺爺,今天才放過你!書包,別想要了!說罷,攥著拳頭在常小健面前示威地晃了兩下。

常小健氣得胸脯一起一伏,看看有老師走過來,向那群男生一甩頭:走!咱們找個地方!

一群大小孩子跑到了黃浦江邊。

吳浩海首先站定,擼胳膊挽袖子叉了腰:你們,要單挑還是一齊上來?

中學部的男生齊齊笑彎了腰:這漢奸小赤佬的幫兇,口氣不小,你還要一齊上?我們有五個人,還不把你們踩扁了?

常小健伸手一攔吳浩海:我來,你照看阿康。沒等回答,人已衝出去。

他先飛起兩腳踢翻兩人,接著一個漂亮的起勢直撲大塊頭男生。那男生做夢也想不到,這富家少爺會有這樣利落的身手,目瞪口呆地胡亂伸手來擋,常小健忽地收步,雙臂一振將他的手格飛,左腿當胸一踹,把個膀大腰圓的男生踹了個四仰八叉。轉眼間三人被制,主帥也輕易落馬,眼睜睜叫個小學生以小欺大了。

剩下的兩個男生一時間慌了陣腳,目瞪口呆地看著常小健騎上了大塊頭。

相持中,場上冒出一個奶聲奶氣的童音兒:阿哥你好棒!揍他,使勁揍他呀!

原來是常小康看到哥哥騎在大塊頭男生身上,大感痛快,拍手大樂。吳浩海來常家這麼久,少見常小康笑,更不知道他腮上竟有兩個好看的深深的笑渦,受他感染,一下子也笑得前仰後合,頭一次和常小康同心同意:哈哈,怕了吧?

幾個大男生相攙著起來,看他們得意成這樣,互相一使眼色,齊撲過去。常小健回頭看出不好,起身大叫:阿海,快帶小康走!

吳浩海正跟白冬虎學功夫,看好友打得痛快,早就熱血沸騰,哪裡肯跑,直接迎向這些男生,逮著一個如法炮製,也將他撲翻在地,可這幾個人已有默契,蜂擁而上又將他壓了下去,幾個人滾成一團。早有一個專門去對付常小康,小少爺眨眼就擒,放聲大哭,“阿哥阿哥”叫個不停。常小健遲疑了一下,覺得弟弟最小最弱,還是要先救他出來。他身子一動,那大塊頭已經從地上爬起,氣急敗壞喊道:揍死他們!

常小健護了弟弟,武功便不得施展,只用一隻手推來搡去,先突出重圍,沿著江邊猛跑,邊跑邊回頭喊:吳浩海!別打了,走!

吳浩海正從滾地戰變成拳腳大戰,想退出戰團已是身不由已。

常小健一路狂奔,迎面見著一排準備上漆的小船,全扣放在江邊,他找了一隻費力撬開一條縫兒,將弟弟塞進去,馬上回來接應好友。

吳浩海以一對五,處在下風,看見常小健回來增援,信心大增。再無小康這個小羈絆,兩兄弟配合得天衣無縫,打得得心應手。在他們的拳打腳踢之下,幾個中學生已作鳥獸散,那大塊頭的校園霸王被他們當沙袋練得鼻青臉腫,連聲討饒:小哥哥,小祖宗!不打了不打了!從今以後我們都聽你的!你弟弟的東西,我們賠,我們賠還不成嗎?

常小健先停下手,喘了氣道:以後不許叫我們漢奸!

是,是!不叫不叫。

還有,打架的事情也不許傳出去!常小健用了威脅的口氣,他是怕爸爸知道。

這話倒正中大塊頭心思,他忙不迭地答應著,叫起同伴一瘸一拐逃了開去。

吳浩海單打獨鬥時掛了彩,鼻血飛揚,頭上也頂了幾隻金包,笑夠了跑到江邊撩水便洗。常小健一路跟來,脫下外衣扔給他:擦乾淨,乾媽看了肯定心疼!

吳浩海的姑媽吳媽,正是常公館的管家,也是常小健的乾媽。

吳浩海接過衣服,滿不在乎地擦了擦:沒事沒事!快看你小弟吧!

常小康在黑暗裡呆了半天,也不知外邊的情形,自己出不去,又不敢出聲,又悶又怕,抽抽搭搭地小聲哭泣。正絕望時,忽然眼睛一亮,看見了小哥哥的笑臉和手臂。

常小健狼狽不堪地被哥哥從船中拉出來,搖搖晃晃地走幾步,褲帶不知什麼時候斷開,一腳踩在新西褲上,一跤跌撲,復大哭起來:阿哥,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吳浩海憋不住笑起來,小康又羞又怒,賴在地上不肯起來。常小健急忙扶起弟弟,見他大大的眼睛盈滿淚水,把自己當救命稻草一樣抱得緊緊,顯得那樣弱小無助,不由疼惜地拍著哄道:阿康不怕。沒事了,他們全跑了!

阿哥,明天上學,我要你跟我在一起!常小康在哥哥懷裡撒嬌。

當然,我們三個人天天一起上學放學!有我們在,以後誰也不敢欺負你!常小健幫他抹去眼淚,提上褲子。

阿哥,你好厲害!我要你永遠跟我在一起!

當然了,大哥會和小康在一起,永遠保護小康!

爸爸為什麼要當漢奸?

爸爸才不會給日本人做事!這事回去千萬不要講,日本那個什麼少將大佐和七十六號的,三天兩頭來找爸爸,他已經夠煩的了。

三個小學生迎著夕陽向學校走過去,常家的私車已經停在門口,忠貴和司機找不到少爺們,正急得團團亂轉。常小康第一個跑著坐上去,抱了華德狄斯耐那只玩具老鼠,只向哥哥招手:阿哥,快點!你去武館要遲到了!

吳浩海掉頭就走,被常小健一把拉回:阿海,幹什麼?

阿健,阿康也上學了,我以後再不和你坐車了。吳浩海打架時豪氣沖天,這個時候卻縮手縮足。

阿海,你今天是怎麼了?要走,我陪你一起走。常小健詫異道。

你還要趕著去學西洋拳。我天天坐車,姑媽知道會罵的。

常小健笑著從後面推他:傻瓜!想那麼多。我早已經和爸爸說好了,是好兄弟就該有福同享——

有難同當!吳浩海畢竟是孩子心性,也禁不住汽車的誘惑,被常小健說得高興起來,便一同上了車。

常公館後花園的用人房。

阿海,你給我出來!你今天打架了,是不是?吳媽拍門大叫。

吳媽已經名正言順是常公館的大管家。從常嘯天搬進這座公館,她就得到主人的充分信任,一直管理著這個家。她還有一個頗為自豪的名頭,她是常家大少爺的乾媽。常小健進到常公館時,還是個剛滿週歲的孩子,沒有她的照料,常嘯天根本不知該如何帶大小健。她從家鄉精挑細選來保姆阿芳,還把侄子吳浩海帶來做小健的玩伴。所以,在常公館,她有著很高的地位。惠若雪對吳媽,一直是又氣又妒,又不能不忍讓。既然治家的大權旁落,她只能保持住夫人尊嚴,平時高高在上,只專心照看小康,和管家井水不犯河水。好在吳媽人雖耿直,也是知道分寸的人,從來都是敬著夫人,倒也起不了衝突。這一次,夫人破天荒地領了二少爺找來,當了眾人的面,說吳浩海帶著少爺們挑頭打架,還嚇到了小康,吳媽立刻火冒三丈,來找禍頭吳浩海。

吳浩海帶了一臉打過架的傷痕挪步出房,見姑媽身後竟是常夫人惠若雪。這次回來上海,他很少見到這位冷若冰霜的夫人,不知如何招呼,低下頭去,呵斥聲便在耳邊輪番炸響:

從杭州回來,你就越來越野!放著書不好好念,倒學會了打架,看!二少爺嚇成什麼樣子了!這是姑媽的聲音,她顯然氣壞了。

是啊,大海!康兒從小身體虛弱,不像你和大少爺練過武,他頭一天上學,你就帶他打架。常先生供你上學,還讓你坐兩個少爺的車回家,是為了你好,可不是為了讓你拉著兩個少爺去和人家打架的,這樣做傳出去,常嘯天的兒子竟然同小阿飛打架,有失常家的身份,你懂嗎?女主人聲音不高,一句緊似一句,卻有著分外的威壓。

吳浩海驚詫著抬頭,見兩個女人全用手指著他的鼻子,吳媽已經完全失卻了慣常的好脾氣,聲音竟急出了顫音;惠若雪塗了口紅的利嘴不停地翻動。鄉下長大的少年,哪裡見識過這樣的場面,吳浩海被數落蒙了,一口氣咽不下去,又看見常小康亮亮的小分頭和閃閃爍爍的大眼睛。

你……你你你渾蛋!吳浩海百口莫辯,只用食指點著那個小撒謊精,恨不能揍扁他。

常小康哧溜一下躲進惠若雪懷裡。

給我住嘴!吳媽早知侄子性格倔強,但還是難以置信他會罵小少爺,恨得一把揪過他的衣襟。

惠若雪得了口實,摟了兒子冷笑,詞鋒愈加尖刻:吳媽,真得好好管教一下你這親侄子,才四五年不見,脾氣變得這樣大。這次回上海來,就沒一次見了他笑,老是一副死了親媽的樣子,活像個小人犯!我怕他在鄉下待了這麼多年,已經是野性難改!

你冤枉人!阿健呢?我找阿健!吳浩海憤怒地掙著,大聲吼著。

還要找小健!大少爺從沒打過架。你一回

來就帶壞了他!惠若雪三根手指齊出,拿蘭花指點起他的腦門兒:怪不道,康兒總說你揹著我們欺負他,我還不信,這下明白了,當著我們大家夥兒的面,你都敢撒野,背地兒裡還不知怎麼樣呢!

不是!我不是!吳浩海恨透了這個女人,倔然向外衝:我找阿健去!

吳媽拉不住他,傷心地大叫:給我回來!大少爺天天都要用功,不許你去找他!

惠若雪狠狠地逼上來:你這樣忘恩負義,惹是生非,明天,不許你再坐少爺的車,也不能再和少爺們一個學校!還有,以後再用鄉下野話欺負康兒,別怪我攆你出去!

你的兒子才忘恩負義、惹是生非!吳浩海照貓畫虎,不管不顧地和她對喊起來。

惠若雪臉色一下變白,她在常家的地位本來特殊,這句“你的兒子”深深刺激了她的自尊心,她疾言厲色地喝道:吳媽,你給我講講,什麼叫作你的兒子?誰教他這麼對我講話?

這場對峙一開始就是大人之間的恩怨糾葛,吳媽已在常家十幾年,平時雖不喜這位夫人,但尊卑還是要分清的,慍怒中走上前去,向不懂事的侄子揚手一掌:小兔崽子,我再叫你胡說八道!

吳浩海捂著臉,眼淚在眼圈裡打轉,一轉身分開眾人,箭一樣飛奔出常公館。

江邊的一塊大石上,筆直地坐著吳浩海,他已經把常家送給他的衣服全脫了下來,赤精著上身,才見發達的胸肌一起一伏,在他小小的內心世界裡,滔滔東去的江水也化不盡他的傷心。

作為常小健的玩伴,吳浩海在常公館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常小健上學後,他才被家人接回杭州。戰火無情,杭州淪陷,日本人的飛機炸死了母親和弟妹,只剩下他和父親走投無路,又來到孤島上海投靠姑媽。爸爸跟了阿堂做事,常常要出遠門,常嘯天讓他和小健一起上學讀書去。當他知道這個訊息時,他是多麼欣喜若狂啊!他對常嘯天充滿了感激,更為能天天跟好友在一起激動著。

可惜好景不長,他今天總算明白了,在常家人眼裡,他只是寄人籬下的鄉下野孩子,常夫人可以給他白眼,連姑媽為護著少爺也會不分青紅皂白地伸手打他。他第一次感受到長大的悲哀,原來他和常家少爺們的地位根本就是不平等的。自己和常小健的友情,根本就是一種奢望。一想到因為這一架,以後可能再不能和小健親近,他尤其感到絕望。他已經逃了出來,還能回到常公館去嗎?爸爸和阿堂叔叔去了外地辦事,不知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自己回鄉下嗎?他現在身無分文,再說,除了這被稱作孤島的租界,到處都是鬼子。

只好去流浪了,像街頭那些衣著襤褸的小叫花子,白天伸著黑手要飯,夜裡蓋張報紙在地上睡……正胡思亂想,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阿海,可找到你了!

吳浩海心頭一熱,不用看也知道,他的好朋友沒有忘記他,常小健來找他了。他的眼淚險些湧出眼眶來,身子卻還一動不動。常小健走上來,拾起衣服給他披上:跟我回去吧!

吳浩海扭過臉去。

還在生氣?阿海是男子漢,別計較乾媽氣頭上說的話!

不!吳浩海餘怒未消:她們都冤枉我,小康也不說實話,把錯全算在我頭上!

阿康從小身體弱,姆媽總是過分擔心他,所以嚇得他不敢說實話!

我就知道你一定幫他說話!吳浩海悻悻然:他是常家二少爺,是你阿弟嘛!

我當你也是兄弟呀!我已經說了小弟,他明天會向你道歉。都是好兄弟,原諒他,好嗎?

常小健低聲下氣,吳浩海越發委屈,不由摸了臉,滿臉的傷又被姑媽打了一掌,此刻腫脹起來,正熱辣辣地難受。常小健馬上扳過他要仔細看,吳浩海突然不好意思起來,將好友一把推開:不許看,不許笑話我!

常小健真笑了:走吧,乾媽等你回去呢!你爸爸不在上海,你可就乾媽這麼一個親人了!

我娘要是活著,一定會信我的!吳浩海聽到親人二字,越發委屈。

常小健嘆了一口氣,和他肩並肩坐下:你還好,至少可以想念你媽媽,可我,連親生媽媽長得什麼樣,都沒有人肯告訴我!

自己一番話,倒勾起了好友的傷心事,吳浩海心中不忍,忙轉開話題:阿健,我生氣是因為他們都當我是鄉下野孩子,當我又寄人籬下,好像這樣就什麼錯都該由我來扛似的。這一次有你替我說清楚,可下一次呢?惠姨那麼討厭我,早晚還會找藉口攆我走。你不能總是為我做證啊!

寄人籬下?你這詞兒都是在哪裡聽來的?我爸說過,當這裡就是你的家,你忘了嗎?常小健有些生氣,不由捶了他一拳。

常小健口氣一硬,吳浩海就軟了下來:好了好了,不說了,我跟你回去。不過,我不願意紅著眼睛回去,要再坐一會兒。你先走吧,常叔叔回來見不到你,一定會擔心的!

不行,咱們一起走!我也陪你坐一會兒,好長時間沒來江邊,沒看過星星了。常小健突然想起,從懷中掏出一包東西:餓了吧?給你的!

月上中天,夜色已深,好友舉著點心,一臉疲憊,吳浩海異常感動:阿健,找我找了很久了吧?

是兄弟還說這個!常小健把點心塞進他手中:白天,你被老師罰站,還不是為我!

吳浩海笑了,一口白牙映著黑黑的膚色,格外鮮明:你說要和我一起站的時候,老師的鼻子差一點歪了!咱們沒到放學就偷著跑出來,他發現肯定氣死了,明天還得接著罰。

就當站樁了,一舉兩得!

少年心事當拿雲,兩人一下笑得前仰後合。

阿海,今天十五吧?月亮多圓!對了,你想過將來長大了做什麼嗎?現在說出來!常小健仰頭向天,腳在礁石上來回晃著。

說出來做什麼?吳浩海拆著那點心包,看到最愛吃的烤山芋和白果,肚子開始鳴鼓。

我聽芳姐說過,月圓的時候許願能實現。

常小健對著初秋浩瀚的銀河,發著少年的神往。

吳浩海嘴裡塞滿山芋,手上快速地剝著白果,他實在餓壞了,胡亂填在口中,含含糊糊說著理想:日本鬼子炸死我娘,炸死我全家,我以後要當兵打小日本。

爸爸說過,日本人不會總在這裡橫行的。等你長大了,日本人早被趕跑了!

那,我就當警察。總之我要有權有勢,威風凜凜,掃盡人間不平事!吳浩海揮著手,像是真的成了一名警察。

嗯,你一定能當上!

那你呢,你有什麼理想?吳浩海把一粒扒好的白果塞入好友口中。

我的理想說出來,月亮會煩!常小健張口接過,手中卻平平投出一粒石頭,月光下的江面上接連點開幾個漣漪,由大至小散了開去,十分曼妙。

吳浩海奇道:為什麼?

因為我的想法總在變——在學校拿第一,想當科學家;和邵叔叔學飛刀,又想當武林高手;聽了王九光伯伯的故事,就想當獨行俠;這一陣子爸爸讓我學英文,我又想像麥哲倫一樣做船長,帶著一支壯觀的遠洋船隊去航海……總之,我很亂,不知將來該幹什麼!

說著說著,常小健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麥哲倫是誰?吳浩海可沒常小健看的書多。

葡萄牙人,他很了不起,發現了美洲大陸。

好,你將來就再發現一個新大陸,做個中國的麥哲倫!

星河在頭上緩緩流動,夜空下的少年未曾覺得自己渺小,胸懷都極大。

吳浩海放下手中的白果,認真道:阿健,我就服你,你學什麼像什麼,不管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夏末的江風,帶了絲絲水氣,暖洋洋地吹上來,常小健困了,喃喃道:真的嗎?我倒不覺得,我只希望爸爸不要再給我找老師了,我現在真覺得很累……

說著說著,他靠在吳浩海身上,真的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竟響起了小小的鼾聲。吳浩海一動不動,生怕驚了他,咬了一半的點心也捏在手中。他知道,這位小少爺雖然聰慧過人,在常公館集多般寵愛於一身,每天並不開心快活。他所有的時間都被安排得緊緊的,簡直沒有喘息的機會,一天疲倦,晚上還要偷著出來到處找自己,也實在是累壞了他。

他們一坐一躺,保持著這個姿勢,一直在風清月朗的黃浦江邊待了很久很久。待常嘯天又急又氣找來時,兩個十三歲的少年,一個像鐵板一樣直著身子,心甘情願為友當枕,另一個業已恬然入夢,直拿江聲做了搖籃曲。

這一幕,把所有人都看愣了,連常嘯天也似被打動,破例地沒有發火,他們白天打架的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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