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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四章 相逼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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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山北麓,渭水之濱。

隨著斷龍石轟然落下,無數軍臣紛紛伏地大哭。

哀慟之情,使蒼天落淚,傾盆大雨驟降。

然在暴雨中,卻無人躲避。

縱然先帝生前有萬般不是,但任誰都不能否認,他是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他不奢靡,在位十四載,未曾為自己興建過一寸土木。

不好美食,一日三餐,皆以素食為主。

不好女色,十四載為帝,連六宮尚未住滿。

他雖抄家無數,卻無一兩銀子,用在享受上。

崇康帝之勤勉,縱然在帝王本紀中,也排得上前三。

再加上,兩千年來儒家思想日日夜夜的浸透,讓這片土地上的每一顆土壤,都沾染著君臣節義的氣息。

又以死者為大,使得在場軍臣百姓們,早已忘了崇康帝的不好之處,唯記君父之聖恩。

從雨起,哭到雨停。

因為賈琮所在之處設了靈帳,他倒沒淋著雨,可數萬軍民們卻一個個滿身溼漉。

幸而是在酷暑之時,倒不虞傷寒。

等隊伍折返之時,一路上的行人們看到這樣一大隊人馬,形容哀絕枯槁,無不側目。

待返回神京城時,天已暮色。

賈琮傳旨,命眾臣工休沐一日,諸禁軍折返大營休養,百姓自不用多說,早已半途散去。

他這個太子還未施恩於民,遠談不上民心所向……

賈琮也並未在意,由禁軍護從著回了皇宮。

還有一場登基大典要籌備,他並無閒暇之時……

……

“太子回來了?”

慈寧宮,壽萱殿,見賈琮入內請安,太后一迭聲叫起後,問道:“你皇伯父的靈柩,可曾落了雨不曾?”

賈琮微笑道:“不曾,剛下了龍門,值軍民百官哭靈之時,放降雨。”

太后聞言,“阿彌陀佛”了聲,有些紅了眼圈道:“謝天謝地,你皇伯父一生坎坷艱難,不容易啊。哀家就擔心,連最後一程,他都要落在雨裡。”

此刻武王並不在,只有葉清陪著太后。

葉清懶洋洋的半倚在一張軟榻上,見太后落淚,笑道:“老祖宗,先帝為天子,龍歸大海時,天降甘霖,原是好事。”

太后沒好氣的看了葉清一眼,不過想起她的肚子,忙又換上了笑臉,道:“是好事,是好事!天家遭了十幾年的難了,如今都是好事!”

見太后笑的勉強,賈琮走到葉清跟前,輕輕摸了摸她的肚子……

“幹嗎?”

葉清直直看著他,問道。

賈琮道:“看看會不會動。”

“……”

葉清一腦門子黑線,一旁太后卻伸手掩住口,“哦嚯哦嚯”的大笑起來。

其她宮人們也都帶著過來女人的驕傲,用善意的嘲笑目光看著賈琮。

始終不離葉清身邊的孫老嬤嬤牙都沒了,還咧嘴笑道:“早了些,早了些,如今還不會動哩,得再過幾個月才行!”

賈琮微笑頷首,見太后這下真開懷過來了,便不再理葉清,問道:“太后,父皇呢?”

太后笑道:“後日便是登基大典,有些禮數流程,要預先演練演練。”

賈琮聞言,微微皺起眉頭道:“何必如此?”

太后雖老,但熟知宮廷之事,提點道:“太子孝心可嘉,但皇權之事,名不正則言不順。登基大典為重中之重,焉能輕忽?你父皇自身不在乎這些,但他不能留下破綻,往後對你不好。不過到了你這,就不妨事了。你是他唯一的皇兒,日後縱然輕忽些,也是唯一的繼位大統者。你父皇不易啊!”

賈琮輕輕頷首,道:“孫臣知道了。太后,若無其他事,孫臣往前朝去看看。”

“去吧去吧。”

對於這天家的獨苗,太后寬容的緊。

當年天家多子多孫時,她只對葉清一人這般慈愛。

賈琮笑了笑,又走到葉清跟前,與她四目相對,溫聲道:“知道你悶的心慌,只是我聽說,女人有身孕的前三個月最是要小心謹慎,不能有半點差錯。這百天你就別跑了,我想了折遊戲,自覺蠻有趣,回頭我教你,你可以和三妹妹她們頑。”

葉清這次是真有些錯愕了,她沒想到賈琮還惦記著這些。

不過她城府深,輕易不會喜形於色,只點點頭,應了聲:“知道了。”

賈琮與她對視稍許後,折身離去。

……

神京西城,賈家東府後街。

薛家小院。

自大觀園出來,已經一日一夜了。

這一日一夜,薛姨媽一直沉睡不已。

薛蟠雖混吝,可這會兒也老老實實的守在炕邊。

好在薛家並不缺銀子,王熙鳳還專門送來了些冰,雖不夠,薛家自己也買了些。

夏日炎熱,然房間內沁涼。

這一日眼見又要過去,日已西斜,薛蟠隨便吃了些東西後,呆呆的坐在屋子裡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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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也沒想,也不知該想些什麼……

外間的西洋鍾“鐺鐺鐺”的連響了十下,薛蟠竟如同沒聽見般……

直到一聲呼喚響起:“蟠兒?”

薛蟠登時打了個激靈,一蹦老高,高興叫道:“媽,你睡醒了?”

不過旬日功夫,薛姨媽看起來卻像蒼老了十歲不止,兩鬢間隱隱出現了灰白頭髮,不過此刻看著還圓潤了些的薛蟠站在跟前,薛姨媽心情也不錯,畢竟昨日出來時,已經大哭過一場了。

她笑著對薛蟠道:“醒了。”

薛蟠忙叫道:“同喜同貴?人呢?快快尋些吃食來!這兩小浪蹄子,躲我躲的遠兒遠兒的,你們以為爺願招你們不成?醜……”

“好了!”

薛姨媽嗔了聲,道:“你同她們丫頭計較什麼?過來我瞧瞧,仔細瞧瞧,在裡面吃苦了沒有?”

薛蟠搖著大腦袋晃到跟前,得意道:“我能受什麼苦?除了不能出來耍子,在裡面要什麼有什麼,媽你沒瞧我都胖了?”

薛姨媽聞言,目光複雜,道:“琮哥兒……太子,沒難為你?”

薛蟠“嗨”了聲,道:“他難為兒子做什麼?他就是想先把我當年的事堵住了,然後再去對付旁的皇商,好抄他們的家!如今他們都被抄了家壞了事,這不,就放了兒子出來?”

薛姨媽聞言,臉上神情也不知是哭還是笑。

為了這個兒子,她操碎了一顆心哪!

日夜吃不好睡不穩,總是夢到他在牢裡被人欺負了,丟了性命。

若非如此,她又怎會聽信她姐姐的話,幹出那樣荒唐的事來……

她鬼迷心竅,只想到夏天水不涼,寶釵掉下去也不會有事。

卻沒想到,她女兒心裡會怎樣想……

她當時顧不得了啊!

“媽、媽,你別哭啊!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薛蟠見薛姨媽忽然就淚如雨下,忙勸起來,只是勸著勸著,他自己眼中也滾下熱淚來。

好好一個家,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他也不知該怪哪個……

母子倆抱頭痛哭了一起後,還是薛姨媽先回過神來,寬慰薛蟠道:“我的兒,快別哭了!這京城原不該咱們來,這兩日拾掇拾掇,咱們就回金陵老家去。只要咱們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再不用給誰當筏子使了……”

薛蟠也止住了落淚,點頭道:“媽說的是,這二日兒子把家裡拾掇拾掇,再把些宅鋪地契差人送進宮去,就護送著媽回南邊兒去。”

薛姨媽聞言遲疑道:“你送這些進宮做什麼?”

薛蟠睜著銅鈴大眼,又落下淚來,道:“媽,子不言母過,之前的事就不提了。可妹妹清減的厲害,我進宮看了,心裡跟刀子割的一樣疼。爹走前最疼愛妹妹,我這個當哥哥沒看好她,還害得她差點……雖她趕咱們回南邊兒,但我知道,她心裡也不受用。宮裡那等地方,若沒些嫁妝傍身,還不給人小瞧了去?琮哥兒……太子說了,豐字號雖沒了,但一年十五萬兩銀子還照給,給足十年。咱們南邊兒也還有房有門面商鋪,不缺那些。京裡的這些就都留給妹妹吧,租出去有個進項,在宮裡打賞奴才,也好有個榮耀體面。”

薛姨媽聞言,再看著薛蟠眼睛裡滾珠子一樣的落淚,真真一顆心也碎了,一把抱過薛蟠,大哭道:“我的兒啊!都是娘的不是,娘讓你親姨母給哄了,娘讓你親姨母給哄了啊!娘何曾想真害了你妹妹,她也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薛蟠怔怔的坐在那,輕聲道:“媽,什麼也別說了,過兩日,咱就回南邊兒去。經了這一遭事,兒子也明白事了,雖沒有經濟能為,但往後也不出去廝混浪蕩了。娶一房老婆,生個孩子,老老實實在家侍奉媽。不能給妹妹爭榮耀,也不能再拖累她後腿了。兒子,是當哥哥的啊……”

薛姨媽聞言泣不成聲,心裡卻無比欣慰,她這兒子,終於開竅懂事了!

……

大明宮,含元殿。

賈琮到來時,正見武王沿著丹陛,一步步邁向皇座。

即使看到賈琮到來,武王依舊走完了最後一步,才松了口氣,從古鋒手中接過帕子,擦拭了下額角後,招賈琮過去,道:“太子回來了?”

賈琮見罷禮,又與諸禮部官員頷首示意,然後勸道:“父皇,龍體重要啊!”

武王呵呵笑道:“太子,朕沒有你想的那般病弱。放心罷,再者,你已經跟禮部的官兒打過招呼,儘量精簡過程,若朕還做不到,豈非辜負了太子的心意?”

賈琮聞言,目光清冷的看向禮部尚書楊庭貞和新任太常寺寺卿盧盛光。

楊庭貞苦笑道:“殿下,非臣等行事不周,只是皇上學識廣博,周禮之數,遠超臣等。臣等又如何能弄鬼?”

賈琮聞言,再看向武王,見他笑吟吟的望著自己,不由面色悻悻。

武王哈哈一笑,心情舒暢道:“太子仁孝,朕知矣。只太子莫非以為,朕乃不學武夫?朕雖不能寫出十年生死兩茫茫的詞作來,卻也不能太給太子丟臉才是。”

這話就太重了,賈琮忙道:“父皇,兒臣絕無此意。”

武王擺手笑道:“朕知道,你我父子,焉需解釋?去忙你的罷,朕這邊大安,朕不過再忙碌明日一日,太子還要操持許久,你不比朕輕快。朕聽說,昨日之謀逆案,內閣那邊有了新進展,太子去看看罷。”

賈琮聞言神情微微一凜,忙應道:“兒臣知道了,這就去瞧瞧。”

……

左銀臺門外,內閣。

“臣等參見殿下。”

賈琮先一步讓王春攙扶住趙青山,看著趙青山深重的眼袋,賈琮關切道:“太傅,注意身子骨啊。”

當著諸多眾臣的面,賈琮這般殷切問候,直讓趙青山心頭髮燙,他反倒愈發高聲道:“殿下放心,老臣身子骨硬朗著呢!內閣這麼多年歲小的,也不見比老臣更硬朗。”

賈琮無法,只得吩咐道:“王春,讓太醫院派兩名太醫常駐內閣,再讓御膳房調一隊人來,隨時保證內閣諸臣身子無憂,有碗熱湯熱飯吃。”

見趙青山、林清河等人想要勸諫,賈琮強硬道:“此事孤做主!諸卿皆國之柱臣,為社稷之重,諸卿也當愛惜自己的身子骨才是。到了諸臣工這等位置,你們的身子骨早已不再是你們自己的了,而是朝廷的,是天下的。孤年幼,不通政事,不敢隨意干預朝廷運轉,以免好心辦壞事,但為諸卿解決後顧之憂,還是能做到的。”

此言一出,妥妥的禮賢下士的明君種子形象,深入人心。

連魏毅、範浩、董新這等從來被上官頭疼,形容成“茅坑裡的石頭”的硬茬子,此刻都心懷感動。

不止為賈琮對他們身體的關心,更為賈琮的謙遜,賈琮的自知之明感到關心。

多少國朝大事,都壞在不懂裝懂、不懂偏愛逞強的上官手裡。

賈琮能做到這一步,古往今來多少聖君都難做到……

肆意揮霍手中大權的人常見,可能自己給自己套上枷鎖,不讓權力氾濫,這樣的人,怎能不讓他們敬服?

賈琮叫起滿地謝恩朱紫大員後,問道:“孤聽父皇說,昨日謀逆案,諸卿這邊有了進展?”

此言一出,內閣一靜。

不少人面色有些不大自然,倒是趙青山,毫無違和感,大聲道:“回殿下,是一起子見不得光的賊子,失心瘋了,竟想為先帝報仇!老臣實在不知,殿下與先帝有何恩怨存在?”

又轉頭看向林清河,大聲問道:“先帝大行那夜,老夫不在,但你在,你說說看,當日先帝可有一言說過殿下的不是沒有?”

林清河心裡苦悶,這趙蠻子又拉他下場背書,不過他也沒糾結什麼,當著刑部尚書甘桂、大理寺寺卿宗毅、蘭臺寺大夫司馬貞及魏毅、範浩、董新還有諸當日不在場的內閣舍人的面,將崇康帝當日之言複述了遍,最後道:“是由先帝親口所述,由本官親筆草詔的遺詔。先帝對殿下也大為讚賞,且對皇上誇道:‘你有一個好兒子,朕不如你。但你兒子極像朕,骨子裡像’。而殿下果真堅定維護先帝時的新法,延續了先帝之政。所以,賊子們所謂的血海深仇,實為無稽之談!”

趙青山大聲道:“殿下,北靜王水溶、忠順王劉孜自詡忠義,臣等看來卻是狗屁不通!他們背後有晉商曹準在背後提供銀子,還有一些中車府的餘孽。這幹賊子根本不顧殿下乃繼承先帝新法最好之儲君,一味的如魔怔般記仇,實在該殺!”

賈琮聞言,微微皺眉道:“水溶和劉孜,不大合啊……”

趙青山道:“水溶最慕先帝,劉孜和先帝關係也極近。他們之間原是不和,不過有一名喚琪官的戲子,在中間與二人牽線搭橋。”

賈琮奇道:“這琪官又是什麼來頭?如此神通廣大?”

趙青山厭棄道:“揚州鹽商們養揚州瘦馬,這琪官卻是晉商們養的紅相公,專門勾引好男風的貴人,背後,便是晉商的影子!殿下,臣建議,這一次一定要將那起子無法無天的商賈賤籍們,以重法處之!這等無君無父的混帳,好大的膽子!敢在背後如此興風作浪,其心當誅!”

賈琮聞言,面色陰沉下來,道:“可查實了,果真那些晉商都牽連在內了麼?”

趙青山冷笑一聲,道:“雖那曹準一人認下了,可那晉商素來同氣連枝,抱成一團,其他人就算沒參與其中,難道都不知?殿下之前所言,老臣還未領會真意,不解區區商賈能掀起什麼風浪。如今看來,倒是老臣錯了!這些人若不以嚴法鎮之,早早晚晚,要闖出傾天之禍!!晉商如此,徽商、粵商怕也好不了許多!此次,朝廷當施展雷霆手段,殺雞儆猴!”

魏毅沉聲道:“臣附議!”

範浩、董新亦沉聲道:“臣附議!”

等諸多在內閣中的重臣,紛紛附和嚴懲晉商後,賈琮緩緩點點頭道:“懲,是一定要嚴懲的。曹家夷族抄家,沒有什麼好說的。至於其他同謀,也不能善待了去。朝廷要以此案,警告天下商賈,有錢也不能得意忘形!想來柴少傅在山東,將囤積災民糧食,甚至盜取常平倉官糧的奸商們,也殺了不少。朝廷便在京城,與少傅呼應一番!”

不是孤想殺人抄家,實在是……你們相逼太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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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臉懵逼,剛碼完直接就點發出來了,我是準備定時明早七點的,吾艹了!凸!凸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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