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6.10李紈：才知道什麼羞不羞呢
正月初七，火神節。
“見過二姐姐。”內花園暖房，惜春蹦蹦跳跳的跑到了迎春身邊坐下，笑嘻嘻的“抱怨”道，“你也真是的，自己過的好就不管姐妹死活，這麼長時間也不想著接我們過來清爽一日，就連林姐姐都在這裡，你也不想著.....”
“你這丫頭，自己偷懶也就罷了，怎麼還拿我作伐子？”一旁正翻著話本的林黛玉沒好氣打斷她，“你們要是有事就自家商議去，不要扯上我這個外人，橫豎這院子都是你們說了算，我不過是接了寶姐姐的帖子才過來。”
“嘻嘻，林妹妹說這話羞也不羞？”探春笑著跳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手中話本搶去，“寶姐姐如今什麼身份，你當真不知？再說你接的是薛家的帖子，怎麼跑來了周家的院子？今日裡周大哥又不在家，也不知這樣子給誰看.....”
“死蹄子，看我不撕爛你的嘴！”林黛玉登時羞紅臉，忙不迭上來錘她，兩姐妹打打鬧鬧笑作一團，“我若是饒了你，不如死了去！”
“你們呀，總要這般吵鬧，大過年的說什麼死呀死的。”迎春無奈的放下了手中棋譜，看向鬧作一團的探春、惜春還有林黛玉，再加上一旁加油、時不時還打個太平拳的史湘雲，“一家子姐妹好不容易藉著機會聚一聚，偏就你們非要鬧騰。”
“二姐姐也真是的，過年都不回去看看。”釵橫發亂的探春噘著嘴跑到迎春身邊，一臉無奈的說道，“都知道你如今掛著永昌殿下的差事，手裡俸祿多的用不完，又有周大哥照應，這麼些吃的玩的堆在院子裡，好歹給我們帶些啊！”
“你這丫頭，如今你們也到院子裡了，哪裡看見多少東西？”迎春含笑摸了摸妹妹腦袋，“再說了，那邊府裡還能短少你們的吃用不成？就算稍有不足，周大哥可是給你們開著‘月錢’呢。”
“噗嗤——”林黛玉和史湘雲被迎春說的笑了出來，這下輪到探春、惜春齊齊紅臉。
“雲姐姐也拿著呢！”惜春不滿的告狀。
“我可是連過年都留在這邊。”史湘雲面頰一紅，隨即毫不客氣的開口反駁，“都拿一樣的銀子，怎麼沒見你們過來？”
卻不想她一句話不要緊，探春、惜春對望一眼，幾乎同時露出無奈的神色；史湘雲自己剛一說完也反應過來，一臉歉意的走到兩個妹子身邊抱住她們。
“二姐姐——”探春可憐巴巴的跑到迎春身邊，卻只讓自家二姐露出為難的神色；倒是惜春表情不斷變換，明顯是想到了什麼。
“三妹妹、四妹妹，雖說如今府裡不比從前，卻也不大可能讓我們三個齊齊到周府.....”迎春無奈的說道，“四妹妹還好說，橫豎東府裡薔哥不敢拒絕，三妹妹卻不好辦，不論是二叔還是老祖宗，面子上恐怕都過不去，更何況，如今連大嫂子都——”
在場眾女齊齊臉色一紅，她們都和賈府有親戚，還能不知道那邊府裡的情況，賈家再怎麼敗落也是國公府邸，現在又有了賈璉升遷回京，頗有幾分“中興”的意思，想讓三春——嗯，四春都到周府，確實不好安排。
“這壞人，整日裡撩撥這個勾搭那個，也不想想家裡都成了什麼樣子。”史湘雲氣的跺了跺腳，無奈抱怨一句，“如今一大家子聚在一起，一桌兒都坐不下了，這還是人沒到齊，若是再加上外面沒來的.....”
“雲妹妹如此氣性，怎麼也沒見你不來？”林黛玉笑嘻嘻調侃。
“整日裡見多了廣闊的天空，哪個還願意再回那點兒高牆小院。”史湘雲幽幽一句，讓妹子們齊齊沉默，她還沒忘了調侃林黛玉，“林姐姐還說我，史家如今的樣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不過是送來‘抵債’的，卻不知你這堂堂尚書家的大小姐，為何也要與我們這些小妾堆著？”
“雲妹妹！”迎春瞪了史湘雲一眼，趕緊過來攬住林黛玉，因為她已經低下頭，忍不住落下淚來。
“林姐姐，我不是......”史湘雲也意識到自己說重了，趕緊上來道歉。
“自從爹爹蒙恩升遷回京，其實一直沒斷了上門的。”任憑迎春幫著擦乾眼淚，林黛玉幽幽說道，“但只要聽聽那些所謂的‘青年才俊’，就連爹爹都難以認下，我雖一個未見，卻也聽過爹爹抱怨過幾次，一個個本事多少且不提，脾氣倒是不小。”
“周大哥......”迎春猶豫了一下說道，“是個好的，卻也只有一個，永靜殿下我也見過，確實容得下人，但妹妹這裡又和我們不同，林姑父萬萬受不了我們的身份，周大哥又遲遲沒給說法，我也不知你這裡該如何。”
“好了，林姐姐也不用憂心，他那心思你還不知道，哪裡是放過人的？”眼看林黛玉又開始化身眼淚包，史湘雲乾脆自嘲，“你看我在這裡住著，不也是無名無分的？就如寶姐姐那般，都......現如今還是沒個名分。”
“噗嗤——”林黛玉忍不住紅了臉，笑著打了史湘雲一下，“哪有你這般編排人的？別忘了你這史家姑娘，為什麼能在這邊住下這麼些日子，不全是掛了寶姐姐的名頭？我就是不懂事，也知道這是周大哥照顧人，寶姐姐若是當真定下名分，哪裡還能如這般自在？”
“你們說了半天寶姐姐，不也沒去看看人家。”眼看陰霾散去，惜春笑著當了“惡人”，“不若我們一起去薛姨媽那邊，好歹道個惱，這次周大哥又把薛家大哥帶去了軍營，確實有些不應該，正所謂‘不到十五還算年’，哪有年都過不完就讓人開始辦公的？”
“還是.....不要去了吧？”史湘雲紅著臉小聲說道，“周大哥昨晚不是在......”
“周大哥也真是的，哪有這般.....”惜春羞的抱怨了一句，卻也不敢說全。
“好了，今日裡周大哥自己也沒閒著，天一亮就帶著趙家兩位姐妹去了大營，說是要加強訓練。”迎春紅著臉把話題拉遠，“你們這次過來是跟著大嫂子一起，對府裡的說法是火神節，不論是年輕婦人避火，還是姑娘家看火，他臨走時都安排好了。”
“二姐姐，我們當真可以到街上.....”妹子們齊齊眼睛一亮。
“先說好，不論什麼原因，任何人不許下車，集市上今日必然擠得厲害，也不許車子進去。”迎春嚴厲的看著她們說道，“若是當真看上了什麼，自有家裡的女衛過去買下，你們只能看看熱鬧採買些小東西，萬不可失了身份。”
“那......”探春眼珠一轉，小心的問道，“我讓侍書過去看看總可以吧？跟了我這麼多年，還能不知道我喜歡什麼？”
“隨你。”迎春見妹子們全都眼睛發亮，也不敢再犯眾怒，只好點了點頭，“只是先說好，最少要兩個女衛跟著過去，若不然我可沒膽子放人。”
一眾妹子齊齊點頭不提。
與此同時，薛家花園。
“姨媽也不用太擔心，子陽從來都是靠譜的，斷不會委屈了蟠兄弟。”李紈嘴裡勸說，表情卻一點兒都沒有同情之色，還沒忘了甩下一張骨牌，“再說那營中到處都是大兵，哪個不知道他們倆的關係，還能讓他傷到？”
“你們說的輕鬆。”王淑英表情無奈的跟了一張，“我哪裡是怕他被別人傷到，前兩天蟠兒不過是去酒樓吃了一場，回來就被那狠心短命的讓人按住，一頓板子打的一點兒都不留情，現在還沒好利索就去了營中，什麼時候才能養好傷。”
“太太何必多想，周叔叔還能委屈了薛叔叔？”秦可卿溫婉一笑，同樣跟了一張牌，“如今不過區區兩三年的光景，薛叔叔就被帶著有了從五品的官身，將來只會更好，若不是被周叔叔壓著，哪裡有這種好事？”
“你們呀，就護著他吧。”王淑英“恨恨的”將秦可卿剛剛扔下的骨牌撿起，一把亮出手中全部，“給銀子吧！”
“太太不是擔憂蟠大爺嗎？”這一圈兒還沒輪到發牌的邢岫煙愣了一下，傻傻的放下了骨牌。
“哼！”李紈撿起一枚碎銀子扔到王淑英的銀堆裡，沒好氣的說道，“她跟了這麼久，連寶妹妹都沒說話，真當她傷心呢？昨晚上那狠心短命的在這邊院子裡留了一夜，沒見她臉色紅的彷彿抹了胭脂一般，哪裡就傷心了？”
“大嫂子！”一直在王淑英身後端茶倒水的薛寶釵面頰緋紅，撿起一枚骨牌砸在了李紈身上，“這也是你能說的話，傳出去讓跟你過來的兩位妹妹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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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燒湖的卷子，還有什麼羞不羞，橫豎來這邊府裡，早被作踐的沒了臉面。”李紈無所謂的拾起剛剛砸過來的骨牌，扔進牌堆裡繼續洗牌，“倒是有一天，看你們娘倆都有了喜事，那時候才知道什麼羞不羞呢。”
“噗嗤——”秦可卿忍不住笑出來，又感覺不合適，趕緊捂住嘴低下頭，邢岫煙更是羞的面頰紅透低頭不語，只留下薛家娘倆一起撲上來，將某口不遮攔小寡婦按住“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