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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年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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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家別院裡,雨荷一個上午都讓人注意薛芸,用了午飯後,聽說薛芸帶著丫頭婆子出去了,便躲在房中偷笑,林賈氏,當日我那般祈求於你,你若是答應了,我又怎麼會落到這般田地呢?還有甄家的人,都是該死的!給桂嬤嬤的那包藥可不是什麼巴豆呢,那可是自己好不容易從皇宮中帶出來的秘藥。所以桂嬤嬤,也留不得了。

雨荷親手泡了一杯茶,讓小丫頭去喚了桂嬤嬤請來,說笑了幾句看著她飲下了茶水,垂下的眼睫下掩住了狠毒。

看著桂嬤嬤走遠了,雨荷便在房中等著好消息,只是等啊等,等回的是受驚但是毫髮無損的薛芸,聽說林賈氏無事,且中毒倒下的是其他人後,她又急又氣卻半點不敢表露,當聽說中毒倒下的人中

有宜興郡主和她的三個孫女一個外孫女外,還有十幾個來鄉試的學子,其中兩人更是朝中大員的同族近枝子弟後,她就開始擔心起來,桂嬤嬤這個蠢東西,是找的什麼人做的?

她一回屋子就問了貼身的小丫頭道:“桂嬤嬤怎麼不在?”

“姨娘,桂嬤嬤下午的時候不舒服,便告假了,現在應該去找郎中瞧了吧。”小丫頭忙道。

雨荷有些不放心,當第二天晌午聽說桂嬤嬤暴病去了,她才稍微安了心,自以為萬事大吉了。誰知道她真是放心太早了,不過一天時日,揚州府的差役就上門來問了,當聽說桂嬤嬤暴病而亡後,絲毫不顧及甄錦城的顏面,將雨荷給拘走了。

“真是欺人太甚!”甄錦城也顧不得再去拉攏林海了,當即遣了僕從匆匆回金陵報信搬人去了。

而林府,賈敏和黛玉雖然沒有中毒,卻還是受到了驚嚇,任誰看見許多個人痛苦得倒下,都會被嚇到的。她倒也罷了,看著臉色蒼白的黛玉,再想到肚子裡的孩子,她很是後悔自己的大意。其實也真的不能怪她大意了。誰能想到,一場大禍事竟只是一個小小的侍妾心存不甘挑起來的。且對賈敏而言,今生和前世雖有太大的偏差,但是大面上的事兒卻是沒什麼差別的,前世這個時候,她身子不好,成日在家躺著,見客都難,並沒有這樣一出的。加之這醉春茶樓背後的東家也是個大有來頭的。誰曾想就出事兒呢?

賈敏看著林海,打起了精神問道:“到底是誰喪心病狂投毒的?”

林海看著靠在床榻上的賈敏,顧不得還有丫頭在屋裡,握緊賈敏的手咬牙切齒地道:“是甄家的姨娘,從前那個想來咱們家的雨荷!這般狠毒的女子,幸好沒進咱們家,不然真是天大的禍事。”

賈敏驚訝萬分:“是她?她為何要這樣做?她現在既然做了甄五老爺的姨娘,這樣做豈不是為甄家樹了大敵?甄家的名聲肯定是要大受影響的。”

“如今郭詮正在審她,這一次,甄家便是想脫身也要去層皮了,宜興郡主已經七十高齡了,她是宗室貴女,雖然丈夫過世早,但是她的兒子都很出息,大兒子張芳年如今是禮部尚書,小兒子張英年是四川巡撫,她帶著幾個孫子孫女在揚州祖籍住著,出門喝茶賞景竟然丟了性命,張家人如何肯善罷甘休?還有那十幾個士子,也有一人丟了性命。想起來我就後怕,幸好你和玉兒都沒有事兒。”林海沉聲道。

賈安由著林海握著自個的手,回想那一日裡她和謝太太幾個也是喝了醉春樓的茶水的,便道:“藥倒了這麼多人,那毒是下在什麼裡頭的?我和謝太太幾個也是喝了茶水的啊。”

“那下毒的人是個無賴潑皮,沒有機會摸進廚房裡頭,便將一包毒下來了後院的井水裡邊了。醉春茶樓沏茶的水都是用城外的山泉水,做點心吃食才是用的井水,你和玉兒這才躲過一劫的。”林海想到那潑皮招貢之話時,不知道有多慶幸,這潑皮的狠辣竟然救了自己妻兒一命。

夫妻倆四目相對,難得的竟然生出了新婚之時的甜蜜激動來。還是賈敏先回神,蒼白的臉頰上浮現一絲紅暈,笑看了林海一眼才道:“我這幾日身子不爽,煜兒的行裝收拾得如何了?還有熙巒的,可不能耽擱了他們的行程。”

“放心吧,我已經交到了他們身邊伺候的人,不會差什麼的,你安心養著就是了……”林海拍著賈敏,眼神中卻有了一絲猶豫,賈家來人來信還是暫時不要告訴敏兒了。

所以待賈敏身子大安被林海允許可以出房間了,已經是一個半月後了,甄家姨娘下藥投毒的案子已經傳遍了整個江浙,甚至還傳到了外地,便是京城裡也無人不知了。而賈敏也看到了一個月前賈母使人送來的書信,此時雨荷已經被處斬,但是牽扯住了甄家,這事兒雖不算完,但是大家都知道不能善了的。所以看到賈母心中隱綽讓自己不要怪上甄家之話,感到非常無語。是,這事雖然是一個小妾惹出來的,但不是自己一個巡鹽御史的妻子不怪就能放下的。

賈敏再看書信日子,又找了林宏家的來問了,就算小的這信是一個月前送到的,她心裡頭也是不舒服的。不過書信裡頭也有訊息讓她感覺很奇妙,王熙鳳有孕了。

也許有了王熙鳳這樣容不得人的妻子,賈珠會多活些時日也不一定呢,賈敏暗想道。她隨即又想到了自己的大兒子林煜,英兒性格直爽,照顧弟弟妹妹也寬厚,雖則出身不顯,但卻是個極好的長媳人選,除了年齡小點外。

“娘,大哥哥和巒哥哥回來了。”林灼牽著黛玉一臉驚喜地進了屋,將好消息告訴了賈敏。

賈敏看著才養回來一些肉的黛玉,攬過她瞪了林灼一眼道:“怎麼拉著妹妹跑?小心跌倒了。”隨即有吩咐了人去打探林煜和徒熙巒何時到家,問明了具體的時辰,才讓人去整理兩人的院子,吩咐廚房做兩人最喜歡的吃食等。

不過讓賈敏更忙亂的,卻是在林煜徒熙巒一行才回來沒盞茶功夫上門來的賈璉和賈珂哥倆。

賈璉小時候見過賈敏,且賈赦一家和林家的關係不是太差,所以進了林家門後不是很拘束,倒是賈珂,不但縮手縮腳的,還一臉的小心,讓人不知說什麼好。

“姑媽,我和珂二哥沒有提前送封信來就上門了,真是失禮了。”賈璉戴著一頂白色的狐皮帽,身上披著大紅色的鶴羽斗篷,看著倒是個翩翩佳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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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媽見諒。”賈珂則是白袍青履,外頭的斗篷也只是一般的皮毛的,頭上沒戴帽子,髮髻上也沒有用冠,只插著一支竹簪,樸素得不行。

賈敏笑道:“你們都是我的侄兒,你們來探望我,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生氣?只是我記得璉哥兒已經是秀才了,怎麼也回了金陵?”

賈璉笑道:“侄兒得了老爺和太太的吩咐,來金陵探看祖產的,正好珂二哥回金陵鄉試,所以就一道了。因太太交代侄兒待事兒了結之後來拜望姑父和姑媽,所以侄兒便過來了。”隨即指著小廝們抬進屋子的兩隻大箱子道:“這是早前太太吩咐的給姑媽的年節禮。”

賈敏讓人抬了下去,看了賈璉一眼,心中猜測周氏讓賈璉林家的真實意圖,只是礙於一個賈珂在一邊,她自然不會這個時候問的,轉頭對著丫頭吩咐道:“去讓大爺、二爺、三爺和姑娘出來見客。”又對賈珂道:“你們大表弟也參加了今科的秋闈,也是才到家的,你們年齡相近正好親近親近。”

不多時,林煜三兄弟和黛玉都來了,又是一番認親行禮了。賈璉看著林家表弟們,便是最小的林灼也聰慧不凡,心中暗道難怪老爺太太一直和姑媽家來往得親密了,至於林家表妹,咳,四五歲大小的孩童,看著就比一般的小姑娘嬌俏伶俐。當即,言行間又多了一分恭敬。

“你們兄弟自去敘話吧,待這邊接風席面備好了,你們再過來。”賈敏將兒子和侄兒都打發了,招過女兒坐在一邊,就喚了管事婆子吩咐了置辦的席面用那些個菜,又讓黛玉看著如何將周氏送到的年節禮分類存放。

“太太,姑娘還好,何必急著讓她看這些事兒?”黃鶯看了眼黛玉,悄聲問賈敏道。

賈敏低聲道:“又不是讓她現在就學,不過是讓她耳燻目染,知道女子如何管家理事的。”自己和林海的壽元,縱使比前世長,但能長多少呢?該教的還是要讓她知道的。

“太太,這是舅太太的書信?”黃鶯看著賈敏開啟了一隻小匣子,卻是一匣子拇指大小的粉珍珠,裡頭還放著一封書信。

賈敏想不通周氏怎麼不將這封書信讓賈璉轉交,卻放在這匣子裡頭,當即拆開來看了,看完書信之後,她臉色就大變了,身子一軟,若非黃鶯扶著,指不定會軟倒在榻上。

“太太,太太,您怎麼了?快,讓人去告知老爺,對了還有大爺他們。”黃鶯嚇得不輕,忙吩咐小丫頭道。

“娘,您怎麼啦?”小黛玉也嚇到了,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大眼裡頭都是懼怕。

“不要打擾大爺他們,去看看老爺是不是在忙,若是不忙,就請他過來。”賈敏忙對要去報信的兩個小丫頭道,又轉頭看向黛玉,露出虛弱的微笑道:“放心,娘沒事兒的。娘只是被你舅母的事兒驚嚇到了。”周氏的命雖則拖了十來年,但還是掙不過命麼?

原來入秋以後,周氏的身子就時常不好,在賈璉出京前已經開始咳血了,她知道她拖不了多久,但因為她心裡頭有一口氣,為了看著賈璉娶妻,所以一直強撐著。但是她怕她熬不下去了,所以才寫了這封信來,信中意思是她若拖不到賈璉娶妻的話,便求賈敏和林海力勸賈赦,讓賈璉在熱孝期間娶妻過門,待孝滿後圓房。若實在不行,便請賈敏這個姑母多留心,不要讓二房敗壞了周家姑娘的名聲,或者耍其他手段讓周家和賈璉退親云云。

“果然天下做父母的,大多都是為兒女考慮的。”賈敏嘆了一句,她這個時候還不知周氏身體不過一年時間久垮下來的原因,只當是正常的病弱。

待林海回來了,她便將書信給了林海看了,林海瞧完了信,沉默了片刻後,看向賈敏道:“將這書信給賈璉看看吧,他也不小了,不該瞞著他了。”

賈璉聽說姑父要見自己,忙整了整衣冠,滿心歡喜地來拜見姑父,看見的是林海和賈敏的臉色不好,心中狐疑。接過他們遞上的書信看過後,他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當即對著林海和賈敏跪下行禮道:“姑父姑母,恕侄兒無狀了,侄兒想連夜趕回京城去。”

“母親重病,你這兒子確實該在身邊伺候的,只是今日已經晚了,明天吧,我一早讓人給你去找最好的船家,你明日再啟程。”林海拍了拍賈璉的肩膀嘆息道。

晚間的接風宴變成了送行宴,賈珂雖然疑惑,卻什麼都沒有多說,不過他心裡頭對賈敏和林海的感官還是極好的,因為他們給他的見面禮除了筆墨紙硯外,還有一塊價值不菲的玉牌。他想到父親賈政對姑父姑母的怨念,當即生了疑惑之心,也會他後頭脫離賈家二房另過埋下了種子。

次日裡賈珂和賈璉坐船北上,賈敏大著肚子,而黛玉又是一個小丫頭,所以便沒有去送行。至於林海,公務繁忙且是長輩,也沒有去,只林煜三兄弟去了碼頭相送。

“表兄們一路保重了,若是此次鄉試高中,過了年我便上京去,到時候去拜見外祖母舅父舅母時在和表哥說話。”林煜抱拳道。

林燦卻是嘆道:“哎,日月如梭,弟弟我只得等下科春閨了,表哥保重!”林灼也擠在林燦身邊,扳著手指頭數了半天,還沒算出要幾年才輪到自己,賈璉他們的床已經走遠了。

“哼,總算走了,居然讓娘驚病了不說,還嚇著了小妹,真是喪門星。”林煜臉上才露出不耐來。

林燦拍了拍哥哥的肩膀,捏了捏林灼的小臉,想到徒熙巒所說的京裡頭賈家的傳言,目光也沉了下去。

而賈璉也不過是見到了母親的最後一面,說了幾句話後周氏便去了。賈璉傷心不已,但賈赦雖然傷心,卻也只一段時日而已,周氏還沒有下喪,他的傷心便沒有了。他後悔當初聽周氏的話沒讓賈璉早日娶親,如今將軍府無人主持喪事及內務。他沒有法子,在賈母的強烈要求下,他同意了讓大房的侄兒媳婦珠大奶奶,也就是王熙鳳幫著料理周氏的喪事和將軍府的內務。周氏的娘家人雖然頗有微詞,卻也無可奈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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