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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一百一十章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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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巧姐兒李紈進京,寶釵已死於寒冬雪地,雪雁不由得吃了一驚,隨即嘆息不已,豔冠群芳的十二釵之首竟然去世了?金簪雪裡埋,果然是應了判詞所言麼?

巧姐雖也應了判詞,卻遠比判詞上所言過得好,這也是因為鳳姐早有預備的緣故。

雪雁看著巧姐,問道:“寶二奶奶身在金陵,如何這樣年輕就沒了?”

算著年紀寶釵與自己同齡,自己尚是芳華,寶釵怎麼竟死了?雖榮國府早已敗落,但祭田尚在,不缺餬口之食,寶釵本身又是個極精明的女子,斷不該早早亡故,除非是病死。

想到這一,雪雁凝了凝神,果然聽巧姐兒嘆道:“祖母寫信給二姑姑,寶二叔叔走後不久,寶二嬸嬸舊病復發,憑是什麼名醫藥方都治不得,若有從前吃的冷香丸倒好,只是片家境敗落,哪裡還吃得起冷香丸?故咳嗽了幾年,一病去了。”

巧姐兒年紀雖,卻經歷了世態炎涼,經過富貴,吃過苦頭,若沒有劉姥姥,只怕她的下場比寶釵還不如,哪裡有今日夫婦和樂之喜。

雪雁暗忖,寶釵吃冷香丸才能治好的病,實際上她覺得冷香丸治標不治本,只是壓抑著從胎裡帶來的熱毒,配那麼一料丸藥,稀奇古怪倒也罷了,雨水雪水花蕊兒這些還能找得到,不過費幾年工夫,難得的卻是那一包異香異氣的藥引子,沒有藥引子,什麼都藥都配不成。落魄之家,失夫之婦,無引之藥,無不昭示著寶釵的種種不如意。

當年雪雁私下就曾經過,黛玉身嬌體弱,雖是胎裡帶來的不足之症,但是人參肉桂燕窩易得,只要不受氣,從年輕時開始保養,總能調理得好,這些年黛玉可不是好得七七八八?而寶釵則不同,沒有了藥引子,家裡又沒有錢,拿什麼來治病?

沒想到,自己竟一語成讖。

嘆息了幾句,雪雁撇開寶釵,問道:“珠大奶奶進京了?幾時的事兒?”

巧姐兒想了想,方道:“只聽二姑姑起過,蘭哥哥已經做了官,故珠大伯母進京來替蘭哥哥打,雖與我們並無甚往來,倒是和二姑姑透過書信。”

乍然聽到賈蘭已經做了官,雪雁不免有幾分驚奇,沉吟道:“蘭哥兒做了官?想是從軍罷?”賈家犯了事兒,即使李紈是節婦,賈蘭也不能從科舉,幸而李紈娘家人尚在,其父雖稱不上桃李滿天下,但曾為國子監祭酒,學生極多,薦舉賈蘭從軍亦不失為一條出路。

至於巧姐兒所李紈和她沒有來往,雪雁覺得此舉雖稍嫌涼薄,卻在情喇中,也難為李紈一個寡婦人家,含辛茹苦地撫育兒子。

巧姐兒覺得自己如今日子過得極好,雖沒往年的富貴,卻更顯得安樂祥和,倒也不羨慕李紈母子,不準李紈母子還沒自己過得自在呢,頭道:“正是。二姑姑,蘭哥哥和菌哥哥文武雙全,既不能科舉,便都從了軍,在軍中敢拼殺,況且蘭哥哥又是讀書識字的人,因軍中兵士多不識字,故蘭哥哥很受上面倚重,已經升了七品。”

雪雁聽了,頭不語。

巧姐兒又道:“姐姐回京了,不知林姑姑現今在西海沿子可好?林姑姑自打出了京,一去就是六年,竟不曾回來一次,前兒去看我媽,還聽我媽唸叨著呢。”

提起黛玉,雪雁臉上便堆滿了笑意,離開西海沿子進京時她最不捨得的就是黛玉,也不知道周白的身子骨現今如何了,不覺十分掛念,道:“我們姑娘一切安好,我來時還提起諸位奶奶姑娘哥兒們,心裡惦記著大夥兒。”

她本想王夫人已死,但是想到賈蘭如今蒸蒸日上,一旦王夫人亡故後的訊息傳來,勢必要回鄉守孝,一去三年,少不得斷了青雲路,便將此事吞嚥了下去。

雪雁也想到了別人,薛蝌做生意時,時常來往於西海沿子和金陵、京城一帶,若是有心,他們未必不會不知道王夫人已去,只是她卻不知薛蝌本不是多嘴多舌的人,況且王夫人重罪纏身,死於流放之地不是什麼好名聲,故薛蝌未曾過。

巧姐兒不知其中的緣故,感激道:“如此甚好,我們在京城也便安心了。”

他們家這些年全憑著親戚的餘蔭得了平安,尤其是黛玉,不然早就被人惦記著了,貧寒之家,有幾個家業,她又生得齊整,頭兩年不是沒人打過主意,幸而迎春來過一回,浩浩蕩蕩的官家太太,威儀天成,賈芸夫婦也常來探望,方令先前打主意的人息了心思。

旁邊的趙雲早命廝請了板兒過去跟前,彼此見過後,詢問他的學業,板兒進出過榮國府,如今長大了,又讀了書,倒也不膽怯,且他也知道趙雲曾經中過舉人,現今又是丁憂的官員,忙畢恭畢敬地回答,口齒清楚,談吐有致。

巧姐兒見狀心喜,趙雲和雪雁都是有能為的人,得他們青睞自然好處極多。

世事無常,令人感慨萬千,誰能想到他們竟換了一個過子,昔日的主子鋃鐺入獄的有,淪落鄉野的有,早早亡故的也有,赫赫揚揚的百年大族一夕之間樹倒猢猻散,而那時的丫頭卻憑著自己的本事步步高昇,成為今日的四品誥命。雖然趙雲因面容毀損之故,一生官職止步於此,但是一般四品官員又哪裡比得上趙雲和雪雁夫婦的人脈。

重陽節後,巧姐兒同婆婆上門拜見,雪雁招待得十分周到,又想到板兒現今在家苦讀,央趙雲修書一封,薦舉他到一位極有名的大儒那裡讀書,王家現今有一子家業,也供應得起,自是感恩戴德,倒與趙家時常來往,此乃後話不提。

卻雪雁一家至傍晚下山回家,各自回房梳洗,便有人來請趙雲並趙麒一同過去。

趙雲和雪雁相視一眼,果然是衝著他們來的麼?

雪雁眼珠一轉,趙雲不好開口,便由她詢問請趙雲父子過去做什麼,她開了口,來人自然不好不答,可巧來的是趙家本家的一個子侄,忙道:“聽是宮裡娘娘的孃家侄子,來了咱們這裡,聽聞叔父的名聲,特特來請叔父和麒兄弟過去一會。哎喲喲,好大的排場,錦衣玉帶,浩浩蕩蕩的,叔父如今做了官兒,也比不得他們排場大呢。”

趙雲眉頭一皺,心中雖怒,面上卻不顯半分,只是輕輕咳嗽了一聲。

雪雁聽了,忙問是哪一家娘娘,當她聽是德妃的孃家侄子韓旭,今年不過七八歲年紀,正是九皇子的伴讀人選,便猜測到了韓旭的來意,幸虧她先前得了於連生透露出來的訊息,無論德妃和韓家如何謀劃,當今都不會趙麒為九皇子的伴讀。

別趙雲只是尋常的四品官兒,便是封疆大吏,他們也不想涉足奪嫡之爭,從龍之功固然能夠平步青雲,但若沒有看準,被新帝忌諱,卻是滅之災。

趙雲淡淡地道:“替我告罪一聲,如今熱孝在身,實不能赴宴吃酒玩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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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之人本就有一腔傲氣,韓旭雖是德妃的孃家侄子,出身世家,但追根究底,就是個白身,既無功名,又無官職,不他正在守孝,便是已經出了孝,也沒有他去給一個白身作陪的道理,更何況他和雪雁同心,不願涉入奪嫡之爭。

看到來人頗是為難,雪雁聽出趙雲語氣中的不滿,她心中也有些惱意,但是卻不能平白無故得罪了人,畢竟閻王好見鬼難搪,忙婉轉解釋道:“好侄子,好歹替我們在貴客跟前賠個不是,按理原不該辭的,只是你叔父實在去不得。”

見他面有不信之色,雪雁不急不緩地道:“你也知道我們一家千里迢迢地從西海沿子急急忙忙地趕回來,晝夜兼程,到家頭一日你叔父顧不得歇息便守在老太太靈前,不論晝夜,草蓆磚枕,受了寒氣,吃了幾日藥才好些,只不敢讓外面知道,不料今兒陪我們娘兒們幾個上山,偏又吹了風,有些兒咳嗽,正想著再抓兩劑藥煎了吃呢,可巧你來了。”

趙雲雖然做了官,趙家本族倒不是十分害怕,畢竟是自家人,老族長並族老們也能他幾句,但是對於雪雁他們卻是敬到了十二分,誰都知道她話比趙雲還管用,故只得應了這話,回去稟告正陪著韓旭的鎮上大人物並族老們。

趙老族長等人聽了,忙向韓旭告罪。

他們已經陪了韓旭一天了,韓旭十句話裡有八句都是詢問趙雲父子,老趙家才興旺起來,憑什麼得到娘娘侄子的青睞?趙老族長上了年紀,也不懂京城裡的爾虞我詐,但是他眼明心亮,他們老趙家就出了趙雲這麼一個人尖兒,為人處世從來都有自己的主意,既然不願結交宮裡娘娘的侄子,必然有自己的用意,故言辭十分謹慎。

韓旭不過七八歲的年紀,縱然聰慧無雙,亦年幼氣盛,見趙雲父子油鹽不進,老族長話也顛三倒四,沒有半句有用的訊息,臉上登時流露出三分不悅來。

趙老族長心中暗暗叫苦,幸而他人老成精,挑些好話奉承。

韓旭哪裡是趙老族長的對手,不多時便消了氣,心下卻越發拿定了主意,趙雲父子不知好歹,更該將趙麒放在眼前,到時候做了九皇子的伴讀,還怕九皇子不替自己出氣?因此,竟而要在鎮上住幾天。

雪雁知道後,忙與趙雲商議。

趙雲道:“先前同老師定了,重陽節後讓麒哥兒過去跟老師讀書,既然他們來勢洶洶,咱們且避一避,明兒一早我就送麒哥兒過去。”

雪雁嘆了一口氣,道:“只好如此了。”

趙雲想到的,雪雁也想到了,一則趙麒跟著寧先生讀書,韓旭便找不到人了,見不著面,自然結交不得,二則趙麒已有了讀書的去處,德妃娘娘一干人等再打讓他做九皇子伴讀的主意未免落了下乘。

趙麒年紀雖幼,卻頗懂事,且他極愛讀書,聞得寧先生乃是父親恩師,滿腹經綸,又深恐自己落後於周玄,故聽父母起,便一口答應了。

次日一早起來,雪雁同趙雲梳洗完,仔細檢視給寧家的拜禮,唯恐有所疏漏。

趙麒和好兒一雙兄妹攜手過來,先行了禮請安問好。

如今正值清晨,很有些涼意,兄妹二人俱換了秋衣,趙麒倒罷了,出門在外,穿得並不寡淡,好兒卻穿著玉色銀楓葉夾襖,繫著水綠綾子面白色綢裡的裙子,因趙老太太去世之故留了頭髮,用青色絲繩挽著雙鬟,更顯得嬌嫩非常。

趙麒素疼妹妹,只是這一回出門讀書,怕得好幾日才能回來,心下十分不捨。

好兒聽自己日後好幾日都見不到哥哥,眼圈兒頓時紅了。

趙雲見狀,忙抱著女兒安慰,較之將來要繼承家業的兒子,趙雲極嬌寵女兒,安慰了她好半日,方對雪雁笑道:“一會子我送麒哥兒去老師府上,帶好兒一同去,讓老師見見,然後再帶她回來。”

雪雁嗔道:“送麒哥兒去,是為了讀書,帶她去,豈不打擾了先生?”

好兒朝她扮了個鬼臉,摟著趙雲的脖頸不放。

雪雁到底拗不過他們父女,況且對於兒女她向來一視同仁,若非世人重男輕女,她早已送好兒同趙麒一同上學了,因此用過早飯,便任由趙雲帶著他們兄妹二人駕車進城。

他們去後不多時,香桃過來道:“奶奶,咱們收的節禮都收拾妥當了。”

重陽節禮他們送出去得多,收到的也多,因一家老吃用不完,雪雁便吩咐下面清一番,將可以送人的心酒水尺頭等挑出來,道:“按著從前的規矩,先送老宅和外祖家一些,剩下的給各家些,不必太多,就給下面孩子們嚐個鮮兒,或是用尺頭做身衣裳。”

香桃答應一聲,自去料理。

他們在八景鎮還要住一二年,雖守孝,也並非不與人來往,只是不敢宴樂罷了,雪雁難得清閒,命人拿出皮子和布匹做冬衣,主子各六套,下人們各兩套。

才動了幾針,忽有人捧著帖子進來,笑道:“奶奶,這是姨奶奶家送的帖子。”

雪雁忙命人呈上來。

所謂姨奶奶指的是賴欣榮,現今她丈夫仍在苦讀。

榮國府被抄後,賴家隨之大傷元氣,後來在斷榮國府的案子時,又查出了賬上虧空,波及賴家,抄了家,封了宅子,然而賴家家底比一般官宦之家都豐厚,仍舊有房子有地,不缺吃穿,亦不缺下人服侍,賴尚榮還在做他的官兒。

雖雪雁不喜賴家從榮國府所貪汙的銀兩,但是既為賴家之女,她並沒有因為與賴家疏淡,這些年她不在京城,但送往京城的禮物中都有一份是賴家的。

如今賴嬤嬤已經去了,賴尚榮也官至六品,賴大夫婦並沒有去賴尚榮的任上,在那裡雖然能做老太爺老太太,享受富貴,但在京城裡卻能為賴尚榮打前程,不會斷了與雪雁的來往,所以仍舊住在京城裡。

欣榮這回下帖子乃是有事所求,定在三日後登門拜見,雪雁看罷,忙命人回帖。

晚間趙雲帶著好兒從寧家回來,雪雁與他聽,趙雲微一沉吟,道:“想是沒什麼要緊事,只是因為咱們回京,故有些來往罷了。”

雪雁見好兒面上似有睏倦,忙叫香櫞帶她下去安歇,方頭道:“我也這麼想,賴家雖敗了,底子猶存,大姐姐又是出嫁的女兒,憑榮國府如何也不能殃及到她,只是我料想必定不如從前賴家依附著榮國府的時候了,與咱們來往,少不得也要借幾分勢。”

到此處,不禁微微有些嘆息。

趙雲笑道:“情喇中。”

話題一轉,他開口道:“今兒給老師請安,老師考校了麒哥兒一番,連聲麒哥兒比我這般年歲還要強些,心裡十分喜歡,必定傾囊傳授。”

雪雁大喜,眉開眼笑道:“果然?”

趙雲了頭,雪雁心中更是喜悅無限。

趙雲幼時讀書在八景鎮已是極好了,然而和他比起來,趙麒卻是耳濡目染,比他受到的教導更多更好,趙麒有父母啟蒙,又得黛玉教導過,後來同周玄一起上學,皆是有真才實學之人,兼之他天資聰穎,自然比趙雲強得多。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無論哪朝哪代都是如此,也就是學而優則仕。

對於八股文雪雁雖覺不以為然,但是科舉流傳千年,卻是寒門學子唯一晉僧路,總有其道理,即便是現代不也是需要經過考試方能晉身?科舉唯有考中,方能輔國治民,或許有人如賈寶玉一般是國賊祿鬼,為了求名奪利而讀書,但是雪雁覺得不能以偏概全,而且那些學子學的並不獨八股文一項,更有君子六藝等等,因此她盼著兒子能學有所成。

趙雲笑道:“老師見了好兒,心裡很喜歡,特地給好兒取了學名,叫我們好生教養。”

雪雁忙問學名為何,趙雲道:“名曰麗。”

趙麗,麗字看似極俗,卻是大雅,意蘊幽深。

雪雁聽了,亦覺喜歡,遂令下人改口,稱呼好兒為麗姐兒。

好兒從前的性子十分跳脫,讀書也不用心,得了學名之後,竟乖巧地隨著雪雁讀書認字,雖然仍舊淘氣,卻比之前顯得穩重了幾分。

倏忽數日即過,雪雁驚喜地發現好兒的資質亦是上乘,靈慧頗似黛玉,於是詩詞一道極有天賦,雖然年紀甚,詩詞佈局也十分俗套,詞句並不極雅,但是她年紀便能成詩數句,雪雁覺得女兒強過自己幾倍,多年如一日,她如今還是做不出好詩來。

雪雁特地把好兒作的兩首詩記下來,打算給黛玉寫信時告知她。

欣榮送的帖子是今日過來,雪雁收拾一番,不多時,果然聽人到了。

雪雁攜著好兒親自迎了欣榮進來,見欣榮身上穿得並不鮮豔,倒有幾分暗淡,面容神色也有些老態,不由得十分詫異,不動聲色地道:“姐姐怎麼沒帶哥兒姐兒過來?”

論年紀,欣榮也只比她大幾個月罷了,如何卻顯得老了十歲?

她不知道欣榮自覺到了這把年紀,很不用像媳婦時的打扮新鮮,加上丈夫有兩個標緻的通房丫頭放在屋裡,故顯得格外端莊,很有主母風範,聽了雪雁的話,開口笑道:“原先打算帶了孩子們過來,不想前兒夜裡著了涼,都病了。”

雪雁忙道:“如今可好些了?”

欣榮笑道:“已經吃了藥,好了□分,只在家養著。”

話雖如此,雪雁仍舊命香椿預備藥材補品,道:“家裡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只這一子補品倒好,原是旁人孝敬我哥哥的,姐姐拿些家去,給哥兒姐兒們補補。”

欣榮不難於此,也沒推辭,道謝再三,方收了。

雪雁叫好兒上前拜見,欣榮伸手攬在懷裡,讚歎不已,道:“前兒你們老太太的喪事上我已見了好兒,覺得和你十分像,這才多久?越發出挑了。”

上回見面時,欣榮送了豐厚的表禮,好兒依稀記得,行了禮後,笑嘻嘻地不開口。

欣榮見了,心裡越發喜歡,她極想同雪雁結親,畢竟雪雁非是當年的丫頭,和她結親,好處極多,奈何自己夫君讀書不成,哪裡配得上他們官宦之家的公子姐,憑著趙雲和雪雁,只怕極多的人家都想惦記著呢。

雪雁鑑貌辨色,暗暗一笑,嘴裡謙遜道:“前兒先生給取了個學名,穩重了些,若是節前見,還跟從前一樣,禁不住姐姐誇她。”

欣榮又誇了幾句,話過三巡,方提起來意,面上帶著一抹羞愧,道:“按理,不該來打攪妹妹,只是我們老太太自己身上不好,得用人參配藥,家裡只剩下一些參膏蘆須,竟沒有上好的人參,雖有銀子,妹妹也知道外頭藥鋪哪有上好的?便是參行裡也都是一枝人參截作兩三斷,鑲嵌了參須。走了多家藥鋪,得的都是不好的,我們老太太又挑剔,人參略差一些兒老爺便我捨不得錢,少不得來求妹妹。”

到這裡,欣榮羞愧之餘,又流露出幾分滄桑之色。

雪雁聽了忙道:“咱們姐妹倆什麼求不求的?倒生分了。姐姐要人參,我們家有好些呢,送姐姐兩支又何妨?”她知道欣榮在夫家日子並不好過,從前榮國府尚在,賴家依附著榮國府,欣榮的夫家把她當真佛供著,如今榮國府不在了,賴家也損失大宅子和十幾萬財物,家計不如從前,良田也很有一些被權貴所佔,她夫家立時便變了一副嘴臉,好在賴尚榮仍在為官,自己又很有些體面,他們倒也不敢真的對欣榮頤指氣使。

雪雁命香桃去拿上回於連生送的人參,香桃去了半日,果然拿了一個匣子過來,開啟與欣榮瞧,一共兩支人參,都是拇指粗細,頭身粗,十分名貴。

欣榮卻道:“太珍貴了,我們老太太也用不著,妹妹不妨另換比這差些的。”

雪雁聞言,頓時一怔。

欣榮莞爾一笑,道:“好妹妹,我知道我來求你,你必定送我上好的,只是我們老太太哪裡是真病了?不過是聽富貴人家的老太太都用人參肉桂補身,得了人參養榮丸的方子便要配藥吃,又嫌藥鋪裡的不好,非得叫我拿銀子去買上好的,若見了妹妹送的這人參,明兒指不定還有什麼主意,不知道得煩勞妹妹多少回呢!妹妹好心,我卻不能如此。”

雪雁恍然大悟,命香桃去拿次一等的人參,在他們家雖是次一等的,在外頭也是極難得,道:“人參大熱大補,好端端的吃什麼人參養榮丸?姐姐也多勸勸你們老太太些。”

欣榮聽了,笑容頓失,苦澀地道:“我若能勸得住,也不會來勞煩妹妹了。自打家裡出了事,哥哥多年沒有升官,老太太就看我不順眼,成日家挑三揀四,綾羅綢緞、山珍海味樣樣都要,略有一些兒怠慢,就哭天喊地罵我不孝。”

到這裡,欣榮幽幽一嘆,當初多少人羨慕自己,如今自己卻羨慕雪雁,也許有些話兒不得不錯,負心多是讀書人,丈夫如此,連帶婆婆也吝苛了。

雪雁眉頭一皺,打從心裡瞧不上欣榮婆婆丈夫這樣的人,考不中才好,一旦高中指不定如何禍害百姓,遂道:“姐姐也別太縱容了,揮霍得多了,日後孩子們怎麼辦?若不是姐姐當年嫁妝豐厚,姐夫如今哪裡能順順暢暢地讀書?也忒得隴望蜀了。”

欣榮頭,前兒她見過父母,父母也是如此囑咐,故謹記在心,不似從前那樣任由丈夫和婆婆揮霍無度,感激道:“妹妹放心,我理會得。”

如今雪雁歸京,諒他們也不敢再對自己使臉色。

彼時香桃已另拿了人參過來,亦是兩支,都是手指頭粗細的,欣榮看了一眼,道:“這也是上好的人參,便是三十換都難得,妹妹破費了。”

雪雁微微一笑,又指著先前拿來的人參道:“我也並沒有破費,都是別人送的,姐姐也知道我哥哥,哪一日沒人送東西,吃用不完,這幾支人參姐姐只管都拿去,好的自己留著,不定將來用得上,這略次一等的就如姐姐所言,給老太太配藥罷,只不過姐姐也留個心眼兒,別一股腦兒地給她老人家,且先稱個一二兩。”

欣榮聽她提,頓時恍然,心中感激不盡。

隨後,姐妹二人起城中之事,雪雁知她消息靈通,便問起李紈母子二人來。

欣榮道:“這大奶奶也是個有能為的人,蘭哥兒娶妻生子都是她一力操辦,如今蘭哥兒做了官,又有娘家人幫扶,將來必定前程似錦,只是為人稍顯涼薄了些,對於榮國府剩下那些人竟都不管不顧,守著這樣的婆婆,蘭哥兒媳婦日子雖不差,但也不上好。”

寡母婆婆多對己子愛如珍寶,深恐媳婦奪走了愛子,未免有些吹毛求疵,對媳婦多不和善,自古以來,不獨李紈如此,知書達理的極少。

聽欣榮這麼一,雪雁忽然想起李三來。

老太太辦喪事時,桑家打發人過來,可巧就是李管事夫婦二人,與雪雁閒話時提起李三之妻唏噓不已,雪雁方知道一些,較之李紈,李母更為吝嗇刻薄,畢竟李紈自幼讀書識字明理,如今又要藉助媳婦的孃家,故不曾對她十分苛刻。

李母不同,雖也明理,卻自覺兒子最好,旁人都是都理當伺候他,又覺得連雪雁都配不上李三,現今的媳婦能嫁到他們家實在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弄得李三之妻苦不堪言,縱是家資饒富,自己也讀書識字,教養孩子,可有這麼一個婆婆在上頭,實在難過,偏生李母雖病著,卻因一直用人參養著,雖未痊癒,卻也未曾喪命,現今還活得好好的。

雪雁聽到這裡時,頓時感慨萬千,幸虧自己沒有選擇李三,不然倒黴的就是自己了,雖以自己的心計本事自然不會落得如此,但畢竟不自在,難怪人都有些容易生病的人反而長壽,想來李母便是如此罷。

不管他們如何,都與自己無關了,她如今過得很好,這便心滿意足了。

送走欣榮後,雪雁回來看人收拾她送給自己家的禮物時,赫然發現送的禮物極重,綢緞釵環一應俱全,雖不足人參之貴,但也有百兩之巨,可見其用心。

雪雁暗暗感嘆了幾句,欣榮行事有章法,有來有往,日後才能長久,如此甚好。

趙雲聽雪雁完,覺得賴家在人情往來上很不錯,許是從奴才出身翻身為官,賴尚榮官聲不錯,未曾被榮國府牽連罷官,也是一件幸事,既是暴發新榮之家,又做了幾件為國為民的實事,趙雲不在意他們家的出身,請恰是賴尚榮上峰的同窗關照一下。

賴家聽雪雁趙雲已去了書信,頓時感激不已,賴大家的親自來了一趟。

賴大家的走後過了一日,雪雁收拾些東西,帶著好兒去周家的家廟,探望妙玉和惜春。

雪雁先上了香,又上了一百兩香火銀子,請廟裡的師父們念幾日經,趙老太太已去,她此舉亦是恰當,交代完了,方去見二人。

如今兩個人依舊住在周家的家廟裡,妙玉身邊仍由嬤嬤和丫頭服侍,惜春卻同她不一樣,十分苦修,但是平常兩人談經論道,弈棋品茗,又有周家護著,倒也平平安安。

見到雪雁,妙玉頓時臉露笑容,招手叫好兒到跟前,細細打量一番,道:“倒好個模樣兒,和你有些兒彷彿呢。一別這麼多年,不知道你們家麒哥兒如何了?”一面,一面命末兒拿了一個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瓔珞給好兒,底下綴著一塊玉鎖片。

好兒不缺此物,看向雪雁,見她頭,方拜謝收下。

雪雁笑道:“麒哥兒現今跟寧先生讀書呢,不常在家,若今兒在家,我就帶他來了。”

妙玉聞言倒也不覺得如何失望,她本就是這樣的人,只顧著自己自在,雖不如惜春那般冷心絕情,榮國府勢敗絲毫不聞不顧,但也不是十分熱絡便是了。

隨後,妙玉問了黛玉,雪雁忙一五一十地了。

惜春坐在蒲團上,緇衣佛珠,面容平靜,聽了雪雁這些話,眼珠微微一動,合十道:“阿彌陀佛,因果報應,天理循環,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罷了。如今林施主伉儷相得,兒子爭氣,不枉從前受的那些罪。”

雪雁聽她如此,唯有苦笑。

一時惜春該做功課了,便自顧自起身離開,妙玉知她性子,雪雁亦知,也沒有起身送她,只看著她消瘦苗條的背影暗暗嘆息。

末兒在一旁侍候著,扇風爐燒水烹茶,臉上帶著一絲紅暈,道:“了緣師太如今正經地修心,外事一概不管不問,那年賈家出事兒,聽跟著了緣師太一同出去化緣的師父,見到了賈家的人她也不認。”

雪雁問是見到了誰,末兒想了想,道:“不曉得,師父也不敢問。”

妙玉卻道:“修佛修的是四大皆空,惜春也好,了緣也罷,無非是換個地兒成全自己,並沒有超脫,若真是看破了紅塵,一顆平常心足矣。”

雪雁聞言一怔,隨即一笑。

也是,惜春的出家,更多的是因為她看破了賈家的齷齪,見到了姐妹們的淒涼,她無力改變,遂起了逃避之心,她只當空門即淨地,當有歸處,卻哪知若沒有周家庇佑,如今尋常的尼姑庵裡哪裡能得安生?水月庵那些事兒至今屢見不鮮。

妙玉則不同,即便人人都她可厭,似僧非僧,似俗非俗,她依舊我行我素,壓根兒沒當自己是佛門中人,行事作風依舊帶著大家姐的嬌氣。

雪雁在廟裡吃了一頓齋飯,至傍晚方帶著好兒回家。

途中好兒問道:“那兩位師父同咱們家有來往嗎?妙玉師父還送了這麼好的東西,就算是咱們家,雖然有,也不多呢。”

雪雁莞爾一笑,細細地將妙玉和惜春的來歷告訴她。

好兒聽罷,同情地道:“原來了緣師太是周家伯母的表妹,怪道這樣好看,只是妙玉師父還記掛著哥哥和周家伯母,她怎麼就一兒都沒問呢?”

雪雁怔了怔,笑道:“難道你不曾發現了緣師父是聽完咱們的話才去做功課?”

好兒了頭,恍然大悟。

好兒倒挺喜歡妙玉,妙玉才氣極高,非雪雁所及,況且好兒恰喜詩詞,除了趙雲教導一些,雪雁半兒教不得,趙雲不在家的時候,只能督促她練字,因此趁著無事,她便常帶好兒去廟裡尋妙玉,妙玉如今三十幾歲的年紀了,也愛好兒伶俐,教導得十分用心。

妙玉曾經於邢岫煙有半師之分,若她冷冷淡淡,偏生是有心的人,不然不會對邢岫煙如此照顧,因此一來一去,不過三兩日,竟擇了一日收了好兒為徒。

雪雁自是歡喜,自己一雙兒女真是了不得,將來的前程幾乎可以預料得到。

好兒拜師的第二日,雪雁打發人給賴家送果子,忽然收到了黛玉的書信。

黛玉信中今年西海沿子天不降甘霖,良田乾裂,顆粒無收,因有周鴻坐鎮,底下不敢貪汙,服了當地不少豪紳開倉放糧,黛玉做主率先將兩家積存的糧食都濟了災民,又拿了她自己的體己銀子派人從各地收購糧食運來,又免了今年的租子,耕種之時發放糧種,因百姓之家也有一存糧,如此一來,除了救急不及的外,餓死之人竟不足百個。

與黛玉書信一同進京的還有西海沿子父母官的摺子,長乾帝立時命人加急發放賑災糧款,褒獎了周鴻夫婦一番並賞賜周家一些財物不,又令當地官員齊心協力開倉放糧。

雪雁亦覺憂心,最近幾年旱澇不定,莊上的收成減了好些,往往還得貼補幾千兩出去,猶記得在西海沿子買田值地的頭一年便是如此,她原不是氣的人,倒也不甚在意,只能嘆息一聲,哪有那麼多的太平盛世,只可憐了老百姓,經常因賑災不及活活餓死。

雪雁想罷,同趙雲商議了一回,忙回了黛玉的書信,她本就將自家託付給黛玉,那些糧食既能救人,何必白放著黴爛,臨行前曾與黛玉過,怕西海沿子今年大旱,若是有災,只管動用自家錢糧,故十分贊同黛玉所為,同時又打東西,託去賑災的人送往西海沿子。

黛玉愛書,也愛打扮,她們主僕兩個至今都未曾改變絲毫,仍有閨閣女兒時的爽利,她們還不到三十歲,正值芳齡,風華絕代,就算都有了兒女,也不願意像當下女子那樣,到了不到三十歲的年紀便都喜穿灰暗沉重刻板顏色的衣服,以示端莊穩重,因此雪雁特特選了許多京城中新鮮花樣的布料、首飾、宮花等物送給黛玉。

趙麒謄寫了幾篇跟寧先生上課後做的文章,好兒因已學了一針線,遂做了些絡子、結子和荷包等物,雖然粗糙,卻十分用心,雪雁將其一並放在禮物中。

對於一雙兒女,雪雁雖不致嚴苛到讓他們失去天真活潑的天性,卻也並不敢放鬆對他們的教養,唯恐他們仗著家裡有一錢,一勢力就去做一無所能的二世祖,故向來是一鬆一緊,張弛有度,趙雲也十分贊同。

趙麒讀書之餘,便跟趙雲習武,也學騎射之術,閒暇時則同族中子弟一同頑耍,爬山涉水,登樹捕鳥,無所不為,並未因出身就覺得高人一等,八景鎮上眾人對他讚不絕口。相比較閉門苦讀的趙鋒父子,趙麒自然更得人喜歡。

雪雁經過嬤嬤們教導,自然又教導女兒,從兒便開始,將禮儀銘刻在骨子裡,況且妙玉也是仕宦之家的千金姐,長此以往,還怕好兒將來不成材?

於連生知道後心疼不已,但也知道不能心軟,只能趁著假日過來帶兩個孩子進城作耍,亦來往於達官顯貴之家,長乾帝信任他,他又不似戴權夏守忠之流貪財弄權,倒漸漸在讀書人中有了些好名聲,雖不及司馬蔡倫鄭和等人,卻也不如一般宦官那樣被人輕視。

於連生無欲無求,也沒有因為自身輕視自己,便不會生事。

長乾帝對此自然極是滿意,更信任於連生了。

皇后越發覺得自己先� ��的決定不錯,聖人正當壯年,又懂得保養,並沒有因為忙於朝政而誤了歇息,也沒有寵冠後宮的嬪妃,身邊也沒有弄權的宦官,自己母子安分守己,動那麼些心思做什麼?可惜德妃等人被脂油蒙了心,自尋死路。

韓旭鎩羽而歸後,德妃氣得不行,皇后掌管後宮,每逢嬪妃眷屬進宮,須得先來給她請安,三宮六院也就那麼大的地方,大多訊息都瞞不過人,皇后暗暗一笑,趙雲夫婦兩個倒是聰明得很,先下手為強,又有於連生在長乾帝跟前的體面,縱然德妃心裡不滿,但雪雁如今守孝,不會進城進宮,兩三年後,誰還提如今之事。

想到雪雁,皇后不免想起南華,也是個聰明人,可惜沒那福分,倒蔭及了妹子,比之南華,雪雁似乎更聰明些,日子過得比別人強百倍,記得當年還是個丫鬟,汲汲營營地替主子打算,誰能想到榮國府敗就敗了,反倒是這個丫頭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好。

等她出了孝,趙雲官復原職,離京前宣進宮裡見一見罷,她一向喜歡聰明人。

雪雁不知皇后的心思,如今在家裡養兒教女,十分自在,她只是看得清自己的身份,有自知之明罷了,日子總是靠自己經營的,好與壞,大多怨不得人。

卻黛玉收到東西時已將是年下了,這一年本地雖然大旱,但秋後就得了雨水,旱情緩解,耕種得宜,又有了朝廷發放的錢糧,百姓感恩戴德,渡過了難關。

她因有了三個月的身孕,覺得十分疲憊,家裡大事務都交給紫鵑等管事媳婦操持,人情往來多不出門,到了她這樣的身份,在此地只有旁人來拜她的,沒有她去拜別人的,紅白喜事更因她有孕而推辭,只打發下人去送禮。

周白生來體弱,險些不保,黛玉對這一胎十分謹慎,家裡大夫常駐,乃是精通婦孺調養之道的,周鴻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親自登門請來,有這位大夫在,周白的身子骨倒比先前強了些,黛玉也依照大夫和雪雁曾經的,都是用藥膳來調理,若不是發熱患病,鮮少吃補藥。

這日正在看書,聽賑災的官員到了,黛玉並未在意,周鴻只管軍中,這些自有本地父母官料理,哪知雪雁送的禮隨著一起,黛玉聽聞,忙命人進來。

賑災的官員也知道周家身份,打發婆子送來的,請了安,問了好,奉上禮物和書信。

主僕分別雖不及一年,心裡卻甚是掛念,黛玉問了好些話,又收了禮物書信,方命人帶兩個婆子下去,賞了一等賞封兒。

看著雪雁送的禮,黛玉伸手摸了摸一匹大紅蟒緞,笑道:“這是上用的,想來是於總管送給雪雁的,給白哥兒做件襖倒好。”經過調理,周白比從前好了些,黛玉又得老人的囑咐,給白哥兒穿得鮮豔些,這兩個月雖然咳嗽些,卻沒再病得讓自己擔心。

紫鵑陪笑道:“這一年忙著賑災,奶奶不曾做新衣裳,如今也該做幾身。”

黛玉頭一笑,道:“如今災民也都妥善安置了,又有了朝廷發下來的錢糧,不愁過不完冬天,我這顆心也放下來了。”

完,拆開雪雁送來的書信,看罷,面上有些嘆息。

紫鵑見狀忙問道:“可是京城裡出了什麼事兒?”

黛玉搖了搖頭,嘆道:“也就是些姐妹們別離後的事情,放下書信,又看好兒做的針線和詩詞以及趙麒做的文章,不禁為雪雁感到喜歡,笑道:“倒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曾想妙玉竟收了好兒為徒。”

紫鵑訝然道:“竟有此事?”

黛玉抿嘴一笑,道:“人人都妙玉如何乖僻,實不知她也教過薛家大奶奶呢,由此可見她並不是無情的人,只是性子和人不同,落了這樣目無下塵的名聲。”

黛玉自幼被父母當作男兒教養,讀書識字,素來不在意世人的女子無才便是德,她自己已有了兩個兒子,盼著能再生一個女兒,況且好兒是在她跟前長大的,故待她如女,並沒有重男輕女的心思,知她有了名師教導,又有父母薰陶,很是為她歡喜,特特命紫鵑找出自己幼時用過的詩詞書籍,其中有不少批註,打算到時候送回京城給好兒。

紫鵑聽了,笑道:“急什麼?也不知道那些書都放在哪個箱子裡,須得細細翻找,咱們送回京城,如今也不方便,還得等些時候呢,瞧誰順路罷。”

黛玉道:“你替我記得,早早找出來要緊,免得到時候忘記了。”

紫鵑滿口答應。

一時奶孃抱了周白過來,黛玉忙命放在自己身邊,逗了一會子,道:“雪雁送的綢緞你們拿兩匹去做衣裳,過年好穿,宮花兒也各拿兩支去戴,白放著黴壞了。”

紫鵑帶著丫頭們連忙過來磕頭。

黛玉又選了幾色禮物送人,方罷手命人收下去。

晚間周鴻在營中未歸,周玄過來陪著母親用飯,飯後黛玉細心地問了學業,見他日益長進,大有父親之風,自是十分欣慰,等周玄走後,摸了摸隆起的肚腹,黛玉微微嘆息,可惜林家終究無後,也沒有人給父母上墳燒香,雖有孃家旁支族人念著自己的好處,勢必不會坐視不管,但終究不是父母的後人。

想到林家,黛玉不禁長吁短嘆,卻也知道縱然自己再生數子,亦不能承繼林家香火。不過她也知道自從弟弟去世之後父親便絕了心思,只一心教導自己讀書,父親豁達如斯,自己何必糾結於此?沒的徒生傷感,遂放下此心不提。

黛玉懷的這一胎比前兩胎都艱難,吃不下,睡不好,慌得紫鵑等人想盡了辦法,周鴻幾乎都是白天在軍營裡,晚間縱馬回來安撫,饒是這麼著,黛玉本就不豐腴的身子更顯得纖細,直到懷胎六七個月後方漸漸好起來。

紫鵑等人松了一口氣,忙不迭地給黛玉進補,倒漸漸豐腴了些。

七月七日,黛玉平安產下一子,和周玄的儒雅、周白的纖弱不同,此子十哭聲洪亮,眉濃眼黑,十分壯實,一個奶孃的奶水竟然不夠他吃,須得兩個方足,訊息送到京城,周夫人和雪雁都為之歡喜不已,七月如火,故周元給他取名為周赤。

雪雁聽後,笑道:“難道三公子生得這樣壯實,難道將來要從武不成?”

現今周玄喜愛讀書,行事有周元、林如海之風,將來必定從科舉出身,周白身子弱,前程未知,周赤如此,她又從信中黛玉口中得知,周赤自出生後清醒之時總是手舞足蹈,腿腳十分有勁,奶孃身上常現淤青,周鴻此子根骨極佳,有學武的天賦。

雪雁本是隨口笑,卻不料竟一語成真,周赤後來果然繼承父業,執掌天下兵馬大權。

此時趙麒跟著寧先生讀書,大有長進,因年初長乾帝命九皇子讀書,選了韓旭並韓家另一位旁支子弟做伴讀,只趙麒已有了讀書的去處,未曾選他,德妃十分不忿,暗恨趙雲和雪雁夫婦不知好歹,底下人為了奉承她,竟然來尋趙家的晦氣,在趙家的商鋪搗亂。

雪雁和趙雲回京後守孝,因清閒得很,趙雲便置辦了不少商鋪、田莊和宅子,都放在雪雁名下,另外還得了一處溫泉莊子,那家官宦原是趙雲的同窗,偏生壞了事,雖未抄家滅族,但大傷元氣,所以變賣了京城的產業準備回鄉,因與趙雲極熟,聞得趙雲置辦家業,便賣給了趙雲,雪雁和趙雲得了這莊子後歡喜不已,時常過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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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很是鬧騰了些日子,弄得趙家的鋪子不敢開張,一旦開張,必定有人來鬧,影響了生意,或他們賣的東西不好,或他們坑人,種種理由不一而足。

趙雲查清那些人是為了奉承德妃自作主張,暗暗冷笑一聲,他本就不是忍氣吞聲的人,何況訊息素來靈通,當即收集了那些人的罪證,做這些事的人或是欺男霸女,或是貪汙受賄,總而言之,沒有清白無辜的,將罪證悄悄送到其政敵手中,不過數月,他們統統落下馬來。

長乾帝從於連生口中得知後,笑道:“不正面交鋒,反而釜底抽薪,倒是個能人。”

於連生道:“老爺謬讚了,的這妹夫性子太烈了些。”

長乾帝搖了搖頭,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他若是忍氣吞聲,沒有半兒剛烈,我反而看輕了他,如今用罪證來解決奉承德妃的一干人等,又不曾冤枉了他們,且為民除害,真真好本事。我記得你這個妹夫是舉人出身?”

於連生謹慎地道:“回老爺,是。”

長乾帝想起趙雲因為面上殘缺遂不能科舉,一生只能止步於四品,然而這等人才若是任由埋沒,實在可惜,道:“我記得趙雲如今丁憂在家,何時出孝?”

於連生心中一喜,趙雲還沒出孝便被長乾帝記掛著,此乃求之不得的好事,忙道:“按著他們家老太太去世算的話,年底便該出孝了,然而當時趙雲身在西海沿子,知道訊息是去年二月,因此明年五月方能出孝。”

算一算,也就半年多。

長乾帝道:“既這麼著,你且記在心裡,等到五月時趙雲上了摺子,提醒我批閱。”

於連生滿口答應,長乾帝這麼,意思就是趙雲一出孝便能復職,不必似其他人的摺子經過層層遞進,等到復職已經過了許久了。

至於德妃及其娘家人,於連生冷冷一笑,眼底一片晦暗,自作孽不可活,雖非德妃之命,但終究是他們那一派的人,這樣睚眥必報的人物,還想登上皇位?做夢!

皇后暗暗稱快,不她平素十分照顧於連生,便是日後不拉攏他,他也不會替德妃娘兒們在長乾帝跟前好話了,誰不知道於連生幾乎是無欲無求,唯獨對這認來的妹子一家親熱無比,德妃娘家人得罪了趙家,同時也得罪了於連生。

轉眼間就到了來年五月,榴花初綻,如火如荼。

趙雲和雪雁設宴請客,脫了孝服。

此次宴上來了不少人,丁家的老太太也親自過來了,送了很豐厚的禮物。

這個丁家便是丁宇家了,即付二姐原先的夫家,因付二姐之故,丁宇被牽連免了職,他本人倒是有才幹且正直厚道的人,回鄉之後和趙家有些來往,倒也識情識趣,後來又娶了一房妻室,不同於付二姐,本性十分賢惠。趙雲和雪雁去西海沿子之前,可巧朝廷再次起復舊員,趙雲心中品度多時,便薦舉他到舊友跟前,謀了個偏遠之地的縣令,幾年下來,丁宇勤勤懇懇,已經升到了從五品,依舊外放,但是卻到了江南。

聽付二姐眼見謀劃不成,遂卷了丁家還給自己且一直被自己緊攥在手裡的嫁妝趁夜跑了,也曾糾纏過丁宇,只是丁家也不是軟弱的,到底厚道,只攆走了她,剩下付家沒有能為,又沒了錢,如今已經是家徒四壁了。

雪雁回來不久就聽了,倒也唏噓不已,見到丁家老太太,自是一番寒暄。

今兒皇商家的唐太太也來了,見到邢岫煙,倒覺有些詫異,但想到他們的交情,隨即瞭然,忙上前問好廝見。

邢岫煙瞅見和唐太太同來的一個婦人,唐太太是和他們家交好的一個行商的太太,才進京,邢岫煙只覺得她十分面善,忽然靈光一閃,道:“這是平姐姐不是?”

平兒雖然只是鳳姐的陪嫁丫頭,開了臉兒放在賈璉房中,但因她平素十分體恤下人,底下廝丫頭有什麼為難的事兒都求到她跟前,便是鳳姐罰人,她也給人求情,兼之又與鴛鴦、襲人等交好,在榮國府裡比一些主子還有體面,故寶玉等人常喚她一聲姐姐,平兒曾經還拿過鳳姐的斗篷給邢岫煙,邢岫煙一直記在心裡。

雪雁吃了一驚,轉頭細看。

平兒今年已有四十上下的年紀了,但那婦人瞧起來卻只三十多歲的模樣,膚色白潤,容顏娟麗,依稀還能瞧出年輕時的花容玉貌,不是平兒是誰?

雪雁見她雖是跟著唐太太同至,但言行舉止落落大方,身邊也有丫頭僕婦跟著,身上亦是當下時鮮的綺羅綢緞,倒比唐太太還顯得氣派些,也難怪如此了,唐太太家雖然是皇商,到底比不得平兒自就在公府侯門裡長大,見的都是達官顯貴。

唐太太訝然道:“薛太太認得她?”

邢岫煙了頭,隨即看向雪雁,又看向臉上難掩詫異。

當初賈家敗落,許多下人都被變賣,問到平兒時,都被過路的行商買走了,再不曾想到她竟然會出現在這裡,且聽到自己驚呼,亦是坦然自若。

雪雁心中卻是一嘆,唐太太是行商的太太,那麼就是平兒是正室了?

想罷,雪雁笑道:“好你個平兒,既來了,也不一聲,倒叫咱們吃了一驚。”

平兒含笑賠罪,道:“我今年才跟我們老爺進京,唐太太帶我來給太太賀喜,也見識見識,原沒想到竟是太太,若是知道,早該親自來拜見了。”畢,又問雪雁一家好,又問邢岫煙和賴家人等,但凡是認識的和不認識的,竟然一一問候,面面俱到。

唐太太笑道:“不曾想你們竟是舊識。”

雪雁和邢岫煙微微一笑,平兒過得好,她們也為她歡喜,自然不會平兒的舊事,平兒心中著實感激,待人散了,她反留下與雪雁敘舊,唐太太交代了幾句方離去。

邢岫煙也留了下來,賴家卻沒有。

提起往事,平兒只覺得一言難盡,道:“那年,我被買了去,原想過尋死的,到底膽子,沒死成,不過是做妾,在賈家也是個通房丫頭,日子還是一樣過,到底循規蹈矩地熬了幾年,也是先前的太太沒福,我去時已得了病,幾年後死了。可巧我有些見識,又善與人應酬,還能在生意上出些主意,他便扶我做了正室。我吃過苦,受過罪,那時已有三十來歲了,不能生了,先前太太留下的孩子都大了,覺得與其讓老爺續了別人再生孩子分家產,不如我佔著正室的位子,都同意了,扶正之前還花了錢,特特消了我的籍,成了良民。”

雪雁和邢岫煙聽了,頓時感慨萬千。

鳳姐如今還在牢裡苦熬著,平兒竟已做了行商的正室,雖士農工商,商為末流,但卻是良民,又和唐家交好,日子過得不差。

平兒又道:“我已打聽到二奶奶和巧姐兒的下落了,正打算過兩日去請安,沒想到今兒反見到了太太們,倒是意外之喜。”

雪雁道:“巧姐兒今兒原要來的,偏生才有了喜,成日家嘔酸,行動不得,故只她婆婆來了,你又不認得,我們也不想舊事,便沒給你們引見。”

平兒聽了,立即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道:“巧姐兒好,我也放心了。”

雪雁暗暗頭,雖平兒有心計本事,但是性子也的確不失良善。

次日,平兒果然去探望了巧姐,送了許多東西,又去牢裡見了鳳姐,還花了些錢替鳳姐打牢裡,雪雁得知之後便撂開此事了。

因他們夫婦早已得了於連生先前的囑咐,故此趙雲出孝後立即寫了摺子呈上去,他本是武職幕僚,隸屬周鴻麾下,本意也願意重新回到西海沿子輔助周鴻,他們之間多年的情分到了如今並不想分離,不料長乾帝看到摺子後,卻他為從三品京營遊擊將軍。

旨意下來,雪雁又驚又喜,外面亦是群情聳動。

趙雲面有瑕疵人盡皆知,人人都以為他止步於四品,畢竟三品以上文武百官普天之下不過區區數百人,京官唯有三品以上方能朝見,即便是四品亦已是極為難得了,誰也沒有想到他竟能跨過這道坎兒成為三品官員,即便是從三品武官,也足見深受當今信任。

朝堂內外人心如何,長乾帝心中明白,不少人暗暗與皇子來往,雖諸位嫡出皇子十分懂事,並未結黨營私,但其他皇子可是個個都為自己拉攏勢力,因此皇宮內外的守衛以及京營統領長乾帝都選擇最能讓自己信任的人,不允許出任何差錯,趙雲無黨無派,又是於連生的妹夫,心性品格都無可挑剔,長乾帝自然願意額外恩典重用。

長乾帝願意額外加恩,趙雲又從武職,在邊關打仗的將士腿腳臉龐受傷的好多著呢,不似文人那般,故別人也挑不出什麼不是來,只在心裡暗暗羨慕趙雲受長乾帝重用罷了。

雪雁卻有些惋惜,若在京城,她就很難再見到黛玉了。

除了守孝二年多,她和黛玉一直都是形影不離,現在黛玉遠在西海沿子,日後必然也要跟著周鴻,而自己卻在京城,再相見也不知道何年何月,如何能不想念?

趙雲走馬上任後,一家搬回了城裡,趙雲當差,雪雁則出門應酬,好容易出了孝,自然要各處酬謝一番,先是忠順王府,後是寧安郡主府,然後周家、桑家、張家、寧家、霍家等等,雪雁一家不落得送帖子過去,然後登門拜見,其後方是賴家、唐家、薛家等處。

薛蝌精明,人卻又厚道,憑著這幾年的生意,又費了些功夫打,年初已領了戶部的差事,晉身為皇商,重複了薛家舊日的榮光。

彼時薛家嫡系長房已絕了嗣,薛蝌也是嫡系,乃是長房嫡次子的長子,是薛蟠嫡親的堂弟,又有本事,家業也大,金陵薛家餘下幾房早已沒了往年的張揚跋扈,個個夾起尾巴做人,如今見薛蝌如此本事,寶琴的夫君柳湘蓮也有官職,遂奉薛蝌為族長。

邢岫煙如今過得極好,她本性善良,恬淡安然,不忘接濟孃家,同時也沒忘記遠在金陵的邢夫人祖孫兩個,但她不曾任由孃家和邢夫人予取予求,薛蝌自是滿意,待她更好了。

這一日雪雁在薛家同邢岫煙話,忽然下人來是賈蘭死了。

雪雁和邢岫煙登時大吃一驚,賈蘭年紀輕輕怎麼就死了?

賈蘭如今仍是七品,在外從軍,大約是李紈自知本性,羞於見人,不曾與雪雁邢岫煙等人有所來往,她既如此,雪雁自然不能登門,以免給人耀武揚威的印象。

邢岫煙意欲換了素服過去道惱,雪雁忙道:“先打聽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兒。”

雖她已不將自己身處的世界當成是一本書,而是真真切切的生活,但是鑑於從前極愛紅樓夢,對其中的情節判詞幾乎倒背如流,並沒有隨著時光的流失而忘記,因此她突然想起賈蘭賈菌的一些蛛絲馬跡來。

因嫌紗帽,致使鎖枷扛,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

邢岫煙怔了怔,先打發了訊息的人,而後又叫人打探,雪雁亦回家如此,同邢岫煙約好了次日去李家道惱。

趙雲道:“為了功名利祿,強奪苦爭罷了。”

雪雁不解,忙問其故。

原來賈蘭賈菌等人只想著重複祖上榮光,苦心經營,經不住旁人遊,竟投到了一位皇子的門下,即德妃所生的三皇子,賈家雖然敗了,但歷經百年,賈代善賈赦在世時,亦有不少舊人在軍中,總有那麼幾個念著舊情的,也便被三皇子惦記上了。

長乾帝豈是旁人可左右的,什麼事情沒看在眼裡,底下幾個心腹鑑貌辨色,都覺得賈蘭等人自尋死路,也有和李家有些瓜葛的,心下不忍,可巧一地鼠盜蜂起,遂命人帶軍剿匪,便是賈蘭賈菌所帶的那一支,原本只想著讓他們有些事情做,免得攪合進朝堂風波中,誰承想賈蘭等人卻是年輕氣盛的,貪功冒進,竟被土匪亂箭射死,只可憐了家中寡母寡妻。

雪雁知道來龍去脈後,嘆息不已。

次日,她換了素服,同邢岫煙過去。只見李紈從賈蘭之妻渾身縞素,憔悴不堪,一旁奶孃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兒子,雪雁嘴唇蠕動了一下,不管什麼言語都無法安慰。

李紈淚流滿面,聲音嘶啞,道:“自打蘭兒做官,便要替我掙下誥命,今年才請封了的七品敕命,鳳冠霞帔在身,哪裡想到蘭兒竟先我而去,只剩下我們娘兒們三個。都積陰德,積陰德,想是我的陰德不夠,才讓我中年喪子,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我寧可蘭兒在家庸庸碌碌,也不願意白髮人送黑髮人,只可惜如今已經是後悔莫及了。”

雪雁心中暗歎,對於李紈而言,鳳冠霞帔後步入黃泉,遠沒有中年喪子來得痛苦,或許這就是李紈命薄之處,青年喪夫,中年喪子。

薄命司中在冊的女子,除了寥寥幾個,餘者竟都一一應驗。

黛玉和李紈交好,雪雁不是沒想過幫襯李紈一二,也因此瞞著王夫人去世的訊息,但是李紈舊日

是書香門第的姐,大戶人家的長媳,她能同迎春來往,卻不會自降身份同自己來往,便是有話也沒有時間,何況,誰能想到賈蘭竟然會攙和進那些事。

也許,接王夫人靈柩回鄉守孝的話,賈蘭會避免此劫。

但是她不是賈蘭,也不是李紈,在他們心裡,定然不願意因丁憂耽擱了前程。

邢岫煙安慰道:“嫂子節哀順變罷,這世事無常,誰能得?若能知道後事,也就沒有後悔一了。好歹蘭哥兒還留了個哥兒,等著嫂子撫養呢。”

看到孫子的臉龐,李紈登時放聲大哭。

雪雁知道自己現在頗為風光,一直閉嘴拭淚不話,免得他們更加傷心,當初她只道賈蘭做官,李紈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再沒料到賈蘭竟然會死。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一將功成萬骨枯,從軍者眾,死的又何嘗賈蘭一人。

賈蘭死後,除了李紈,其妻也恩賞為七品敕命,婆媳二人帶著孫子送賈蘭的棺木回南,雪雁親自去送了一程,回來後便覺得身上不爽,一診脈,竟是有了身孕。

算算時間,竟是剛出孝時所得。

每每有人打趣,雪雁總是羞得滿臉通紅。

趙雲同雪雁的孩子算是少的了,只有趙麒和好兒兩個,如今有了喜,闔家俱歡。

因已有了兒子,雖然旁人總是盼著多子多孫,但雪雁卻不以為然,是男是女對她而言都一樣,她忽然想起黛玉書信裡的抱怨,原本盼著第三胎能得個女兒,誰承想又是個兒子,她不禁一笑,多少人都想要兒子,黛玉卻想要個女兒。

她卻不知黛玉此生只得此三子,並無女兒,連帶黛玉更疼了好兒幾分。

夫婦二人居住京城,本想給趙麒另外請個先生,不料寧先生愛其天賦,自己又閒來無事,竟不肯他們另尋他人,仍由自己教導趙麒,趙麒今年九歲,除了一筆好字,已能做得好文章了,只是寧先生從不叫他顯露於人前,除了寧先生的幾個至交外,外人絲毫不知。

趙雲和雪雁都贊同寧先生此舉,太過張揚終究不好。

雪雁時常與人應酬,倒也見了不少人家的男女孩子,心中忖度,雖有不少天資勝過趙麒的,但因父母溺愛,仗著家世頤指氣使者居多,總不如趙麒懂事。

根基門第家世好的孩子們固然容易出仕,有著寒門所沒有的金錢權勢先生等等,考不上科舉捐個官兒照樣當官,但是也往往因為家世好而自覺高人一等,又被家人疼寵溺愛,百依百順,早沒了寒門子弟身上的鬥志,因此反不及寒門學子出息。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當真不是虛話,古往今來,富不過三代的法也是有依據的,可笑世人大多看看不透,安享富貴者多,運籌謀畫者少。

雪雁見慣了公府侯門裡的這等情狀,回來更加嚴格要求一雙兒女的學業,連帶好兒亦是如此,讀好書,開眼界,明至理,萬不可因為身為女子就侷限於一宅之地,只顧著在後院爭名奪利,卻忘記了以身作則教導子孫。

趙雲有妻如此,越發放心家中,只專心於公務。

次年二月的花朝節,雪雁生下一子,滿月後眉眼長開,神清骨秀,極似雪雁,唯有一雙濃眉頗像趙雲,寧先生給他起名為趙麟,同趙麒恰合了麒麟之意。

雪雁本打算寫信給黛玉報喜,不料長乾帝忽然降下旨意,命周鴻回京述職,此時西海沿子已經平定,各國來朝,俯首稱臣,同時海防修建得十分堅固,水師亦是勇猛無比,便是沒有周鴻,十年內也不會再起戰事,長乾帝有心調任周鴻平定西北蠻夷,故令其回京。

雪雁得知訊息後,喜悅非常,息了寫信之心。周鴻回京,黛玉母子四人自然跟著一起回來,她本來只道難見黛玉了,誰承想這麼快就能相見了。

周夫人急急忙忙地收拾房間,安插器具,只盼著一別近十年的長子一家早日歸來。

她如今兒孫滿堂,女兒嫁得也好,日子過得格外悠哉,滿京城裡像自己這等自在的老封君可沒有幾個,只是長子家的三個孫子還沒見過,難免有些遺憾。

周衍之妻王氏和周漣之妻容氏見周夫人心急火燎的樣子,饒是她們都是出自書香門第的千金,又一直知書達理,但是周夫人一直不曾放下管家之事,待自己的子女雖然十分疼愛,卻不曾出一格兒,不免對即將到來的黛玉母子四個生出幾分羨慕來。

周夫人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來了,當即敲打了一番,道:“你們大哥哥和大嫂嫂雖多年不在家,也比不得你們在我們二老跟前承歡孝順,但是他們在外頭的日子可不如你們在京城裡過得自在,如今老爺已經致仕,全靠你們大哥哥支撐門楣。何況咱們家有咱們家的規矩,自古以來,長子承家,長孫承嗣,唯有不亂了長幼規矩,才能長長久久。”

王氏和容氏本就知曉周家規矩,當初她們能嫁入周家,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呢,尤其是婆婆明理,只要三十歲前生了兒子就不會有姬妾鬧心,因此忙躬身應是。

容氏是幼子媳婦,性子活潑些,陪笑道:“我和二嫂只是羨慕大嫂能得太太這般疼愛,等大嫂回來了,太太可別有了大兒媳婦,就忘記了我們妯娌兩個,若如此,怨不得我們吃醋。”

王氏也笑道:“正是呢,常聽人,大嫂極出色,我們個個心馳神往呢。”

周夫人聽了,也笑了,不再繼續追究。

因周鴻得了長乾帝的密旨,知道以後恐怕不會再回來了,同時胡雍也得了赦免,黛玉收拾東西,連同雪雁的一起,又變賣家中產業,吃了踐行酒,方同胡雍一起乘船回京,隨行的還有雪雁留下的蘭翠柳夫婦等人,從海道轉為長江水道時路過江南,周鴻便攜著黛玉去了姑蘇一趟,拜祭林如海夫婦。

一別十年,再次回到蘇州,黛玉只覺得恍然如夢。

年幼時喪母,與父親離別是從揚州起始,而後回來服侍父親,亦是身在揚州,而後扶靈回鄉,活到如今,她在蘇州的記憶竟只寥寥。

聞得周鴻和黛玉回京,途徑江南,回來拜祭林如海和賈敏,姑蘇不少人都前來拜見一番,十分踴躍,林家族人的態度更是畢恭畢敬,這些年有黛玉的幫襯,周家的扶持,林家已出了不少進士,且在仕途上平穩非常,他們自然懂得感恩。

黛玉一一見過後,又住兩日,便準備離開,不想在離開的前一天,忽然有人來拜見。

黛玉看了帖子,卻是昔年的老管家,如今的五品官之祖父,忙命人快請。

因老管家如今已經是七十來歲的老人了,白髮蒼蒼,黛玉並不避諱見面,同周鴻一同見他,又讓人給他看座倒茶,老管家顫巍巍地謝過。

看到黛玉風華迫人,氣度卓然,又見周鴻英姿勃發,氣勢凌人,端的天生一對,跟前三個哥兒形容俊俏,老管家不由得老懷大暢,含淚道:“老爺臨終前只念著姑奶奶,如今在九泉之下知道姑奶奶有了這樣的終身,又有了三個哥兒,定然是歡喜不已。”

黛玉聞言,不覺眼圈兒一紅,周鴻忙伸手拍了拍她的手,意似安慰。

黛玉收了傷感,問道:“有勞老管家記掛著,那一年我們來,怎麼不曾見?”

提起此事,老管家也覺得甚是傷感,道:“誰也不曾想姑奶奶那一年竟能回來,老奴那孫子從前得了老爺的恩典,放出去捐了個官兒,如今已經五品了,偏那一年我們隨著孫子去了任上,故不曾來給姑奶奶請安。如今聽姑奶奶回來了,慌得不得了,忙忙地過來。”

黛玉道:“若不是令孫有能為,也難有今日成就,現今在哪裡就任?”

老管家聽她稱讚自己的孫子,十分歡喜地道:“如今在山東做官兒,因老奴年紀大了,想著落葉歸根,便先回來了,巧得很,今年才回來,就見到了姑奶奶。”

黛玉聽了,也覺得歡喜。

老管家不見雪雁,便問了幾句,黛玉忙將雪雁待自己之事揀了一些要緊的告訴他。

老管家頭道:“老爺果然沒看錯雪雁那孩子,這樣忠義,有了這樣的終身,想是老天記得她對姑奶奶的心,我那年聽我孫子時,心裡還唸佛呢!還有一件事我記在心裡,好容易遇到了姑奶奶,非得告訴姑奶奶不可。”

黛玉不解什麼事值得老管家記到如今,忙問是何事。

老管家道:“姑奶奶跟著璉二爺進京後,咱們這些老奴才有不少都記掛著姑奶奶,姑奶奶怕是不知道,這些年一直都有人暗中看著姑娘,原想著若是榮國府照料姑奶奶不周,咱們定然會想方設法地送姑娘回鄉,知道姑奶奶平安嫁到姑爺家後,他們也就各自離開了,只是姑奶奶不知道罷了。另有一件事,老爺交代了老奴,就是關於那兩萬兩黃金的事兒。”

黛玉聽到這些事,忍不住心中澎湃,早知父親安排妥當,沒想到竟然還有人在暗中看著自己,想來父親是怕榮國府對自己不好,自己孤身一人不好回鄉才如此安排的罷?

聽老管家提起兩萬兩黃金,黛玉微微一怔,問道:“那兩萬兩黃金的事兒?”

老管家頭道:“老爺一共送出去兩萬兩黃金,我恍惚聽姑奶奶只得了一萬五千兩,一家是桑家老爺子給的一萬兩,一家是季御史季大人家的五千兩,另外五千兩竟不見了蹤影兒,偏生見不著姑奶奶,也不敢給姑奶奶去信,方耽誤至今。沒想到老爺英明一世,也有看錯人的時候,那杜大人清正廉潔,人盡皆知,誰承想竟貪了老爺託給他的五千兩黃金。”

黛玉忙問道:“是哪個杜大人?”

老管家道:“還有哪個杜大人?就是那個杜蓮杜大人,聽如今已經是極大的官兒了。”

乍然聽吞沒林如海留給自己五千兩黃金的人竟是大清官杜蓮,莫黛玉和周鴻夫婦二人,便是房內紫鵑等管事媳婦丫頭們得知此事也都是大吃一驚,誰不知道杜蓮是當世的大清官,名聲極好,沒想到他會做這樣的事。

黛玉想起趙氏,在京城時有所來往,脾氣也相投,記得公公杜蓮之子杜仲也是年輕有為,品格出眾,若是杜蓮吞沒父親遺財的事情傳出去,恐怕會影響杜仲的前程。

黛玉將這件事藏於心中,命紫鵑等人都不許傳出去,杜蓮雖吞 沒了錢,辜負了父親所託,其子其媳卻都不錯,時過境遷,完全沒有必要再提起此事了,一是黛玉豁達,二則是她聽過杜家種種事蹟,不忍心杜仲因為其父壞了前程。

她本無意追究此事了,沒想到回京後不久,啟程去西北之前,卻得了杜仲歸還的五千兩黃金以及杜夫人的懺悔,且是後話不提。

卻他們並未久留姑蘇,次日別過姑蘇眾人,一行人啟程回京。

抵達京城時正是初冬,風颯颯,雪如畫。

周鴻和黛玉都沒有自己的府邸,回到周家,一家人相見,悲喜交集,自然不必細。

看到三個舉止迥然不同卻各自出彩的大孫子,周元和周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周元考校周玄的學問,十分滿意,聞得周白多病,周夫人忙將其攬在懷裡,擔心得不得了。

王氏和容氏暗中忖度,怪道林黛玉不在京城,卻名聲甚重,竟是這樣仙子一般的人物,風姿絕世,舉止嫋娜,言辭之間也和和氣氣,雖然已經生了三個兒子,卻沒有半分憔悴蒼老,反而顯得比她們還年輕,衣著打扮也十分鮮豔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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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了玄白赤三侄,王氏和容氏跟在周元夫婦和丈夫之後,各有表禮送上,出手十分闊綽,黛玉常同家中通訊,也知家中侄子侄女,亦有禮物相贈。

周夫人早已打發人收拾好了房舍,忙命人安置他們歇下。

周鴻進京便即面聖,長乾帝龍心大悅,論其功,封其職,乃為鎮北侯,執掌西北一幹軍民要務,令其一個月後啟程,趕赴西北,抵達之時正是來年開春對戰沙場之時,這一個月周鴻便放假在家,同父母團聚,並見故舊世交。

另外,長乾帝又將抄沒賈家時封存的林家財物俱賞賜給周鴻,曰是物歸原主。

賈家素來揮霍,剩下的也都是古玩字畫金銀器皿紫檀瓷器等輕巧之物,先前賈赦分家時已先歸還了一些,但只是庫存中的,並沒有王夫人梯己中的,因此這些恰是從二房所得,不僅有王夫人梯己中的,也有賈政、寶玉房中的,竟也是不的數目。

黛玉從一品夫人升為超品侯夫人,前來賀喜者眾多,她亦不曾想到自己竟然還能找回孃家祖上遺物,雖並不齊全,但終究是個念想兒,心中對長乾帝自是感激不已。

雪雁以為這些早已沒有了,沒想到長乾帝竟命人封存,到了此時賞下。

閒言少敘,接過賞賜之後,賓客盡至,周家已設了宴,今天來的乃是諸王爺、王妃、公主、駙馬、郡主、郡馬並諸世交應襲等,外宴男客,內請女賓,極盡熱鬧。

雪雁雖同黛玉情非尋常,且十分親密,但自知身份,至次日方來,今日周家所請乃是諸官員並誥命等,雪雁比他們先來一步,帶了孩子過來。

黛玉嗔道:“我時常念著你,昨兒怎麼沒來?忠順王妃和寧安郡主還問起你了呢。”

雪雁笑嘻嘻地沒有話,只瞅著黛玉,半日方道:“我記得那一年妙玉師父姑娘能做到侯爺夫人,不想如今果然是侯爺夫人了。”

黛玉莞爾一笑,道:“我做什麼?你如今也是三品淑人,比誰差了?將來麒哥兒好生讀書上進,未嘗不能給你掙個一品夫人。倒是你,我才聽你又生了個兒子,竟和我同一日的生日,快讓我看看。我們赤哥兒你還沒見呢,倒比你們麟哥兒大一歲,巧得很,生在七夕。”

雪雁笑道:“倒和巧姐兒是同一日。”

黛玉聽了,忙問道:“我才回來,還沒見人,巧姐兒如今可好?”

雪雁道:“倒好,已生了一子一女,板兒讀書也用功,只是啟蒙得晚,到底比不得打兒學的,不過也已在今年中了秀才。”

到底是表兄的女兒女婿,知道他們安好,黛玉自是歡喜。

彼此的孩子見過後,周玄帶著趙麒去見周鴻,周白則依偎著黛玉,好兒乖巧地坐在雪雁身邊,兩個娃兒放在炕上,周赤已經會走路了,搖搖擺擺地走了兩步,不妨摔倒在炕上,炕上鋪著厚厚的狼皮褥子,他也不嫌疼,哼哧幾句,爬到裹著趙麟的大紅襁褓前,瞪大眼睛,口水流得滿襟,揮舞著拳頭,滿嘴裡咿咿呀呀地叫著。

見到這樣的景象,黛玉和雪雁不由自主地相視一笑,笑容中盡是心滿意足。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兒女成群,人生所求無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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