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日子總是短暫的，休沐過後，賴尚榮也開始忙碌起衙門的事務。
秋獵的大隊，也在他休沐過後開拔。
大夏朝每年的春、秋兩獵，從未有過間斷，可自打那年鐵網山春獵出了變故，太上皇和正隆帝都不再參與其中。
這兩年都是虛應的表面功夫，只當宗室和勳貴子弟，嬉戲遊獵的一場聚會。
今年，有了靖王這個諸君有力爭奪者的參與，不單宗室勳貴，更有不少文臣，派遣家中子弟參與其中，也讓今年秋獵的聲勢，較之以往浩大了許多。
不過，少了皇帝的參與，一眾文臣也就無需隨班，賴尚榮又無適齡的子侄，對於這場秋獵，也就沒有太過關注。
而身處鳳藻宮的田皇后，此刻卻緊盯著這場秋獵。
“娘娘！國舅爺求見！”
“快傳！”
聽到宮女的稟報，田皇后倏然從鳳榻上站了起來，一雙鳳眸緊緊盯著殿門。
少頃，國舅田嘗一臉肅穆的走了進來。
不等請安行禮，田皇后立即摒退左右，一臉急切道：“可都安排妥當了？”
秋獵派靖王主持，是正隆帝臨時起意，原本皇后和田嘗另有安排。
但離京秋獵隨行人員複雜，安防又比不得王府，卻是比預想的還要方便行事，故而臨時改變了計劃。
田嘗慶幸道：“娘娘放心！都安排妥當了，好在此次皇上安排左驍衛隨行護衛，裡面有一個早年派去忠順王府的暗探，後又受他差遣，打入了北靜王一系，倒是比咱們原先的安排還要妥當！”
對於田家來說，只要擺脫嫌疑，他們就穩坐釣魚臺，至於牽連到北靜王還是忠順王，其實並無太大關係。
甚至，為長遠考慮，將矛頭引向失勢的北靜王，反倒不如將在宗室頗有聲望的忠順王拉下水。
而且這種雙料間諜頗為難得，更利於擺脫自家嫌疑。
不論皇帝認為北靜王不忿衝動之舉，還是忠順王嫁禍，都不會懷疑到受益最大的田家。
“可是明德二十三年安排的？”
田嘗遲疑道：“呃……應該是吧？當年還是娘娘您的提議，否則，忠順王與皇上一母同胞，微臣也沒想過要在他的府上安排眼線！”
確認了心中疑惑的皇后，臉上頓時陰晴不定起來。
田嘗察言觀色，立即追問道：“娘娘，可是有什麼不妥？”
“你可知當年我為何這般提議？”
“這……”田嘗忖度片刻，驚道：“莫非是皇上……”
不等田嘗說完，田皇后鄭重的點了點頭，解釋道：“當年奪嫡形勢不明，忠順王雖與皇上一母同胞，但天家父子相殘的事情還少嗎？皇上又怎麼能對忠順王完全放心？
可在忠順王當時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在他的府上安插眼線，皇上也擔心洩露訊息使人心寒，故而暗示本宮藉助家裡。”
當年義忠親王勢大，如果忠順王臨陣倒戈，後果不堪設想，正隆帝又豈能不做防範？
以當時的情況來看，唯一能讓他拋開顧慮的，大約也只有田皇后了。
畢竟，身為正妃，已經與當時的正隆帝繫結在了一起，一旦奪嫡失敗，必然一併問罪。
其實田皇后還有一層沒有說，即便田家安插眼線被忠順王察覺，皇帝未必不會棄車保帥，到時候上演一出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也未必全無可能。
她雖然沒說，但田嘗顯然想到了。
“怪不得娘娘當初沒告知實情，原來早做了最壞的打算！”
“當年太上皇既然已經選定本宮做雍王妃，那咱家也就再無退路可言，皇上一旦稍有不慎，咱家也將萬劫不復。
若是能用少許犧牲，換得皇上登臨大寶，咱家總有再起之日！”
是的，即便正隆帝不得不上演一出兄弟情深，以當時的情況，最多也只是對皇后小懲大戒，換取忠順王的忠心。
一旦登基大權在握，田家所受的委屈，必然會加倍補償。
確認了安插的雙料間諜出於皇帝授意，田嘗立即道：“那微臣這就去終止計劃，還是按照原先的計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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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待轉身離開。
只見田皇后鳳眸之中，一道凌厲的目光閃出，沉聲道：“回來！”
“娘娘？”
“當初皇上有意避嫌，並未過問安插人員，如今時過境遷，誰又說的清楚，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忠順王安插的眼線恰巧就是當年咱們安排的探子？
既然老天爺都這麼安排，說不得就是讓咱們順應天命，順勢而為！”
頓了頓接著道：“況且，皇兒年幼，一旦皇上龍體抱恙，必定要對今後的朝政做一番安排，忠順王身為皇上胞弟，又有從龍之功，這輔政的位置必定少不了他。
他本就是皇兒長輩，又執掌宗人府，只怕以後尾大不掉，倒不如乘機除掉……即便罪名不能做實，只要讓皇上生疑，也就足矣！”
“可就怕皇上想起當年舊事，產生了不必要的聯想，屆時咱們豈非惹火燒身？”
“當然不能按原計劃行事，宮裡也得做一番安排。你想一想，若是兩個皇子同時遭人謀害，那獲益最大的會是誰？”
“忠順王！”田嘗恍然大悟，可隨即一臉駭然道：“可齊王殿下若是……”
“本宮怎麼會害自己的孩子，當然是謀害未遂了！”
“可是，會不會此地無銀了？”
“本宮跟了他這麼多年，還不清楚他的性格？他自詡一代名君，只要沒有實證，即便有所懷疑，他也會顧慮史書上如何評價。
況且，一旦靖王遭遇不測，皇兒就是他唯一的希望，主弱臣強，出於平衡考慮，他也不會對本宮如何！
只是，一旦引起他的猜忌，家裡的日子怕是不會太好過了！”
“微臣省得！些許委屈，暫時蟄伏都是值得的，只要齊王殿下能夠登基，何愁家族不興？”
“行！為免引起他的懷疑，以後非到萬不得已，你也別進宮了！鐵網山那邊何時動手？”
宮裡的計劃不能早也不能遲，鐵網山與京城相距不遠，快馬加鞭也就三五天的路程。
早了，容易引起皇帝警覺，不論首先懷疑靖王及其母妃下手，還是擔心靖王安危，勢必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遲了，則容易引起皇帝的懷疑。
“微臣囑咐他不可操之過急，待到秋獵過半再動手！”
田皇后點頭默默計算了時日。
又叮囑道：“好！記住，皇上生性多疑，忠順王府的關係，切不可一開始便暴露，還得讓錦衣衛多費一番功夫，才能顯出其真實性！”
“微臣明白！”田嘗不無擔心道：“娘娘自己也多加小心！”
田皇后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好了！就要散朝了，你也快些離宮吧！”
看著田嘗離去的身影，田皇后坐在鳳榻之上，顯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