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賈家如今不算沒落, 賈敬又在朝中也十分得用, 又有林家這樣的親戚,所以這次賈珠重病,王夫人病急亂投醫拿了賈政的名帖向宮中遞了牌子, 倒是請回來了一個真正擅長醫治風寒的太醫。
再加上賈珠在林憲叮囑後, 也確實有注意鍛鍊身體,底子也養回來了。
所以太醫到後, 倒是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經此一事,賈珠在將軍府上幾乎成了易碎的瓷器,不管是王夫人還是他妻子季氏,對他都稱得上予取予求。
尤其是王夫人, 自從太醫說了賈珠此病來勢洶洶更大的原因是在壓力太大,以至於心生抑鬱後, 她幾乎再也不曾提起讓賈珠寵幸妾室丫鬟的話。就連原本送到賈珠身邊的那些用來和季氏打擂臺的丫鬟妾室, 只要賈珠沒碰過的,全都拿了一筆銀子將人遣了個乾淨。
之前哪怕太醫不厭其煩地勸賈珠放寬心,他都沒什麼反應, 反倒是王夫人這舉動一做,都不用太醫再勸,賈珠就放鬆下來了, 眉眼間完全沒了往日憂慮,整個人看起來疏朗開闊,話都多了不少。
這原本緊繃的心態一放鬆,病情自然就好得快。在太醫驚詫的目光中, 賈珠的身體很快就好到能下地了。
見此,太醫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賈珠這就是心病,心病好了,百病全消。
太醫搖搖頭,很快就帶著藥箱走了。
不過想著賈珠一表人才,人也禮貌,不像是其他得勢勳貴那般對他呼來喝去,太醫便投桃報李地叮囑了王夫人一番:“貴公子身體本就不如常人,房事太過頻繁反而容易掏空他的身體,到時候生病也會愈發頻繁。若是他自己願意也就罷了,若是不願,夫人還是順了他的意更好。”
王夫人心中自然是不太願意的,但賈珠重病一事將她嚇得不輕,猶豫之後,到底不甘不願地應了下來。
太醫總不會害了她兒子。
只是自此後,王夫人對賈珠的妻子季氏就愈發看不順眼。
但對季氏來說,丈夫此後身邊常伴的只有自己,已經是天大的幸運,婆母的些許為難,反倒不被她放在心上。
賈珠的事情似乎藉此解決了,可賈寶玉的,卻一直是王夫人的心病。
自抓周那天被賈政罵了句“酒色之徒”,如賈珠所想那般,之後再與人交際,只要提到寶玉,總有一些嫉妒小人拿此事來刺她,雖然她面上總不在意,可王夫人心底卻早就恨得咬牙切齒。
王夫人有時也忍不住想,她究竟是造了什麼孽,成才的大兒子不聽她的話,為了兒媳竟然險些把命都丟了,逼得她只能順了他的意。
而一心為她考慮的大女兒元春,又是個不消停的,明明夫妻恩愛,卻偏要弄出些事端,如今攪得家宅不寧不說,還非得讓姑爺去科舉做官。
若是姑爺在讀書方面有天賦,哪怕為了家族計,他會不去讀書科舉?
如今親家對元春可謂是怨聲載道,對她這個將軍夫人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如今她也只有寶玉了。
可想到寶玉的前程,她就不由悲從中來。
寶玉是嫡次子,並不能繼承爵位,可科舉做官的路子又因為賈政被堵住,王夫人只要想到在她去後兩個兒子分家,寶玉只能得到一些財物傍身,便止不住的擔心。
許是自己生活如意了,面對母親對弟弟的擔憂,賈珠也開始試著出主意:“弟弟如今的名聲這般差,到底還是因為那話出自父親口中,若是讓父親在外人面前,最好是當初那些客人面前多誇誇寶玉,自然就將之前名聲蓋過去了。”
王夫人精神一振:“快說我該怎麼做?”
賈珠正色起來:“並不需要母親做太多準備,只是要父親配合。”他想了想,道,“正好我兒快要臨盆,百日時大辦一場,母親找人引個話頭,讓父親提起寶玉,最好多誇誇他,這樣多來幾次,讓外人知道父親對長大後的寶玉十分滿意,外人自然不會再提起週歲時的一時失語。”
賈珠沒說的是,只要在酒色之事上嚴格要求寶玉,以寶玉的聰明才智,必能早早得中舉人,到時神童之名傳開,誰還記得賈政在孩子週歲時說的話?
但賈珠心中時有憂慮,因為賈政並不愛管寶玉(賈珠未死,賈政自然更看重這個已經考中秀才,且有很大機會考上舉人、進士的兒子),寶玉的啟蒙都是賈珠與元春教導。也因此,賈珠對寶玉的聰慧十分瞭解,但與此同時,寶玉的一些“惡習”,他也十分瞭解。
比如他尚在襁褓中時,便對餵奶的奶孃外貌要求頗多,若是奶孃相貌不佳,他甚至會哭鬧著不吃奶。
偏偏王夫人溺愛,並不管他。
後長大些,又不知從哪兒染來個偷吃丫鬟嘴上胭脂的毛病。
他又不愛同家族這個兄長相處,哪怕識字也更愛找身為女子的元春,平時也更願意同姐妹丫鬟廝混,對那些丫鬟也是“姐姐妹妹”的稱呼。
寶玉還曾說過一些“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的話。
因為這些舉動,就連賈珠也曾懷疑寶玉是否真就是個“酒色之徒”。
再之後,他更是從寶玉口中聽到許多嫌棄聖人之言,他甚至將所有讀書上進的人稱作全惑於功名二字的“國賊祿鬼”,將“仕途經濟”的說教斥之為“混帳話”……
如此種種,實在讓人心憂不已。
賈珠從小苦讀聖賢書,又十分仰慕林如海、林憲父子,對賈數、林宛拋卻女子禁錮入朝為官的做法更是仰慕非常,然而林家人落在寶玉口中,大約都是讓人厭惡非常,連待在一處也會覺得不喜的存在吧?
賈家的下人又嘴碎,這些話也不知被傳出去了多少,寶玉的名聲許是早就被敗壞得徹底。
也許那些外人還會覺得賈政有先見之明,早早就知道寶玉是個“酒色之徒”也說不準?
前程一事,賈珠甚至覺得寶玉是完全不在意的。
但王夫人在意,哪怕為了讓母親開心,賈珠也是要為他悉心籌謀的。
王夫人並不知道不過片刻,賈珠心中已經轉了千萬道思緒,對寶玉的名聲扭轉更是完全不看好。
她聽到賈珠提起即將出生的孫兒,臉上也染了幾分笑意:“只需要這樣?你父親雖然不怎麼靠譜,但為了寶玉,想來也是願意誇他幾句的,這並不算個問題。”
賈珠卻並不看好。
賈政的性格本就有些迂腐,後在軍營生活一段時間後,又變得有些直,若是他一點兒也看不上寶玉,哪怕是在孫兒的百日宴上,他說不得也能對寶玉破口大罵。
想了想,賈珠開口:“不如將寶玉交給兒子教導一段時間?若是父親看到寶玉的改變,到時候應誇得更真心實意,旁人也更願意相信。”
王夫人想了想,乾脆點了頭。
說到底,她不是不知道寶玉的性子有瑕疵,只是她從不覺得寶玉這樣有什麼不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過五六歲的孩子,哪就和酒色扯上了關係?
但她也知道賈政十分不喜寶玉的做派,於是只能不甘不願地同意交給賈珠教導。
若是能將寶玉教的如賈珠一般出色,她以後就不用擔心他的將來,也算能放下一樁心事。
但寶玉落到賈珠手上不到兩天,便哭唧唧地偷偷跑到王夫人面前告狀,說賈珠將他身邊的漂亮小姐姐全趕走啦,還說如果不好好讀書,就一輩子不讓他見到漂亮小姐姐!
王夫人:“……”
王夫人能怎麼辦呢?一個是她的心肝兒小寶貝,一個是她最看重的長子,她只能在其中調節,好歹將伺候寶玉的幾個大丫鬟全調回了寶玉身邊。
但賈珠當著王夫人的面,對寶玉嚴詞警告:“這次看在母親的面兒上,我便暫時放過你,可你若是再胡言亂語不讀書,那些丫鬟今日是怎麼回的,我便能讓她們又怎麼走。”
寶玉眨著一雙撲閃撲閃的眼睛,淚珠在裡面直打轉兒。
然而賈珠鐵石心腸,完全不為所動,“若是再被趕走,你到時就算再來找母親,我也不會同意將人放在你身邊。而且……”
賈珠勾唇笑了,“等到那時,你身邊別說漂亮丫鬟,就連醜陋的婆子你都別想再看到。雖然小廝僕役不如丫鬟婆子細心,但寶玉你也長大了,他們總不敢讓你生病。”
寶玉當即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不可以……”
賈珠微笑:“你若是不好好讀書,你看看我可不可以。”
寶玉可憐兮兮地看向王夫人。
賈珠也看著她,只是眼神堅定決絕,彷彿王夫人繼續縱容寶玉,他以後就再不會管這個本就不算親近的弟弟。
王夫人到底之後這個將軍府以後是由誰做主,也知道賈珠是真的為寶玉好才會這麼管他,她雖然不忍拒絕寶玉的請求,但交給不在意寶玉撒嬌的人管教,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想通其中關竅,王夫人乾脆扭過頭,拒絕了寶玉的哀求。
寶玉:“……”
賈珠笑著抓住寶玉的手:“寶玉,你今日的休息時間已經用完了,接下來必須將三字經給我背熟。”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