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什麼能不怕死。
沒有人不怕死。
作為一方勢力之主,唐清安需要更成熟的手段。
馬車上,父親閉目養神,十歲的唐晏乾,七歲的唐晏桕,兩兄弟冰釋前嫌,不在互相下絆子。
因為父親說,只要他們表現好,就帶他們出門一趟。
為了讓父親不改變主意,兩兄弟連日來兄友弟恭,惹得秦可卿的皮膚都白皙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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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大周內地的子弟,金州的子弟風氣更加開朗,而平遼侯府更是之最。
總之。
兩個兒子不但沒有讓秦可卿舒心一天,反而氣的的她都快變成大嗓門。
她也無可奈何。
說話輕了,唐晏乾還稍微好點,唐晏桕只當沒聽見,只有聲音大了,兩兄弟才能乖起來。
唐清安想到家裡的事,嘴角不知不覺露出笑容。
為了金江鎮,身為平遼侯,他有義務讓兒子承擔風險,例如當初明知兒子在朝鮮形勢危急,也不為所動。
但是作為丈夫和父親。
他對家人的愛也是真心實意的。
大連軍備庫。
倉庫裡裝滿了一批物資,是供給第四鎮過冬的衣物,不日即將發船出海。
突然傳來訊息將軍要檢閱,讓所有人措手不及,更加不敢慢怠。
原新金知府,現兵備司主官陳恆,早已提前來此等候,帶領所有官員迎接將軍。
唐清安下了馬車,見過眾人,看著陳恆露出笑意。
“你最近瘦了啊,可是要保重身體,來日方長,萬不能把身體累壞了。”
陳恆感動至極。
年餘來的壓力,隨著將軍的寬慰一掃而空。
他是馮勝之提拔的人。
去年文官第一人左支使馮勝之突然外調到第一鎮擔任鎮使,他受到了不少的波動。
雖然對外宣稱是以老臣扶持四大軍鎮,但誰敢相信是真的。
加上不久後,他又從新金知府調任兵備司,又是屬於平調,更讓他內心惶恐。
本來十分的努力,年餘來更是不敢怠慢,付出了十二分的精力,熟悉他的人,見到他都說他瘦了。
“軍備司現在如何。”
陳恆緊緊的跟在將軍身邊,身後烏壓壓一群人,人群中的兩位小公子,很多人悄悄的打量。
將軍長子名氣大。
金江鎮上下百姓都聽過將軍長子年幼入朝,為了拉攏朝鮮之事,獲得了百姓們的認可。
今日第一次親見,難免吸引官員們的目光。
唐晏乾習慣了落到身上的視線,努力保持沉穩,小大人一般邁著步子,走的不急不慢,給人一副穩重的感覺。
有些人悄然點頭,對長公子印象不錯,有些人暗暗揣摩將軍的心意,還有人露出擔憂。
“嘁。”
唐晏桕別過了目光,不搭理大哥,快步走到了大哥身前,更加靠近父親的背影。
他覺得大哥太裝了,使他不喜。
“雖然有不少紕漏,但是最後都妥善的解決。”
陳恆謹慎的說道,又介紹了幾樣事情。
將軍的行事琢磨不透。
例如像今日之事時有發生,且沒有常例,越是靠近金州的衙門,越是不敢胡來,因為不知道將軍哪天心血來潮,來到自己衙門視察。
沒人認為自己能瞞過將軍,將軍可是從無到有建立金江鎮,事無巨細都參與過,不是可以輕易被湖弄的人。
耐心聽完陳恆的回報,唐清安滿意的點頭。
對於陳恆的能力,他倒不怎麼擔心。
畢竟也屬於金州的老人。
從小吏做起,得到馮勝之的舉薦,成為長山分巡道道官,一路成長到今日,證明了他的才能。
只是此人性子不夠沉穩,遇事沉不住氣,所以唐清安認為還需要鍛鍊,沒有提拔,只是平調,繼續磨練幾年。
果然如他所料。
兵備司自此人接手後,各項事物的確井然有序,沒有出過疏漏,但竟然瘦到這個地步,讓唐清安不得不感嘆。
人啊。
有時候太過糾結,的確容易自己嚇自己。
陳恆其實也有很多難處,沒有向將軍彙報。
例如不少物料需要從國內運來,但是今年以來常常延期,耽誤了軍備司的效率,以及與各相關衙門之間的來往等等。
如果馮勝之還在金州,陳恆早就去老大人面前鬧去了,可惜,現在的左支使是林如海,陳恆不敢多言。
管倉大使帶著吏員開啟各倉庫,奉上各名冊。
唐清安巡視完各庫,又讓親衛穿戴甲胃,準備親眼看看效果,如此細心,讓不少官員提了一口氣。
親衛朱純,朱秀的兒子,隨意抽取了完整的一套鎧甲,回來後當著眾人的面,毫不變色脫下自己身上的衣物。
冷風中露出猙獰的胳膊,腱子肉上滿是青筋,好一副勇悍之態,惹得人們稱讚不已。
只見他熟練的把眾多的衣物擺開,先是戴上紅巾帽,穿上紅袍襖,套上黑棉褲。
在將軍面前展示了一圈,見將軍點頭後,才開始穿戴鎧甲,兩臂先戴上鐵環臂甲,扣在胸前。
不等將軍吩咐,他主動的擴充套件了手臂,跳躍了一番。
金江軍的軍備,並不是一成不變的。
從原來缺胳膊少腿,五花八門,到逐漸統一,然後幾經修改,比起原來的鎧甲,多了一分靈便,卻又沒有減少堅固。
然後朱純提起厚重的棉甲,在半空中抖了一抖,讓棉甲舒展開來,更容易穿戴。
短袖棉甲背心繡了個大大的勇字,穿上後扣好繫帶,剛好露出兩臂的臂甲。
長袖比短袖保暖,但是長袖套在臂甲上,會讓士兵們雙臂不能靈活,影響他們的戰鬥,所以採用的短袖。
唐清安上前一步,親手摸了摸棉甲的質量,上面密密麻麻的銅釘,讓棉甲又保暖又堅固。
最後狠狠錘了朱純的胸膛一把,感受到手心傳來的疼痛,唐清安才又退了回去。
看著紋絲不動的朱純,唐清安感嘆。
十八歲的時候,自己還能與二弟過過手,雖然有他讓著自己的原因,十三年過去,自己到底是鬆懈了。
朱純不知道將軍,正因為自己的反應而鬱悶,渾然不覺的穿戴護心鏡,鐵護喉。
最後再戴上鐵盔,繫好革帶,一套完整的甲胃穿戴完畢。
金江軍加上新合軍,十幾萬兵,著甲率雖然已經很高,但也做不到人人戴甲。重甲,輕甲結合使用。
檢閱完此處的軍倉,唐清安當然不能立刻離去,在屋中和眾官員聊了許久,誇獎了眾人,然後才接著去下一處的軍倉。
還有火藥鉛子,各色銃倉,炮倉,糧,豆料倉等等,
唐清安計劃兩天內巡視完,所以沒有答應留下來吃飯。
……
四輪馬車上。
唐晏乾兩兄弟,露出了不捨的目光,看著車窗外的景色。
其實巡視各倉並不好玩。
但是充滿了新奇,小孩子對於新奇的事物毫無抵抗力,哪怕熟悉後會覺得枯燥。
父親的作用是什麼?把人生的經驗,傳授給自己的後代。
“你們覺得為父巡視各倉的目的是什麼?”
唐清安鼓勵的看重兩個孩子。
唐晏桕聽到父親的詢問,忍住自己的慾望,不服氣的看向唐晏乾,讓大哥先說。
雖然唐晏桕很調皮,但是秦可卿並沒有失去耐心,該教他的東西,不會由著他的性子來。
父母的作用,就是讓孩子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學會適應規則。
唐晏乾沒有著急回答,而是仔細的思考一番後,才全神貫注的回答父親。
“父親巡視各倉,可以避免軍備有濫竽充數之物,讓官員們做事警惕,不敢粗心大意。”
唐晏乾還有很多話想說,但是也忍住了,把主要的想法說了出來。
聽到長子的回答,唐清安又看向次子。
唐晏桕毫不猶豫的回答。
“讓人們熟悉父親。”
大哥年幼的時候去朝鮮,人們都知道了大哥的名字。
在軍校,人們會誇獎大哥,紛紛圍著大哥轉,並沒有人忽視唐晏桕,但是唐晏桕,仍然敏銳的感受到自己與大哥的區別。
在大哥沒有回來之前,在家裡他才是焦點。
大哥回來後,焦點就落到了大哥的身上,兩年前的唐晏桕,還委屈的哭,現在他不哭了。
兩兄弟回答完,期盼的看向父親,希望得到父親的認可。
“你們兩個回答的都對。”唐清安話鋒一轉,“但也都不全面。”
“你們都學過漢高祖與明太祖的故事吧。”
唐清安笑道。
兩兄弟紛紛說學過。
“那我在跟你們講個故事,可願意聽?”
從小就是聽父親講故事長大的兩兄弟,當然願意聽,乖乖的豎起耳朵。
唐清安見提起了兩個兒子的興趣,才笑著說道。
“有個山大王,他的兄弟們從山下搶了金銀珠寶回來,兄弟們會把金銀珠寶送給大哥,沒有人會藏私,這是為什麼呢?”
唐清安講故事,從來不會自己講,而是和兒子們互動。
“因為嚴格的軍紀。”
唐晏桕見大哥始終不說話,於是主動開口。
聽到次子的回答,唐清安笑了笑,等待長子的答桉。
唐晏乾出神了。
他想起了在朝鮮的逃亡路上。
朝鮮叛軍們燒殺搶掠,朝鮮軍隊也在燒殺搶掠,沒有人在乎朝鮮國王。
唐晏乾年幼的時候,去朝鮮的了路上哭了一路,後來他不哭了,也告訴自己不能哭。
但是那一次,叛軍臉上那猙獰的神情,彷彿下一刻就追到他們,他嚇得又哭了。
師傅葛世峰救了他,他不好意思的擦乾了眼淚,為自己的膽小懊惱不已。
“因為山大王強大,不服他的人,已經被他殺了,剩下的都是聽他話的人。”
唐晏乾鼓足了勇氣,冒險說出了一個令他自己也不知道,父親會不會大怒,叱責自己的答桉。
唐晏桕驚住了。
七歲的唐晏桕,絲毫沒有想到殺人上頭。
大哥殺過人不?
想到大哥身上的那把真劍,唐晏桕腦補想到,越想越怕,然後又越羞愧,為自己的害怕而羞愧。
唐清安拍了拍左右兩邊的壁凳,示意兩兄弟坐過來。
平穩的四輪馬車,讓兩兄弟輕易的起身坐過去,唐清安一手一個,抱著兩個兒子。
小時候,父親就是這麼抱著自己講故事的。
唐晏乾與唐晏桕,都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溫暖,心裡的緊張悄然的消散。
權利。
是一個很恐怖的東西。
例如。
他可以促進孩子們的成長,猶如激素一樣催熟他們。
是一個可以扭曲很多事物發展的大殺器。
“後來有一天,兄弟們又從山下搶了一個女人上來,誰都沒有動女子,而是送給了山大王,你們知道山大王是怎麼做的嗎?”
兩個孩子紛紛搖了搖頭。
“在他的兄弟們把金銀珠寶都送給他的時候,他說金銀珠寶留在他那裡,兄弟們誰要用的時候,他就拿出來給兄弟們用。
當他的兄弟們,跟他送女人的時候,他說兄弟們都沒成親,我怎麼能成親呢,於是山大王把女人安排到伙房為兄弟們做飯。”
唐清安把故事講完,不知道兩個兒子,能不能聽明白裡面的道理。
說起來道理很簡單。
但是能明白道理的人不多,包括所謂的後世。
很多老闆,他們同樣不懂這個道理,把自己的員工不當人,但是他們不明白,優秀的企業老闆,從來都是把員工當做最寶貴的財富。
也是這種老闆,只能在優秀的老闆們身後,狼狽吃灰的根本原因。
最偉大的軍隊。
在物資短缺,雙方火力天差地別的差距下,竟能幹翻超級帝國的軍隊,數十年從無敗績。
因為什麼?
他們得到了所有人的真心擁戴。
將領們會為士兵痛哭的時代。
所以他想要告訴自己的兒子。
想要受到士兵們的愛戴,讓士兵們義無反顧的踏上戰場,是絕對不能把他們當做物品,而是需要付出真心。
真心!
金江軍的戰爭,唐清安從來不會把士兵們當做完成自己慾望的梯子。
他在大連巡視各倉,前線的士兵們並不知曉,但他不是做戲,而是真心為了士兵們。
絕對不會允許,會有因為後方物資濫竽充數,導致士兵傷亡的行為。
這才是他一聲令下。
金江軍浩蕩出擊,不懼戰死的根本原因,因為他們信任,自己不會無辜流血。
他希望兒子們,明白政客與政治家的區別。
更希望兒子們,懂得付出真心,而不是把人們當做他們的梯子。
這才是他為兒子們傳遞的財富。